在路上,我努力想记起她的长相,但只能想起她的卷发和身体的大致模样,印象最深的是她身体疯狂扭曲时的样子。走进老树,侍应生微笑着说,先生,那位小姐在等你。接着,就看到她扭头对着我笑。灯光很暗,她落寞地靠窗而坐,桌子上放着一杯咖啡一包香烟。
她的长发扎成马尾,穿着短棉袄小格布裙长统靴子,没有上次妖艳,倒有些青春逼人。喝什么。她问。我在她的对面坐下来,也要了一杯咖啡。她看上去有些不安,这倒在我的意料之外,开始准备的诸如不要找我了,我有女朋友之类的话找不到机会说。我看着她,见她飞快地把眼睛转向别处倒觉得事情有些可笑了。
不是急着找我吗?怎么我来了又不说话了?我问。也没什么,她淡淡的说,我只是一个人呆着比较无聊,所以就想起你来了。
你很无聊吗?她看我一眼,反问道,你很害怕吗?我点燃一根烟,又递给她一根,她摇头说,我不抽三五,我只抽白沙。她的白沙是红色的,这种烟的市场价应该是一包一百块左右。她把烟点燃,吸了一口。我打量着她,她的手指很细也很长,烟在她手里把玩着,倒更像是一件道具。
老树很安静,三五成群的人散坐在大厅的各个角落。钢琴曲和飘浮的咖啡香交织构成每个咖啡厅固有的气氛。我喝着咖啡抽着烟,时不时的看她。相对那个妖艳的女人来说,我更喜欢面前这个女孩子,阿贻安静的时候就像个邻家女孩。我说,你现在的样子比较可爱。可爱?她抬头和我笑笑,我这是装的,不信是吧?我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你说。要不,我先上去给你唱一首?我讨厌听到钢琴曲,所有的回忆都和音乐在一起的,一首歌就是一段回忆。
她的这些话听上去有些耳熟,杨洋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杨洋说,所有人对歌曲的记忆其实就是对经历过的岁月以及情感爱恋的记忆。杨洋喜欢王菲的歌。我不喜欢王菲,但和她听得多了,渐渐的,我觉得王菲的歌声里包括了我和杨洋的感情生活,比如听到《冷战》,就会想起她强行把耳塞放进我的耳朵里,皱着眉跺着脚,好听啊,你听啊,你到底听不听?杨洋说,等我们老了再来听王菲,就会想起我们年轻时在一起的日子。
什么献给爱丽丝?听着恶心。我靠。阿贻说完就自顾自地走上玻璃舞台坐在琴凳上,她对着麦说,这首歌送给那些情绪无法排谴的人。台下的人纷纷把眼光投向她,不仅仅因为她嘶哑的嗓音,更多是因为她用钢琴弹出了《赤裸裸》的前奏。她用独特的声音向周围的人群传出了她骨子里的暧昧。她仰着头,眼睛空洞看着前面,一束灯光打在她的身上,使她从邻家女孩又变成了另类的小太妹。当她用高亢的声调唱完《死了也要爱》时,大厅响起一片欢呼声。她走下舞台,拉着我说,走吧,没意思。
我没明白她所说的没意思具体指什么。确切的说,从开始到现在的十几分钟里,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她的行为和她脸上的表情一样变幻莫测,事情的发展在她看来不存在过渡也不存在因果关系。仿佛她天生就能控制自己和身边人的情绪,一张一驰全由着她的心情,
我问,去哪?去我家。她毫不迟疑地说。
于是,我又第二次和她走进电梯走进她家。她把房间的灯光全打开,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她的家一点都不过份。卧室、客厅、书房、琴房以及一间小小的会客厅的装修都有不同的格调。看吧,这就是我的家。她把电视打开,指着晚间新闻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说,看吧,这就是我的男人。你看他多一本正经啊。阿贻呵呵笑着说,几个小时前从我床上走下来,几个小时后又出现在电视里大谈如何提高城市口味。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确实掩饰不了惊讶,问,那个男人不是我们市里的领导么?是啊,她递给我一根烟,你也认识他?很可笑是吧?呵呵,这就是生活,生活是什么?就是给予和付出,过程就是说谎和圆谎。谁都觉得他一身正气,谁能想到他偷偷养着我两年了?
我说,等等。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那个男人是个公众人物,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说。她抿着嘴笑,你怎么会说呢?人只有在利益发生冲突时才会相互攻击。你和他离着远了。井水犯不着河水的时候,你怎么会说出去呢?
只是我有点厌了。她接着说,我十九岁跟了他,两年来我得到房子、大把的钱,可我还是不快乐?就像这烟一样。她又把玩着烟,白沙烟有三块的,四块的,也有上百的,但是抽完后不都成灰了吗?我厌倦他身上的气味,衰老的气味,他脸上的皱纹和往下坠的啤酒肚让我恶心,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到离死亡不远了。而和你不同,你能让我快乐,不依赖药物就能让我快乐。
我明白了她开始要说而没说的话。站起身制止她说,不可能,咱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她对我的话不置可否,斜着眼睛看着我,别说的这么肯定。你抗拒不了我的。是男人就抗拒不了我的诱惑。我能让许多男人快乐,但是所有的男人里只有你能让我快乐。她深深的看我一眼,我有过不同的男人,你别笑话我,在他灌醉我之后,我对生活就绝望了,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钢琴曲吗?原本我是学钢琴的,跟了他以后,那些钢琴曲听上去就伤感和绝望了。许多事情都这样,都在希望和失望中挣扎。我也曾经挣扎过,但是想想还是放弃了。没有爱情和谁不一样?我和不同的男人上过床,只有你才能让我全身心的投入。所以,你注定是我的伴侣,性伴侣。
她挨着我近乎于耳语,平静的语气让人害怕。我看着她,突如其来的厌恶从她黄色的头发上散发开来,我推开她,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我说。呵呵,恶心算什么,我倒觉得我有点变态。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成了一种有颜色的固体,涂在房间的每一件物体上,使房间每个角落看上去都深不可测。我想和你做爱,咱们来吧。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就好像在说我饿了咱们吃饭吧一样简单自然。再晚点他可能会过来了。她补充说。
我给了她一记耳光,转身离开她的房间。没有比你恶心的女人,你看上去更适合做鸡。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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