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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参赛作品003号]贾母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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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3 09:34: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太太从此又怀上了一层心事,而且这层心事只能闷在自己肚子里,女儿面前也不便明说。她天天巴巴的盼着太太来,等她来了,刚变着法儿的把人都打发出去,不是散花、就是随喜闯进来,千急万急的找了她去。开始太太真以为她忙,只是怪时辰不好,三番五次下来,才明白是史太太跟丫头串通好了,为的是不让自己开口。想来他们林家的姑娘自忖知书识礼,嫂子就住在后院,病了不得不每日来探望。可是人家是什么情形,自然得给儿子娶个名门闺秀才说得过去。我们母女要人无人,要钱无钱,老爷遭了贬,一去又杳无音信。空手吃白食的在人家一住几个月,能和声细语相待已是不错,别的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她虽是这么不停的自己排遣,仍难免为女儿委屈。女儿有什么错,全因为自家落拓,就被人家低看了一等。再看见琼经跟在她身后百般殷勤的说笑,心里就针扎般的痛。由此越发盼老爷有封信来。

太太耿耿于怀的拖了半个月,终于油尽灯枯,带着满腹的辛酸无奈,眼睁睁的去了。

林丹珠伏在母亲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太太侧着身,颤抖着伸手抹过嫂子的双眼,她从来没有见过睁得那么大那么空洞的眼睛。她的愧疚,看来只有靠念经追福来弥补了。

本来用做车、轿库房的小跨院腾了出来,搭起了灵棚。化蝶算是孝子,天天在灵前跪着,答应往来的亲友。林家在金陵没有别的亲眷,吊客瘳瘳。女客只有太太和桂钿二人,琼艾代为款待。丹珠每次奠饭奠酒都要抚棺大哭,好几次声断喉噎哭晕在灵前。琼艾生怕她这样下去哭出个好歹来,跟母亲商量着在园子里另设一个灵堂。丹珠只拜牌位不见棺椁,也许更容易节哀。

太太想了想,“她住在我这儿也是睹物思人,烧个纸什么的也不方便,不如挪动挪动。天也热了,我看淡红浓翠轩倒宽敞。不如让她搬过去。怎么住,怎么设灵堂,你打算打算。”

“当然是左边住人,右边设灵堂。”琼艾笑道:“那五间房子怎么也够用了。东西也都现成,稍微收拾收拾,把被褥搬去就行了。”

太太点了点头,“咱家也不缺那几套被褥,凡是你舅妈用过的,都打成包袱送去烧了。她那个病,也不是很干净,”太太沉吟着,“你问问丹珠,有首饰留几样做个念心就是了,其余都一块烧了吧!”

琼艾答应了,略沉了沉才说道:“母亲这房子也旧了,不如搬来跟我住几天,请几个工匠好好修修。”

太太看看女儿,“再等等吧!”

众人死拦着,除了逢七的日子,林丹珠不再到前院去。她自早到晚坐在淡红浓翠轩里,不言不动。门外是碧波红莲,蝶舞蜂乱,门内是素服如雪,清泪如泉。

这天正坐着伤心,合欢咚咚咚的跑进来,手里高扬着一封黄皮书信,“小姐,小姐,老爷有信来了!”

丹珠接过,拆开来看,‘吾妻见字如晤,吾自离金陵之后辗转南下,道多艰难,兼之蚊虫甚多,颇以为苦。更念汝久病不愈,悬心不向。前特向土人求得偏方一个,据说颇有效验,附于信后。’丹珠叹了口气,这偏方未免来得太迟了些,擦擦眼泪,再看下一段,‘昨又梦京中旧宅,汝与珠儿亲整杯盘,数杯淡酒……’丹珠想起母亲担心爹爹,临终之前何曾有一夜安眠!这封信如能早到数日,即便不能救得她性命,也不至于抱憾归天。

一念至此,丹珠不由得泪落如雨,攥着信号啕大哭起来。她心里堵得满满的,一口气喘不上来,一边哭一边扯自己的衣领,只觉得哀痛越积越多,五脏六腑翻腾着,如江河欲冲出堤坝,一张嘴,一股鲜血直喷出来,接着就一口一口吐个不停。两个丫头吓傻了,扎着手站着看,直到丹珠缓缓软倒,滑坐在地上,善姐才明白过来,大叫着冲出去喊人。几个小丫头跑进来,哭着喊着,七手八脚的把丹珠抬到床上,再去报与老太太、琼艾知道。

琼经正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说话,一听说丹珠吐血,也顾不得老祖母,站起来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无疾无讳快去请大夫。还是史太君沉着,二言两语就问明白了是大哭引得吐血,忙叫重绫取两盒丸药送去。自己也扶了丫头进园来。

重绫一脚跨进丹珠卧房,见她遍身是血,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床前挤满了丫头媳妇。她把药交给善姐,嘱咐快用黄酒化开,一边从床边拖起琼经来,“你哭什么?小姐不过是又晕了过去,又没死。你这么大声一哭,把她的魂吓跑了,可就真醒不来。”

琼经正是彷徨无主的时候,竟被这几句话吓住了,干张着嘴不敢再出声。善姐端了药来,小心翼翼的灌到丹珠嘴里。过了片刻,丹珠喉头一阵阁阁乱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众人暗暗念佛,放下心来。琼经挤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好妹妹,你可吓死我了!”丹珠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琼经,心里还是半明半暗的,“我嘴里好腥、好苦。”她断断续续说道:“你不用哭!”

善姐一手擦泪,一手去推床前围着的丫头,“姐姐们闪开些,老太太进来了。”顺手塞了条帕子给琼经。琼经顺手接过,在丹珠嘴角轻轻拭着,柔声说道:“你等等,我给你倒水来漱口。”一回头,只见祖母、母亲和妹妹都站在门口,瞪着自己看。他伸手向脸上抹了抹,竟抹出两手水来,琼经这才知道自己情急失仪,不好意思起来,搭讪着站起身来说道:“你们都来了!大夫怎么还没来,我看看去!”忙扶老太太在床边坐下。他到底是不能放心出去,在屋里转了两圈,又凑到床边。

合欢悄悄拉了琼经一把,努努嘴。琼经见她一只手隐在身后,忙跟着她往外间屋里来。合欢递上林青岩的信,琼经一目十行的看完,反倒疑惑起来。他本以为信中一定说舅舅出了大事,妹妹才会这么大哭。可信上都是些平常的话,舅舅一路平安,妹妹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倒伤心到如此地步?他把信折好收进怀里,心中暗想,怨不得我跟妹妹说话,自以为肺腑之言,却总说不到她的心里去。现在看来她动心之处竟与我全然不同,今后倒要用心揣摩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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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4 07:10:17  | 显示全部楼层

很生活化的小说,不紧张,平稳得像静水里行船.但这种平静,就是有一丝波澜都让人惊喜不已.

一个人仅仅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http://www.blogcn.com/user66/gazhi/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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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5 08:51:5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薛桂钿听说丹珠病了,一心要来探望。但家里正忙着给父亲做寿,处处衣香鬓影,丝竹喧天,每走一步都有亲眷拉着说笑谈天,实在是抽不出身来。直等到五天之后拆了戏台,归还了各处借来的桌椅,又帮着母亲把金银器皿检点收拾妥当,一等等的放了赏,她才得了空,带着宝儿往史府里来。

刚走到枕霞阁,宝儿眼尖,指着前边一个穿绛红长裙的身影喊道:“双喜姐姐!双喜姐姐!”

双喜回过身来,见是她们,忙笑着往回走,“小姐来了。有日子没见!”

薛桂钿见她捧着一个直身广口的粉定瓶,瓶里养着二朵红莲,都是才开了二、三分,娇萼半掩,韵致嫣然,下面衬着一片拳头大小的嫩叶。“这是谁插的好花?”桂钿赞道:“瓶子好,颜色也好。”

“是我家公子插的,”双喜笑了笑,“让送给林姑娘玩。”

薛桂钿‘嗯’了一声,不好说什么,只低着头看花。宝儿问道:“双寿姐姐呢?怎么这一向都没见她?”

“自打上次她冲撞了小姐,获了罪。”双喜犹犹豫豫说道,一边四下看着,生怕有人路过听见。

桂钿大奇,“我早跟你小姐说了,是我玩笑过了头,不怪双寿。”

“不与小姐相干!”双喜急急说道,唯恐桂钿以为自己在为双寿抱屈,“我也是听小丫头说的,那天回到天香院,双寿就赌气进了屋。公子跟进去,先是一句顶一句的说,后来就乒乒乓乓动起手来。”双喜叹了口气,“等我回去,原以为打一顿,公子也就消了气,就没有劝。谁知道转过天来,我正在双寿屋里给她擦白药,”她眼圈渐红,声音越来越低,“也怪我,擦着擦着就埋怨了双寿几句,说她那个暴炭脾气早晚还有亏吃。双寿就哭起来。”宝儿伸手接过花瓶替她抱着,双喜抽出帕子来擦眼泪,“公子听见我们哭,竟二话不说的打发人把双寿的娘喊了来,把她退回家去了。小姐,你说,双寿侍候了公子二、三年,就这么被退了回去,人不人鬼不鬼的,她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桂钿黯然,半晌才道:“终是双寿的性子不好,惹出这场祸事来。你别哭了。等我碰上琼经哥哥,替双寿求个情,再把她接回来就是了。”

双喜眼泪汪汪的看着桂钿,想告诉她求公子没用,还不如去求老太太的好。但她又怕这话桂钿听了多心,只得福了一福,“小姐就是菩萨跟前的龙女,最体贴我们这些苦命的人。我替双寿谢谢小姐了!”

“我正要去看丹珠妹妹,这花儿我替你带去吧!”桂钿勉强笑了笑,“你也难得出来,随便走走去吧!”

双喜明白她在提醒自己刚哭过,别被别人看见,点了点头,“那就有小姐了。”转身自去了。

宝儿望着双喜的背影大声叹气,“做姨娘的可怜啊!原以为琼经公子一向惜花怜玉,原来他也有那么无情无义的时候!”

桂钿瞟了她一眼,笑骂道:“死丫头,你又想到哪去了?有我在一日,就不会有人欺负你!”她说着话,伸手把荷花瓣掰了掰,取出一张折得小小的方胜来,低声念道:“麦浪翻晴风飐柳,已过伤春候。因甚为他成僝愁?毕竟是春迤逗。红药阑边携素手,暖语浓于酒。盼到花铺似绣,却更比春前瘦。”

“小姐刚才就看见了?当着双喜姐姐没点破?”宝儿见小姐变戏法似的从花心里取出张纸来,又惊又奇,一叠声问道:“写的是什么?”

桂钿不理她,只管细细咀嚼‘暖语浓于酒’一句,半晌才喃喃说道:“你自己送去吧,我去看看琼艾。”

薛桂钿踉踉跄跄的来到贵闲院,直走得粉面如火,香汗淋漓。贵闲院里修竹满庭,绝无人声。桂钿也不进屋,腿一软,就在台阶上抱膝坐了。她取出字条来反复看了几遍,千真万确,是琼经的笔迹。拿着这张纸,想想这些日子来自欺自骗,桂钿惨然一笑。我是天生的富贵人吗?心闲身静!你何时携了她的素手,我的身闲了,可是我的心怎么静!琼经啊,你坑得我好苦!桂钿紧咬着牙关,低声挤出这几个字。她以为自己会哭,刚才来贵闲院的路上,还有眼泪在眼里转,当时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现在四下无人,倒是可以放声一哭了,却像中了暑似的,一阵阵的头晕出冷汗,身上也没了力气,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薛桂钿心里平稳了些,渐渐觉出一股寒气正从身下泛起,一颗心也是从里往外的冒凉气。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这才发觉手脚都是木木的。她呻吟一声,嘴唇竟也是木的。桂钿在心里笑了笑,我要是真在三伏天里冻死了,是不是可以跟《窦娥冤》并传了!

及至宝儿引了琼艾回来,合力把桂钿搀进屋里坐下。琼艾见桂钿这付万念俱灰的样子,虽然心疼,却也无言可劝,只是浓煎香茶。桂钿闻到茶香,眼神略略活泛了些,双手捧着杯子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直喝得腹胀如鼓,她心里才热乎了些,不像先前那么一抽一抽的冷得疼。琼艾试探着问道:“要不,你今天就睡我这里吧?”

桂钿点了点头,“晚饭吃什么?”

琼艾再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么一句来,她不哭,不叫就够可怕的了,现在还关心起吃什么来!琼艾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呼闪着眼睛看着桂钿,反问道:“你想吃点儿什么?”

“我想喝酒!”桂钿大声说道。

琼艾放下心来,看来她没疯。喝酒算什么,自古以来,借酒浇愁的男人不知凡几!对他们酒就像消愁化恨的灵丹妙药一般,偏偏闺阁中诸多滞碍。那些闺训女戒,等心情好的时候再讲不迟。琼艾想到这里,傲然一笑。桂钿姐姐现在想喝酒,别说是去买,就是真拿五花马、千金裘去换又何妨。只求寻得玉液琼浆一洗心田,浑忘了眼前心底,万般不如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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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8 10:25:1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当晚真的青梅煮酒,琼艾为了让桂钿能够吐尽心中抑郁,只留下宝儿侍候,把自己的丫头都打发去睡了。本来就量窄,加上晚饭又没吃什么东西,桂钿几杯急酒下肚,已是面如桃红。“好妹妹,你给评评看:一个热火罐子抱了好几年,我冤不冤?”她一手拎着酒杯,一手指着琼艾的鼻子问道。

“姐姐,话不可以这样说,”琼艾柔声劝道:“哥哥虽然辜负了姐姐的心,我们旁人却说不出来什么。毕竟你们并没有……再说了,当年买双寿双喜的时候,姐姐又是何等豁达。”

“当年是老太太给孙子买丫头,好歹礼上还说得过去。”桂钿借脸遮脸,说话也没了顾忌,“现在是什么!说好好听点儿是才子佳人风流韵事,落在小人嘴子就是史家大公子欺负落难投靠的穷亲戚,趁人家孤苦伶仃趁机勾引,传出去名节不保。”

琼艾一听这话暗中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桂钿失意之下,把一腔的恼怒都发作在丹珠身上,骂上几句狐狸精之类的话,自己听之不忍,劝之不敢。现在见她仍能明辨曲直,轻轻一笑道:“姐姐还记挂着哥哥的名节,可见心里还是向着他的?嗯!”

桂钿站起身来,抓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宝儿劝道:“小姐慢些喝吧!”桂钿白了她一眼,“你少管。”

琼艾笑道:“宝儿,你让她喝,大不了喝醉了撒酒疯。我都关照好了,里外锁得严严的,没人看得见。”

桂钿举杯一饮而尽,笑道:“古人咏酒的名句最多,像什么……”她侧头想了想,平时就在嘴边上的句子,竟一句也没想起来,只得摆摆手,含糊道:“可见酒是好东西!”

“小姐,你还是坐下吧!”宝儿双手护着她劝道。桂钿晃了晃,打开她的手,自己坐回椅上。

琼艾抿着嘴笑,“好姐姐,你还没答我的话呢!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对哥哥还有情意……”她故意望着桂钿,顿住口。

小姐快别卖关子了。”宝儿笑着转过来推推琼艾,“我小姐最看重的就是‘情意’二字。热乎了好几年,哪能说丢开手就丢开手。”

“有情意总不如有缘分的好。”桂钿长叹一声。

琼艾被她拖得长长的‘缘分’二字打动了心,想起红梅给‘缘’下的‘无影无形无凭无据’八字考语,一时竟有天地茫茫,死生契阔,而人如蝼蚁之感。宝儿哪里体会得到她们这般心思,见两位小姐面色凝重,相对不语,急急催问道:“小姐快说啊!有情意怎么办?”

琼艾也举起杯来喝了口酒,定定神说道:“我母亲的心里有些嫌丹珠妹妹身子不好,性子又娇憨,她一向是看重姐姐的。只是丹珠是她的亲侄女,也不能不管。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知姐姐有没有娥媓女英的气量?”

薛桂钿猛的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张大了嘴,身子向前倾着,有话要冲口说出来似的。但终于咳嗽了一声,缓缓坐正了,那句话也就跟着咽了回去。琼艾一一看在眼里,“姐姐也不必委屈,世上的事,能十全十美的成就下来的本来极少。如果退一步真能成全了姐姐的这几年情意,依我看……你说呢?”

桂钿摇摇头,“好妹妹,难为你看事这么周全。姐姐谢谢你!”她拎起酒壶来做势欲斟,却又转头对宝儿说道:“酒冷了,你去烫一烫吧。”

宝儿心说,这三更半夜的让我去哪里烫酒,她瞥一眼桂钿,骨嘟着嘴退了出去。桂钿见她反身带好了门,才压低了声音,庄之重之说道:“好妹妹,姐姐今天说句醉话。我今天看见这个!”她又摸出那张字条看了一眼,放在烛火上点燃了,站起身,等墨迹都化成青烟,快要烧到手了,才扔到脚下狠狠的捻灭了。她踱到琼艾旁边,背对着她,“我是真有些后悔,后悔我这些年自矜身份,竟没落下一句切实的话。好妹妹,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你可不要蹈姐姐的覆辙,误了自己的欢乐。”

“姐姐,我……我没有……”琼艾闻言大惊,长身而起。

桂钿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好妹妹,八成你自己还没悟到,等有一天你自己明白了,就知道过来人的话,是绝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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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8 20:48:4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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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0 20:42:0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转眼金风送爽,桂子飘香,丹珠的身子渐渐硬朗起来,她听了大夫的话,每日午饭后都要走出卧房,抚着湖石去枕霞阁小坐,高兴时时就再走远几步,上清风楼登高一望。虽然每日给亡母上香时仍旧伤心堕泪,闲常时候观花傍月,别的事也渐渐的能看到眼里来,也能在心头上放一放了。

这一日和善姐散心回来,丹珠见房门大敞,窗子也支着,一阵笑声随风而来。丹珠一拉善姐,轻声说道:“合欢姐姐又在调皮了,不知这次捉弄的是谁?我们看看去!”

善姐摆摆手,“这会儿小丫头们都偷空打瞌睡呢,她能捉弄到谁?”丹珠想看看热闹,只管往前紧走。善姐见她上了台阶,蹑手蹑脚地顺着厦子往窗前走,忙高声笑道:“小姐当心上头,那两只老燕子正修窝呢!”丹珠抬头一看,头顶檐间果然有二只乌羽细嘴的小鸟,守着一个泥巢,圆溜溜的眼睛正瞪着自己。丹珠向窗内指了指,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就住里面,你们什么时候搬来的?”其中一只大约是听懂了,一张嘴,一滴黄泥直落下来,正滴在丹珠眉心上。丹珠‘哎哟’一声,笑骂道:“臭死鸟,有这么跟主人打招呼的吗?”

屋门一开,合欢迎出来笑道:“小姐回来了!跟谁说话呢?”

丹珠抽出帕子来擦脸,“燕子在檐上做窝呢!真好玩!”一边笑一边跨步进门,“以后咱们说话小声些,它们刚来,别吓着它们。等以后养熟了就好了!”

卧房里有人大笑,丹珠转过屏风,见史琼经正在窗下坐着。“好妹妹,回头我给你弄只鹦鹉玩吧?这燕子可不是能养着玩的。就算年年来,一年中也有半年不见,又生分了。”顿了顿,紧接着问道:“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一圈没找到,只好来坐等。”

“我去水榭那边了,看着快修完了。等来春从你院里上船,可以在这边上岸了。”丹珠笑道,扭头吩咐身后绞着手站着的合欢,“姐姐给我打点儿洗脸水来。”她自揭开镜袱来照了一照,眉心已被自己擦得通红,倒像点了个胭脂记一般。丹珠不敢再擦,在床上坐了,“鹦鹉的毛倒是好看,我只讨厌它学人说话。”

“鹦鹉学舌是天性!”琼经笑道:“妹妹闲着没事,教它念些唐诗宋词,它不就雅起来了吗!”

“哥哥说得轻巧!念些唐诗宋词就雅了?”丹珠笑道:“那天底下识得字的,就没有俗人了!”

“妹妹可见是大好了。”琼经笑道:“又有精神抬杠了。”

善姐捧了茶进来,送到丹珠手里,笑道:“小姐也是见了公子才高兴说笑几句。刚才跟我在湖边走了半天,只望着湖水叹气,一句话也不说,闷死我了。”

“哦,妹妹想什么?”

“我也是一时触景生情,想起了两句诗来。”丹珠不敢看琼经,低头望着碗中载沉载浮的绿叶,轻声吟道:“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琼经笑着替她接了下面两句,他一听丹珠念这两句,立时明白她口中的触景生情,一定是想起当初与母亲春日小荷初露时进府,匆匆数月间,竟是花落人亡,忙笑着岔开,“李义山真是多情之人,只是太颓唐了些。东坡也赏残荷,作出诗来就比他豪气得多!”

丹珠笑着扬了扬眉,“哥哥说的可是‘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二句?”

琼经抚掌,“妹妹博闻强记。说实话,我也是看静波湖上一日比一日萧条,所以今天特意来,要带妹妹去那‘一年好君需记’的地方走走。”他见丹珠茫然,急忙笑着解释,“妹妹一直病着,想来还没去过园子紧东北角上的‘春华秋实亭’吧?一个小土坡上种的都是果树。我估摸着这儿月份桔子也该熟了,咱们看看去!”

“‘一年好君需记,正是橙黄桔绿时’!”丹珠朗声吟道,“妙得很,真该去看看!难为你们怎么想的,在花园子里种果子?”

“还不都是你艾姐姐!”琼经笑道:“这还是她十来岁上一时高兴,出了这么个鬼点子,如今一大片,也不光是桔树,还有桃、杏、樱桃,春天漫坡花开,灿若云锦……”他见合欢端了水进来,忙站起来往外走,口中催道:“你快洗脸,洗了脸咱们好去!”

琼经怕丹珠走多了劳乏,一路搀着她的手,沿着园子后墙缓缓行来。路过花房,只见红梅正领着人在一盆盆的往外搬菊花。善姐铺下锦褥,丹珠坐在石凳上歇脚赏菊。琼经蹾进花房,扒开黑土看水仙发芽了没有。

菊花搬完,红梅数了数,吩咐小丫头们把几盆花苞太小的送回花房,然后用手一划,“这些都先搁着,回头叫几个小厮进来,搬到前边院里去。”红梅端详着剩下的几十盆,花朵又大,品种又好,回想各屋的陈设,往年摆几盆,都爱什么。

重绫和散花携手而来,向丹珠问了好,围着红梅挑菊花。散花指着一盆雪珠红梅笑道:“好姐姐,这盆给我吧!”

重绫划着脸羞她,“小蹄子,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张嘴就要你红梅姐姐!下辈子修个男身再说吧!”

红梅照着重绫的脸一口,“不过是贱人重了贵名,你就这么巧嘴奚落人,看我哪天有空撕烂了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拉着散花笑道:“好姐姐,真是对不住,这种一共四盆,小姐先看上了,指明让给薛姑娘送二盆去,另两盆留着送人。”她指着面前争奇斗艳的一片赔笑道:“姐姐将就些,挑别的吧!是要摆在屋里的?还是佛堂里的?那两盆‘鬃掸佛尘’如何?”

“颜色倒好,就是花瓣太细了些,真跟头发丝似的。”散花笑道。

“要不怎么叫‘鬃掸佛尘’呢!”重绫笑道。“挺好的,你就要这个吧!”

散花点点头,红梅点手叫过个小丫头来,吩咐道:“用喷壶好好浇浇,送到佛堂去。”又拉着重绫、散花的手笑道:“老太太、太太屋里摆什么?两位姐姐赶紧拿主意,我好打发人送去。”

散花问道:“屋里摆什么倒随意,小姐呢?”

“刚儿还在这儿,一转身就不见了。”红梅笑道:“姐姐找她有事?”

“我算什么!”散花笑道:“是夫人让看看她在哪儿,八成是商量中秋节怎么个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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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琼经搓着手上的泥走了出来,笑道:“你们这些女子,这一盆花也能唧唧喳喳的聊半天!红梅,你打发个人去书房把贾公子请进来,让他挑两盆!算在我的份子里。”又伏下身子问道:“丹珠妹妹,你要哪盆?现在挑了我让她们给你送去。”

红梅笑道:“公子爷做得好顺水人情!可惜晚了一步,林姑娘那份小姐也早就留好了!”

“我倒不太喜欢菊花。” 丹珠笑道:“又让艾姐姐费心,姐姐跟她说,我不要了,让她送别人吧。回头琼经哥哥从桂树上绞几根枝子来给我插瓶!”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我歇够了,咱们别在这碍事了。那就是桔子树吧?我都看见树上的桔子了,快走吧!”

琼经忙要水洗了手,善姐扶着丹珠,寻小路上坡。三人置身桔林之中,身前身后被绿叶遮得严严的,只能望见头上的青天,和几朵缓缓浮动的白云,耳中却能清楚的听见花房那头传来的阵阵笑声。

果树很低,一片片叶子被阳光照得透亮,如同上好的翡翠,叶下藏着手掌大小,沉甸甸绿油油的桔子。三个人说笑的往前走,比较着哪棵树的果子多,哪棵树的果子大。突然眼前一亮,露出一棵枝多叶少的石榴树来,挂满红红的石榴果。丹珠笑道:“想不到这里也有石榴树!京里枣树、石榴树最多!”

琼经笑道:“你是第一次见到桔子树吧?”

“是啊!没想到桔子树这么矮,以前常买桔子吃,都是红红的,也没见过这么绿的桔子!这也能吃?”

“你坐在亭子上等着,我摘一个给你吃。”琼经笑道。他在林子里转了半圈,挑了几个最大的放入怀中,兴冲冲跑回丹珠身边。善姐见他摘回来的那几个桔子,附在丹珠耳边笑道:“小姐,桔子没熟呢!酸得很,吃不得的!”

琼经偏听见了,笑道:“你懂什么1这青桔子甜里带酸,正是女孩子吃的。”他三下两下剥好一个,递给丹珠,“你尝尝!”

丹珠撕下一片来,两根手指拈着往嘴里送,犹未入口,已觉得满嘴里泛起津液,不禁笑道:“好哥哥,这东西到底酸不酸?你可别哄我!”

“不酸不酸,你吃吧!我还会骗你吗?”琼经笑着一个劲的劝。

丹珠想起上次喝咖啡,艾姐姐骗桂钿姐姐的调皮样儿,生怕他们兄妹一心,将信将疑的在桔子瓣尖上轻轻咬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吸了点儿汁,转着眼睛咂摸了半天,笑道:“倒是不酸,不过也没什么桔子味。”

琼经急道:“明明是桔子,怎么会没桔子味?”忙又剥开一个,掰了两瓣扔进自己嘴里。一片林子里出的果子,偏偏这个奇酸无比。琼经倒吸着凉气,捂着下巴说不出话来了。

丹珠拍着小手笑道:“好哥哥,你怎么了?我这个不酸,可没说你那个也不酸啊!”

“自作自受!”善姐笑道:“我去后面坡上寻几粒葡萄来给公子过过口吧!”

琼经摆手催她快去,自己一歪身坐在丹珠身边,“好妹妹,我的牙都酸掉了,你快帮我看看!”说着就拉着她的手,张大了嘴让她看。丹珠笑着往后躲,“满嘴酸气,谁给你看!”

“好妹妹,你看看吗!”

丹珠见他酸得一个劲的咽口水,眼泪都要下来了,既好笑又可怜,搬着他的头笑道:“你张大些,我看不见。”

琼经‘嗯,嗯’的哼着,嘴和眼都张得老大。丹珠把食指探到他嘴里按着,望着他这付傻样子,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琼经嘴唇一抿,夹住了她的手指。丹珠‘呀’得一声,愣了愣神,越发大笑起来。琼经被她笑得心痒难熬,头一热,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善姐听小姐的笑声嘎然而止,忙止步回头,正看见琼经抱着丹珠没头没脸的狂亲。善姐往回急走了几步,才见清小姐口唇翕张,手却软软的垂着,不知她是在喊自己相救还是在……她想也不想,觅条路一溜烟的跑走了。

琼经意乱情迷,哪里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一只手紧紧搂着丹珠,一只手就去解她的衣襟。丹珠心里昏天黑地的,一半喜一半怕。七魂六魄打架似的各自为政,身子热烘烘的,只嫌琼经抱得不紧;手脚却是冰凉,挣扎着要往后退。及至觉出琼经的滚烫的手指已伸进自己的里衣,丹珠的脑子才轰然一声明白过来,一边抓着他的手往后外拉,一边摇着他的肩轻声叫道:“琼经哥哥!你别这样!”也不知琼经听见了没有,嘴里支支唔唔的应着,满脸潮红,力气反用得大了。丹珠又羞又急,一眼瞥见旁边散落的几瓣桔子,抓起来就往琼经的嘴里塞去。

琼经大咳,丹珠趁机退开二步,胡乱整了整衣服。她见琼经蹲在地上,咳得鼻涕眼泪齐流,吓得一张粉脸霎时变成雪白,生怕自己一把桔子噎死了他,一手去搀,一手在他背上乱捶。琼经心里正是又愧又悔,深恨自己孟浪,唐突了妹妹,唯恐她拂袖而去,从此对自己不理不睬。见她忙着照应自己,一颗心才定了下来,又咳了一阵,吐出几口酸水,渐渐缓过气来。

二人红着脸盯着自己的脚尖站了片刻,都不知该说什么,丹珠转身欲走。琼经忙赶上来搀扶。丹珠甩甩手,琼经低着头,连声低唤好妹妹,大有乞怜之意。丹珠心里一软,也就任他扶着。琼经笑道:“我们摘几个石榴,送去给老太太尝尝吧!”

丹珠点头,二人步入林中不见了。

葡萄架后慢慢转出一个人来,手捻绣带,缓缓的踱到亭中坐下,倚着红柱子发呆。她的面孔也是红扑扑的,与身后的柱子相映成趣,却是琼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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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6 10: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

一阵奚奚索索的脚步声,贾化蝶林中钻了出来,青布鞋上沾满了土,手里也拿着几个湛青碧绿的桔子。琼艾扭头见是他,起身相迎。化蝶万没想到此时此地会碰上她,真比走夜路一脚踢出个聚宝盆来还欢喜,停步笑道:“妹妹在这里啊!”话一出口即知不妥,这不是废话吗,低下头嘿嘿的笑了两声。

“化蝶哥哥,你也来摘桔子了。”琼艾笑道,“桔子还酸得很,吃不得!”

“哟,我倒不是想吃它。”化蝶笑道,举起手中的桔子看了看。

“不吃,难道还想用它当弹珠打人吗?”琼艾轻笑道。

“妹妹说笑了,自古来只有投桃报李,也是,也是……”化蝶说着已走上亭来,站在琼艾身边,见她侧着脸,一双灵动妙目瞟着自己,舌头和牙齿不知怎么就绊在一起,想好的一句话也说不下去了。

琼艾款款的转过身子,依然挨着柱子坐下,又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低声说道:“哥哥坐吧!”

化蝶忙四下看了看,只见风摇秀木,绝无人迹,鼻端一缕清香,不是来自林间佳果,还是身畔玉人。他定定神,把六字真言默念了几遍,而后眼观鼻,鼻问口,口问心,心就越发的乱成一团。他正襟危坐,一动也不敢动,好半晌才觉得这么一声不出的干坐着不是事,搭讪着笑道:“妹妹看见琼经兄了吗?他让我进来挑几盆菊花。”

“他去老太……”琼艾说了半句,猛然发觉这话说不得,急忙转口,“哥哥要菊花,应该去花房找红梅才是,怎么撞到这里来了?”

“是啊!机缘巧合吧!”化蝶自言自语说道,“要不怎么能碰上妹妹独自一个人在这呢!”

琼艾正满心里想着自己的事,化蝶前面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接着最后几个字说道:“我一个人在这儿摘葡萄呢!你要吃吗?我去拿!”说着站起身来。

化蝶忙伸手拉住她的手,“妹妹别走!”他冲口叫道:“再陪我坐会儿,就一会儿。”

琼艾低头看他,虽不至于十分忸怩,脸上却也一红。化蝶求道:“好妹妹,你坐下,我有一句话,只能说给你听。”他紧紧的拉着琼艾的手,眼中是满是希翼与惊惶,“我情知说出来是死,可是不说,天天搁在心里又烧得慌。好妹妹,你让我说吗?”

“化蝶哥哥!”琼艾强自镇定着,让自己的语气平静自然,“有些话还是搁在自己的心里好!”

“不!不!”化蝶叫道,用力的摇了摇头,“好妹妹,今天要是不说,不知要等到哪天才有机会再握握你的手,说出我的心里话来。”他低下头,像是喃喃自语,“如果我死了,这一番真心又有谁知道?”他突然抬起头来,热切的望着琼艾,“你不知道痴情的苦!自打第一眼看见你,我睁眼闭眼,睡里梦里全都是你!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一寸相思一寸灰’,没错!我有时想你想得心都成了灰,可是只要隔窗听到你说一句话,看看你落在地上的影,我就又活了过来。你不知道,你在老太太屋里说笑,我是怎么扒着墙扒着缝的想听听你的声音。我多想走到你身边去,看看你,跟你说句话,可是我不敢,”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怕我不会说话,惹你讨厌;又怕被旁人看出来,多嘴多舌,带累了你的好名声。”

琼艾目瞪口呆的听他说这些话,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有说不尽的欢喜。她体味着,只是千头万绪,喜又说不上喜在哪里,甜也不知甜在哪里,整个人如腾云架雾似的,漂漂荡荡,没个安稳处。她不由得握紧了化蝶的手,宽厚的温柔的手,像握住了风筝的线,可以把自己的心拉回来。

化蝶一震,紧紧的攥着琼艾的手,声泪俱下,“好妹妹,我知道我穷,我配不上你。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误入凡间的仙子供奉着!我也不知前世修了什么缘法,今生见能到你,又能跟你说了这些话,哪怕以后生生世世永陷轮回,沦为恶鬼畜生,”他握着琼艾的手压在自己的心口上,“想起这一刻来,我也知足了!”

“你别乱说!”琼艾见他说出这么重的话来,唯恐神佛听见,急忙抽手去掩他的嘴。

化蝶抬手捉住她的手腕。“好妹妹,你让我说!”他喉间不停滚动,心里万语千言,却含着两眼的泪,再也说不下去。二人双手握着,泪眼模糊中,浑忘了天地岁月。

琼艾突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移目望去,天边云蒸霞蔚,护着巨大无朋的金乌缓缓沉入西天。“天晚了,哥哥出去吧!”她松开化蝶的手,拭了泪,转身往山下走。化蝶呆呆的望着她红衫黄裙消失在绿树之间,恍然如做了场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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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7 16:03:1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四)

桂子落,菊花残,擦亮了白铜炭盆,再做几件丝棉衣裳,皇历本就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叠。年终岁末,正是最忙的时候。薛太君见丹珠病好了这么多日子,仍是弱弱的没什么血色,想起宝物避邪的话,趁着年底洒扫的功夫,带着绫罗绸缎丝帛六个大丫头翻箱倒柜,把体已首饰都找了出来,要挑了几件石头好的,重新镶了给丹珠插戴。一番忙乱,顺手找出许多烂花散珠子来,老太太添些金银,一并送到相熟的银铺里打成首饰,屋里的大小丫头婆子人人沾光,都得了新首饰戴。琼经忙着培护水仙腊梅,买花糕蜜饯,看丹珠做‘绘古’,把写春联、福字的事都交给了化蝶。

满府的人都在喜气洋洋的张罗衣裳、吃食、花炮,唯独史琼艾白天到外书房去见陆续回来的各处掌柜,比较市面行情,勉励他们一年辛苦;晚上卸了妆,高烧红烛,浓薰绣被,当然不是想什么少女幽思,且卧在床上一本本细看他们带回来的总帐,盘算进出盈亏,和往年相比生息如何,如入大的更要仔细看看,筹划要不要禀告祖母,增减铺面、调换掌柜。

相形之下,太太屋里的人最是清闲无事。有随喜照应佛堂,散花总能偷空乱串。她最爱去的地方就是小厨房。柯家的为人殷勤,进府半年多,仗着她男人是管家,随她糟蹋多少总能变个法子填补上。她每日里拿鸡鸭练手,渐渐的也能调合五味,做出整桌的菜了。散花一来,柯家的照例忙着摆点心沏茶,然后拉着她打听过年要备些什么。

散花从腌腊肉开始一样样的数给她听,蒸年糕、搓汤元、煮金银年饭、安乐菜,又笑着嘱咐她多备几个瓦盆养活鱼用。柯家的也有知道做过的,也有没听说过的,念了声佛笑道:“府里真是财大讲究,过个年也这么多的老例儿!等开了春公子成亲,大摆宴席,还不得把人忙活死,我这二下子不知……”

散花一愣,打断她,“谁说开了春公子成亲?”

“姐姐别瞒我了!”柯家的笑道:“上上下下都传遍了。小姐娘家没人,到时候咱们府既是娘家又是婆家,多了一道手,虽然热闹,就怕忙不开。”

“你别胡说!”散花瞪圆了眼睛喝道:“好家伙,你这儿都哪听来的,有鼻子有眼的!你看见下了订了?什么又是娘家又是婆家,连成亲的日子都嚼出来了。”

柯家的被她抢白了几句,一头雾水的赔笑道:“老太太赶着给林姑娘打首饰,不是订礼吗……”

散花站起身来,跺了跺脚,“嗐!跟你们真是说不明白!我只告诉你这些话千万别再说了,要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一掀门帘,径自去了,丢下柯家的站在原地发呆。

散花等晚间没人的时候,一边帮着太太整理书卷,口里换了套说词,也不提名道姓,只告诉她满园都在议论公子定亲的事。太太谔然问道:“风言风语的,从哪儿传起来的?”

散花笑道:“太太先别管哪儿传起来的,只要赶紧把大事定下,谣言自然就熄了。”

太太想了想,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拖一拖,等他们兄妹俩儿冷冷再说。既然这样,明天我就跟老太太说去。年前把这事定下来,老爷泉下有知,也安心了。”

(二十五)

次日太太为了避开儿子女儿,独自一个人跟老太太好好说说这件大事,早课都没顾得上做,就来到婆婆房中。天冷,老太太还没下地,围着被子坐在炕上,重绫跪在身后给她梳头。轻罗、花绸见太太来,忙着倒茶。

老太太笑道:“你今天起得早?吃饭了没有?” 一边让她炕上坐,一边伸手从炕桌的抽斗里抓出把风干栗子来给她。

太太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接过栗子,笑道:“快过年了,琼经又长了一岁,该张罗着给他说媳妇了!”她把栗子放在桌上,伏过身子,恳切的问道:“您老见的人多,心里可有中意的人?”

几个丫头都住了手,侧耳倾听。老太太怀抱着双手犯了难。重绫忙给老太太别上簪子,笑道:“老太太那么疼孙子,这一生一世的大事可得好好想想!我们一会儿再进来侍候吧。”说着下了炕,摆摆手,丫头们跟着她退了出来,掩上了里间的门。

轻罗、花绸附在重绫耳边笑道:“这么大的新闻,姐姐真不想听听?”

重绫掩着嘴笑道:“死丫头,要是商量怎么把你们卖到十字坡蒸人肉包子去,我倒想听听。又不是你们的终身大事,跟着起什么哄!”

轻罗撇撇嘴,“平日里哄人家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碰上事,咱们虽插不上嘴,听真了送个信去,也是个人情。”

重绫在轻罗的额头上狠狠的戳了一指,“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有私心!你说实话,你和公子背地里是不是……”

轻罗咬着牙低声骂道:“你又血口喷人!谁背地里……谁心里清楚!”

花绸笑着分开两个,贴着门缝听了听。

重绫、轻罗齐声问道:“说什么呢?”

花绸伸食指比在嘴上,摇了摇头。轻罗忸怩了半晌,还是红着脸央告道:“重绫姐姐,花绸妹妹,你们在这儿听着,我给公子送个信去。”

重绫嘻嘻一笑,“绷不住了吧?谁向着谁就别说了!”轻罗含羞,瞪了她一眼,扭身刚要走。重绫一把拉住了她,“好妹妹,你等等。我叫宝丝、玉帛她们把散花绊住了你再去!那蹄子眼睛毒,让她看见你通风报信,虽不怕,大小是个事儿。”

门外调兵遣将,门内老太太还在呷着茶思量。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桂钿是自己的堂孙女,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娶了来做孙媳妇,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现在多了个丹珠,性子脾气好得没话说,更有天生的一种妩媚婀娜,举手投足连我这老婆子见了都堪怜堪爱,琼经少年心性,更是丢了魂似的,况又是儿媳的亲侄女。权衡来权衡去,真是委决不下,老太太索性以退为进,反问了一句,“你是琼经的亲妈,你说呢?”

太太本以为婆婆一定跟自己一个心,二人商量妥了一起跟琼经说,不怕那个猴王不听话。谁知老太太了耽搁了半天才说出这么句话来,竟看不出她心里向着谁,失望之余努力赔笑道:“我看还是桂钿有福相,家世又好,更要紧的,”她略略提高了声音,生怕老太太听不清楚似的,“咱家就琼经一棵独苗,媳妇总要挑个身子强壮能生养的才好!”

“嗯!”薛太君点了点头,“你想得周到。说起来琼经也算是个有女人缘的,咱家又只有他一个,将来娇花嫩蕊、姨娘侍妾还能少了他的?我屋里这几个丫头,”老太太觉出自己把话题扯远了,往房口瞟了一眼,顿了顿,归结到一句,“但嫡出庶出还是有分别的。”

太太连连点头,赶着说道:“正是老太太这儿话。正月不说媒,要不,我这儿一、二天去一趟薛府,把……”

房门‘哐啷’一声被踹了开来,薛太君、太太一齐扭头,只见重绫、轻罗一左一右挽着琼经的手臂,正想把他拖回去,反被他带得撞倒在门框上。

“母亲要去薛家做什么!”琼经甩开二个丫头,大步走到太太跟前,居高临下盯着她的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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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9 14:32:1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六)

太太见他脸色铁青,有些心慌,转念一想,他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一手把他养得这么大,我怕他干吗!她挺了挺腰笑道:“当然是求亲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当娘的不替你打算,谁替你……”

史琼经不等她说完,一扭身,‘咕咚’一声跪在薛太君面前,“老祖宗,你要是真心疼孙子,就别让我妈去!”说着话,伏在炕沿上连连磕头。

薛太君攥着他的手往起拉,“乖孩子,你妈也是为了你好!”嘴里这么说着,顺势半埋怨半得意的瞟了太太一眼,“起来!有什么话跟我说!奶奶给你做主!”太太又气又恨,满面通红。重绫、轻罗慌里慌张的爬起来,一脸尴尬的掩门退了出去。

史琼经一头滚进老太太的怀里,哽咽道:“为我好?为我好就给我娶朵晨昏相伴的解语花来,家世好有什么用!我又不指着她的嫁妆过下半辈子。”

“小祖宗,你说话要有良心,桂钿也不光是家世好。你们以前……”薛太君一下下的拍着琼经的背,柔声哄劝着。

“以前是以前。”琼经一听这话窜起三尺高来,推着老太太一通撒泼乱摇。老太太呵呵的笑着,连声叫道:“好孙子,轻些,轻些,奶奶这把老骨头都被你摇散了!”

太太双眉紧皱,“琼经别胡闹,我们在说正经话。”

“乖孙子!”薛太君不倒翁似的晃着笑道:“只要你心里喜欢,只要不是太离谱,奶奶都给你做主。”

“妈妈你这是什么话。”太太叫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什么叫不是太离谱!”

老太太把眼一翻,“好媳妇,你没听清楚是吗?我说的不离谱,只要上不是月里嫦娥,下不是勾栏粉头。我孙子又不是傻子,他喜欢哪个姑娘,我就给他娶哪个。”

“妈!”太太大叫一声,“您怎么这么护着他!”她站起身来,甩手要往外走,“我就看薛家的姑娘好,明天就去求亲!”

琼经霍然抬头,太太见他满脸是泪,愣愣的站住脚。琼经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大大的喘了口气,斩钉截铁说道:“你不是怕史家绝后吗?好啊!你去薛家求亲吧!我这儿就出家做和尚去。”他翻身下炕,退二步,抄起桌上的一只牙筷,双手用力一折。谁知那牙筷坚硬异常,史琼经一折没折断,气呼呼的看了一眼,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拉开门大步去了。

太太抖着手指着儿子背影骂道:“好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学会顶嘴了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天理的东西!祖坟无德啊!”抓起面前的一碗茶就要往地上摔。

“咳咳!”薛太君咳了两声,“儿大不由娘,你也用不着生气。”她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儿子死得早,琼经打小就没人管教,这会儿气也晚了。”

太太听了这两句,拎着那碗茶再也发做不下去。她缓缓的坐下,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薛太君递了条手帕给她,放缓了声音,“来,擦擦脸,大年根底下的,有事好商量,快别哭了!”

“妈,你说这孩子……”太太委屈道。

“琼经从小跟着我,他的拗脾气我最知道了。”薛太君拍拍儿媳妇的肩膀,“你不顺着他,他保不齐真剃了头发做和尚去。要时候你可就什么都没了。”太太有心说一句‘做和尚倒好’,抽噎了一声又咽了回去。薛太君接着说道:“丹珠也不差,知书达礼的,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来人啊!”她冲着门外大声叫道:“给太太倒洗脸水来!”又放低了声音撮哄道:“快高高兴兴的,别让我这个年过不痛快了!啊?”

太太前脚一走,琼经后脚就进来,在老太太跟前嘻皮笑脸,软磨硬泡。祖孙俩讲了半天条件,琼经答应去给母亲磕头赔罪,老太太拍着胸脯担保,一准让他称心如愿。

(二十七)

琼艾身子坐得端端正正的,手里却托着几颗瓜子,慢条斯理的磕。她听母亲发了半天牢骚,心里早把来龙去脉都理清了。老话讲‘知女莫若母’,放在史家,却是‘知母莫若女’。琼艾一点儿也不着急,笑模笑样听她母亲数落儿子,见她实在是骂得狠了,才笑着劝两句。她觉得哥哥的手段又高明了,这么大的事,三言两句就架到老太太头上,哄得她心甘情愿的当了挡箭牌。琼艾听母亲讲哥哥在老太太怀里又哭又闹诸般做作,又好笑又佩服。

太太口若悬河的说了半个时辰,才喝了口茶,叹道:“还是闺女贴心,不白养活一场。”

“妈妈别生气了!”琼艾看她的气消得差不多了,笑道:“哥哥心里明白得很。他知道母亲最疼他,才敢这样。我算他一会儿就该过来赔罪了。”

一言未了,就听院内琼经大叫,“母亲,母亲!儿子负荆请罪来了!”

琼艾噗哧一笑,“才说曹操,曹操就到!”站起身来。散花打起帘子,琼经已然踏上台阶,又突然站住,回头看一眼院中那棵虬枝纵横,花苞如豆的老梅树。他迟疑了一下,就在冰凉的石阶上跪了下来,冲屋里正面坐着的母亲磕了个头。太太把脸一扭,佯装不见。琼经又磕了两个头,完了事似的跳起身来,奔到梅树下左看右看,自言自语的叨咕着,倒像是诗兴大发,全忘了眼前的麻烦似的。

太太低声说道:“琼艾,叫你哥哥进来,疯魔了他!也不怕冻着!”

琼艾轻轻一笑,倚门招手。琼经看见,这才放了心,恋恋不舍的别的梅树,含笑进屋,挨着母亲坐下。兄妹俩一搭一句的,很快就哄得太太破颜为笑。

琼经喝着茶,神采飞扬,笑道:“母亲修行了这么多年,怎么还看不破?人生一世,难得的是富贵安静。咱家几代经营,虽不敢说妄言贵富,总算是吃用不愁,正应该开开心心的过几年舒服日子。父亲在世时,”说到这儿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语气也转为恭敬,“指望我弃商读书,挣个出身。如今我书读得也多了,看舅舅的榜样,心也不那么热了。总想着即便考中了,那时候为官千里,还不如守着母亲、妹妹,”他揽着母亲的肩膀笑道:“一家人亲亲热热的,有多快活!”

太太啐了一口,一把拍掉儿子的手,“你自己不上进就算了,难道你妹妹也不嫁人,守着咱们,在家当老姑娘?”

琼艾见说到自己头上,忙举手半挡住脸,扭了扭腰身,嗔道:“妈,你还不打哥哥二下!又信嘴胡说了!”

“妹妹还真害羞了。”琼经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说不得的!母亲最圣明了,我猜她心里早就打算好了:既然舍不得闺女,不如干脆招个上门女婿,帮着当家理计,也是两全其美!”

琼艾心中一动,哥哥这是明里暗里的在替自己垫话啊!看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她心念电转,忙偷眼去看母亲,只见太太正低头寻思,显见的已把这番话听到心里去了。琼艾大喜,一眼瞥见琼经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笑,不由得脸上一红,笑道:“我去小厨房看看,添几个菜给老太太送去,就说是母亲孝敬的,好不好?”

“嗯,就说我早上脾气急了些,害得她老人家早饭都没吃好,正后悔呢。”

“母亲放心,我会说。”琼艾笑道,转身去了。

琼艾打发墨菊去小厨房传话,自己回到卧房,取张花笺,斟酌着写了个便条折好。她叫过红梅,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亲自交到桂钿姐姐手里。

让宝儿去送红梅,等她们两个一出屋,桂钿忙打开花笺。只看了了两句就出了一身冷汗,霎时面如死灰,支撑着看完,已是泪流满面,心里油煎火烤般的难受。虽然琼艾字里行间竭力掩饰,可事情一望而知,必是琼经百般要挟,老太太才会答应下来。桂钿真想跺跺脚,就此跟那个负心郎一刀两断,只可惜满腔柔情不替自己挣气,才这么一动念,已经心如刀割,不由自主的又想到昔日琼经的好处上去了,喃喃自语道:“冤家啊,冤家!”这半年,她何尝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自欺自骗,实指望有朝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如今,是前路尽断,再也骗不下去了。

桂钿哭一阵,想一阵,悔一阵,怨一阵,看着花笺末尾,‘姐姐早做打算’几个字,越发心里悲苦。想起《三国》里周公瑾‘既生瑜,何生亮!’的话,只恨自己生不逢时,合起双掌,暗暗祈求老天开眼,掉下块大石头来,立刻把自己砸死算了。

宝儿回房,见小姐一动不动的坐着,哭得泪人似的,吓了一跳,急忙抽出手帕递过去。薛桂钿见她来,勉强振作了一下,幽幽叹道:“好妹妹,你还记得半年前你说过一句话:你说琼经一向惜花怜玉,却原来也有无情无义的时候?”

宝儿点了点头,心里已隐约猜到出了什么事,只是看小姐哭得可怜,不敢说破。

桂钿叹息一声,揽镜自照,“我哪儿点不如她了!” 她合上眼睛,仍挡不住两行热泪直流下来,“琼艾写信来,她的话……”又是一声长叹,“都不幸言中了!”桂钿惨然一笑,“你去请母亲过来,我有要紧话跟她说!”

太太赶来,薛桂钿投到母亲怀里放声大哭。太太抱着女儿连声问出了什么事。桂钿顾不得女儿家的羞耻,且泣且诉,求母亲放下官身架子,为女儿终身着想,去史家找老太太提亲。太太听女儿咬牙和泪说出‘情愿和丹珠姐妹相称’的话,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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