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开了一辆车,黑色的凌志,他说是问朋友借的,因为这次他想带我去个远点的地方。我给王大明打电话,说临时有事,无法赴约。
王大明不满地说:那刚才你又没说有事,我把手头的事都推掉了你才说。
我赔着小心:那么你再捡起来好了。
王大明悻悻地说:下不为例啊。
我说:是是。
挂上电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心虚,这是第一次和王大明撒谎,理由是和另一个男人一起逃课,怎么都觉得不那么光明正大,或者我没有做坏学生的天赋?我有点沮丧,难道我是只配坐在课堂里说“是老师”的乖乖女?不,我坐正身体,打起精神,也许王大明早又投入水深火热的争夺上层建筑的斗争中了,哪有闲暇想起我的真正去向,真是庸人自扰。这样一想,颇感安慰,朝窗外做了个大大鬼脸,管它的,反正我已经逃出来了,要杀要打都是以后的事了,我且先欢乐一回吧。
楚君西忽然停住了车,我惊问:怎么,已经到了吗?
望向窗外,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大街,难道是什么藏龙卧虎之地?
转头看楚君西,却见他正伏在方向盘上细细看我,眼神中满是疑问,我不自信地摸摸头发,问:怎么了?
他说: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我说:嗯?
他说:与良心斗争的结果是?
原来他一直在观察我,我脸有些烧,讪讪地说:那个, 我决定是老师出了问题,变成正常放假。
楚君西直起身子,哈哈大笑道:果然厉害。脚踩油门,轰的一声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了很久,在音乐声中我甚至睡了一觉,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停了,而楚君西不在车上。
我推门下车,举目四望,疑为仙境,很大的一面湖,里面长着一丛丛的芦苇,岸边是青青绿地,楚君西正躺在那钓鱼,悠闲得象世外桃源。
我慢慢踱过去,边欣赏四周的景致,啧啧赞叹着坐在楚君西旁边。
他斜眼看我:睡相还真难看啊,心理素质也够好,都不怕我对你下黑手。
我白他一眼:这说明我对你的信任,同时也表明你还不足够帅,不值得我时时来为悦你而容。
他笑:真是牙尖嘴利。
我呲牙做歃血状,他掩面假装恐惧得发抖,我哈哈大笑,就势躺在草地上,觉得非常快乐。
他看着我:之微。
我转头看他:嗯?
他说:假如永久在秩序之外呢?就像挣脱地球的引力,一直在外部空间漂浮,你会怎么样?
我咬住嘴唇,想了一会说:应该没有绝对的无秩序吧,在此秩序之外,则意味着在彼秩序之中,挣脱的刹那应该极为自由,然而飞的代价是永远置于黑暗之中,我想我会恐惧。
我歪着头想了想,又摇头道:不,我没勇气挣脱熟悉的一切,因为人对未和总有一种恐惧。
他的脸黯淡下来,看着湖水,良久才说:飞出去之后才发现再不能回头,只能置于永久的黑暗之中。
我看着他,暮色中他的脸有一种令人心动的忧伤,让人想不顾一切地为他付出,赴汤蹈火,只为他能展颜一笑,我伸手摸他的头发,冲动地说:你到底有什么不快乐?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他注视着我,弯起嘴角,嘲讽地说:你?之微?一个逃一次课都要和良心斗争好久的天使?我想不出你除了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还会做什么?
我语塞,又有些恼火,原来他这样瞧不起我,我愤愤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约我出来?既然我这样没用?
他拨了拨我额前的头发,笑着说:因为我想借你的光啊,借你的快乐来证明彼岸尚有光明,这世界还未完全绝望。
我张了张嘴,还要争辩,他忽的站起身来,伸手拉我起身:行了,不说这些了,天已经黑了,是时候了。
我警惕地问:什么是时候了?
他不耐烦地说:你这女人恁地罗嗦,闭上眼睛。
我睁大眼睛:干嘛?
他猛地靠近我:再问再问就吻你了。
我赶紧闭上嘴及眼睛,听风辨位,觉出他跑到湖边又跑回来,忍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看他在干什么,他已经把一样东西戴到了我的头上,得意地说:就料到你要偷看,看吧看吧。
我取下头上的东西,惊呆了,是一个亮亮的光环,仔细一看,是一根塑料管子弯成的圆圈,里面萤火虫在闪闪发光,他拿过去再戴到我的头上,左右端详道:果然很象天使。
我傻傻地站在那里,半天才说:还缺一对翅膀。
他愣了一下,摇头笑:之微之微,你真是有趣。
他转身跑回车子把车灯及收音机打开,调至音乐台,然后遥遥向我伸手,音乐声低低传来,微风轻轻吹过,圆环在头上闪着微光,我们徐徐共舞,此情此景,恍若梦中。他低低问:你快乐吗?
我说:非常。
我闭上眼睛,随着音乐轻轻舞动,是的,我前所未有的快乐,这快乐就象汽泡,压下一个,又冒起一个,假使世界明天毁灭又怎么样,我只要此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