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餐桌上放上一块暗影的格子布,白色。她倒了三杯红酒,爸爸和胡颜没喝。妈妈打开音箱,放了一首歌。
妈妈喝下一杯,脸红了。妈妈极少喝酒。妈妈说:这首《赤裸裸》好听么?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听?不是喜欢来自骨子里的暧昧吗?
胡颜看着我,我坐在他的对面。他又看看窗外,他想告诉我外边天黑了。我闭上左眼,胡颜身体不在衣服里。
妈妈把我抱到沙发上,说,正好乖乖睡了,我们三个做个了结吧。
胡颜飘到我的身边,跟我说:乖乖,我要走了,乖乖,我伤害了你的妈妈,你妈妈想伤害我也不过分。以后,你别恨我,也别恨你妈妈和爸爸.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年龄可以明白的。我奇怪,妈妈怎么会伤害他?她在和爸爸一杯接着一杯喝,酒让爸爸话多,他说,对不起,小夜。我一直是这样的,你是我第一个有好感的女人,可自你搬来跟我同居,我发觉我的选择还是个错误,我跟我母亲说了我不喜欢女人,我母亲以死逼我才娶你。母亲这些年一直让我对你好点,可是我没法做到。爸爸说到这,回头看看沙发上的我。又说,乖乖的眼睛就是对我的惩罚,小夜,我每天看到乖乖的眼睛,我内疚连死的心都有。我不是一个好的父亲,也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妈妈继续喝酒,妈妈的眼泪我心痛。爸爸可能也心痛,爸爸给妈妈递过纸巾,爸爸的手指真好看,修长。妈妈擦了眼泪说,没办法挽回了吗?爸爸沉默了许久,看了看胡颜,跟妈妈说:我们离婚吧,我爱胡颜,真心想爱。
爸爸说这话,胡颜哭了,我也哭了。妈妈没哭。她站起身说,好吧,咱们再喝一瓶酒。妈妈走到厨房门口又折转身到我身边,她俯下身,亲我的脸,叫我乖乖。泪水掉在我脸上,很凉。我心酸,也想哭。又怕妈妈再接着哭,侧转身,把脸埋在沙发内侧,继续假装睡了。
妈妈还想说什么,但是没说,替我掖掖毯子,走近厨房里的酒柜,妈妈好像是累了,也许是有些醉,步子蹒跚。
胡颜断断续续在我耳边说,还是我走吧,乖乖,注定的,逃不了,我不想你没有妈妈。你妈妈要在这瓶酒里放药,她想我们三个人一起死。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睁开左眼。妈妈拿着酒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冷静,决然。爸爸端着酒杯。我想跑过去,想说你们别喝。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在那哭,可连哭声也没有。房子在我眼里摇晃。
胡颜站了起来,他挥手打掉爸爸的杯子,又打掉妈妈的杯子。爸爸看胡颜,眼底有困惑。胡颜看爸爸,眼底有许多留恋。酒洒在地毯上。
胡颜跑到一楼和二楼拐角处,他和爸爸经常喝茶的那个窗口跳了下去。没有夕阳,所以我看不清他是怎么飞下去的。爸爸苍白的唇,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胡颜的路,也从那个窗口飞了下去。
妈妈好像有些傻了。在后来的几天时间里,她什么话都不懂说。整栋大楼的人怎么也不明白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什么样的猜测都有。警察也来过,调查取证,他们在地毯上提取到了一种叫氰化钾的东西,但是在爸爸和胡颜的体内只有酒精,最后结论是爸爸和胡颜酒后失足从高楼坠下。
妈妈说,也好。我不懂也好是什么,但是想想爸爸的选择一直都不会错,这么选择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很想他。
妈妈在半年后卖掉房子,正如外婆以前说的那样,不好就回家吧。我和妈妈回到外婆家。在那我大病了一场,病后,我的右眼睁开了,和左眼一样明亮,只是,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像九个月的婴儿一样,吃奶,睡觉,呀呀学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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