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苗族。妈妈生长的城市跟我以前到的城市不一样,房子倒是没什么区别,只是人的衣服不同,艳丽的色彩刺我眼睛,累极了。
妈妈牵我在街上蹒跚,没走几步,感觉脚也累。妈妈好像比我更累,她经常没走多远,就拉我坐在街边的长凳上,看晃动的人,好像看到了,也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我想爸爸,甚至想胡颜。
我在想,爸爸头上的血怎么会鲜艳成这样。想起爸爸头上的血,我的心就会痛。我想跟妈妈说我要回家,奇怪的是,我现在怎么也不能说出那两个字。我干脆用手在地上爬来爬去。顺带撕破妈妈给我的小人书。
妈妈总是不说话,看她在家面无表情走来走去,我想,妈妈是不是要死了。晚上,我用右眼看妈妈,我什么也看不到,妈妈在我的左眼里走来走去。
妈妈开始收拾衣服。外婆担心她。
外婆说:能好就好,不好你就回家吧。妈妈瞬间就哭了。妈妈在她妈妈面前也是个孩子。妈妈说:知道,我知道,乖乖想家了,我带她回家。也没啥呢,兴许是我看错了,他们只是正常的朋友。
外婆似乎相信了妈妈的话,很高兴的样子送我们上了火车。
火车真长,我喜欢那种呼啸的声音,摇摇晃晃像放大的床。想睡,睡不着。妈妈跟我在自言自语。妈妈说:乖乖,你以为外婆真相信妈妈的话吗?那是因为外婆打心眼里想妈妈幸福。乖乖,你说妈妈真的会看错?我只是不想你外婆担心。
我困了,妈妈的话绕圈圈,跟她以前讲的那个故事大致相同,就是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和尚的那个。不同的是,妈妈那个时候是笑着说,现在是哭着说。我不想妈妈难过,我想闭上左眼,和右眼一起闭上。
醒来,我在我家的电梯口。妈妈把行李放在地上,站在门前,不知道想什么。我想说回家。这么想着就说出了这两个字。妈妈和我一样惊讶。妈妈叹口气,说,好吧,回家。
爸爸没在家,家里空荡荡的。我的卧室里还摆着拼图,妈妈卧室地上还有花瓶的碎片。离开十几天,时间没动,只是我和妈妈在地点上动了。
时间不是个好东西,它又让妈妈记起了什么。妈妈把我放在地毯上,飞快地把这些放进垃圾桶,妈妈想把它们全都丢掉。
妈妈去倒垃圾时看到爸爸,爸爸后边跟着胡颜。爸爸有些瘦了,脸的轮廓更分明。胡颜看见妈妈没有躲开,他们在门口僵了一会,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很久。妈妈说:恶心,滚。
爸爸看一眼胡颜,妈妈又说:给我进来。咱们今天说明白。
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到爸爸很开心,我慢慢走到爸爸身边,我站着可以扯到他裤子的口袋。爸爸弯腰抱起我,爸爸抱着的感觉真好。爸爸说:乖乖。我仔细听,想听他说什么。爸爸停了一会,说,乖乖,以后你跟着妈妈乖乖听话,别让妈妈生气,知道么。
妈妈手上的垃圾掉在地上。妈妈怎么把垃圾又提回来了?
赵志刚,你说什么?赵志刚是我爸爸的名字。妈妈极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
小夜,我们离婚吧。
妈妈一边提起垃圾砸向爸爸。一边说:垃圾,垃圾。爸爸亲下我,把我放在地上,说,小夜,我走了。
妈妈拉住爸爸,说:吃完晚饭再走吧。我去买菜。
爸爸看妈妈拉门出去,疑惑着着妈妈的背影。妈妈拉开门,楼梯的灯亮了,那灯是感应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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