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区,我问杨洋,那人是谁。杨洋说,一个男人。我笑说,废话,难道我还看不出他是男人来?在十字路口看见卖羊串的,她嚷着要吃,说肚子饿。我买了二十串,她一面从铁杆上撕咬羊肉,一面傻傻的看着前方。我以为她是想借着吃东西不回答我的问题,就坐在她身后的台阶上抽烟。她吃的咬牙切齿,一点也不像最初认识她那样。转眼二十根就被她吃完了。她擦擦嘴,下了决心似的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我没骗你。她说。我拉着她站起来说,走吧,我送你回学校,晚了进不去了。她扭过脸说,我不,我想和你说话。
我不知道那男人是谁。她又重复了一次。我妈总是在换不同的男人。见我很惊讶,她把眼睛转向别处继续说,我爸离开我妈后,她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我真担心她会死掉。我很害怕,在这个城市,除了妈妈爸爸我没有任何亲人,我想,如果妈妈死了我怎么办?于是,一天晚上我偷偷的给我爸打了个电话,爸爸似乎并不太担心,只和我说,杨洋乖,爸爸忙,妈妈会没事的。不知怎么的,那电话并没有挂断,妈妈在分机里听到了,出来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对着镜子梳头洗脸化妆。从那以后,她常常半夜才回。她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家里的经济状况也好了很多。我很开心,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开心,只要妈妈好好的,家就会好好的。
十七岁那年,我看到妈妈和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样子很亲密。那个男人个子不高,比我爸差远了,但是看上去很有钱。我还是很高兴。不管如何,有人爱妈妈照顾妈妈也是件好事情。我甚至和她流露过,如果他们结婚,我也不会反对。可我妈告诉我,说她不会结婚。没过多久,我竟发现妈妈又换了一个男人,换了一个比她小很多的男人,那个年轻的男人二十三四岁,很帅气,但是看上去就不是正经男人。他们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前回家,妈妈有些慌张,倒是那个男人看到我时眼睛一亮,他裸着上身大大方方地坐在沙发上。
杨洋说到这似乎想哭,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说什么,甚至不敢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怕我会吓着她。别这样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只想把这些告诉你,说出来我就会好。杨洋说。整个过程都非常可笑。事实上,从妈妈听到爸爸那个没挂断的电话开始,她就在放纵自己,她有许多男人,她从不给任何一个男人承诺,从有钱的老男人那拿钱养另一些年轻好看的男人。只是我不知道这些。正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所以,看到那个年轻的男人,我有说不出的羞辱。妈妈原本美好的形象轰然就塌了下来,接着天也好像也要塌了。你无法明白我当时的感受,我看着妈妈衣不遮体,看着年轻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一边拉他的裤拉琏一边和我说,你是她女儿啊,身材比她好多了。呵呵,我就那么站着,不知道正常的反映应该是什么。
那天妈妈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她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反复和我说,以后不会这样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她说她不想这样,只是她着魔了,她无法从中解脱出来。
我知道她说的魔是指性。可是我无法原谅她。十七岁本来就是对性莫名其妙反感和排斥的年龄,而妈妈的行为更让我恶心,我觉得人活着真没意思,全部的生存意义只和动物一样为了性交后的快乐。那一年我过得很糟,我怀疑任何一个异性对我有所企图,我甚至不敢在家洗澡,我害怕妈妈的男人突然就闯进到浴室了。事实上,那一年没有任何一个陌生男人进入过我家,除了我爸。
我爸和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上的。看到他们再次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已经找不到十岁以前的感觉了。我只是旁观者,而他们也只是性伙伴。女孩子对爱的感觉相当敏锐。他们没有爱了,我很好奇是什么让我爸重新回到家里。
还想听吗?杨洋问。我说恩。
我爸通常是傍晚来,十二点之前回去。他早就再婚了。他可能给那个小眼睛大嘴巴的女人许多晚归的理由,那些理由也许正和几年前给我妈妈的一样。角色的变化决定质的变化。他们似乎沉醉于这种偷情的乐趣中。可是,有一天,爸爸恼羞成怒地冲进妈妈的卧室,他的脸被抓烂了,看上去气急败坏,我妈却很坦然,这种反差让我好奇。我跑到他们的卧室门口偷听他们的谈话。其实也不算偷听,他们因为愤怒所以声音很大,站在家里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听得到。
张洁一,你安的什么心。我爸问。怎么了。你受什么刺激了?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像在笑。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说,你昨天打通她的电话做什么?你为什么按我手机上的重拨?妈妈好像没回答。爸爸更愤怒,你还是不是一个人,张洁一,你让她听你叫床?你还撩拨我叫唤?你大声叫我的名字,你为什么不照顾她的感受?
妈妈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让我恐慌。我从没见过这么疯狂的笑声,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慢慢的大笑变成大哭,我照顾她的感受谁照顾我的感受?你丢下我们母女,你怎么不照顾我们的感受?十几年的感情抵不上你和她的一个月,不就是性吗?不就是因为她会叫床你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她?爱情是什么?亲情算什么?在男人眼里只不过是狗屁。我总算想通了,男人事实上简单的只需要一个床上的荡妇,怎么,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是的,我不是从前的张洁一了,那个张洁一死了,你不也表扬我说我现在很风情?你知道是谁教我的吗?是你们。别不信,那年女儿给你打电话,女儿说妈妈不开心,你说妈妈会没事的,说你忙。你是在忙,你在忙着和她做爱。女儿刚说再见你就迫不及待开始工作了,你火烧火燎的忘记挂断电话,女儿挂了电话我却在听,我听你们在那要死要活的。那女人叫的好啊,叫得我都冲动起来了,我真后悔自己不是男人,要不我也可以抛妻弃子冲上去享受一番。我爸扇了我妈一记耳光。我妈又呵呵笑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认为我很肮脏?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不是在和我偷情吗?和你偷情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我只想把我学到的东西还给我的老师,这就够了,你滚吧。
我爸是跌跌撞撞走的。看到他灰白的脸,我没有半点同情。我只可怜他们陷进生活的怪圈,至于谁对谁错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早就没有对错之分。所以,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影响我什么,我走进自己的卧室,很奇怪,那天晚上竟睡了一个一年来最安稳的觉,连梦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