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弟,看你讨论的蛮认真的,再告诉你一个关于这诗的说法,是你葱白的废名先生的诗歌讲义。搜不到现成的,俺的打字速度敲1000字啊!晕。
这首诗大约总是情诗,然而我们想推求这首诗的意思,那是没有什么趣味的。我只是觉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香”这两句写得美,这两句我也只是取“沧海月明珠有泪”一句来讲。如果大家听了我的话对于这一句有点喜欢,那么蓝田日暖这句仿佛也可以了解。“沧海月明珠有泪”,作者大约从两个典故联想起来的,一个典故是月满则珠全,月亏则珠阕,这个珠指蚌蛤里的珠。还有一个典故是海底鲛人泣珠。李诗另有“昔去灵山非拂席,今来沧海欲求珠”之句,那却是送和尚的诗,与我们所要讲的这句诗没有关系,不过看注解家在“今来沧海欲求珠”句下引杜甫诗“僧宝人人沧海珠“,可见“沧海”和“珠”这个名词已有前例,容易串联起来,于是李商隐在《锦瑟》一诗里得句曰“沧海月明珠有泪”了。经了他这一制造,于是我也想大概真个沧海明珠月有泪似的,——这是我的一位老同学曾经向我说的话,他确曾经沧海回来,沧海月明珠有泪既然确实,于是蓝田日暖玉生烟亦为良辰美景无疑了。新诗人林庚有一回同我说:“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香”,李商隐这两句写得好。于是我也想大概是真写得好。但我尽管说好是不行的,我还可以说点理由出来。从上面的典故看来,“沧海月明珠有泪”这七个字是可以联在一起的,句子算不通,但诗人得句是靠诗人的灵感,或者诗有本事,然后别人联不起来的字眼他得一佳句,于是典故与辞藻都有了生命,我们今日读之犹为爱惜了。我便这样来强说理由。李商隐另外有两首绝句,一首题作《月》,诗是这样的:“过水穿楼触处明,藏人带树远含情,初生欲缺虚惆怅,未必圆时即有情。”一首题作《城外》,诗是这样的:“露寒风定不无情,临水当山又隔城。未必明时胜蚌蛤,一生长共月亏盈。”这些诗作者似乎并无意要千百年后我辈读者懂得,但我们却仿佛懂得,其情思殊佳,感觉亦美,一面写其惘然之情,一面又看得出诗人的贞操似的。“必明时胜蚌蛤,一生长共月亏盈”,我觉得便足以做“沧海月明珠有泪”的注解。李诗有《题僧壁》一首,其末四句云:“蚌胎未满思新桂,琥珀初成忆旧松,若信贝多真实语,三生共听一楼钟。” 蚌胎未满思新桂,即是用月与蚌蛤的典故,从这些地方我们都可以看出作者的幻想,总是他的感觉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