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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养菊 - 

[转帖]我的警察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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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 10: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黑色11月

八九年时的工作条件是艰苦的,尤其是夏天。那时几乎没有什么单位有空调,乡里甚至有时电都无法保证。我记得那年夏天去四季青玉泉大队验收时是下午两点多,天出奇的闷热,到了玉泉大队又赶上停电。开始大家还拿着劲儿,一会儿全受不了了。好在全是男的,便一齐全光了膀子,坦诚相见,场面甚是滑稽。
一次,我开车在四季青乡下单位途中,发现一男子开一辆两轮摩托车带着一女的,两人均未戴头盔,我便开车一直追了下去。摩托车在一金属结构厂门口停了下来,我下车叫住了他们。开车的男子姓伊,是该厂的车间主任,只有汽车驾照,没有摩托车本。我一看属非司机行为,便连本带车全扣了。在该厂传达室给乡安办打了个电话,让来人把摩托车开回去。这时该厂厂长出来了,是个年轻人,一再让我进厂坐会儿。我执意不去,当时心里很生气,准备从严处理此事,不想与该厂长拉什么关系。乡安办人员到了之后,对厂长十分客气,介绍我认识说这是李厂长,乡里能人中有一号,并劝我到厂里坐会儿。我极不情愿地到厂长办公室坐了会,虽然没聊几句,但我从种种迹象判断李厂长关系甚硬,此事肯定会托人。
回去路上我灵机一动,便开车去了乡化轻公司,(该厂是化轻公司下属单位)化轻公司当时的书记刘子明是从玉渊潭新调来的,我在玉渊潭乡见过一面。我直接敲开了刘书记的门,把此事向刘子明书记做了汇报,并提出希望化轻公司能严肃处理,以警效尤。刘子明书记表示一定严肃处理,让我放心。
事后证明,我这一招釜底抽薪很见效。第二天,化轻公司做出了对伊某撤消车间主任,罚款800元的处理决定。后来我与李厂长成了朋友,他提起此事说:“你可真绝,我正找人平此事呢,你到好,一下捅到刘子明那了,让我这下不来台。”
那时,对乡镇街道交通安全工作考核的硬指标是交通事故死亡数即宣传死亡指标。在交管部门内部对于交通事故划分为二种,即在管界内马路上发生的事故均属于管界交通事故,凡是宣传管界单位在北京市范围内发生的负主要责任事故均属宣传交通事故。当时的市长陈希同对于交通安全十分重视,严格要求各区县死亡不能超标,而且死亡事故应逐年递减,这种违反客观规律的要求导致了下面的胡说八道。
当时海淀区一年死于交通事故的至少也在150人左右,可指标只有50多人。为了完成指标交通大队采取了各种招数减少死亡数,常用招数有。一:加强抢救工作。不管三七二十一,插上管子抢救,七天以后再拔管,便可不算交通事故死亡指标统计了;二:开证明。说发生事故的道路不属正规道路,死亡事故因此列为田间小路事故,不占统计指标;三、只要是开盗窃机动车出事的,一律视为逃跑中,列为治安事故;四、协调事故双方就赔偿达成协议无异议的,由交通队主持进行私了。不上报局里(这种方式最多见),不算统计指标。那些年报纸上总说今年比去年死亡事故下降了多少,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是在骗人,实际数是上报宣传的三倍不止。
对于各区的考核是宣传指标和管理指标一并计算的,尽管采取了以上那些措施,管界死亡事故指标几乎还是经常超标。减少事故指标的重任就落在了我们宣传指标上,为了替管界事故减负,我们的宣传指标定的非常低,其中四季青只有1.07的指标。
八九年十一月是让我难忘了。那一个月四季青乡发生了四起死亡事故,三起在北京,一起在外地,还有一起肇事逃逸死亡事故。大大超出了1.07的指标,是我们所有的工作努力全部化为乌有,其中十一月二十日晚上沈国喜交通肇事案尤为典型。
十一月二十日下午在曙光大队附近发生了一起死亡事故,我和王子忠一齐去了现场,感觉很不好,残疾三轮违章左转与直行机动车相撞,估计是主要责任。第二天一上班我便去事故科打听情况,结果越说越不对,我听着事故说的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连忙追问,这才知道昨天夜里四季青乡又出了一个恶性死亡事故。
二十日夜里,黑塔村无业人员沈国喜和另三人开着一辆租来的121车去找人谈从内蒙往北京拉羊肉的事。中途加了点水,忘了把机器盖的锁扣上了。走到一半时,沈国喜嫌那人开车太慢,自己开了起来。在远大路西口时,由于车速快,机器盖猛然被风掀起,沈国喜连忙刹车。由于刹车跑偏,该车与对面正常行驶的一辆三轮摩托相撞。121车把三轮摩托撞到对面树上,三轮摩托解体并起火。三轮摩托上共有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当场死亡一人,重伤三人。121车撞到对面树上后,沈国喜从右边车门飞了出去,付驾驶那位从前风档撞了出去。车厢内二人也分别从两侧窗户摔出了车外,都受了轻伤。
沈国喜出事后,跟同车的人说:“你就说是你开的。”便自己回了家,半夜到他家抓他时,他已然睡了。
经调查,沈国喜的驾照是“骗”来的。当时考驾驶证必须盖单位章。他是无业游民没有单位,他便和同村小学一位领导商量说考个本,准备承包校办厂,学校便给他盖了个章。没钱上驾校,正好这驾校校长和他一村,他便连蒙带骗,跟办事人员说校长同意让他先学车后交钱。其间,他还在驾校加了几次油,直到驾驶证考下来了,也没交一分钱。出事故后我去驾校调查,他的实习驾驶证还锁在驾校校长的抽屉里呢。
这起事故带来了数十万元的经济损失,由于各种关系错综复杂,直到二年后,法院才做出了最后的赔偿判决。
死亡事故超标300%,到了年终验收,我虽知结果好不了,但心存侥幸。我们干了那么多工作,基础工作又没有问题,也许领导会照顾一下情绪呢。
验收四季青乡那天,副区长曾杰和交通大队副大队长、区安办主任率领验收组来了。领导们讲了许多鼓励的话,但在最后评分之前领导们又全都走了,连乡长也以有事为由提前撤了。我心里一沉,要坏事。果然,验收组评分是不及格。结果这样,验收组也不好意思在乡里吃饭,客气了几句就全走了。
我当时真是气坏了,毕竟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验收,就不及格。我脸色阴沉,第一次发了火。我对安办人员说:“这成绩谁也不准对外讲。都回去好好想想,自己工作上的问题,明年怎么干?过两天开会检讨自己。”
我是个性要强的人,这是我干宣传以来第一个挫折,让我真正体会到了辛辛苦苦成绩不符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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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 10:3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重拳出击

四季青乡验收不及格,让我背上了很大的心理包袱。年轻气盛的我,一心想扭转这种被动局面。我就不信,加大管理力度就改变不了四季青乡的交通安全工作的状况。
年初,我们召开了多次座谈会,发动大家向安全工作提意见,出主意。为了更好的统一思想,我与王子忠主任曾多次促膝谈心。为了不占工作时间,这些谈话我都安排在夜里。很长一段时间,只要王子忠在乡安办值夜班(基本上每周一次),我吃完饭八点来钟便开车到安办找王子忠。我们俩在乡安办只谈工作,对着墙上一幅单位构成表,细数哪个单位应如何开展工作,每次都谈到凌晨二点多钟。到现在我仍十分怀念那段时光,那种精神我这一生恐怕也不会再有了。
通过这些谈话,很好的统一了我们俩的思想。并为九零年工作制定了许多措施手段,以确保九零年四季青乡安全工作打翻身仗。
验收不及格也使乡里领导感到十分恼火,对交通安全工作也大为重视。
年初,乡政府特意为交通安全召开了一个专门的全乡大会,会上宣布了新的乡安委会班子。乡长亲自担任乡安委会主任,我和王子忠都成了乡安委会副主任,同时担任安全办公室正副主任。同时,乡长与各单位主要领导签定了交通安全协议书。对于我们上报的各类整顿办法乡里也一路绿灯,乡领导曾直言:“只要能让事故数下来,你们怎么干都行!”在领导的鼓励下,我和王子忠以乡安委会名义祭出了九零年四季青乡整顿交通安全工作的“三大法宝”
“法宝一”、定编驾驶员:四季青乡当时有驾驶证人员三千多人,机动车仅一千多辆,有近二千名驾驶员有本无车,总想找各种机会摸车。为了消除这一隐患,我们采取了最原始的办法,规定单位驾驶员按机动车比例二车定编三名驾驶员,其余驾驶证一律上交乡安办封存。如单位临时使用,需开介绍信到安办办理临时借用手续。这一招一下收上来将近900个驾驶证,而且几乎全是新司机驾驶证,大大地减少了事故隐患。这个办法在乡内反映极大,反对意见不少。现在看确实不是一个什么好办法,但在当时那种特殊时期确实起过特殊的作用。
“法宝二”、加大检查力度,改革检查方法:以前只是每半年验收时才进行单位例行走访检查,而且都是有日程表。单位均有备而来,几乎查不到真实的情况。为了改变这一被动状况,我们安办组织了若干次突击走访。
第一刀先砍谁?我和王子忠反复斟酌,因为这第一刀必须砍的疼,要起到敲山镇虎的作用。我们曾想过从乡政府机关开刀,又怕弄不好没法收场。最后,我们决定从安委会委员、组长单位下手。
走访当天我们以开会名义把委员、组长全招来了,当场宣布下去走访,而且上了车之后才宣布第一家去哪个厂子。所有检查目标是我和王子忠定的,只有我们俩知道。连办公室其他人员也不知道,查完第一家上车后再宣布第二家去哪。一下查了乡里三大公司的六个厂子,全是委员组长的下属单位。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发现了许多问题。只有一家厂子过了关,证明基础工作确实过硬。我记得查汽配公司锻件厂时,一看安办人员查车来了,许多女工搬着自行车往宿舍跑,把自行车藏到了集体宿舍内。我们要求厂方打开了所有宿舍,把这些车况差的自行车又全搬了出来。按乡内规定,机动车检查不合格一辆罚三十元,自行车车况差一辆罚八元,当场开罚单。同时对司机及职工进行安全教育状况找职工询问并录了音,最后把所有问题总结后找厂长谈话,并将录音放给厂长听。那一次的检查几乎震动了全乡的企业,说安办玩真的了,连委员、组长的单位都先敢拿来祭了刀。
检查情况我在大会、小会不断的讲,大有批烂批臭之势。对于较差单位,我们又采取了不定期回访的办法,这一招对于促进全乡单位基础工作起了非常良好的效果。针对个别隐患较大领导不重视单位,我们采取安办人员一早七点便到单位检查的办法,单位出一车查一车,上班来的职工见一个检查一个,同时询问职工单位安全教育情况并当场录音。等领导八点上班来时,我们已把检查情况和录音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当场要求领导拿出整改措施。
“法宝三”、夜查:四季青乡因相对比较偏,交通队的岗全是白天,夜里几乎没有管理手段,违章事故都很多。为了改变这一状况,我和安办人员不定期的组织夜查。我还从下面单位借了车载电台,每次夜查几乎涉及到全乡,特别是一些白天都没有警察去过的地方。凡是在夜查中查出了乡内违章,尤其是酒后和非司机违章,一律从重从严处理并在各种会议上予以曝光。
到后来这项活动形成了每周一次定期活动,而且参加者没有任何报酬,只管一顿夜宵。每次夜查都从八点左右 一直搞到十二点左右,也许是出于对工作的认真,也许是夜查中追车的刺激,也许是一朝权在手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反正当时安办人员空前团结,没有一个叫苦叫累的。
执法力度的加强,又使我们面临另一种挑战——“说情”,乡里乡亲,农村的说情风十分盛行,几乎每一起违章都会有人来说情,这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我和王子忠商量后决定,今年无论如何要狠一年,谁说情也不成,非把这种歪风给打下去。坚持过今年,明年再放一放,缓解一下紧张关系。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们的预料,由于乡内酒后开车现象比较普遍,我们决定利用中午开展专项检查。一次,在乡内一著名饭馆附近查酒后开车。查了二十多辆车只查获二个酒后开车的司机,全是四季青乡的,其中一人是锅炉公司某分厂的厂长专车司机。乡长对此事也很重视,指示我们一定从重从严处理。我和王子忠商定铁嘴钢牙坚决处理这两人,谁说情也不成,狠狠杀一下酒后开车风。
不料这名小车司机的能量大的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接下来的那段日子简直是让我无处可逃。无论在安办、回科里、晚上回家都会有各式各样的说情者出现。甚至晚上我去朋友家串门,说情者都能打听到地点而追上门来。说情的有科里同事、同学、一些工作上帮助过我的朋友等等。王子忠也是焦头烂额,连“发小”都给得罪了。最后,关系一直托到了我们领导身上。领导找我要驾驶证,我那时年轻气盛,倔劲十足,居然就没给领导面子,让领导很是下不来台。
最后二人都被乡安办罚了三百元,驾驶证被我吊扣了二个月。自此事后,再扣什么人,说情者大大减少了,大概是我们“臭名远扬”了吧!
这一系列的整顿确实起了良好的效果,一个朋友跟我说:“你们可真够狠的,我中午吃饭时,旁边一桌正在让酒。其中一人说:别让酒了,喝点饮料算了,让安办他们查到就麻烦了。”听到这话,我在心中倒暗自得意,全然没注意到这些事会给我带来的负面影响。
为了配合亚运会宣传,区安委会组织了一次宣传活动,并提出评奖,四季青乡已经很久没有获得交通方面的奖项了。为了争取有所突破,我和安办人员为此倾注了大量心血,组织了一支集体舞表演队,人员多达20人。而且还有一个乡内大厂的厂长参加,他还主动承担了集体舞表演队训练时的所有用餐。我们还从下面单位拉赞助,定做了二十套丝绸舞蹈专用服装。为了壮门面,我又找厂子专门定做了三米多高的一付钢架门梁,现场摆放挂上宣传条幅后果然气势恢弘,甚至抢眼。宣传日当天,四季青乡宣传站大出风头,最后被区安委会评为优秀奖,这着实让乡里领导和安办人员高兴了一阵子。 顺利完成了上半年验收工作,我和王子忠正在商议下半年怎么干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科里通知我,让我将玉渊潭乡交出去,好专心四季青乡工作。我没有在意,只是觉得玉渊潭单位少,安办力量又强,平时并没有牵扯我多少精力,交不交本来是无所谓的。
七月份,领导找我谈,说让我交出四季青乡,接管海淀街道。领导说我在四季青乡干的不错,严格执法很有成效。海淀镇政府部门多,关系复杂,更有挑战性,交给我这样的“硬手”才放心等等。我当时心里一凉,知道自己肯定是出问题了,因为以当时我在四季青的状况,只要是出于为工作着想都应该是让我干满一年。后来科里不少人对我讲:你犯了功高盖主的忌(我们领导也是管四季青乡出身,八十年代曾在四季青乡任管片四、五年之久)。你扣个本,领导要都不给,这不是降低领导在“根据地”的威信吗?
听到我要调走的消息,乡里领导、安办人员全都想不通。先后找科里理论此事,但均无结果。安办几个小青年当时就表示这工作没法干了,要撂挑子。我又反复做工作,我是真不忍这大好的局面半途而废。便一再说,“换谁都一样,你们要支持新片警工作,千万别放弃,这局面来之不易呀!”
科里安排蒋革清接四季青乡,他是直接从公主坟队里抽上来的,没有任何宣传工作经验。我带着他走了几乎所有主要单位,并手把手的告诉他哪个单位谁说了算、问题在哪儿、开展工作时应注意什么。蒋革清后来跟我说,你真够意思,从来没见过这么一点儿没有保留的师傅。
蒋革清接了我以后,基本上按我划的道开展下半年工作。“三大法宝”也一直坚持使用,虽然力度没有我在时大,但效果不错。九零年四季青乡宣传死亡只有一人,低于区里指标。是八十年代以来,包括后来整个九十年代最低的一次。当年四季青乡被评为交通安全市级“先进街乡”,王子忠也荣获市级交通安全积极分子。
过了许多年后,提起此事,科里一位老同志对我说:“你呀!就是太年轻,太气盛。只要你在四季青乡坚持到年底,至少也能立个三等功。太没大局观了,一点小事错过了大好前程。”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否对,但我承认,这次调动对我人生观改变产生了很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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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 10:37:00  | 显示全部楼层
走麦城
到了海淀镇后,一切从零开始,我仍然信心十足,一心要再干出个样子来。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这里的一切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街道范围内中央、市属、区属各类单位关系错综复杂,人员素质也与乡里工作人员有很大不同。不只是单位车管,就连安办人员素质都不同于乡里,环境中充满了圆滑、虚伪的成份。
很多在乡里我从来没管过的事(比如会议通知的印发、会场的借用),安办人员明明知道该怎么办,却故意推给我。他们说单位只认警察,必须我出面才能办,我的前任片警也都是自己办,这大大牵扯了我的精力。
九零年九月,第十一届亚运会在京召开,交通保卫工作十分繁重。为了保证亚运会的安全,宣传工作达到了高潮。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要求所有社会机动车辆在亚运会之前全面检查一次,车况不好的严禁上路行驶。为此,各地区安委会开展了验车活动。
我带领海淀安委会二十多位委员、组长在魏公村路设了一个临时检验站,二天之内把地区单位近二千辆车全部路试了一遍。那场面非常壮观,光排队等待检验的车从魏公村往西一直排到了现在紫竹桥一带。凡是刹车不合格的车,当场就把牌照摘下暂扣,三天内到安委会复验。那时,安委会管片警察权力达到了历史的巅峰,我们扣本扣牌照从不办任何手续。甚至只要我们愿意,就可以任意指定一个单位在指定时间组织全体司机考交通法规。我们去监考,考试不及格的司机驾驶证当场暂扣,往宣传民警提包里一扔,什么时候补考合格什么时候再还给本人。
亚运会一开幕,宣传科便停止了一切其它工作,全部参与了亚运会值勤。学院路蓟门路口原来加一级勤务也就上四名民警,现在改成立交桥后,在亚运会值勤是我们宣传科近四十名民警全上在了这一座桥上。真是令人哭笑不得,难道现代化交通就是这样?
我们每三人一组包一个岗,从早七点上一直到晚十点下,基本上站三歇六,整整二十多天。值勤时要求着白色警礼服,每人只有一套,连换洗的都没有。只能晚上下岗回来的赶紧洗,第二天还得穿。每天还必须留50%警力值班,亚运会把大家搞的个个疲惫不堪。
最令人生气的是亚运会结束后,我们才知道,别看我们这么累,我们原来不算在编的亚运会工作人员。真正的工作人员是发了胸卡的,高级官员像我们局长之类一天要领60元人民币的补助。一般官员像我的师弟们即现在正在警院上学的警察,每人发两身名牌运动装,日补助标准为30元人民币,工作只不过是运动员班车上每车一人的押车工作。我们大队办证算一般官员的只不过才几十人,其余人员一分补助也没有。为了平息民警不满情绪,队里决定把所有给的补助统一发放,队里还添了点钱,每个民警不过才发了200元钱。而我的那些师弟虽为一般官员却领了六、七百元的补助,局长等则领了两千元以上的补助(那时我月工资也就二百多元)。真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呀!
这其中巨大的反差深深的刺激了我,尽管我因为工作突出,也被评为交管局嘉奖,发了奖金。但我对于这种自上而下的腐败现象已深恶痛绝,而且直接影响了我对人生的看法。
海淀镇地区单位多,当时在安委会注册单位有近三百个。为了尽快熟悉情况,我提出要多下单位。安办人员不同意,说有许多手续和具体事情要找我才能办,找不到我就没法办,并举出过去的片警经常在办公室坐镇。我又一心想先熟悉单位,便与安办人员商量怎么办。我提出找单位借对讲机,有事叫我。但由于海淀镇楼房多,信号干扰大,只好作罢。后来办公室有人提出给我配个BP机,有事一呼我就成了。大家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但安办又没有这项开支。办公室一工作人员说给我找地儿赞助一台,我觉得有些不妥。但主任和其他人说,你别管了,不用你出面。我也就默认了,心想反正是为工作,又不是我向单位要的。BP机很快就给了我。我还挺小心的,怕影响不好,在科里从来没露过。
没过多久,科里领导找我谈话,问我是不是向单位索要了一部BP机。我一看瞒不过去了,便如实地向领导讲了一下经过。科里派专人调查了事件的经过,证明BP机确实是安办人员出面以安委会名义要的,出BP机的单位根本不认识我。但领导抓住一条,我这事没向科里汇报,也是问题。据说,领导有意让我就此离开宣传科。一位知情同事点拨我:“别傻了,晚上去领导家一趟,好好给领导认个错,沟通一下。这事可大可小,全在领导一句话。”当天晚上,我干了一件一生中什么时候想起什么时候恶心的事。
几天后,处理结果出来了:让我在科里会上做了份检查,扣了我一个月的奖金,并将BP机退给了那个单位。领导在会上讲:“又不做买卖,弄BP机干吗?正经人谁带它。”这件事我虽然顺利过了关,但也就是从这时开始,我对我的人生观开始了认真反思。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天夜里我值班,没事便在大队会议室看电视,当时在场的有大队长、事故科副科长等几人。十点多钟,进来两个分局巡逻队的民警,说扣了一个违章闯红灯的驾驶证交给我们。事故科副科长接过本来一看,是个人地址的,正好在海淀镇,便跟大队长说:“正好,这是安子片里的,让他处理吧!”大队长点头同意。我接过来看了一眼,确实是海淀镇个体司机的,便收了起来,跟分局巡逻队民警说:“你们让他明日到地区安委会找我吧。”巡逻队民警说:“人早走了,我已经跟他说来交通队处理了。”这事我没太上心,因为个体司机每月才开一次会,我想开会时再说吧,我总不能去他家找他吧,便把驾驶证锁到在抽屉里。
不知过了多少天,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此事。科里领导突然问我是不是扣了个本,我一下记了起来,便拿了出来。领导很生气的说:“你怎么尽捅娄子?谁叫你扣的,你知道这本惊动有多大,全大队各执法站几乎全找遍了。”原来被扣人员只知道去交通队找本,也不知道是哪个队,到处找不到,便上访告状。大队已下令各中队写保证,驾驶证若从那儿找到了就处分谁。我很委曲,便讲了当时的情况。第二天领导找我谈话,说大队长和事故科副科长均说不记得此事了,你说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认倒霉呗!为此我又写了一份检查。
没过多久,局里组织献血,科里动员报名。我想八五年在队里我献过一次,上警院时我经过血站,一时激动还无偿献过一次血,而且没告诉任何人,这回我就别报名了。不知道怎么那么巧,那次献血我们从警院毕业的五个同学全没报名。后来,一位知情同志跟我说:“大队开科队长会上提这事了,说警院毕业的几个全不报名献血。领导很生气,说上学拿个文凭有什么了不起,下次献血就让他们去。”当时把我气的够戗,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挽回影响?
后来局里每次献血我都积极报名,结果一次也没让我献。原来这只是个过场,这件事让我明白了虚伪的作用。
接连的挫折渐渐磨掉了我的棱角,现实让我对自己的人生态度进行了反思。痛定思痛,我学会了宽容。退一步海阔天空,老话讲得没错,我很快适应了像大家一样工作生活。不再标新立异,我学会了把手中的权利合理的使用,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基础上广交朋友并为朋友们解决困难。
我的转变得到片里单位的支持和拥护,大家更喜欢有人情味的我。随着时光流逝,与安委会人员关系也越磨合越好,工作干起来也越来越顺手。
在海淀街道管片八年,我只用了不到40%的精力就足以完成工作,而且各项考核指标在科里仍名列前茅。吃喝玩乐间就能干工作,一度我曾认为人生也就这样了,不费那脑子了。
世界上的事没有一成不变的,后来我才明白,生活中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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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 材
九十年代初,市安委会准备在全市范围内搞一次《交通安全在我心中》演讲比赛。比赛方式为先在各区搞预赛,然后在市里进行决赛。
宣传科对此项演讲比赛高度重视,除了要求各地区安委会搞好预赛选拔优秀人才。为了确保在市里比赛中夺奖,领导指示要组织尖子选手进行全面包装,特别是在演讲内容上要组织出重磅炸弹级材料,以确保在全市比赛中一鸣惊人。
我地区民族翻译局在八零年曾发生过一起酒后开车将人撞成植物人的事故,这个植物人十年过去了,仍然在世由民族翻译局养着。领导认为这里面肯定有材料可挖,让我去找一下他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过去的事故材料,为演讲做准备。
我去找了民族翻译局行政处副处长老孙,他是我们安委会的一个组长。我说明来意后,老孙十分为难地说:“这么多年了,早找不到那会儿的材料了。”空手而归的我如实向领导汇报了,领导当时什么也没说。
两天后,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把一摞材料仍到我面前说:“你不是说没有材料了吗?看看这是什么?工作太不扎实了,我一去怎么就有材料了。”
我当时心里这个气呀。老孙呀,你这不是玩我吗?我问领导这材料是从哪儿来的,领导说是从一个行政处姓艾的处长手里拿来的。
后来我才知道,当年是艾处长一手处理的这个事故,所有材料都在他那。老孙是后来管的车,根本没见过这件材料,老艾也没告诉过他。
这是在宣传科十年中我唯一一次因为工作纰漏被领导批评,让我耿耿于怀了许多年。
根据领导指派,我开始对这起事故进行专项调查,为演讲制作重磅炸弹,首先我去看望了那个植物人。
当我走进植物人的房间时,第一感觉用震惊形容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干了近十年警察,我经过的交通事故多不胜数,也见过各式各样的受害者,但她给我带来的震撼是我一生难忘的。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十年的病床生活已经把她折磨的没有人样。曾身高160cm的她,现在只剩下不足100cm了。头发稀疏的已盖不住头皮,满嘴的牙已东倒西歪,嘴抽缩扭曲着。四肢绝对是皮包骨,手已经变形为鸡爪状,看上去体重不会超过50斤。
墙上挂着一张她出事故前的照片,还是那种上色的彩色照片,照片上的姑娘美丽、丰满、健康,一笑还有两个酒窝。
听民族翻译局的人介绍:她上面有一哥一姐,下面有一弟一妹,父亲过世早,母亲一人把她们姐弟五个拉扯大。上山下乡那阵,为了让哥哥留在城里帮妈妈支撑这个家,她顶替哥哥去了东北建设兵团,在那一待就是八年,七八年才刚返城。
出事故那天晚上,她是去补习班补习日语回来(她有个姐姐去了日本)在市委党校门口人行横道过马路时,被民族翻译局的司机HP驾驶的上海牌轿车撞倒在地,又被拖出了二十多米。HP是酒后驾车,撞人后自己还以为车轮掉了,下车后到处找车轮。
换作是一般人也许当场就过去了,八年的兵团生活给了她一付好身体,她没有死。但真的生不如死,那年她刚刚26岁。
看她的老太太说:“这姑娘身体真好,现在还有例假呢。我听收音机里的歌,她也能和着哼几声。”
我带来的照相的摄影师也很激动,他不断变换角度给她拍了许多照片,我让他把墙上她的照片带走翻拍。
第二天,我去照相馆取照片,洗照片的女孩几乎跟我急了。她说:“你这拍的是人还是鬼呀,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一显出影来差点把我吓死,我大叫一声就从暗室里窜了出来…”我把她过去的照片和现在的照片放在一起让这女孩看,告诉她这是一个人,女孩说什么也不信,我给她讲了这个故事,她沉默了……
凭借照片的震撼效果,加之北大学生的口才,海淀区在全市演讲比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我曾也留了一份照片,在讲安全课时还用过,但是后来不知在哪儿遗失了,这成了我的一个遗憾。
九四年,在她四十岁那年,她去世了。也许对于她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注:犹豫了很长时间,我还是决定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它在我记忆中太深刻了。如果因为此文给主人公的家属带来什么伤害,在此我表示最诚恳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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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课
九十年代的宣传民警必备的基本技能之一是讲安全课,那时一年之中一般至少要有二次对所管地区全体驾驶员进行“面对面”教育,即由宣传民警以会议的形式把全体驾驶员召集起来,宣讲交通安全。我上学时就特别想当老师,这个情结在讲安全课上得到了一次宣泄,讲安全课让我真正过了一把“老师瘾”。
我第一次讲安全课是在玉渊潭和四季青乡,为了讲好安全课,给司机一个较深刻的印象,我精心被准备讲稿,写了十四、五页的内容,将近八千字。第一次坐在玉渊潭乡讲台上,面对台下八百多名司机,说实话,当时腿都有些哆嗦。但很快我就镇静了下来,为了引起大家的重视,我多少有些哗众取宠的说:“各位好,我叫××,今天咱们是第一次见面,日本人讲话,初次见面,请大家多多关照。讲得不好之处,欢迎大家批评……”也许是从来没有民警对司机这么客气过,反正我的开场白给许多司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其实后来我讲的内容严厉的内容多,甚至某一处我讲的一时激动还带出了一句国骂。玉渊潭安全办几个小伙子对我的讲话挺欣赏,回安办之后还不停的放录音,并戏称“警察骂人了!”
第一次讲安全课,我就遭遇了我干宣传十年以来最累的安全课。由于四季青乡只有一个400多人的小礼堂,全乡3000多名司机只能分六场进行,三天之内,上下午各一场。加上玉渊潭乡的二场安全课,我在一周内讲了同样内容的八次安全课。每次一个半小时左右,讲到第四场时我口中就出了一个血泡。那也不能停呀,结果等全讲完了血泡也下去了。
由于准备充足,第一次的安全课效果不错,到处听到的都是赞扬声。
不久后的一天,和我一期的民警程子结婚。晚上,我开车带着几位同期的民警兄弟前去祝贺。宴席上来的宾客很多,由于程子住在玉渊潭附近,结果宾客中可巧就有一位玉渊潭某印刷厂的司机。他一见我十分高兴,非凑到我们这桌上一起喝酒。其间他不断称赞我水平高、安全课讲得好,甚至上纲上线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界。我觉得实在受不了,便说:“别那么客气,我们科民警讲安全课都挺不错的,你主要没听过别人的。”那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不是,我听过。我是老司机了,听过好几任管片民警的安全课了,就你的最好。像你的前任××,那水平就太一般了,跟你那不是一个档次的。”我的前任管片民警就在桌上坐着,脸上表情极为尴尬,眼睛瞪得快出火了(从始至终他也没认出我的前任)。同桌的几位同事全大笑起来,笑得那司机直发毛,连忙用劝酒来缓解气氛。我说我不会喝酒,他说:“冲您讲课水平,您喝什么都是酒。”破例给我倒了可乐,其他几位他全不放过,个个倒满酒干杯。我的前任也是酒精过敏,也想喝可乐。但此人坚决不让,到了我的前任不得不干了一杯,弄了个红头胀脸。这段趣事在我们的小圈子里流传了很长时间。
九零年初,为了配合亚运会宣传,加强对海淀区驾驶员交通安全教育,区安委会、交通大队成立了一个专门教育违章驾驶员的海淀区司机进修学校,宣传科抽调了几名讲安全课不错的宣传民警在该学校当兼职老师。我也被选中,在进修学校讲“亚运会与交通安全”,每周半天课。
亚运会与交通安全虽然不是沾不上边,但的确关系不太大。为了讲好这一课,我搜集了许多资料,做了精心的准备。
课讲得效果不错,甚至连我讲完后都觉得亚运会真与交通安全有非常重要的关系。时间一长,每周半天讲同样内容,我也厌烦了,而且挺牵扯精力。好容易坚持到亚运会结束了,我找领导说:“这回我可以休息了吧!”,领导说:“司机和学校反映你讲得不错,这样吧,你接着讲交通心理学吧”,得!又被套上车辕子了。
交通心理学一讲就一直讲了四年多,直到司机进修学校被停办解散那天我才结束了“老师生涯”。最后一统计,我是宣传科在进修学校讲课最长的民警。在将近五年的授课中,听过我讲课的司机最少也有两万名以上。
九十年代初期,刚改革开放,体制尚未完全变革,为了搞好安全教育,吸引更好的司机前来参加教育。除了用一些强制手段以外,我还专门到片里的区电影公司联系,每次我讲完安全课后给听课的司机放一部新电影(基本是港台资料片,外面几乎没有公映过)。这一招得到了许多司机拥护,到海淀工人文化宫听我讲安全课、看电影成了海淀镇地区司机的特权,毕竟海淀区几乎都没有司机能参加这样形式的安全教育课。
为了讲好安全课我下了不少功夫,特别是在内容上琢磨最多。我坚持安全课绝不能成为说教,要寓教于乐,事故案例要讲成故事。要有悬念、“包袱”,语气要有起伏,不少司机说听我讲安全课象说相声,一点不觉得时间长。
高速公路刚开始在国内修建时,我曾专门为全体司机讲过一节关于高速路知识的安全课,引起了很大反响。甚至还有两位司机为此专门给我写了信,和我探讨高速公路的问题(这也创造了宣传科的第一)。其中一位问我京石高速路为什么不象我说的是全封闭、全立交。因为当时京石高速路只修了半幅就通了车,三条车道上下行各一条,中间双方共用一条超车道,这种条件根本不能称之为高速路。但河北公路部门为了尽快回收资金,硬说这就是高速路,并按高速路标准开始收费。结果,那一年几百人因交通事故命丧于这条所谓的高速路(许多事故是超车时迎头相撞)。我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位司机解释此事,只有不回信装哑巴。
在海淀镇管片期间,为了节省体力,也为了减少浪费,我讲安全课尽量找大的场馆。最大的一次曾动用过海淀体育馆,一次来听课的司机就超过了二千人。好在那时不用考虑费用,全当支持交通安全工作了。现在都承包了,已经不可能再有这样的事了。
最有意思的一次是给国家计委讲安全课。一天,领导跟我说:“计委要开交通安全总结会,让咱们出个民警讲一下交通安全,你去吧!”我以为是我管片里的区计委,根本没往心里去。那时因为老讲安全课,内容都在脑子里,我也没做任何准备。几天后,早起刚上班领导把我叫到他办公室,介绍:“这是计委的×局长,这是小安,你跟他们去吧,好好讲呀!”我心里直纳闷,怎么计委还有局长?区计委不才是个处级吗。上了计委的奥迪车我又觉得奇怪,随口问道:“你们什么时候买奥迪了?”因为区计委要买奥迪上牌照,应经我签字同意才成。那局长说:“早买了,好几年了。”我觉得不对,便问道:“你们是哪个计委呀?”局长说:“国家计委呀,科长没告诉你吗?”我一下晕了,怎么会是国家计委?镇静下来一想:坏了,连个笔记本和笔都没带,这下要瞎!
到了国家计委,我们直接进了会场,我被带上了主席台。一听介绍才明白,这是国家计委的一个总结会,底下坐的全是处长以上的干部,主席台上除了我,最小的也是局长。好在我是倒数第二个讲话(计委一个秘书长最后讲),我厚着脸皮向边上一位局长借了支笔,在给我的会议议程单的空白处快速地写了个几十字的提纲。根据这个提纲我讲了半个小时,效果还不错,秘书长最后总结时引用了我好几句话。
中午,计委行管局几位付局长单独请我吃了顿饭。席间,对我的安全课连连称赞。
回到科里我去找领导算帐,抱怨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国家计委,差点让我出了洋相。领导大笑说:“我以为你知道呢,讲得不错,人家反映挺好的。”
现在的宣传民警已不再需要讲安全课了,因为司机基数已太大了,像海淀镇现在有司机数万人,如果讲安全课就只能去人民大会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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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 10: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九•一事故
一九九五年,世界妇女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几千名代表来自世界各地,安全保卫工作成了头等大事。
由于来的妇女代表不乏女权主义者,其中有不少裸体运动爱好者。为了防止在市区闹出乱子来,会议特意把主会场设在了怀柔。全市警察都动员起来,停止休息,保卫世妇会。据说为了防止妇女代表到天安门广场搞裸体游行,连广场清洁工都换成了女警察。随身垃圾箱内放了床单,以防激进的女代表裸体时给她裹上。小道消息是:有两名欧洲女权主义者真去天安门脱去了,刚脱至半裸即被警察裹住带走了。
由于代表多数都住在城里宾馆,每天要往返于市区和怀柔之间,交通的压力可想而知。交管局专门开辟了市区至怀柔的世妇会专用路线,除了代表车社会车辆一概不让走。这一招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由于只有代表车才能走,路况好、距离远,车速自然快,为事故埋下了隐患。
每次重大政治活动之前,宣传民警要求必须对参与活动车辆及司机进行面对面教育并验车。我对此项工作一直非常重视,因为友谊宾馆是代表驻地并有部分出租车参与接送代表任务,当然成了我的工作重点。
友谊宾馆给我报了一份参加会议运输任务的三十人名单,我挨个审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便报到了科里。为了谨慎,我和友谊出租汽车公司领导商定,所有友谊宾馆的司机必须由我进行一次面对面教育。为了照顾出租司机的工作特点,友谊宾馆特意安排了在晚上开全体会。那时为了检查司机受教育情况,海淀区每名司机都有一本安全教育手册,里面像记日记一样,由司机自己填写参加安全教育的时间、地点、内容等等。我要求友谊宾馆司机当天必须都带上手册填写我讲的内容并签上自己的名字并每人写一份世妇会安全保证书,之所以这样做我就是怕有什么万一出现。
第二天就要开世妇会了,友谊宾馆又给我报上一份名单,共六十人。说这些人有可能参加世妇会接送代表工作,是候补人员。我一听是候补人员,时间又紧没看名单直接报到了科里。
为了保卫世妇会,大队科室全停止了正常工作,上勤务路线上包岗。九月一日我是早班,从早7点一直站到了10点才撤。那天下着小雨,我身上全湿透了,中午我回宿舍休息。袜子也湿了,我随手把它搭在了衣架上。一点左右,当我睡得正香时,BP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友谊宾馆的电话,心中一紧。接着BP机又响了,这回是科里电话。我心想准出事了,没来及穿袜子,我光着脚穿上皮鞋连忙下楼去办公室。刚到一楼走廊上,队里及科里领导就围了上来说:“友谊宾馆出事了,你知道吗?”我说刚接到传呼还没回电话呢,领导说:“出大事了,听说友谊宾馆出租车撞死了一个代表。你别回电话了,咱们现在就去友谊宾馆吧!”
我和领导们赶到了友谊宾馆出租公司,这已乱成了一团,出租公司的王经理向我们介绍了事故的大致情况:上午十一点左右,友谊宾馆出租公司司机李英民驾驶一辆尼桑出租车拉着四个代表,由南向北经过顺义马坡一带,由于车速快、路面有积水导致方向失控,驶入道路逆行撞在了对面行道树上,车辆严重受损。一名男性美国籍世妇会正式代表当场死亡,另一名女性代表受重伤,正在中日医院急救。其他几人包括李英民均受轻伤,均无大碍。
我一听李英民,吃了一惊。这人我认识,他是友谊宾馆前一段首次从社会上招聘来的司机。刚招来时,他给安委会出了一周公差,给我开了一周的专车。来友谊宾馆没多久他出了一起追尾事故,损失挺大。但因为是靠关系来的,友谊出租公司曾经想开除他没能办成(事故是私了的,没有在册算指标)。我看宾馆报的名单上没有他呀,要是有他我肯定会给他拿下来。按当时的规定,出过事故的司机全是重点司机,是不能执行重大政治活动任务的。我不解地问王经理,他说李是第二批六十名候补司机。我直后悔,为什么不看看那候补名单呢?
没容我多想,队里来电话让我马上回队。回到队里,主管事故的王副大队长已在院儿里等我,一见我便让我上车,说局长让海淀大队主管事故的副大队长和友谊宾馆的管片民警下午四点之前到局里。
到了局办公室,这里更是一片混乱。死者的名字查清了是英文,没人敢翻译,生怕翻译错了承担责任。我向各位领导简单汇报了一下友谊宾馆的安全状况:这是一个老国企,对安全工作非常重视。规章制度严,是海淀区连续多年的交通安全先进单位。局长问我:“面对面教育搞了吗?司机保证书写了吗?”我说都做了,局长:“那怎么还出了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摇了摇头。
这时,办公室人员报告局长说市委尉书记已经知道此事,让尽快写一份事故报告交上去。
局长也乱了分寸,烦躁地在会议室里一会儿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坐下,嘴里说:“你说这事,建国几十年了,重大活动咱们交管局从未出过事,这次怎么交代呀!”他不断催促道:“事故报告打出来没有?”办公室人说得打一会儿,局长着急地讲:“不是两页吗?找两个人打再往一起凑,快点呀!”办公室人员陪着笑脸说:“正打着呢,马上完,分成两页打也快不了多少。”
局长不停的长嘘短叹,我们被晾到了一边,没人理。等局长审完报告报上去后,想起了我们。他说:“你们回去马上调查,写一份详细的事故调查报告,着重查一下友谊宾馆的领导责任。不管多晚,今天必须送到局里来,你们先回去吧!”
回到队里已是晚上六点多了,领导说别吃饭了马上带两名事故科民警去友谊宾馆。局里要求给出租公司的法人、主管安全的副经理、车管干部、车队长每人录一份询问笔录,一旦发现他们谁对此次事故负有领导责任,询问笔录将成为将来追究刑事责任的依据。
友谊出租公司的几位经理、车队长哪见过这阵势,异常紧张。我说我们没吃饭,你们让底下人去买点面包之类的吃的让我们先吃两口。你们也定定神,好回答我们的问题。在询问过程中,他们每说一句话都十分谨慎,对于笔录原文看了许多遍才签了名并按了手印。
正在问笔录,宣传科内勤来找我。问我事故调查报告写了没有,领导很着急,让他帮我写。我马上又把相关人员召集在一起,开始写事故调查报告。好在友谊出租公司安全基础工作还不错,各种材料比较齐全。但我做面对面教育的会议记录、李英民的世妇会安全保证书也出了一些小问题:李英民的司机安全手册上记了我那天开会的时间、地点,但没写内容。李英民的世妇会安全保证书也找不到了,找了半天才发现里面唯一没签名的保证书是李英民的(他的车队长从笔迹上认了出来)。出租公司的人问我怎么办,我说:“你们自己想辙,他到底开没开会呀?”他们回答说:“开了,肯定开了。”我说:“那还用我教你们呀!”。很快,内容、签名都有了。事故调查报告我们内勤写完后,我看了看挺全面,就让宾馆留的那个打字员开始打印。同时,我又把所有旁证材料都复印了好附在事故调查报告后面。这时已然夜里十二点半多了,等这三千多字的报告打出来校对好,已然夜里二点半,我开车直奔交管局。值班室人都睡了,我说这事故调查报告是局长要的,让今天多晚都送过来。
回队路上我才发觉自己光脚穿了一天的湿皮鞋,脚都肿了。
这份报告起了非常好的效果,几乎为友谊宾馆免除了所有领导责任。后来有关领导一提起九•一事故就讲:有些司机素质太差,单位领导再重视,工作再下功夫,他还照样捅娄子。
对友谊宾馆的处理是同类事故中是最轻的,按规定发生重大交通死亡事故的单位可处以8000—20000元罚款。第二天,大队长让我告诉友谊宾馆,马上按底线8000元把罚款交到大队。别等局里通知,那就不是这个数了。几天后,局宣传处问友谊宾馆处罚了吗?队里说罚了8000元。宣传处很不高兴,说应罚20000元,但已无可奈何。停车整顿三至七天,友谊宾馆只停车整顿三天(因由我执行实际只停了一天多)。挂重大交通事故警告黄牌也没放在友谊宾馆正门,而放在了友谊出租公司院内。当然,这是因为友谊宾馆和交通大队的关系非常密切。
友谊宾馆在这起事故中经济损失也比预想的轻。发生九一事故后,有不少人说这次友谊宾馆非吐了大血不可。有人认为至少得赔一个亿,也有人说两千万足够了,甚至连友谊宾馆也作好了赔偿一百万以上的准备。结果,事实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为大会服务的亚洲紧急援助中心,在这次事故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死者夫人第二天就飞回了美国,买好墓地后她又飞回北京。只提了一个要求,要把遗体运回美国。亚洲紧急援助中心满足了她这个愿望,费用也由亚洲紧急援助中心支付的。死者妻子临走是还要求把驻在友谊宾馆的房费、电话费给结了,友谊宾馆实在不落忍,全免了单。人家还一再感谢!
受伤的女代表脾破裂,内脏大出血,要是晚二十分钟送医院就死了。友谊宾馆仅抢救费就花了十几万,这也是友谊宾馆在这次事故最大的一笔费用。
几天后,他丈夫从国外来看她,友谊出租公司派了辆专车去机场接他。老人一上车就问:“那个司机伤的怎么样?”出租公司的人马上回答说:“没什么事,已经抓起来了,将受到法律严厉制裁。”他连连摇头道:“这是意外,已经有人遭遇不幸了,不要再怪司机,我希望你们不要处理他。”几天后,他夫人病情稳定了,亚洲紧急援助中心又出资将他和夫人送回了国。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拆了六个飞机座椅放担架,还有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护送(仅机票就得三万美金不止,幸好有亚急呀)。临走时,他要求支付各种费用,并主动结了电话费(由于具体办事人员不了解情况误收)。房费、出租车费友谊宾馆全部免了单,老人很不好意思,再三感谢。
亚洲紧急援助中心在这次事故处理过程中,至少替友谊宾馆支付了五万美金以上的费用,真正“紧急援助”了友谊宾馆一把。
无论死亡的和受伤的代表当时均未向友谊宾馆进行事故索赔,这大概来缘于国外发达的保险业,据说代表均上了大额的意外险。
一年后,死亡代表的妻子委托一位在北京的外国律师来友谊宾馆询问死亡赔偿情况。友谊宾馆在交管局事故处主持下,进行了赔偿。那时死亡赔偿不到八万人民币,约合一万美金。外国律师拿着赔偿金后,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律师费用。
整个事故处理完后,友谊宾馆一共只花了二十多万,而且几乎全从保险公司赔偿了回来。
外国人的品德和素质让我感慨许多,反观我们:第二天,某领导找我,让我去友谊宾馆了解情况,我说:“怎么了?”领导生气的说:“怎么了!你都不知道?友谊宾馆住的代表集体绝食了,要求严惩凶手。你这工作怎么干的,情况不明呀!”我去友谊宾馆一问,根本没这回事。事故第二天,住友谊宾馆的代表们在早餐前举行了一个仪式,一个人宣布了一下说咱们当中一位代表因意外事故去世了。大家一起祷告了一下,就开始用餐了。得知真像后,让我哭笑不得。
肇事司机李英民当天下午即被拘留,一年后判了有期徒刑七年。凭心而论,这个处理确实够重,好在听说他后来提前释放了。
在处理九•一事故的那段时间, 友谊宾馆的领导有意回避了。他们称友谊出租公司是独立法人,与友谊宾馆无关。事实上,在安委会注册建户的是友谊宾馆,友谊出租公司只是它的一个部门。出租公司的王经理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代表友谊宾馆出面(当时是冒着被绳之以法的风险),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与我配合同舟共济,终于使友谊宾馆度过了难关。我欣赏这样的人,他有男人的双肩。
事故处理完了以后,友谊宾馆的总经理和书记(我们非常熟悉)专门来到安委会,向我表示感谢,同时也表达了歉意……
写这些,我无意怨谁。当危机到来时,不是每个人都能沉着面对挺身而出……
这是我在干宣传民警十年经历的影响最大的一起事故,也是交管局历史上影响最大的一起事故,可以说这个娄子把天都捅漏了。我当然也无法幸免,先后被扣除了将近千元的各种奖金(月奖、世妇会奖、年终奖等)。
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这是我人生中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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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事故
一九九五年,世界妇女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几千名代表来自世界各地,安全保卫工作成了头等大事。
由于来的妇女代表不乏女权主义者,其中有不少裸体运动爱好者。为了防止在市区闹出乱子来,会议特意把主会场设在了怀柔。全市警察都动员起来,停止休息,保卫世妇会。据说为了防止妇女代表到天安门广场搞裸体游行,连广场清洁工都换成了女警察。随身垃圾箱内放了床单,以防激进的女代表裸体时给她裹上。小道消息是:有两名欧洲女权主义者真去天安门脱去了,刚脱至半裸即被警察裹住带走了。
由于代表多数都住在城里宾馆,每天要往返于市区和怀柔之间,交通的压力可想而知。交管局专门开辟了市区至怀柔的世妇会专用路线,除了代表车社会车辆一概不让走。这一招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由于只有代表车才能走,路况好、距离远,车速自然快,为事故埋下了隐患。
每次重大政治活动之前,宣传民警要求必须对参与活动车辆及司机进行面对面教育并验车。我对此项工作一直非常重视,因为友谊宾馆是代表驻地并有部分出租车参与接送代表任务,当然成了我的工作重点。
友谊宾馆给我报了一份参加会议运输任务的三十人名单,我挨个审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便报到了科里。为了谨慎,我和友谊出租汽车公司领导商定,所有友谊宾馆的司机必须由我进行一次面对面教育。为了照顾出租司机的工作特点,友谊宾馆特意安排了在晚上开全体会。那时为了检查司机受教育情况,海淀区每名司机都有一本安全教育手册,里面像记日记一样,由司机自己填写参加安全教育的时间、地点、内容等等。我要求友谊宾馆司机当天必须都带上手册填写我讲的内容并签上自己的名字并每人写一份世妇会安全保证书,之所以这样做我就是怕有什么万一出现。
第二天就要开世妇会了,友谊宾馆又给我报上一份名单,共六十人。说这些人有可能参加世妇会接送代表工作,是候补人员。我一听是候补人员,时间又紧没看名单直接报到了科里。
为了保卫世妇会,大队科室全停止了正常工作,上勤务路线上包岗。九月一日我是早班,从早7点一直站到了10点才撤。那天下着小雨,我身上全湿透了,中午我回宿舍休息。袜子也湿了,我随手把它搭在了衣架上。一点左右,当我睡得正香时,BP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友谊宾馆的电话,心中一紧。接着BP机又响了,这回是科里电话。我心想准出事了,没来及穿袜子,我光着脚穿上皮鞋连忙下楼去办公室。刚到一楼走廊上,队里及科里领导就围了上来说:“友谊宾馆出事了,你知道吗?”我说刚接到传呼还没回电话呢,领导说:“出大事了,听说友谊宾馆出租车撞死了一个代表。你别回电话了,咱们现在就去友谊宾馆吧!”
我和领导们赶到了友谊宾馆出租公司,这已乱成了一团,出租公司的王经理向我们介绍了事故的大致情况:上午十一点左右,友谊宾馆出租公司司机李英民驾驶一辆尼桑出租车拉着四个代表,由南向北经过顺义马坡一带,由于车速快、路面有积水导致方向失控,驶入道路逆行撞在了对面行道树上,车辆严重受损。一名男性美国籍世妇会正式代表当场死亡,另一名女性代表受重伤,正在中日医院急救。其他几人包括李英民均受轻伤,均无大碍。
我一听李英民,吃了一惊。这人我认识,他是友谊宾馆前一段首次从社会上招聘来的司机。刚招来时,他给安委会出了一周公差,给我开了一周的专车。来友谊宾馆没多久他出了一起追尾事故,损失挺大。但因为是靠关系来的,友谊出租公司曾经想开除他没能办成(事故是私了的,没有在册算指标)。我看宾馆报的名单上没有他呀,要是有他我肯定会给他拿下来。按当时的规定,出过事故的司机全是重点司机,是不能执行重大政治活动任务的。我不解地问王经理,他说李是第二批六十名候补司机。我直后悔,为什么不看看那候补名单呢?
没容我多想,队里来电话让我马上回队。回到队里,主管事故的王副大队长已在院儿里等我,一见我便让我上车,说局长让海淀大队主管事故的副大队长和友谊宾馆的管片民警下午四点之前到局里。
到了局办公室,这里更是一片混乱。死者的名字查清了是英文,没人敢翻译,生怕翻译错了承担责任。我向各位领导简单汇报了一下友谊宾馆的安全状况:这是一个老国企,对安全工作非常重视。规章制度严,是海淀区连续多年的交通安全先进单位。局长问我:“面对面教育搞了吗?司机保证书写了吗?”我说都做了,局长:“那怎么还出了事?”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摇了摇头。
这时,办公室人员报告局长说市委尉书记已经知道此事,让尽快写一份事故报告交上去。
局长也乱了分寸,烦躁地在会议室里一会儿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坐下,嘴里说:“你说这事,建国几十年了,重大活动咱们交管局从未出过事,这次怎么交代呀!”他不断催促道:“事故报告打出来没有?”办公室人说得打一会儿,局长着急地讲:“不是两页吗?找两个人打再往一起凑,快点呀!”办公室人员陪着笑脸说:“正打着呢,马上完,分成两页打也快不了多少。”
局长不停的长嘘短叹,我们被晾到了一边,没人理。等局长审完报告报上去后,想起了我们。他说:“你们回去马上调查,写一份详细的事故调查报告,着重查一下友谊宾馆的领导责任。不管多晚,今天必须送到局里来,你们先回去吧!”
回到队里已是晚上六点多了,领导说别吃饭了马上带两名事故科民警去友谊宾馆。局里要求给出租公司的法人、主管安全的副经理、车管干部、车队长每人录一份询问笔录,一旦发现他们谁对此次事故负有领导责任,询问笔录将成为将来追究刑事责任的依据。
友谊出租公司的几位经理、车队长哪见过这阵势,异常紧张。我说我们没吃饭,你们让底下人去买点面包之类的吃的让我们先吃两口。你们也定定神,好回答我们的问题。在询问过程中,他们每说一句话都十分谨慎,对于笔录原文看了许多遍才签了名并按了手印。
正在问笔录,宣传科内勤来找我。问我事故调查报告写了没有,领导很着急,让他帮我写。我马上又把相关人员召集在一起,开始写事故调查报告。好在友谊出租公司安全基础工作还不错,各种材料比较齐全。但我做面对面教育的会议记录、李英民的世妇会安全保证书也出了一些小问题:李英民的司机安全手册上记了我那天开会的时间、地点,但没写内容。李英民的世妇会安全保证书也找不到了,找了半天才发现里面唯一没签名的保证书是李英民的(他的车队长从笔迹上认了出来)。出租公司的人问我怎么办,我说:“你们自己想辙,他到底开没开会呀?”他们回答说:“开了,肯定开了。”我说:“那还用我教你们呀!”。很快,内容、签名都有了。事故调查报告我们内勤写完后,我看了看挺全面,就让宾馆留的那个打字员开始打印。同时,我又把所有旁证材料都复印了好附在事故调查报告后面。这时已然夜里十二点半多了,等这三千多字的报告打出来校对好,已然夜里二点半,我开车直奔交管局。值班室人都睡了,我说这事故调查报告是局长要的,让今天多晚都送过来。
回队路上我才发觉自己光脚穿了一天的湿皮鞋,脚都肿了。
这份报告起了非常好的效果,几乎为友谊宾馆免除了所有领导责任。后来有关领导一提起九•一事故就讲:有些司机素质太差,单位领导再重视,工作再下功夫,他还照样捅娄子。
对友谊宾馆的处理是同类事故中是最轻的,按规定发生重大交通死亡事故的单位可处以8000—20000元罚款。第二天,大队长让我告诉友谊宾馆,马上按底线8000元把罚款交到大队。别等局里通知,那就不是这个数了。几天后,局宣传处问友谊宾馆处罚了吗?队里说罚了8000元。宣传处很不高兴,说应罚20000元,但已无可奈何。停车整顿三至七天,友谊宾馆只停车整顿三天(因由我执行实际只停了一天多)。挂重大交通事故警告黄牌也没放在友谊宾馆正门,而放在了友谊出租公司院内。当然,这是因为友谊宾馆和交通大队的关系非常密切。
友谊宾馆在这起事故中经济损失也比预想的轻。发生九一事故后,有不少人说这次友谊宾馆非吐了大血不可。有人认为至少得赔一个亿,也有人说两千万足够了,甚至连友谊宾馆也作好了赔偿一百万以上的准备。结果,事实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为大会服务的亚洲紧急援助中心,在这次事故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死者夫人第二天就飞回了美国,买好墓地后她又飞回北京。只提了一个要求,要把遗体运回美国。亚洲紧急援助中心满足了她这个愿望,费用也由亚洲紧急援助中心支付的。死者妻子临走是还要求把驻在友谊宾馆的房费、电话费给结了,友谊宾馆实在不落忍,全免了单。人家还一再感谢!
受伤的女代表脾破裂,内脏大出血,要是晚二十分钟送医院就死了。友谊宾馆仅抢救费就花了十几万,这也是友谊宾馆在这次事故最大的一笔费用。
几天后,他丈夫从国外来看她,友谊出租公司派了辆专车去机场接他。老人一上车就问:“那个司机伤的怎么样?”出租公司的人马上回答说:“没什么事,已经抓起来了,将受到法律严厉制裁。”他连连摇头道:“这是意外,已经有人遭遇不幸了,不要再怪司机,我希望你们不要处理他。”几天后,他夫人病情稳定了,亚洲紧急援助中心又出资将他和夫人送回了国。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拆了六个飞机座椅放担架,还有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护送(仅机票就得三万美金不止,幸好有亚急呀)。临走时,他要求支付各种费用,并主动结了电话费(由于具体办事人员不了解情况误收)。房费、出租车费友谊宾馆全部免了单,老人很不好意思,再三感谢。
亚洲紧急援助中心在这次事故处理过程中,至少替友谊宾馆支付了五万美金以上的费用,真正“紧急援助”了友谊宾馆一把。
无论死亡的和受伤的代表当时均未向友谊宾馆进行事故索赔,这大概来缘于国外发达的保险业,据说代表均上了大额的意外险。
一年后,死亡代表的妻子委托一位在北京的外国律师来友谊宾馆询问死亡赔偿情况。友谊宾馆在交管局事故处主持下,进行了赔偿。那时死亡赔偿不到八万人民币,约合一万美金。外国律师拿着赔偿金后,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这点钱够不够律师费用。
整个事故处理完后,友谊宾馆一共只花了二十多万,而且几乎全从保险公司赔偿了回来。
外国人的品德和素质让我感慨许多,反观我们:第二天,某领导找我,让我去友谊宾馆了解情况,我说:“怎么了?”领导生气的说:“怎么了!你都不知道?友谊宾馆住的代表集体绝食了,要求严惩凶手。你这工作怎么干的,情况不明呀!”我去友谊宾馆一问,根本没这回事。事故第二天,住友谊宾馆的代表们在早餐前举行了一个仪式,一个人宣布了一下说咱们当中一位代表因意外事故去世了。大家一起祷告了一下,就开始用餐了。得知真像后,让我哭笑不得。
肇事司机李英民当天下午即被拘留,一年后判了有期徒刑七年。凭心而论,这个处理确实够重,好在听说他后来提前释放了。
在处理九•一事故的那段时间, 友谊宾馆的领导有意回避了。他们称友谊出租公司是独立法人,与友谊宾馆无关。事实上,在安委会注册建户的是友谊宾馆,友谊出租公司只是它的一个部门。出租公司的王经理在这个艰难的时刻代表友谊宾馆出面(当时是冒着被绳之以法的风险),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与我配合同舟共济,终于使友谊宾馆度过了难关。我欣赏这样的人,他有男人的双肩。
事故处理完了以后,友谊宾馆的总经理和书记(我们非常熟悉)专门来到安委会,向我表示感谢,同时也表达了歉意……
写这些,我无意怨谁。当危机到来时,不是每个人都能沉着面对挺身而出……
这是我在干宣传民警十年经历的影响最大的一起事故,也是交管局历史上影响最大的一起事故,可以说这个娄子把天都捅漏了。我当然也无法幸免,先后被扣除了将近千元的各种奖金(月奖、世妇会奖、年终奖等)。
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这是我人生中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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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 10: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副 业
第二代领导人“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宣告了九十年代是一个不平凡的时代,改革、下海、挣钱,人心燥动,交通队也不例外。
由于权力的缘故,宣传科也成了赚钱的工具,开始出现了副业。
开始宣传科的副业不过是每年卖一些事故案例录像带、征订《首都交通安全报》之类,与交通安全还算搭界。
订报是一件很累的事,领导为了显示政绩,到局宣传处拍了胸脯。海淀区《首都交通安全报》订数一直是全市第一,最高时达十几万份。后来《首都交通安全报》涨价了,征订工作越来越困难。
征订困难的另一种原因就是发行渠道,宣传处为了实现利润最大化,《首都交通安全报》不是通过邮局发行,而是用发行费来调动积极性,由各大队宣传科发行。宣传民警不光要订报,还要把你所订的报通过安委会发到地区各单位去。
宣传处把每期报纸派送到各大队就没事了,宣传民警则找车把报纸送到安委会,安委会的办法只有一个——让委员、组长再分头下发。委员、组长都是兼职的,谁也没时间专程发报纸。环节越多,积压就越多。一个时期内,报纸在各环节都出现了积压,很多单位长时间看不到报纸怨言很多。
宣传科为了减少报纸积压,把这项工作列入了奖金考核。哪地区报纸没及时从宣传科拉走被领导发现,就扣责任制分。结果宣传科不积压,全积压在安委会办公室了。特别是一周二刊后,各安委会办公室都有报纸山,很多由于不能及时下发最后都卖了废品。
为了完成订数,各地区订报数几乎都是按地区司机数订的。到了安委会我们在征订时也只好照单抓药,让各单位按司机数订。单位意见很大,到了征订那个月,我必须坚守安委会办公室盯着单位。特别是大单位,少一份都得我同意,当尽了恶人。
订报有时还趁火打劫,我地区科海公司出了一起酒后驾车导致死亡二人的恶性事故。追查事故时,领导和我一起去了科海公司。领导说出了事故要加强学习,多订点安全报和杂志吧!结果科海公司有500多职工,一人订了一份《首都交通安全报》,三十多司机还一人订了一份《汽车与维修》杂志。因为出了这么大事故科海公司的老总也没敢拒绝,只好认倒霉。
到底宣传处给了宣传科多少发行费,是按什么标准给的,我不知道。但像我地区订了三千多份报纸,每年给我的发行费不过几百元。
后来,海淀交通大队和区安委会效仿宣传处创办了《海淀交通安全报》,订阅发行完全按宣传处《首都交通安全报》模式执行。我们宣传民警订报发行任务更重了,仅我这个安委会就订了两种安全报达六千多份。
宣传处一年发行一盘新的事故录像带,这绝对是个暴利项目。录像带每盘成本不会超过二十元(带子非常短,几十分钟),每盘却要卖100多元。每个区一般至少要卖几百盘,我那时任务一般是二十多盘,一盘给个人提成五元左右。
后来东西越卖越邪乎,什么都有。
我印象中的有以下这些:汽车防盗锁(专门锁方向盘的拐棍锁)售价800元左右一个;三级刹车灯(根据刹车轻重分三级显示)一个要1200多元;三角停车牌,大约100多元;交通安全挂历(上面印几句交通安全口号),几十元一本,很多单位交了钱都不拿挂历,说送你们安委会了……
最失败的是防酒后开车器,模样像一个香水瓶,号称安上之后车里一有酒味就打不着车。结果第一批试点安装,当场好几辆车真打不着了(没人喝酒),有两辆索性拖回单位的……
所有这些销售商品分配到宣传民警均有最低完成指标,并列入考核。为了完成指标,宣传民警几乎都是采用摊派方式进行销售。结果,地区经济状况好的单位和交通安全先进单位成为了最大的受害者。
太平洋保险公司成立之时,不知通过什么关系把海淀大队摆平 了(据称是太平洋保险公司答应给交通大队一年三十万经费)。大队领导专门给宣传科开了一下午会,只一个议题——“如何拉保险”,动员群体宣传民警为太平洋保险公司拉机动车保险。为了表忠心,交通大队居然把海淀人民保险公司设在大队机关多年的代办处给撤了,让给太平洋保险公司。
海淀人民保险公司为了缓和与交通大队的关系,刁经理带了礼物找交通大队领导沟通感情。第二天,领导让我把礼物还给刁经理,我奉命去海淀人民保险公司找刁经理。他一见我拿的东西就全明白了,说“你说这是何苦呢?这点东西算什么呀,要不你拿走吧。”我很同情他,便劝他说:“别着急,这也就是一时一势的事。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知道今后会怎样。东西给你吧,别让我为难。”
热闹一阵后,可能是太平洋保险公司没有实现承诺,最后拉保险的事也不了了之。大队机关后来有两个保险代理处,人民保险和太平洋各一处。
利润最大的还是司机进修学校,每人几十元学费,上五天课。三、二个管理人员,一间教室就是成本。像我这样的“老师”一周半天课,每月最多给50元补助。
司机进修学校办学近五年,平均每周有100名左右司机在此上课,共培训了两万多人次的司机,收入相当不菲。那时上进修学校是一种惩罚性措施,以违章司机参加培训为主,有的违章的司机曾上过五次进修学校。
交通大队还曾和公安分局医院合办了一个司机体检站,要求海淀区司机年审必须到此体检,名曰严格把关。每名司机十元体检费,而全区有十几万司机……
九十年代的宣传民警是副业最重的警察,可悲的是副业全是以任务形式出现,你只有执行。谁是这些副业的最大受益者?我不好妄自揣测。但我能肯定,宣传民警只是被用零头打发的实施工具。
对这些副业我一直深恶痛绝,但又无可奈何,你不完成将直接影响你的工作成绩和奖金。
我想,现在的宣传民警应该不用做这样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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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 10: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学济南”
凡是九十年代在北京市交管局从警的民警,恐怕都不会忘记“学济南”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
九十年代中期,总书记为济南交警的事迹题了词“严格执法、热情服务”。很快公安部就发了正式文件,要求全国交警开展 “学济南”运动。
事实上,济南交警所创立的是一套非常机械的指挥方式,要求一线执勤民警全部上岗台指挥,姿势和指挥手势统一划一,甚至连站边岗的民警站姿都始终必须以立正的形式完成,交接岗民警必须以齐步走方式按指定线路完成交接岗……其中心意图是让交警成为一道城市风景。
这种近乎原始落后的管理模式,早已不能适应现代化交通的需要。八十年代我们在创标兵岗时曾用过类似方式,但那是十年前的事儿了。令人悲哀的是谁都知道这是一种严重的行而上学,却没人去反对。
交管局对此项活动高度重视,甚至还专门成立了“学济南办公室”,简称“学济办”(民警在底下调侃:“学完妓男就该学妓女了”)。
各队为了配合“学济南”的形势,分批对全体民警进行了短期封闭式培训。海淀大队在山后找了一个兵营,从军队请了教官,全队民警分几批到此培训。主要训练稍息、立正、齐步走的队列动作,还有公安部领发的新指挥手势。
我们科室民警成了此次运动最大受害者,一线民警去培训可以不站岗了,有我们科室民警包岗替班。人家培训完了,我们又去培训,一项也不能落下。
最痛苦的还不是这些,我们宣传科还有一项“歌功颂德”的任务。每一个管片民警必须在自己片里组织至少一次座谈会,参加人员官越大越好,名气越大越好。座谈会就一个主题,对“学济南”进行称赞。看着请来的领导、名人违心地夸着“学济南”的那种难受劲,我就象吃了苍蝇屎一样难受。
为了“学济南”,全体民警的劳动强度大大加强了,而且是在从事一项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低级重度劳动。特别是一线民警每天主要的工作不是纠正违章、疏导交通,而是稍息立正木偶般转圈。局里和各队都成立了“学济南查勤组”,每天拉网式地检查一线民警,一旦发现问题马上严厉处罚。处罚手段也上升为“连坐制”,哪个科室或队里民警被查出问题,扣该科队的分,全体人员都吃“挂落”。为了避免处罚,各队甚至采用一些手段拉拢局里的查勤组和“学济办”。查勤最严厉的一段,民警对上岗都有一种恐惧,不知自己那点不注意就会被逮住,影响全队。我们科里有一位就因为加班时习惯性的背了一次手,被全队通报批评,扣一个月奖金。最后连曾是交管局一面红旗以舞蹈般指挥手势著称,被媒体誉为“马路上的小泽征尔”的那位民警也因为手势动作不规范,不符合济南交警标准而遭到了非议和批评。
北京电视台为配合“学济南”举办了一场现场直播,由交管局局长等领导现场就“学济南”工作回答问题。为了防止出现问题,现场了观众大多是穿了便装的民警(我们科还去了两位)。
我看着转播实在气不过,便不断拨打现场电话。居然让我给拨通了,我便以一个老百姓的身份问局长一个问题:“学济南以来,交通民警加班增加了许多,请问局长,这是不是违反劳动法?”电视台还真问了这个问题,我正暗自得意,看你怎么回答。不料局长非常自然的笑着说:“哪是我们让民警加班呀!他们是主动加班,积极性可高了,我们拦都拦不住呀!”座下几个小头儿也马上随声附和,连连称是,我当场气个半死。民警早已苦不堪言,只不过上面压下来的,只能执行而已,哪里来的主动,睁眼说瞎话!
随着“学济南”工作热火朝天地开展,宣传科站岗任务也越来越重,已不再是早晚加个班了,偶尔搞个夜查。最后发展到长期包岗,周六、日都不撤的状况。那一段每周科里每人至少站一天岗,而且有了纠正违章的指标,每月每人不得低于六十起,完不成就扣奖金。
宣传科夜间值班也大为增加,每周几乎每人要值二次班。记得有一次是冬天,我正和几个值班民警‘侃大山’,局里突然发了个紧急通知:有两名持枪劫犯驾车逃跑,让各队立即设卡检查堵截。我们一听全炸了,持枪抢劫犯,让我们赤手空拳去堵截,这也太不把民警的生命当回事了吧。
我们三人一组设了个拦截卡,不知别人怎么干的,反正我们这个卡没有正经拦什么车。别人不心疼我们,我们自己在意点吧,这要拦住持枪犯的车,无非就是多牺牲三位警察。
“学济南”也成了当时群众的笑柄,每当我一下片,凡是认识我的人一谈此事,都以怜悯的目光看着我。那一段我很少下单位,没事就到安委会一待,哪儿也不去。
好在不久,交管局来了新局长,“压事故”和“学济南”很快无疾而终,工作才逐渐走上正轨。
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公安部连续发了几个文件,驾驶员报考、年审,机动车验车等手续逐步简化。老百姓得到了实惠,与此对应的是宣传科的权力大大削减了。新局长来了以后,对工作考核更严了,许多工作都是量化考核。失去了权力的光环,本来工作开展难度就增加了,量化管理又让你不能偷懒。民警工作压力越来越大,连我这样宣传科业务骨干都不习惯。
组织问题是困扰我的一个老问题,这时更加明显。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从小就厌恶加入各种组织,上中学时几任班主任都为入团的事没少做我思想工作,但我却从未写过入团申请书。
八四年底,班长贾春生非逼着我写了一份入团申请书。因为贾一直对我不错,我实在不好拒绝,就这样我入了团并代表交管局参加了八六年的市公安局团代会。
八六年初,我在宾馆青年班时,付分队长王玉华让我写入党申请书。我不写,他骂我:“你傻×呀!我什么时候害过你,听你哥的,没错,快写!不写我他妈打你。”我这人还就吃这一套,这样我写了人生中唯一的一份入党申请书。
几天后,党小组长老冀找我谈话。说我表现没的说,但有的同志提出你前一段提出过辞职,应该再考验你半年。你别有思想负担,好好干……我没来得及经住考验,半年后我上了警院。
在警院,班里同学在两年的学习过程中几乎都入了党,我成为最顽固的“民主人士”。党小组领导多次找我谈话,问我为什么不写申请书,我说在队里写了。他们说队里不算,他们没见着,让我重写。我说这么严肃的事哪能老写呀,多不严肃呀!你们去队里查一下吧。弄的人家不知说什么好。
回队之后,领导多次关心我的组织问题,甚至还让街道安委会的主任劝劝我。一次,某领导和我谈话时急得说出了这样的话:“你知道迷彩服吧?穿上以后保护自己,打击敌人。还让我说什么,你好好想想吧!”我依旧我行我素。
在公安机关不是党员永远不会有升职,这是首要条件,这注定了我只能在现有位置上干到退休。
别人“进步”了,你还停在那儿,心态会出问题。特别是看着一些没有能力水平全靠溜须拍马的人纷纷“进步”,甚至即将成为自己的领导。我开始思变了,既然不能前进,不如转向吧。
这时恰好交管局劳服公司正在招兵买马,我在局政治部的同学推荐了我。劳服公司很满意,要调我去劳服。海淀大队不愿让我走,一再挽留我。领导说只要你说不愿意去,我们就不放你。我也不好意思说愿意走,于是我便和政治部同学演了一出苦肉计。政治部总归是上级机关,大队最后也只好放人。
为了给我送行,由区安委会出资,大队做东特意在听鹂馆摆了两桌酒席。大队长、政委、区安委会办公室主任、宣传科的几位科长悉数到齐,让我受宠若惊。在我的记忆里,宣传科调走那么多同事包括几位付科长退休也没有这样的待遇。那天,我醉了。
我心里明白,走的如此隆重辉煌也就注定了无法回头。就这样,我永远告别了工作十四年的海淀交通大队。
九七年底,我到局劳服公司报到。我实现了人生的转向,进入了经济领域,俗称下了“公海”。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2 10:41:0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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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 10:4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后 记
2002年夏,我辞职了,离开了工作生活二十年的北京市交通管理局。
准备辞职时,我忽然发现,发了新式制服后,我居然没有穿着照过像。正好相机里还有剩胶卷,于是在家中自娱了一把,也算留个纪念吧。
五年的劳服公司生活,我几乎没有再穿过警服,很多同我一起工作的人都说怎么看你也不像警察。
现在,我真的不是警察了。
从十八岁开始的二十年青春,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我把它献给了交管局,这里面有着太多的快乐、辛酸、荣誉、耻辱、无奈……
没什么可后悔的,经历就是财富。
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想把我这些从警的经历写出来,纪念那些逝去的青春岁月。
2003年的“非典”给了我这个机会,在那一个月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日子里,我终于圆了这个梦。
这篇东西不一定很成熟,但绝对是非常真实的。如果它有哪点感动读者,一定也是因为真实。
由于我的旧同事们大多还在警界,而且不少人有着一定的位置。为了避免影响他们,我不得不忍痛放弃了许多内容,甚至放弃的内容都超过了我写的纪实内容。
最初我打算所有人均用真名(包括我),我觉得这样才是真正的纪实作品。但最后我不得不放弃了,我不希望给旧同事带来什么麻烦。
如果文中提到的真名给当事人造成了什么伤害,我在这里表示最真诚的歉意。
也许今后我还会把那些放弃的内容写出来,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才能面世。
巴金走了,他留下了《随想录》。
我不敢与一代文豪相比,但我希望有生之年能实现我这个夙愿。
最后我真心的感谢所有喜欢这部纪实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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