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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盛可以:北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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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0 20:24:24  | 显示全部楼层 | 阅读模式
第一章 东窗事发   
  
  她,就是钱小红,湖南的。
  一米五五的样子,短发、带卷、蛋脸偏圆,基本上是良家民女的模样,嫁个男人安分守己生儿育女的胚子。遗憾的是,钱小红的胸部太大,既便不是钱小红的本意,也被毫无余地地划出良民圈子,与寡妇的门前一样多了事。
  钱小红的胸,诚实点说,漂亮,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它的质地,手感应是顶极棒的,悄悄看着,挺养眼。问题是人活在群体中,得与群众的眼光保持一致,你特立独行,那就是你有想法。如此一来,钱小红的胸就刺眼了。
  么子体统哟,丢死人了。村民们与下体暗底里同时勃胀的自卑,找到了群体发泄的阴道。
  钱小红的母亲得肝硬化,死得早。有好事者考证,钱小红的母亲胸脯平平,钱小红的胸并非来自遗传。钱小红是在奶奶的怀里长大的。
  奶奶守了五十年寡,死时八十岁,奶奶是惟一知道钱小红身体秘密的人,但是奶奶到死也一声不吭。
  奶奶一声不吭地把谜底带进了棺材。
  奶奶死的第二年,钱小红满十六岁。事实上,钱小红从五年级开始,身后就有了指指划划和唾沫星子,像苍蝇一样尾随。村里本份的女孩子,弓着背、穿着宽松的衣服,谦卑地护着胸部,先从胸部上脱离浪荡的印象,惟独钱小红挺着两座山峰,乌云压城一样,毫无顾忌地逼过来。长双丰乳本是天意,敢挺起来,不能不说是一种勇气。
  钱小红十三岁时就熟透了,没有心思学习,初中一毕业,便离开了学校,摔着袖子在乡里混着。
  钱小红说话很嗲。父亲十天半月回来一次,钱小红就坐在父亲的腿上撒娇,脸蛋往父亲脸上凑。父女俩这个亲热劲儿让人别扭。钱小红的父亲是包工头,活儿有起色后,便盖起了两层楼房,全是套间,屋里屋外收拾得比城里的房子还洋气。钱小红的闺房选在楼上。外墙也有楼梯通道。有些小伙子看准了钱小红家里的钱,想做钱小红的男人。有人说钱小红从小学开始搞对象,开始是跟高年级的男生搞,后来跟社会青年搞,她带男人回家干,床上总有湿濡印迹;夏天的夜晚,乘凉时跟男人干;光天化日下,在电站排水的水泥管道里跟男人干。反正是搞得名声很浪。
  有人说钱小红的乳房摸不得,像个电阐开关,摸的和被摸的立马触电。
  钱小红只有一个姐姐,比钱小红大八岁。钱小红十岁的时候,曾和姐姐、奶奶挤在一个房间,与姐姐同床。姐姐有了未婚夫后,以为钱小红不懂事,晚上三个人悄悄挤睡一块。
  钱小红跟姐夫关系不错。姐夫跟钱小红关系不错。
  乡里的传闻,有的并不可信,但钱小红与姐夫的关系,随便哪个,砍掉脑壳都会跟你赌一把。事发1992年春天,也就是钱小红奶奶死后第二年的事情。那个春天的田野很野,没有遮拦,金黄的油菜花,一路铺展到天边,风推搡着,油菜花一浪一浪,像钱小红的胸,荡着春情。钱小红和姐姐、姐夫在一里外的菜园子里种菜,钱小红说口渴,扭着屁股回家了。屁股是个暗号,在姐夫眼前划来划去,姐夫的心便乱成一团。诗人歌唱,春天是最好的结婚天,蜜蜂在飞舞,暖暖的太阳摸在身上,姐夫有了睡觉,搂着女人睡觉的欲望。老婆晚上只会挺尸,像那一亩三分自留地,默默地任他耕作,换个姿势都难。想着想着,姐夫没心思干活了。姐夫左瞄右瞄,上瞅下瞅,皱起眉头,酝酿了一会,成功地逼出一个响屁,然后对老婆说肚子疼,要拉屎,样子很憋很急。老婆傻呵呵地一笑,说,懒人屎尿多,快点去屙。
  姐夫一溜小跑。
  一根苗儿一个坑,姐姐绣花一样把辣椒苗全部栽完,用充满母性的眼光打量土地,满足地微笑,脸像一朵黑花。该浇水了,两人还没返回。风滑过寂寞的姐姐,她的灰土布衣上沾满了黄泥,脚陷在土里,姐姐就显得很矮。过了一会,姐姐走上田埂,右手在额头搭个凉棚,眯缝着眼,远远看到父母家的楼房,墙上镶嵌的玻璃碎片金光闪烁,使房子在阳光下金碧辉煌。姐姐看不到钱小红和男人的影子。都在搞么子喽?姐姐不安起来。她拍拍尘土洗洗手,离开了菜地,悄悄潜了回来。姐姐先是到厕所找男人,没看见,莫不是厨房喝水?厨房也没人。姐姐的心撞击得有些剧烈,她激动了,隐约预感发生了什么。上楼到钱小红的闺房的时候,她手扪着胸口,扶着墙,大口地喘气,花花的太阳把她照得头昏目眩。
  房门虚掩,有长寸余宽的缝隙。
  峰哥,穿衣服走吧,阿姊会怀疑的。
  她死心眼,她不懂!
  阿姊晓得了怎么办?
  她不会晓得的。
  这回我可能会有小崽子。
  给老子生下来,老子养!
  姐姐双腿哆嗦,“嘭”地用力踹开了门,站在门口。
  姐姐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床上的两张脸在阴影里分开。
  一只蜜蜂嗡嗡地飞进房间。
  尘埃在阳光下翻滚。
  瞬间死一样的安静。
  钱小红并不害羞,她慢吞吞的往身上套衣服。原来怕伤害阿姊,这回好,面对面,心里石头落了地,倒轻松了。钱小红不说话,套完衣服,索性侧身朝里,背对着门,等着姐姐的数落。
  姐夫站了起来,赤条条地,躯体得意地抖动,好象干了这辈子最爽心的事。姐姐嗫嚅半天,黑脸象条苦瓜,怔怔地看着姐夫的裸体,忽然“哇”地一声,捂着脸跑了。跑到楼下,姐姐站住了,她觉得不对,该羞愧的应是这对狗男女,该逃跑的也应是这对狗男女,我没做贼,我跑什么?想到此处,姐姐勇气来了,“哗啦”一下撕开嗓门嚎淘大哭,手指钱小红的房间,拖着长调,扯着嗓子用难听的哭腔开骂。
  猪日的家伙!臭不要脸的骚货!贱逼!烂逼!哇——好不要脸啊!姐姐控诉,声音里期待着乡邻的支持。果然,听到这样的呼天抢地的哭骂声,左邻右舍,蚂蚁出洞一样,纷纷赶来,聚集在楼底下。  
  
  避避风头吧,你阿姊这边,我有办法。姐夫着手料理后事,听得出姐夫把姐姐控制住了。
  那你呢?你不避一避吗?钱小红闷闷地问。
  你要嫁人的,我是男人家,无所谓,这点事算么子!姐夫很义气的样子。
  钱小红抿了抿嘴,咽下了想说的话。
  第二天,钱小红就走了,去益阳县城的招待所里当服务员。
  招待所在县城边上,外表有些破落,水泥地面水泥墙,没有装修,三十来间客房,分布在三层楼上。钱小红也不记村里那点屁事,心里想,跟姐夫算不得乱伦,公公跟媳妇干,嫂嫂跟叔子干,这些事还少么?都怪自己背运。开始钱小红还担心会怀上姐夫的崽,“大姨妈”却准时来了。“大姨妈”一来,就等于一切重新开始。
  服务员当中,钱小红的胸仍是最突出的。她的屁股也翘起来了,走路时近乎疯狂地扭动,像条快乐的小母狗。钱小红的屁股一扭动就发出某种信息,男人看到就想干她。常有房客打个电话来服务台,和钱小红聊天。钱小红殷勤地陪人聊,不时咯咯咯地笑,像有人挠她的胳肢窝。
  有一回,钱小红跟一个北方男人聊得上瘾,那人说,你过来,我给点北方特产你吃。晚上十二点,交完班,钱小红去了。男人拉开门,钱小红从男人身边经过,男人掐了她一下,说,这小腰!钱小红一扭,两座山峰撞到墙上,弹回来时,男人已经关好了门。房间里很挤,有股子霉味,一盏壁灯暗黄,被子发黑,床很窄,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一只烟蒂冒着白烟。北方男人一表人才,他试探性地动了手脚,得到钱小红身体的默许,胆子便大了起来。北方男人好象没见过钱小红这么凶猛地长势,拼命挤压钱小红的胸,像是鉴别真伪。他手忙脚乱,两只手只能对付钱小红半边胸,它像汽球一样臌胀,北方男人感觉一股气流在掌心奔跑。他就这样轻一下重一下地玩来玩去,把钱小红捏得蚊子一样哼哼叫。钱小红忽然想起什么,推开北方男人,媚了他一眼,说,你的北方特产呢?男人凑近脸说,嘿嘿,我就是。钱小红咯咯咯乱笑,说你真会开玩笑。男人就大胆地摸到下面,钱小红制止了。装纯洁?男人嘻笑。来月经呢,搞不得!男人不信,说我给你钱!钱小红说你看吧!她掀起裙子,脱下短裤,男人就看到模糊的血。男人说没关系,我不嫌脏,证明我真的喜欢你。钱小红想,村里人说这是倒霉的东西倒霉的事,要尽量躲开不看的,谁还会去碰它?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她又娇媚地瞄了北方男人一眼,觉得男人挺入眼的,就说,我看你像当老师的?男人说,中学老师。钱小红就咬了一下嘴唇,说你没老婆么?有啊,正因为有老婆喽。钱小红不明白这里面的因果关系。有婚姻才有外遇,有老婆才有外欲,你不懂。男人说。懂这个干嘛,有个屁用,我去洗一洗。钱小红在洗手间哗啦哗啦忙乎完,仍有些犹疑,但还是被身体说服,坚决的干了。男人呼哧呼哧把她翻咸鱼一样捣腾,完了男人提起裤子问多少钱?钱小红一愣,问道,什么钱?男人愣得更厉害,说,你没卖过啊?卖,卖么子?卖淫啊!


门,在哪打开http://fddj006.blogms.com/blog/BlogView.aspx?BlogCode=fddj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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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0 20:25:25  | 显示全部楼层
车来车往,卷起尘土乱舞,长厢公交车嘎吱嘎吱爬过。钱小红套件浅蓝色背心超短裙,大部份肌肤裸露在外,表情像围着肚兜的婴儿一样无邪。她在站牌下瞌着瓜子,无聊地张望。钱小红想了一些事情,比如第一次跟人搞;比如戏班子里的小生,一去无音讯;比如姐夫,搞出个烂摊子。这些事被车轮碾碎着,在空气里飞舞,都去他妈的了。
  钱小红胸前那一道很深的槽,像是从眉心沿着鼻尖划下来,一直划到钱小红两腿分叉的地方,想象停留在这个关键部位,就像百川入海,到达最终目标。候车的男女眼神贼溜溜地扫过钱小红的胸,这样浮想联翩。女人眼里有很不情愿的妒忌,孤傲地昂着头;男人的身体暖暖地苏醒,在心里大胆地意淫。他们幻想成为花,自在地插入钱小红这个妖艳的花瓶里,然后散漫地东倒西歪,用身体去蹂躏钱小红,就像狗在草地上打滚,或者粗暴地将它击碎,获取那碎裂的动听。
  公交车来了,像醉后的老翁。车停靠后,窗里所有的目光唰地集中起来,准确地说,是落在钱小红胸前的槽里。在这个小城市里,穿得这么露肉,需要不少勇气。站牌下的男人狠命却又不舍地一瞥,无可奈何,鱼贯而上。钱小红哼着“跟着感觉走,紧抓住梦的手”,脚击地面,悠闲地敲打节奏,不急不缓地尾随。
  风卷起灰尘扑过来,钱小红就眯了眼,再睁开眼时,只见车屁股甩下一股青烟。钱小红跺了一脚,心里骂了句“猪日的”,胸脯颤抖。
  钱小红钱小红!女人的声音,有一高个影子压了过来。蓬松的卷发满头,是个时髦的鸡窝,耳朵上两个巨大的银环晃荡,腥红的小嘴裂开嘻笑。
  杨春花!钱小红也喊了一声。杨春花曾与钱小红同桌,她这身装扮浓烈得象个真正的婊子,但并不性感。
  你在哪里做事喽?杨春花拿小眼睛瞄钱小红的胸。
  县招待所呀。
  好多钱一个月?
  150块。
  太少了,到我朋友的公司去干吧!春花嘴里劈里啪啦地说,拉起钱小红的手就走,拎个小鸡似的。
  约一站路的距离便到了。地段不错,吃喝玩乐周边全部具备,说不上繁华,却相当热闹。这种城市总这样的,街面不平不宽,墙壁上涂着政策宣传口号,树叶蒙着灰尘,槟榔嚼得满地都是,生活的痕迹很浓,像一锅混水每天沸腾。这个城里的人生活着,就好比嚼槟榔,嚼时有滋有味的,吐在地上,嘴里便有些干燥与麻木。杨春花的手握得紧紧的,像怕钱小红飞走。
  卷闸门很宽,穿过一排柜台到了办公室,黑沙发上,几个男人在烟雾中聊天。有女孩在写字台上劈哩啪啦地按计算机。杨春花说,谭老板,我老同学呢!看看么子样罗!杨春花像用的假声,把钱小红吓一跳。被叫做谭老板的男人站了起来,四十左右,秃头,不高,偏胖。他眼神迅速地扫过钱红坚挺的胸,笑着挥了一下夹着香烟的手,说,叫什么名字?钱小红,金钱的钱,大小的小,红色的红!杨春花抢答,然后紧挨着另一位稍年轻的男人坐下,那个男人的手便缠上了春花的腰。钱小红朝谭老板明媚地一笑。
  好!明朝上班。谭老板很爽快。
  当晚谭老板请客,在“迎春酒楼”的包间里。红旗化工厂刘厂长、桃园百货商场张经理、进出口公司李主任……钱小红代表谭老板跟他们碰杯。刘厂长满面红光,胖得像过年的猪,眼神在钱小红的胸上滚球似的。钱小红不喜欢。钱小红不懂巧言拒杯,就老老实实地喝,一滴不洒。钱小红是没喝过酒的,有点晕晕乎乎,就像夏天的中午,在教室里听课,知了麻木地歌唱,她就有点昏昏欲睡。这些男人血红着眼睛,个个说谭老板请了高手啊!钱小红就知道任重道远,去了趟洗手间,屙了一点,吐了一点,重新清醒了。一杯一杯,五粮液完了二锅头,二锅头完了是红酒,红酒完了灌生啤,把肚子当成厕所,胡乱往里面下东西,制造肥料。钱小红在关键时候站起来,还替谭老板挡了几招,把个杨春花看得眼睛发直。
  第二天谭老板那卸了顶的脑袋闪闪发光,说久攻不下的两座大山终于溃败了,财源广进呢!红旗是大厂,跟他们搞成一笔生易,本年度就可以掠开胡子吃稀饭。你过来,我带你识点货。谭老板打开了他的货仓。钱小红看到一堆破铜烂铁。谭老板说是阀门,这轻轻巧巧的铜质玩意,值几百块呢。那玩意管什么用?用处大着呐!好像被谭老板领进了财经阵地,钱小红既受宠若惊,又诚惶诚恐,她没搞清楚,自己才来,为公司做了哪点贡献喽,值得谭老这么器重。
  喝酒看知品性呐!你这个人直,值得信任,我看人没错过。谭老板好象知道钱小红想什么。过一会又说,明天开始你睡仓库,隔壁有间卧室,床、被、电视机都有。
  我听老板吩咐呢!钱小红第一回拍马屁。谭老板就乐了,说你学得蛮快。
  没几天钱小红就知道了,杨春花在做小老婆哩。男的是谭老板的同行,也是搞破铜烂铁生易的,叫马训马老板。钱小红发现这里兴叫老板。一个摆槟榔摊子的小生意人,喊他一声老板,会乐得罕有的大方,槟榔给你特惠价。谭老板说他跟马老板是铁杆哥们,杨春花原来是在谭老板这里干活的,交际能力不错,马老板要挖过去,谭老板就放行了。这不,来了更好的嘛!谭老板露出烟熏黄的牙齿。
  第一个月工资开了四百。杨春花叫钱小红过去搓几圈麻将,放松一下,交流一下感情。麻将打得不大,二四角,钱小红手气好,一下子赢了二三十块钱。马老板跟杨春花打对桌,马老板输牌不输德,笑咪咪的,就聊钱小红的工作。钱小红实话实说,要谢谢春花呢,这个月开了四百块钱工资。马老板就点头,不错不错,好好干。杨春花朝马老板睇眼色,马老板朝杨春花睇眼色,钱小红就知道他俩有事。以为他们因为中间还有另外一个人,不好说,也就假装没看见。过一阵钱小红的脚被人踩了一下,钱小红立即判断是马老板误当春花的脚踩了。
  春花有么子事讲喽?钱小红到底藏不住。春花就诡秘地笑,有件事很赚钱,不知你想不想一起干。钱小红说怎么个干法?你有谭老板仓库的钥匙吧?有啊。你晓得那里面有很多值钱的东西吧?晓得。谭老板仓库存货多,他是不怎么盘点的,我很清楚,你每个月从里面拿几个值钱点的出来,我们帮你脱手,三七开四六开随你。搞几个月就走人,怎么样?钱小红怔住了,心想,马老板不是谭老板的铁杆么?钱小红有点郁闷,说我回去考虑一下。
  其实也没怎么考虑,钱小红已动了这个心,甚至怀里揣着价值五百元的东东走到了半路,胸把那块破铜捂得温热。那是夜里,街上没什么人行走,两旁的杨柳树条儿很抒情地摇摆,她像个贼一样,心咚咚乱跳。钱小红你不是个东西呢!你贪这几块钱么?钱小红这么骂了自己,骂着骂着,觉得自己崇高起来,在大街上漂浮。钱小红半路调头,折了回来,悄悄地把东西放回了原处。这些细节钱小红没对春花他们讲。谭老板对她信任,春花对她有恩,她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不做,春花肯定会怀疑她出卖她们,而且也时刻担心钱小红会向谭老板告密,然后怕谭老板会暗中算计他们。做吧?对不起谭老板,搞不好会被抓起来。看来春花当她是老鼠,放进谭老板的粮仓了。我钱小红偷情偷人偷笑,哪一单是为了钱啊!钱小红为自己感动,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我钱小红的品德还是蛮高尚的。
  钱小红守着仓库,睡在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墙壁想了一夜,做出一个很悲壮的决定:辞工。站旁边好像有个饭店招聘,不如到饭店端盘子去。第二天钱小红就对谭老板说了,谭老板短秃秃的手指永远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他说,钱小红你对我有意见只管提,莫耍小性子。钱小红连连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受谭老板好多关照,工作却做得不好,哪里对谭老板有什么意见。钱小红表情发窘,呼吸急促,胸前一粒扣子崩儿掉地上,滚到桌子底下去了,想必是钱小红衣裳太紧,而那对奶子又不甘束缚的缘故。钱小红没看见。钱小红执意要走,谭老板不好再作挽留,又另外给她三百块钱。钱小红不要,说你为什么给我钱?谭老板说给你发奖金啊。我不要,这三百块钱奖金不是我应得的。钱小红你较什么劲呢?拿了这三百块钱你就无耻了,不要这三百块钱你就高尚了么?我还是没资格要。谭老板你说有没有当面拜把子,背后捅刀子的?当然有,林子大,什么鸟都有,也不奇怪。谭老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阅历。谭老板当得我的长辈,肯定比我清楚。钱小红带点暗示。我都晓得。谭老板呵呵一笑。你晓得?你晓得么子东西了?钱小红的狐眼就睁大了。你跟马老板打麻将了啊哈哈哈。是打麻将了。你们谈什么,我都晓得。钱小红心里一惊。还是告诉你吧钱小红,那是我的主意,我现在正式向你道歉,我对你没有丝毫戒备了。原来如此。钱小红心头涌起一阵不快,也就不冷不热地说,谭老板,可我对你不信任了,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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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0 20:26:15  | 显示全部楼层

请问这里招人是吧?在谭老板面前蹶完蹄子,钱小红马不停蹄地赶到“福满楼”餐馆。老板娘是女的,也就三十多岁,脸上像糊了一层石灰,用炭笔涂黑了眉毛和眼圈,嘴上抹了猪血,公交车上的握环吊她耳朵上了。钱小红觉得只要她笑,准会是裂缝的墙,劈哩啪啦地掉石灰。
老板娘上上下下地把钱小红看了几个回合,似笑非笑,盯着钱小红的胸,问,有经验么?什么经验?钱小红不明白。当然是工作经验,难道问你睡觉的经验么?老板娘提高音调。钱小红知道睡觉就叫做爱,心想那破经验还值得谈么。这老板娘根本没打算要钱小红,明摆着是戏弄她。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男的,胡子拉茬,说,应聘啊?钱小红便朝男的捅了一句,是啊,工作经验有,睡觉的经验也有!男的愣了,说,小妹子挺有性格,多大了?老板娘朝男人翻白眼,还问什么?我看她就不是干活的料。我十六岁,看我什么干不过你。钱小红对老板娘说。她知道老板娘怕留下她这个隐患,女人那点想法,钱小红还是知道一二的,好歹也有五六年的情龄。
十六啊,不算童工了。做过饭店么?男人很有兴趣。
去去去,少啰嗦了。老板娘拉下了脸,把男人赶鸡一样。
钱小红就很纳闷,吸引男人的地方,女人总是排斥。男个的欣赏跟女人的欣赏似乎总是敌对的。男人端着双肩,晃荡着撑不起屁股的裤子离开。大门口的透明玻璃门把钱小红撞得眼前发黑。
日头当中,钱小红踩着自己影子的头,差点掉进下水道的坑里。烂西瓜露出红色的瓤,黑色的苍蝇像瓜籽儿,密密麻麻地叮着,钱小红走过,嗡地飞起来,划一个圈,重新落下。树叶晒得打蔫了,肚子小叽哩咕噜的,他妈的真口渴。钱小红摸出一个硬币,买了一根香蕉形冰棍,一边往嘴里进进出出,一边留意着墙上、电线杆上糊着的东西。军医看性病、前列腺患者的福音、梅毒淋菌的帮手……就是没有需要钱小红的。
哎——!谁唤谁?太阳晒得人产生幻觉。
哎!叫声到身边了。是晃荡着大裤子的男人跟上来,还是端着双肩,而且有点驼背。到我朋友的店里做不?那口气好象在说今天晚上睡觉不?钱小红狠狠地吸吮变得很短的冰棍,从嘴里抽出来,说,你带路。钱小红从小这么吸冰棍。男人看得眼睛发直,喉结上下串动。你渴吧?我买支冰棍给你吃。钱小红问他。不用不用,到店里喝冷茶去。一会你就说你是我表妹。钱小红媚了他一眼,咬着吃剩的竹篾棍子嘻嘻笑。
你看,到了!本城发廊。男人伸出食指。
钱小红诧异了一下,她以为是去饭店。门面挺大,透明玻璃墙,屋里人影晃动。门口贴着一张红色广告:招聘洗头妹,年龄16—20岁,有无经验都行。
我看看你的手。
钱小红叉开十指。
很肉感,把指甲剪掉,实习一天。老板看完钱小红的手后,果断地说。老板是男的,二十多岁,精瘦,头发很长,前面看不男不女,后面看亦男亦女。钱小红私下底说老板像画画的。
洗头的加上钱小红一共有四个,还有一个男师傅,是老板雇的。钱小红荣幸地开始了第三种职业生活。不到一小时,钱小红就跟工友们混熟了,半个月后,来洗头的男顾客故意磨磨蹭蹭地,单等钱小红的空闲。
钱小红是天生的洗头妹。顾客往椅子上一坐,后脑勺不高不低,不偏不倚,正对准钱小红胸部的强力生长范围。男人们顶着一脑壳泡沫,跟钱小红聊来聊去,冲完水,进入头部十五分钟按摩的环节,男人便闭上了眼睛,脑袋往后靠,直到枕在钱小红的胸上。顾客舒服,老板高兴,就悄悄奖励钱小红,肯定她的价值和能力。
钱小红跟李思江最好,两个人睡的是上下铺。李思江是一个很憨厚的姑娘,纯净,可以说就是那深山里的矿泉水,善良得能感化所有坏蛋。
李思江说,钱小红你别出卖色情哦。钱小红扑哧一笑,说,李思江耶,你脑壳不开尺,我睡觉都不要钱,还有什么好卖的?李思江比钱小红小一岁,有一张白净些的苹果脸。
你是处女吗?钱小红问。
李思江不吭声。黑暗中钱小红就翻下床,和李思江挤在一起。
别把这些事藏起来,说吧,说出来人才痛快的。
这个……那年……李思江嘴里含着萝卜似的。
你摸摸我的胸。
李思江不敢伸手,钱小红就抓她的手,李思江的手停在局部,然后惊讶犹疑地摸了一圈,说,真的好大。
嘻嘻,我姐夫的功劳。从十岁开始,我姐夫有机会就摸,搓,揉,十二岁姐夫就搞了我。
这么大,很重吧?你摸我的,桔子一样。李思江很羡慕。
钱小红摸了,完全是柚子和桔子的差别。但后来钱小红哭了,说,姐夫真不是个东西。

晃荡大裤子的男人找钱小红洗过两次头,后来再也没出现过,糊石灰的女人把他封醋坛子里了。自从钱小红与李思江摊牌交底长谈过后,两个人结成死党,用当地话说,砍掉脑壳共得疤。李思江的脸蛋惹了祸,把隔壁士多店一个小年轻的魂勾走了,这小年轻偏是吃软饭的,在女朋友手下讨生,被那个长得粗糙肥胖的女人控制着。他偷偷摸摸到宿舍看过李思江几回,一起看了两场电影,就被那个女人发现了。女人在发廊找到钱小红,全身肥肉耸动,戳着指头说,你悠着点,莫在老娘门前耍花招。女人不知道是哪个洗头妹,只觉得钱小红胸挺得高,嫌疑最大。钱小红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辩解,阴阳怪气地说,牛吃秧苗不怪牛,只怪看牛的没看好!把女人堵得半天不作声,急得要扯钱小红的头发,钱小红一躬身溜得老远。
李思江耶,这样的男人理他做么子?由女的养着,搞得灵肉两分,跟卖淫冇两样!钱小红想起酒店那个北方男人说的卖淫,认为有偿的做爱,都可归属那一类。
可是,他说他喜欢我,不喜欢他发朋友。李思江困惑得不行。
他耍你的!做女的莫太被动,这里的男人都是前列腺炎哩!钱小红并不知道前列腺炎是怎么回事,既然到处张贴这种病的医治方法,肯定是比较严重,比较普遍的。钱小红有钱小红的逻辑。李思江一脸纯情,慢慢接受钱小红的熏陶,渐渐悟出些道理,从此几乎是崇拜钱小红。
有一天李思江给男顾客洗头,突然问道,你有前列腺炎吧?客人没听清,以为叫他往前面坐一点。李思江正要重复,钱小红就在背后撞了她一下。李思江才咽下没问。不过两人求知欲倒是挺强的,下班后就在电线杆上寻找“前列腺炎患者的福音”,有的字读半边,有的干脆没见过,嗑嗑碰碰,两个人凑起来,总算明白前列腺所在的位置。李思江吐着舌头,说,男人那东西,好复杂。

忽然就到了冬天,似乎什么都黯淡起来。天冷了,脚趾头在鞋子里躲着还嫌不暖,手指头在洗发水里泡着,就受罪了。日子过得干巴巴的,钱小红忽然有了一丝腻味情绪,好像总跟一个人一个姿势做爱一样,不休息几天,不换个花样,或者换个对象,就无聊得难受。最美好的事情也会做得像糠渣。钱小红一边洗头一边无聊地望着马路,看看街上的人们,他们好像都找到了自己该干的事情。
到S城去耍不?那里洗头工资多十倍呢。一个叫李麻子的顾客对钱小红说。
电视里听过这个地方,只知道天蓝楼高人牛逼,一个男人无数妻,就是不知道也有洗头的活干。钱红轻蔑而懒散地回应。
当然有,不但洗上头,还洗下头哩。广东的妹子太丑了,像你和李思江,肯定是冒尖货。李麻子夸了一句,并表示愿意提供帮助。李麻子的话很具煽动性,一会就把钱小红的大胸脯撩得一起一伏,激动得即将如脱兔般从衣服里面窜出来。钱小红再掌握了点情况,眼前就浮现了S城诗情画意的市容,和满大街走着的风度翩翩的男人。给李麻子洗完头,松了骨,钱红就觉得应该去转一圈,见见世面了。兜里的钱基本够用,钱不是问题,关键是得找个伴。钱红就私下地对李思江说了。李思江说有多远啊?火车一夜就到了。路费呢?好象是八十块钱。到那找谁啊?李麻子说会安排好。我想一想。还想什么?你不去我自己去,别怪我不够死党。
捱到月底,李思江还是犹豫,钱小红就有点火,愤愤地说,李思江你真是难产!憋这么久,还不下蛋!李思江生死抉择似的,难下决心。
晚上在宿舍,钱小红交待后事,说,李思江耶,明天上午你替我跟老板辞工,我晚上跟李麻子在火车站碰面。你就使劲洗吧,洗个老板当当!钱小红最后一句话把李思江激动了,李思江苹果脸一红,说,我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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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0 20:27: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身体交易

李麻子没有麻子,父亲姓李,母亲姓马,取名李马子,外号李麻子。李麻子不到三十岁,叫李思江家门小妹,样子蛮和蔼的。李麻子在S城做么子的?李思江问。李麻子做么子,跟我们冇么子鸟关系,我们只管洗头,清理粗细软硬色泽长短不一的毛发,按摩大小方圆形状各异的脑袋上的几个穴位,把顾客整爽了完事,说吓人点,就是收拾别个的脑壳!钱小红爆豆子一样。李思江发现她越来越神。火车咣当咣当吵得很,车厢的人东倒西歪开始梦中垂涎,钱小红忽然有点兴奋了,用肘子抵了抵李思江,说,思江耶,你想想看,五年后再回来,咱们是么子样子?李思江撑开苹果脸上的小眼,迷惑地扫钱小红一眼,再眯上。猪罗,莫困着哒,讲几句话喽。钱小红又用肘子推了两下。我陪你讲。李麻子说着把身体凑了过来。窗外灯光唰唰掠过。
火车的速度太快哒,我作呕哩!钱小红捧着嘴巴跑洗手间去了。
下车了下车了!李麻子喊。
到啦?!钱小红被惊醒,往窗外一看,看见了“广州站”,就想继续睡。
下车啦!李麻子扯了钱小红一下。
天都冇光,摸黑的,到哪里了?李思江擦擦嘴边梦涎,看着窗外,灯光下好多人哩,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
下车,到广州转车啦!
哦。噫?我的钱包?哇呀,我的钱包冇看见哒啊!李思江一醒来就往口袋里摸,一摸发现口袋瘪了,立即胡喊起来。
不会吧,看清楚些,你放哪里了?李麻子问。
就这里呀。李思江掠起上衣,露出长裤上面的表口袋。李麻子按了一下,确实是空的。
伍百块钱啊,呜呜呜……李思江哭得震天响,小眼睛便隐没在苹果脸里,只看到两条细细的横线。车厢里除了嘴角挂着讥笑的外,所有看得见的面孔全是麻木。
你何解困得像猪,你以为睡自家屋里床上啊?何解有犯罪分子?就是因为有人让他有机可乘!你不提高警惕,就是姑息放纵,再说严重点就是引诱犯罪,是变相的教唆犯。钱小红狠泼凉水,她知道这时节越安慰,李思江会哭得更起劲。钱小红书没读多少,阅人测事有一套。
人群走动,行李包打在李思江头上。
李思江忍得住哭声,咽不下泪水,跌跌撞撞地下了火车。
热。卸了毛衣,外套披着,晃晃荡荡。李思江又在裤袋里摸了几摸。忽然觉得这身衣服很土。
家门妹子,莫伤心了,我们走在光明的大道上。
李思江耶,李麻子讲得对,向前看,拿着。钱小红塞给李思江两百块钱。钱在李思江手心攥着,苹果脸再哭,脸就生动了许多。
好了,我们现在转车到S城,不要再说益阳话,普通话夹生夹白也比益阳话强。李麻子在外面时间久,普通话挺顺溜。钱小红和李思江先是发笑,接着发愣,益阳话说得溜溜的,一到普通话就舌头僵硬,翻不动。勉强说出来,除了李麻子,恐怕没人听得懂。钱小红把小学时拼课文的憨拙劲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咬,咬准了教给李思江。
你、叫、李、思、江,我、叫、钱、小、红,他、叫、李、麻、子,我、们、去、广、东。哇!看!好多香蕉,香蕉是这样结在树上的!钱小红一字一顿地练习国语,忽然冒出一句流利的益阳话。李思江展开愁苦的眉结笑弯了腰。李麻子朝钱小红呶了一下嘴,暗示车里还有其它人。钱小红就看到有个民工模样的男的在朝她笑,毫不掩饰地垂涎。傻麻P!钱小红挺了挺身子,心里狠骂!
李思江又在口袋里乱摸,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个不摞。
小红耶,赚了钱我要买好多好看的衣服穿哩!这身衣服乡里乡气,会笑死S城的人不?李思江紧挨着钱小红。
那要勤快点洗脑壳罗!新衣服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男人也会有的。钱小红拖着长音,数落着。
注意注意,请用国语。李麻子一直闭着眼睛打盹,忽然插进来作一次播音。
好,咱们说那鸟语。我、们、快、到、美、丽、的、S城、了。李、思、江、你、高、兴、不?我、狠、高、兴,性(心)、里、放(慌)、卵(乱)!钱小红说。于是,一路训练一路看,看到什么说什么,李麻子算是导师,适时指点一二,到S城时,两人的舌头解了冻,上上下下的也能翻卷几下,李麻子说,多翻一翻,会更顺。
中巴车车摇摇晃晃,停停靠靠。售票的小伙子一直站着,开门关门,迎上送下。斜挎着小黑帆布包,挡在大腿间,一只手压在上面,像在手淫。钱小红看着滑稽,偷笑。
钱是男人的另一条命根子。李麻子就说。
那女人的命根子呢?
女人的命根子是男人。
切,女人的命根子还是钱嘛!干嘛非得从男人身上绕过去呢?不是么,A是B,B是C,那A也是C嘛。钱小红一点不含糊。心想,对于晃荡大裤子的男人,要泡李思江的男人,女人才是他们的另一条命根子呢。
女人要从男人身上绕过去就有钱了,很快你会明白的。李麻子胸有成竹。
谁抓住了钱,谁就抓住了命根子!李思江开始云里雾里,继而恍然大悟。李麻子就噎住了,说家门妹子,深刻!
李思江讲得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钱小红又冒出流利的益阳话。
落车落车,马岗到着。小伙子喊。中巴车吐出三个人,屁股喷出黑烟,把人呛个半死。么子地方啊?钱小红李思江傻了眼。到处都挖烂了,黄沙追赶着车轮,立交桥刚刚拱起,路面空旷,建筑像一盘乱棋。李思江紧跟着钱小红,钱小红立马产生飘泊感。这是S城市马岗镇,市区再往前面一点。李麻子手胡乱指了一下。钱小红李思江顺着手指看过去,除了蒙蒙灰就是灰蒙蒙,哪里有高楼大厦的影子。四条腿失落地拖着,在李麻子身后一哒一哒,穿过小镇,就看到偏僻的荒地上,生长着白顶屋棚和平房,远远看到白牌子上的红色大字:废品收购站。
你收废品的?李思江泄了气。
不是。搞个废品收购站牛B啊。我只帮老板打工。莫小看废品小看我的老板啊,他是收废品发财办厂的。李麻子是真慨叹。
听说过捡垃圾盖小洋楼的,没想到捣腾垃圾,还能捣腾出这些名堂。钱小红暗自揣测。李思江一副饿瘪了的样子,钱小红更失望,大声说,到么子山上唱么子歌喽!李思江耶,先安顿下来再讲。于是,一行三人,大包小包地,在一条泥土路上前进,经过一栋又一栋小洋楼,又走了一段空地,拐个弯,进了一片临时搭建的棚区。
同你们讲过,不准外来人在这里过夜,按制度罚款!一个五大三粗方头方脑的男人操广东味浓的普通话在训人,手脚晃动,以不安份四肢充分表达内心的气愤。外墙上挂着一幅毛笔书法,也许算不上书法,不过是用毛笔书写的有关守则。李麻子小心地朝晃动四肢的人叫声“庄老板”,被称作“庄老板”的男人满面严肃,但见李麻子带着两个年轻姑娘,脸色如台灯,立即由最明亮拧至成朦胧柔和的色调。
呀,李主管返来啦,好多事等着你做呢。
庄老板,这是我老乡。老板气色一好,李麻子声音大了些。
哦,欢迎欢迎。辛苦噻辛苦噻。你先带她们休息。
工棚低矮潮湿,三四人一间,脸盆大的窗口,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到处乱飞。李麻子是个官,独间,摆了床加个小桌子,还余下一跨步宽的地方。
李主管啦,我刚叫饭堂加了菜,大老远,不容易啊。钱小红和李思江挤在床边刚歇下,庄老板进来了。
多谢庄老板哩,给你添麻烦了。钱小红说。
庄老板很和善的,慢慢你就知道了。李麻子拍马屁。庄老板眯眯笑,聊了两句家常,说,有什么事就找李主管,找我也行。钱小红李思江一齐点头,躬身送庄老板出门。李麻子就笑,说,老板一向这样,不许男的过夜,对女的格外热情。都晓得的。这是性别优势。
切!什么狗屁优势,我看他就是好色,有企图。他按耐不了多久的。钱小红在屋子里转圈。
你晓得就好,钱小红,得罪了他,我也得丢饭碗的。
噗——李思江,你来收拾他。钱红喷了口白开水。李思江苹果脸通红,真以为要她跟庄老板睡觉,只觉六神无主,心里七上八下。
李麻子的床像石板。吃过饭睡一觉起来,两人浑身疼。
睡得好吧两位。李麻子进来时满面春风。
好个屁,都不是人困的!老板表场哒?这么高兴?钱红扭着腰活动筋骨。
我都不晓是好是坏,既然大家一起来,就是一根绳子上绑的,我也不收哒藏哒。庄老板有一间发廓,不缺人,但他会想办法安排一个进去。另外,他要我问……
问么子?
问你们俩是不是处女。
处不处女有么子关系?
钱小红你不懂,这里的农民富得流油,口味刁,专搞处女,开红苞价钱很高哩!
李麻子你搞么子?老子不是来卖淫的。钱小红抖着胸脯站起来,李思江把她拉下。
莫发气,钱小红,是你情他愿,又不是强奸,卖不卖你自己作主嘛。李麻子温言相劝。
这时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你们湖南人,男的抢劫,女的卖淫,没一个好东西,都应该拉去枪毙!矮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站在一块空地上指手划脚。
老子有卖的呀,你卖呀,你卖还没人要哩!还不如死了算了,老家伙!高挑女子站在二楼阳台,穿著睡衣,声音尖刻。两人一上一下对骂,庄老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啪”地摔了抱孩子的女人一马掌,女人抱着孩子就哭哭啼啼地消失了。
你的床结实不?三个人挤,夜里塌了,会闹笑话的。钱小红问李麻子。
李麻子掀起床单,说,你看!
妈呀!砖垒的哩!怪不得硬得要死,晚上打架都冇事。钱小红嘻嘻笑。
睡着了谁打架?李思江问完,苹果脸就红了,然后对钱小红说,你睡中间。自己紧贴墙边睡下,不再说话。
李麻子你晚上不许乱动。钱小红厉声说。
我大气也不吐行了吧。好在天气凉快,六月天不热死才怪。
钱小红钻进被子里,仰天躺着。李麻子睡下,与钱小红之间保留小空档。钱小红觉得自己的睡姿在霸地方,就考虑侧身,钱小红胸大,在面对李麻子的臭脚和李思江的脊背之间,选择了紧贴李思江温暖的背。李思江身上的体味,也顺便取代了李麻子床上那股说不出来的混合味。
庄老板安排一个人进发廓,李思江不去,钱小红去,留下她一个人,她不肯,说什么也要两人在一起,这件事就算黄了。黄了就得自己找。
李思江耶,你听那满街鸟语,有意思么?听不懂。
学啦!冇得学不到的!
请问招聘洗头的吗?钱小红李思江拉着手,在马岗镇卷着舌头推销自己。
有经验吗?
有!
有暂住证吗?
没有,身份证我看看。
身份证?
是的!
没有。
计划生育证呢?
没有,我们才到哩!
三无人员啊?年边大清查,小心派出所抓了送樟木头劳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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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0 20:28:16  | 显示全部楼层

庄老板今晚请你俩卡拉OK。李麻子兴冲冲地,不起眼的五官在跳跃。
卡拉屙壳?么子家伙?新鲜,冇听过。钱小红说。
是啊,么子卡拉?怎么屙壳?你不去吗?李思江喜欢人多。
哈哈,就是唱歌啊,像歌星一样,拿着话筒喊。
李麻子,我看不止屙壳这么简单,庄老板按耐不住,李思江凶多吉少哩!
才不是呢,庄老板打的是你的主意,他总盯着你前面看!
你俩自己把握尺度,反正是一条船上的,吃好喝好唱好,不要惹急他啦!对了,应聘好了么?
钱小红说,正要找你呢,帮忙搞个暂住证。
我都得找庄老板,今晚唱歌,他喝高兴了,你就同他讲这件事。
我试试,任务还蛮艰巨呢!
在李麻子的建议下,钱小红和李思江穿了平日里最喜欢的衣服,略作了些打扮,各自提着惴惴不安的心,去唱卡拉OK。李思江尤其紧张,两只手把那条绑头发的丝巾绞来绞去。
两位年轻漂亮的小姐来啦?包房的灯光暖昧,庄老板的笑容暖昧。
介绍一下介绍一下,这是村长,我的事他关照不少的。庄老板眉飞色舞。
沙发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老实巴交的农民样,黑得像摸了锅底灰,他朝两位姑娘木讷地笑笑,不敢正眼多看,只是低头抽烟。
村长多大能耐,能关照到庄老板,必定能搞到暂住证吧。钱小红这么想,就跟村长套近乎,倒酒递烟,村长闷头喝闷头抽。
吃菜,吃菜!庄老板不断地给李思江献殷勤。
吃得差不多,喝得也上劲了,钱小红说,村长咱们一起唱歌吧。村长点点头,离开桌子,坐到沙发上。服务小姐开了音箱,声音震耳,电视机里出现着海滩和泳装女郎。庄老板移过屁股,紧靠李思江坐着,李思江惶惶地,一边回答他的话,一边往另一侧偏了身子。庄老板,你们也过来吧。钱小红喊,替李思江解围。你们先唱,先唱。庄老板转过身,脸红得像关公。
村长还真能唱歌。唱的是邓丽君的《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崭新的村长版。听的惊心动魄,毛骨耸然。村长上气不接下气,下气压倒上气,跑调不说,节奏没有,乱吼一气,五音有二分之十音不全。
感人,感人啊。钱小红鼓掌,倒茶,递烟。后与村长合唱了一首,庄老板与李思江就坐过来了。钱小红觉得前奏铺垫得差不多,可以跟村长谈了。趁庄老板唱刘德华粤语版《一起走过的日子》时,钱小红开始行动。
庄老板歌唱得不错哎,村长也经常练吧?钱小红凑到村长耳边,尽量大声。
村长摇摇头,说庄老板唱得好。
钱小红想,看来村长有自知之明,算实在人。一味恭维,说不定还误事。
村长酒量很不错,有机会还陪村长喝喝。
村长就伸出左手,叉开五根手指头,说,也就这么多。
半斤啊?我看不止哩!村长打了埋伏。
村长左手放下,右手指着钱小红,说,你波大。
钱小红不明白,波是什么?
这里,奶子。村长摸着自己的胸部。
打过波没有?村长紧接着问。
打啵?益阳打啵就是亲吻。亲吻这点屁事,还值得一提。钱小红觉得有趣,就故意腼腆地笑,不告诉你。
你的波这么大,肯定被人打过。村长说这些的时候,像农民谈论庄稼,一点不下流。
钱小红睁着狐眼想,这说法真新鲜。话题不受控制,正事还没说,却谈到了奶子,再说下去有点难扯回头了。钱小红着急,开脆就摊底儿,她说村长,我们刚到贵地,有些事,需要村长关照哩!
天天有人来,天天有人回去,这里人口流动性好大。村长咬音不准,神情如菩萨。
听说要查证?
有时查,有时不查。
村长,想请你帮我们办个暂住证。
你是不是处女?
我?钱小红噎住了。
我只给处女办。
村长办的是处女证?钱小红把这句话咽下了。


李麻子乱摆着两条腿,捧着本破杂志读得满目春光,三角裤在窗子边晃动,裤裆的破洞很抢眼。见李思江推门而入,忙坐了起来。
啊,家门妹子脸红通通的,唱的痛快吧?
李思江理亏似的,只敢瞟李麻子的两条腿。
以为你们会回得晚哩!李麻子笑笑,似是替不规矩的两条腿解释。
搞掂了么,钱小红?李麻子又转过脸。
搞个屁啊,真他妈王八羔子,一头种猪!钱小红憋气得很。
哎,小声点哩,庄老板怎么说?
我直接跟村长讲的。
小红你真搞错哒,庄老板色是色,有时还糍粑心的。李麻子把书一扔,替她们懊悔。
小河弯弯,流向大海,那庄老板最终不是还得求村长这个菩萨么?我想少走点弯路,哪个晓得,村长这头种猪,只认处女膜!就算是处女,老子也不搭这根筋!今晚浪费表情!
钱小红耶,村长讲哒不办,现在找庄老板也冇用哒。李麻子摇头。
李思江沾酒就脸红,进门时小睛睛格外亮晶晶的,现在却不说话,烦躁地坐下去,站起来,站起来,坐下去。
家门妹子,莫急,睡了,明天想办法。
李思江担心抓到樟木头去是真的,樟木头这个词,像妓院一样可怕。
李思江你有想法么?钱小红问。
我……我。李思江眼睛蜻蜒点水一样,在钱小红和他李麻子身上跑来跑去,脸憋得更红。
冇事,你莫急,先呆两天,我一个人出去看,冇回来,肯定是出哒事。我就不信,这么远的路跑过来,就这样卡死哒。李麻子这里蹲得几天,庄老板还好对付,还冇到山穷水尽的时节,就算真的山穷水尽了,也是转折的时节哒。钱小红豁出去了。
小红,你不晓得,庄老板总捉我的手,我躲开哒。
李思江耶,让他摸摸过过干瘾,瘾死他,瘾死他就好办事哒,你又不是处女,何解手都有贞操喽。
小红,我,我还是处女呀!
么子么子?那天夜里你不是讲过……
我骗你的,我怕你笑我,这么大了,还没谈过爱哩!
钱小红说,李思江你想得真的稀奇古怪。
小红,我要找村长办暂住证。李思江终于崩出了自己的想法。
啊?你发癫!那头种猪,你还不如跟李麻子干!
李麻子着实吓一跳,既冲动又沮丧,就说,钱小红,你不如去做鸡,收拾那头种猪。
三个人唧唧歪歪地闹了一通,没个头绪。钱小红那句“你不如跟李麻子干”,把李思江和李麻子搞得思绪翩翩。那李麻子一路家门妹子家门妹子地叫唤,李思江心里早有些懵懵懂懂,暗地里小鹿撞撞。
冇得过不去的桥啊!钱小红甩下一句话,屁股向外,面朝墙,倒头就往死里睡。李思江看李麻子,李麻子看李思江,然后一齐看那半边空床。李思江苹果脸就变色了,由耳根到脸蛋,由淡红到通红,满肚子心理活动在脸上活灵活现。李麻子清楚家门妹子动了心,觉得来得太快了,没拉过手就直接上床,太不符合爱情发展的轨迹了。李麻子当初叫这两个年轻女子来,初衷是讨好庄老板,若有一个成为庄老板的小蜜,他在废品收购站的地位就牢固,至少在一段时期内是不可动摇的。李麻子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到庄老板的玩具厂去,当个主管什么的,在那一两百女工里面混混,享受女孩子们青睐,也体面得多。李麻子物色钱小红,就是看她风骚妩媚,没想到钱小红还有些血性方刚,长些小刺,不太好控制。那李思江对钱小红也是言听计从,两人系一条裤上。只要钱小红同意,李思江立马就会跟村长干,她的初夜权在钱小红手里,通过钱小红,再交还到李思江手上。我李麻子敢动她吗?唯有等这俩人花光了钱,事儿就好办了!问题是李麻子不知道钱小红带了多少钱来S城。李麻子捡起破杂志,装模作样的翻。李思江也就磨磨蹭蹭地上了床,缩在被窝里,那姿势,像堆放物什,全无美女入睡的诱人,有几分警觉与防备,远不如她在火车上死睡的随意。
夜里钱小红醒来,身边空档挺大,正纳闷,却觉被子里有些动静,敛声屏息,钱小红立马明白怎么回事。操,这个李麻子,虽说是近水楼台,此时对李思江下手,分明是乘人之危,行小人勾当。钱小红心里一边骂一边难受,憋着一泡尿,想上厕所,又不敢动,好不容易旁边安静了,钱小红才翻过两座大山,去厕所唏里哗啦松了包袱,回到床上,就再也没法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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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0 22:56:31  | 显示全部楼层
水乳更好。
比赛期间,拒绝网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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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1 00:37:36  | 显示全部楼层
北妹好看,先转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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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3 10:13: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钱小红起得很早,洗把脸化点淡妆,扯扯衣摆,离开废品收购站转了镇上。穿蓝布衣的男工女工成群结伴,像牢改犯一样,胸前衣袋处一律刺着红字。他们嘴里嚼着馍、油条或者饼干,潮水一样陆续地卷入不同的铁栏栅厂门,消失。钱小红在铁门口晃动,向里面张望。
你找谁?搞保卫的小伙子严肃地问。穿得蛮威武的。
啊!我不找谁。对了,这儿要人吗?
你多大了?
十七。
哪儿人?
湖南。
什么时候来的?
有些时候了。
住哪儿?
老乡家。
你会干什么?
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
我们现在不要人。
不要人你问我这么多干什么?钱小红火了,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搞保卫的却闲着无聊逗她玩。钱小红差点把昨晚的窝囊气撒出来,忽想到自己没有暂住证,吵吵嚷嚷,说不定惊动派出所把自己给逮起来了。钱小红低着头,眼睛斜线往上,恶狠狠地啄了搞保卫的一眼,仿佛在说:走着瞧!
搞保卫慌了,惧怕钱小红跟这边烂仔有勾结,那些烂仔,老板差佬都敬三分的,便嘻嘻笑道,看你长得好,只想跟你说说话。你真的才来?钱小红眯眼两秒钟,再张开,眼神舌头一样舔过搞保卫的脸,搞不清楚是嗔怪还是轻蔑。暗底里盼望能从搞保卫的嘴里掏点情报。
小妹子莫生气,我也是打工的。我不能跟你讲太久,老板看见炒鱿鱼的。你到富安县去,幸福鸭手袋厂在招工,离这里十几里路,坐中巴车直达。我也是听老乡说的。搞保卫的指了指乘车的地方。顺着搞保卫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正是那天下车的地方。
钱小红扭过头朝搞保卫的歪头一笑,算是不和他计较。
去,还是不去?钱小红把一块石头踢得骨碌碌乱滚,正琢磨来琢磨去,冷不防有只手在她胸前狠劲抓了一把,钱小红惊悚,只见一个西装套白波鞋的矮个男人撒腿狂奔。怔怔地看着男人跑远,钱小红忽然扑哧发笑,真是鼠辈!光天化日下,在胸前摸一把,然后惊慌逃窜,也不知这猪日的获得了什么。这地方真乱,要是晚间,说不定还会遇到强奸。钱小红想着,就甩开膀子耸动胸脯,往车站赶去。
天气晴朗。卖票的一只手在窗外拍打着车门,中巴车穿慢吞吞地避闪着小镇的人群,转到宽阔的大道,才奔跑起来。钱小红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破中巴一路拉客下客,走走停停,新嫁娘喜车游车河似的。那开车的一脚刹车一脚油,把钱小红内脏整得翻江倒海,早餐没吃,昨晚喝酒时吃的几颗饭,吼卡拉OK时就消化了,钱小红就一个劲儿地干吐,绿色的苦胆水一口接一口,嗓子里发出敖敖的声音。车里人看着窗外的风景,打着自己的瞌睡,抽着自己的烟。中巴车发动机嘭嘭嘭,烧的是柴油,黑烟往两边飘散。
富安县的落车啦。售票的喊。
钱小红吐得脸色发青,车停下了。
到S城吗?钱小红忙不迭地问。
当然到啦!
钱小红不准备下车。
补票啦!
多少钱?
两闷(块)啦!
什么?
两块啦!卖票的改用普通话,外加两根手指头。钱小红掏了钱。
过关啦!落车验证,车在那边等你们。卖票的喊了一嗓子。
验证?验什么证啊?钱小红又糊涂了。
进S城要边防证啊,你有冇?钱小红茫然地摇摇头。
没有就落车回去啦。卖票的说完,车门拍地关上,往“中巴车通道”牌下开过去。
狗屁关!钱小红目光阴鸷,朝S城方向张望,被灰衣男人挡住了视线。
小姐,打洞吧?男人身体晃过来,晃过去,眼睛始终停留在钱小红的胸部。
打什么?钱小红边走边问。
打洞!真不懂啊?男人不急不缓地尾随,声音却火急火燎。钱小红猛地想到村长说的打波,隐约明白是某类事情的暗语。钱小红想笑,怪异地打量男人,摇摇头挺着胸疾步甩下男人。
钱小红一路看一路问,被人指来指去转晕了头,幸福鸭手袋厂仍像隐藏在健康人群当中的阳萎、前列腺炎、梅毒一样,还躲在密密的城市建筑中。读着电线杆、站牌下等无处不张贴的狗皮广告,钱小红发觉这世界好乱,仿佛只一霎眼间,千奇古怪的病就冒出来了。
小姐,你去哪里?摩托佬把车一横,拦在钱小红眼前,头盔扣着一张黑脸。
幸福鸭手袋厂,你知道吗?
哦,我知我知,来,我车你去!钱小红像掉进锅里的蚂蚁,走不出锅的迷宫,正双腿发软,一听这话,感动得差点哭了。摩托车一阵猛开,过街穿巷,绕得钱小红眼花缭乱。
到着啦。
谢谢,真的谢谢。钱小红说着,转身要走。
喂!冇给钱啦!黑脸像李逵瞪圆双眼。
啊?要钱?
当然啦,十块。
什么?十块钱?坑人呐你!
都这个价,快点,别担误事了!或者找个地方打一次波,十块钱就算了。摩托佬肆无忌惮,眼神在钱小红的胸上重重地划圈圈。
猪日的,婊子养的,打你妈的麻P,抢钱!老子今天是不是起早哒?钱小红叽里呱啦用益阳话骂了一串,无奈掏了钱,愤愤地到了幸福鸭手袋厂门口。铁门前围了上百号人,里三层外三层,钱小红眼前晃动黑黑的后脑勺。
是招工吗?
是。
听说只招三十人。
哦?
现在排队买表,填表。
然后呢?
等录用通知呀。钱小红与人搭讪。午间休息,队伍并不解散,钱小红也没敢离开,直排到太阳落山,才花两块钱把两份表填了,李思江的出生年月也是胡乱填写的。一周后公布录用结果,七天后来厂门口揭榜。操!考状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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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3 10:14:23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到住处,天煞黑了。棚子里的小窗口亮着,可怜兮兮地,像在慨叹繁华的遥不可及。在繁华的边沿清寂着,就像要李麻子睡在女人的身边,规规矩矩,大气不吐,纯粹是压抑人性。在这安静的背后,涌动着多少不甘与浮躁。然而,投入繁华,远没没有占有一个女人容易。李麻子来S城多久了?还在这里猫着;跟李思江才几天?就把她收拾了。开垦的还是处女地哩!处女膜这东西,是什么东西!这东西不算东西!李麻子算个鸟啊,这就捅破了一张膜,这膜有个屁价值,还不如卖个八千一万的,或许就是个东西了。李麻子才是张膜哩,像膜一样不是个东西。搞处女真能给肉体不同的刺激?多半是举红旗当先锋老子天下先一览众山小的心理作祟?!没有男人那东西,到底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钱小红替李思江惋惜,恨李麻子捡了便宜。
李思江不在棚子里,李麻子靠在床上发愣,眼窝下陷,黑糊糊一圈,活像熊猫国宝,不消说是昨晚挨夜的缘故。看到钱小红进来,李麻子眼睛一轮,泛过一片白色,忙调整身体和表情。
李苹果呢?上街哒?冇抓起来吧!钱小红急急地问,也没顾得上满面尘灰。
她,她到庄老板那里去了。李麻子迟迟疑疑的。
那老色鬼找她做么子?你,你就放心?钱小红只当他因昨晚的小动作有些不好意思。
我么子不放心喽?李思江又不是我的!李麻子拖声长调。
么子话?李思江不是你的?那你昨天夜里搞哒么子?李麻子你还有人性吗你?
冇人性我早干她了!跟两个女的睡一起,老子要不憋得难受,就有毛病!夜里衣服都冇脱,你问李思江!
啊——钱小红恍然大悟,你只是给李思江性启蒙。
钱小红,再这样下去,我迟早憋出病,你要不骂我,我就直说,我整晚都在意淫你们两个!我读的书少,只是硬充君子,柳下惠那傻B肯定阳萎。
啊——钱小红又发出一声感叹,没想到给你带来这方面的麻烦。
都怪我自己想入非非,老实讲,一个活男人躺在旁边,你有冇胡思乱想?
钱小红抿着嘴笑,说,这个事你最好问李思江,她离你近。你都不肯讲,她更不用说了。
李麻子便很沮丧。
讲么子喽?李思江声到人到,脚法有点乱。
李麻子就一阵稀里糊涂地乱翻书。钱小红嘻嘻偷笑。
你搞么子去了,苹果?李思江就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绿壳本。
么子家伙?啊——暂住证?!烫金字体跃入眼帘,钱小红第三次瞪大眼睛,这次瞪得最圆最大,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了。
嗯。李思江应了一声。苹果脸很平静,像头一回给自己穿上袜子的孩子,能单独干件事,增添了自信,小眼睛不像从前那样迷惘。李麻子拿过证件,木木地看完,交还。
庄老板办的?钱小红猛觉不对劲。
我找庄老板,庄老板带我去找村长,村长就给办了。
办了?村长把你办了吧?李思江,你你,你在干什么啊你!钱小红的眼圈红了,你怎么不商量一下,咱们总有办法的是不?
小红,我看到今天街上抓走很多人。处女膜是什么东西?我不觉得失去了什么啊,明天起我们就自由了。
处女膜跟自由这个词连在一起,钱小红找不出必然的联系,隐约觉得是一种悖论,而事实结果又明摆着,处女膜除了跟爱情没关系,与所有的事情有染。
夜里骂骂咧咧打情调笑的声音,清晰且坚定地传递过来。小棚子里只有三个人的呼吸,无声地祭悼李思江的处女膜。钱小红痛惜李麻子惋惜,李思江似乎无所惜。李麻子惋惜私下底还有另一层含义,他似乎可以使李思江的处女膜破得有乐趣些,虽然价值和意义不能和暂住证相比。钱小红痛惜,因为没到非得李思江卖膜这一步。李思江低着头,灯泡在她头顶,头发干枯,发丝间夹着白色头皮,看不见她的表情。哒、哒、哒。眼泪滴在李思江的人造革皮鞋上,冲掉灰迹,露出更黑的皮面。李思江把脚缩进去,泪滴在地上无声消融。她不时扭动屁股,坐姿很不放松。钱小红知道李思江身体不好受,起身提起红塑料桶去外面打水,胸比任何时候都挺得高,拖鞋怨怒地拍打水泥地面,叭哒叭哒远去,又叭哒叭哒进来,放下满满一桶水,桶底发出沉闷的声响。李麻子,热得快呢?钱小红气喘吁吁。李麻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牵着铜管的玩意,一头扔进桶里,一头插上电源,桶里就开始汽水一样冒泡。
苹果,等水热了你洗个澡,不够再烧。
一桶水肯定少哒,我再去借一个热得快来。李麻子说完出去了,李麻子走路的样子像干了三天三夜。
苹果,你搞哒保护措施么?地下添了个头影,钱小红也坐到灯泡底下。
么子保护措施?我不晓得。
就是……那种猪戴套了么?苹果摇了摇头,盯着地上的影子。
上回的倒霉事是么子时节?
过去八九天哒。
危险期啊!那种猪问都冇问一下?
冇,何解危险的?苹果急了,睁大红红的小眼。
冇看过猪配种啊?配哒母猪就怀崽,怀崽肚子就大啦!
啊?!苹果直起腰肝,右手摸着肚子,害怕得就像肚子里有猪崽子起拱。
莫急,讲不定那老家伙已经是废物哒,莫怕,苹果,冇得这么背时的。
嗯。李思江应答,心里却压上了一块石头。
这个还你,他给了我三千块。李思江揭开外套,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点出五张递给钱小红。
我有,你先留着。钱小红推了。
搞么子喽,钱小红,你嫌脏?
脏?操,苹果,我要讲这是最利索的钱!
那你何解不拿哒。
我讲哒我有钱,冇得哒再找你拿。
嗯。小红,我想赚哒钱学剪头发,自己开间发廊,不再洗脑壳哒。要不我们两个一起搞,搞一间比本城发廊还要气派的。李思江把钱揣回贴身的口袋。
蛮好的,自己当老板,再请几个洗脑壳的,翘起二郎腿都没人敢管。说着说着,两个脑袋凑到一块嘻嘻笑了。那李麻子手里拿着热得快进屋,看这情景就一阵木愣。李思江很快敛住笑,小眼睛瞟了李麻子一眼。钱小红提着另一个桶叭哒着拖鞋出去了,好一阵子才回到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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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3 10:15:13  | 显示全部楼层

庄老板能瞅准这个空隙钻进来,证明他是不断地窥视着的。午间时分,棚子里只有钱小红,她正翻看李麻子成天温习的破书,封面女郎红唇烈艳,是本脏不拉叽的地摊刊物。快三十岁的男人,就靠这点东西慰藉肉体和心灵,能不憋吗?李麻子其实蛮可怜的。李麻子回到益阳挺风光的,哪个晓得他过得并不自在,说不定在益阳混混,老婆孩子都有了,也不至于天天温习封面女郎。钱小红这么想着,庄老板就进来了。
阿红,噫?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庄老板把“你”和“李”一律讲成“雷”,他方头方脑满脸诧异。钱小红说庄老板请坐请坐。庄老板就一屁股坐在床上,跟钱小红并排。
李麻子和阿江上街买东西,差不多回来了。钱小红怕庄老板动手脚,其实他俩刚出去。
噢,阿红,还习惯吧?有困难吗?这么小就离开家乡,挺不容易的啊。庄老板十分温和。
真的感谢庄老板哩,打扰好几天了,我们会尽快的。钱小红心里点了灯笼一样明亮。
阿红,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庄老板挤眉弄眼,一副掩耳盗铃的神态,屁股借说话的当儿,朝钱小红这边挪了挪。钱小红看得明白,心想,这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小女孩子面前耍这点花招,如果知道自己被人看破了,那可真蒙羞哩。李麻子还要在他这里混着,自己毕竟在这里落了脚,庄老板还算是帮了忙的。钱小红就假装不知庄老板的小动作,也不避退,笑着说,庄老板你真的是个好人。庄老板傻呵呵地乐,屁股就一挪到位,紧靠着钱小红,右手伸直了,搭上钱小红的右肩,左手递过两张面额五十的钞票,阿红,你先用着,有困难再找我。操!钱小红心里骂了一句。觉得庄老板比村长还恶心,村长一是一二是二,这老狐狸偏把一做成二,不就是想和老子上床吗?还钓鱼一样,老子就吞你的诱饵不上钩。
这个……庄老板……钱小红故意扭扭捏捏。
阿红,拿着拿着。庄老板坚决往钱小红手里塞。这庄老板人矮手臂短,右手揽不到边,想把钱小红往怀里扯,但使不上劲。钱小红就假装什么也不懂,迟迟疑疑地接过两张钞票,又说了句庄老板你真好,故意站起来把钱往手提包里装,并盘算着怎么甩掉庄老板的纠缠。
哎,庄老板你的字真漂亮啊,我看过那守则,写得龙飞凤舞的,你练过书法吧?其实那是狗屁书法,写得像庄老板人一样,方头方脑,短手短脚。钱小红算是懵对了,庄老板就是爱表现自己的书法。庄老板的眼睛立刻笑成一条缝,说,我小时候想当书法家,家里太穷啊,初中都没念完。
庄老板自己练的?很有特点哩!钱小红奉承了几句,很想头头是道地分析分析,却一时无话可说,心里直懊悔书读的太少了,懵不住庄老板,拖不住时间。啊呀,庄老板我拉肚子,你坐一会。钱小红稀哩哗啦扯一段卫生纸,急冲冲往厕所跑。
钱小红返回宿舍时,庄老板已经走了。李麻子在抽烟,李思江在洗苹果,钱小红把自己往床上一扔,扯着被子捂了嘴,哈哈大笑。把李思江和李麻子弄得面面相觑。
操,没屎尿屙在厕所里憋了半天,老子精神蒙受巨大损失,要是不拿这个钱,贞洁烈女般地推了,那庄老板一君子起来,李麻子你就不太好混了。钱小红把刚才的事说了,又搞了一番总结性的评论。
小红你好多小九九啊!李思江递过苹果。
思江,捡拾一下东西,我们明早走算哒。脆嘣一声,钱小红手中的苹果缺了个大口子。
啊?!明早走?
嗯,还不走,庄老板会扣李麻子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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