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望海潮：柳永创调，见《乐章集》。此调咏钱塘（即今杭州），当是以钱塘作为观潮胜地取意。
玉麒麟
这一次我们没去玉麒麟吃饭。但玉麒麟总在我们的视线中，就像一个座标。从西湖边走过去，看到玉麒麟了，从西湖边走回来，又看到玉麒麟了。一个酒楼，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我们在杭州吃第一餐饭的地方，却由此产生了亲切感，看到它就有了回家的感觉。
前年本想专门写写玉麒麟的，开了个头，终于没有写完它。今年走在焕然一新的湖滨路上，远远地看玉麒麟，突然感觉它的门脸比记忆中的窄了许多。依稀还记得里面的装潢：中式的，漆着深色的漆，墙上挂着字画。我的侧面是那首著名的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不知是何人的墨宝，总之不会太有名吧。在座间推杯换盏吆五喝六的食客们，面对这首诗，是否会有所感触呢？我想多半不会。
印象中玉麒麟很贵。楼外楼也是差不多的贵。这回在河坊街的一家小店，自称小绍兴的，吃了一餐晚饭，也点了一份西湖醋鱼，一份宋嫂鱼羹，说实话，味道并不比楼外楼差到哪里去，价钱却低得多了。
去奎元馆吃面。不但面好吃，还看中了那儿的蜜汁藕。藕是煨得烂烂的了，入口即化，更难得的是浸透了蜜汁，甜而且糯，还撒着干了的桂花，一股清香扑鼻。吃完了藕，还舍不得碟子里的蜜，真想带了走，却不好意思让服务员打包。馋蜜的样子，还让相对而坐的人嘲笑：你真是个维尼啊！
莞尔。
都是蜜汁藕，知味观的就要差很多了。当然，知味观是大众化的小吃，本来就便宜，自不能与奎元馆相比。我不知道哪儿才有正宗的江南小吃，反正知味观的小吃我是不敢恭维的。正如南京秦淮河边的小吃一样，既无特色，也无滋味，三五元一份，裹腹而已。在我的想象中，江南应该是出小吃的地方，应该是出非常精细的小吃的地方，然而至今没有尝到。
湖滨
没有西湖，也就不会有杭州。因此杭州人打扮起西湖来是不惜工本的。
前年的杭州，湖滨路被围起来施工，看不到里面的模样。从旁边走过的时候，一直在想象拆开围墙之后西湖的样子。后来离开了，也还在想象。想象总是美丽的。虽然有时候现实会产生更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让想象黯然失色。
再回杭州，西湖围墙就已经拆掉了。据说是走后不久就拆掉了的。然而我看到的新湖滨，是在近两年之后的今天。一切对我都还是新鲜的。
湖滨的确是修得很漂亮了。
我很喜欢湖滨的那些房子，用巨大的青砖砌起来的，半面墙嵌着玻璃砖，透出世界顶级品牌专卖店那陈设优雅的店堂。猛然走近它，会产生阴森而压抑的效果。应该是新建筑吧，似乎还能闻到装修材料那种略酸的味道。感觉却像老房子，仿佛积淀着岁月的尘埃，徘徊着一些灰色记忆。青砖是很民族的，建筑样式又很西洋，高大，端庄，厚重，深吸一口气，便恍然置身于旧上海的老租界里了。
湖边的路也铺得很讲究，一看就知道是用的好材料。平时我们走在路上，并不会考虑自己踩着的究竟是什么，只有和建筑材料打过交道了，才会知道脚下的石头有多么贵重。事实上那些花岗岩和大理石，还有别的什么石头，都非常昂贵，据说有些部位用了进口石头，几乎是天价了。整个湖滨路就让这样的一些昂贵的石头覆盖了，我们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厚厚的钞票上。不要以为这钱花得很冤，所谓富丽与豪华的感觉，就是只能用钱买来。不信换一种便宜的石头试试，效果会差很多很多的。
如果仅仅是一条路，这路实在可以称得上漂亮。然而路旁是有湖的。豪华而厚重的装修，反倒让湖变得寒碜了。我们的西湖，它失去了自然风韵，有点像个人工湖了。它很拘谨，没有了晴时的潋滟与雨时的空蒙，就是一池子浑浊的水了。
现实的确冲击了我的想象，因为我的想象美丽却清淡。
豆娘
在六和塔侧的小水池旁，看到了一对粘在一起的豆娘。
蓝色豆娘是伸直着身体的，和平时没有两样；黄绿色豆娘弓着尾巴，凌驾于其上，样子显得有点别扭。两只小生命首尾相衔，在水池边轻盈地飞舞。我不知道它们是怎样协调彼此的，总之它们飞得很稳，像一架直升机，在细细的草茎上起起落落，来去自如。
我好象在哪里写到过，豆娘就是那种很小很小的蜻蜓，纤巧的，柔弱的，瘦削的，小动物。豆娘的透明翼，一定比蝉翼更加轻薄。它的身体也许有点像一根彩色的火柴棍子，却富有生命的弹性。它真是大自然的精灵，小精灵。它的存在让生命显得如此精致。有一次我甚至在超市的水果架上发现一只淡橙色的豆娘在飞，喧哗的闹市，瞬间竟因它而吹拂起山野的清风，是清凉而安静的了。
很想亲近这两只豆娘。亲近的办法很野蛮，就是想逮住它们。它们就在眼前，不怎么怕人，似乎用手就能拈住那对翅膀。然而总是在只差一两寸距离的时候，它们便兀然飞起，不慌不忙的，飞到不太远的地方，重新降落下来，让人失望，却又存着希望。
于是想起了遮阳帽。用帽子轻轻地一扑，竟将它们扑着了。
小心翼翼地揭开帽子，一对豆娘立刻飞起来，却是分飞劳燕，各向一方了。如果下手重一点，是可以逮着其中一只的，到底还是不忍心伤了它们，就任其飞去了。很后悔，这样棒打鸳鸯，造孽的。便发誓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很快的，就在心中原谅了自己。
六和塔所背靠的月轮山，大约很适合豆娘们的居住。沿着山路前行，到了九溪烟树，又在一道飞瀑旁发现了成群的豆娘，蓝的，绿的，黄的，红的，颜色并不艳丽，淡淡的，却是一种极清雅的五彩斑斓，它们贴着山崖飞行，并不畏惧过往的游人。这一次再没有试图去逮它们，却也没有发现成对儿粘在一起的。
九溪烟树的这一道瀑布，从山顶飞泻而下，注入一口池塘。塘水清可见底。水底是一片水草的森林。阳光在水面闪烁跳跃，水草在水下轻摇曼曳，还有豆娘，亭亭的，伶仃的，飞过来，落到萍叶上。闭上眼，就仿佛回到了童年。童心是和大自然最贴近的，然后就渐去渐远。因此，童年的气息，就是大自然的气息。
孤山路
西湖边最精彩的一段路，也许要算孤山路。
先路过曲院风荷。满湖的荷花已经盛开，阳光刺目，绿中泛白的一大片碧荷之上，立着无数的蓓蕾，鲜花，莲蓬，飞着蜻蜓和水鸟。荷花是最有乡土气息同时也最具文人趣味的花卉，开得很闹，瞧着却静，无论绿叶与红花，都好象蒙着一层淡淡的霜，给人收敛的感觉。是富贵的也是优雅的。湖边垂柳，丝一般的枝条在风中飘摆，与肥厚的荷叶相映成趣，远处有桥，桥上走着红男绿女。这就算是最典型的西湖景致了。
孤山路上大树成荫，靠山的是法国梧桐，临水的应该是无患子吧。自然还有香樟。西湖边的香樟和无患子都很有些年纪了，有些已经有一百岁了。特别是水边的无患子，树干粗得非两人合抱不可。树下有靠椅，椅上有时会坐着人。远远地看，在银晃晃湖光的映衬下，树与人构成浓而黑的剪影效果，是厚重与轻盈的完美结合，一幅画。
一座楼静悄悄地掩在墨绿的树荫后面。走进去，阒无一人，惟闻蝉声在高而远的地方鸣唱。室内凉幽幽的，却并无空调，靠墙陈列着书画资料，似乎是些展品。抬头看门楣，原来上面写明白了，这楼是清代大学问家俞樾的住所，现在就辟为他的纪念馆了。只惦着逛风景，无心细看，在室内转了一圈而已。忽然听到楼上有脚步声噔噔噔噔地响下来，一个穿制服的女孩子出现在侧门口，显然是这儿的工作人员了。看到有人，愣了一下，大约意识到这是游客，又漠然了，坐下来，无聊地望着虚空。
从楼里出来，心中生出无限感慨。都是人生一世，居然有人可以住在这座背靠孤山面朝西湖的楼里，独揽绝世的风景！而我呢？我不也是喜欢水的吗？我不敢奢望拥有这样一片湖水，只想有朝一日能在自己屋前凿一口三米见方的池塘，可以在其中盆栽几枝睡莲，放养数十尾红鱼，夜里看月光在水中荡漾，就无憾。却也只是此生的一个梦，不大可能实现的了。何况，还有更多的人，他们连一间象样的房子都没有呢，自然连梦都不会有。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感慨归感慨，还是得认命。我倒羡慕那个穿制服的女孩子了，她不也独揽着这风景吗？可惜她眼里并没有风景，只有不胜其烦的工作。
恰逢启功辞世，西泠印社为他设了灵堂。素来不爱书法，也不喜欢治印，觉得那都是些矫情的东西。因此不敢进入灵堂。只在堂外致意而已。
沿孤山路走下来，有很多可以赏玩的去处。都不去了。一直经过楼外楼，去寻苏小小墓。很小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首诗，还是一位共产党的领导干部写的。诗中写道：小小墓在湖北头，秋水涟漪话风流……据说此诗还受过批判，说一位共产党人居然去欣赏一个妓女，是腐朽堕落的表现。诗人早已作古，这两句诗却一直藏在我心中，不可抹去。既然到了湖北头，那是一定要去看看小小墓的。终于，在西泠桥畔，慕才亭中，我看到了这座不大的香冢。冢前有碑，镌着极简单的几个大字：钱塘苏小小之墓。墓其实是新修的，旧墓早已在文革中毁去。便是旧墓，也未见得就真的埋着那位绝代佳人。但我相信墓是通灵的，里面一定栖息着一缕芳魂。而墓前的游人，会用无限的遐思与那缕芳魂对话，所追慕的，也就是那片刻的幽思罢了。
离小小墓不远的地方，有武松墓。曾经轰轰烈烈的武二爷，到钱塘之后的收煞也是令人叹息的。湖风吹来，到这里都有呜咽之声了。
孤山路虽短，一次却走不完，它的内容太丰富了。留待春天吧。
你约过春天的，我等着。
观鱼
既然叫花港观鱼，就一定会应景凿出鱼池子，让游人有鱼可观。旧池子就在进门的右铡，穿过竖着石碑的亭子就能看到了，是个长方形的池子，用石头砌好的。池水呈黄绿色，有点浑浊，隐隐看到有鱼的脊背在浑水里游动，一团模糊的红黄色。石头是旧石头，看得出岁月的痕迹，这池子不是开凿在清代，也至少是民国挖出来的。没有人临池观鱼，荒凉着。
新凿的观鱼池在园林深处，是很大的一片碧水，有桥，有亭子，有水榭，经营得很像回事。池子边有座售货亭，有鱼食出售，三元一袋。也有面包可卖，一样的三元一袋。于是卖了面包，准备饲鱼。
已经有人在桥上喂着鱼了。绿水中翻涌着一大片红鱼，张着嘴儿争食人们投下去的鱼食和面包。不想凑热闹。过了桥，往园子深处走。猛然间，甬道上竟跳出一只松鼠，蓬松着大尾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人。爱煞了这小生灵，看见它，没来由地开心起来，呼唤身边人一起看。松鼠并不十分怕人，它一会儿钻入灌木丛中，一会儿又窜到水池边，不知想做什么。揪一块面包抛过去，它并不理会，倒便宜了两只麻雀，飞抢过来啄食，直着脖子往下吞，快要噎死了。这麻雀大约眼红水中游鱼很久了，又不敢下水争抢，饥火难耐，因此吃得凶猛。松鼠忽然跑过来，从我们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窜过，钻入树丛中不见了。等了片刻，再也不见它出来。
找到一块安静的水面，掰了面包扔进水里，只等了几秒钟，就有鱼儿游过来取食了。鱼儿是有嗅觉的。鱼儿用腮呼吸，却长着两只鼻孔。那两只鼻孔就是用来闻东西的。闻到食物的香味，它们便蜂拥而来。先来的是鲹子，又叫条子，杭州人叫棍子鱼的那种，喜欢浮游于水面，因此来得特别快。接着来的是青鲫鱼，再接着来的是红鲫鱼，然后才从容不迫地游过来巨大的红鲤鱼。我们通常看到的红鱼是红鲫鱼，它们体色鲜艳瑰丽，取食迅速准确，在水面上翻翻滚滚，如搅乱了一池玛瑙，又被绿水衬着，煞是好看。如果是好品种的锦鲤当然就更好看了。但这片池子里并没有真正的锦鲤，只有红鲤鱼，大的几乎有半米长，肥硕的黄红色身体游起来缓缓的笨笨的，分明看到了食物，一口吞过来却常常吞了个空，这时候，它嘴边两条胡子就显得很滑稽。三元钱的面包，一片一片地掰了投入水中，闹动了满池鱼，玩得开心死了。
饲罢鱼，游这个园子。发现草坪上放养着几只孔雀。手中正好还有面包，就喂给这美丽的大鸟了。喂的时候，孔雀的喙子啄在人手上是有点疼的。那点疼换来的却是快乐的大喊大叫。
出花港观鱼，忽然有点羡慕杭州人了：他们不仅拥有西湖，还拥有临湖而建的这么多免费的公园，花港观鱼只是其中之一。这里的每一座公园，无论换到哪一座城市，都会圈起来收门票的，而且一定票价昂贵。在杭州不仅不收票，还打理得这么好，真不容易。杭州人真是身在福中，只不知道他们知不知福，惜不惜福？
上苏堤的时候天色开始黯淡下来，西湖中映着胭脂般的晚霞，湖对岸的城市亮起了灯，天上的星星般。这时的西湖倒真有人间天上的感觉了。远处传来哀哀的鸟叫，是孔雀的叫声，极具穿透力，让人心中平空生出莫名的惆怅。原来孔雀竟是这样叫的。如果只闻其声，绝对想象不到孔雀会穿着那么艳丽的衣裳。
忽然想，那孔雀，只顾吃我们手中的面包，竟然没有开屏。
六和塔
前不久写过一篇《登临》，记了一些登塔的感受。对塔，我一直是怀着敬畏感的。塔这种独特的建筑，承载着很多历史的宗教的意义，附会着很多的故事与传说，无论依山还是临水，远远地眺望，哪怕是座新塔，它身体上也笼罩着一种苍茫感。走近了，登入塔中了，这种苍茫感依然不散，分明看清楚了它构造的每一个细节，却还是觉得它神秘莫测。
远远地看，依山临水的六和塔也同样神秘。
我是坐着火车过钱江大桥的时候远眺六和塔的。以前曾经无数次过这座桥，却没有留意六和塔就在桥的一侧。这一次我留意到了。我看到六和塔站在半山腰里，俯瞰着它身下的钱塘江水，还有我们这列飞驰着的火车。它褐色的木质外墙远远看去像是生锈了的铁。当然它不是真正的铁塔。真正的铁塔反倒没有一点铁锈红，是黑黝黝的。它的背景是墨绿的山，还有蓝天白云。我看了看车厢，除了我没人留意这座塔了。六和塔是一座著名的塔，它也应该是杭州的标志之一。以前它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武松出家和花和尚坐化的故事，这是《水浒传》里我最喜欢的两位英雄，可惜他们的收煞都很凄凉。现在它让我有了亲切感。六和塔。因为我们走近了它，我们登上了塔顶。
于是在我的印象里留下了浓绿的树荫，古老的香樟树，水池边轻盈的豆娘，稍稍有点陡的楼梯，轻轻的笑声，还有透窗而来的风。塔内是照例的阴暗。石塔外镶着木质的回廊，却是和别的塔全然不一样的。以前没看到它时，总把它想象成一座白色的塔。现在才知道不是的了。每登高一层，钱塘江就变得窄小一点，天地却显得更开阔。登到最高，凭窗望远，眼前便生出那一层悲凉的雾，只好深深地，深深地，呼吸。
独自莫凭栏。然而幸好，我并非独自。我们靠在一起。
我们指点着眼前的一切。我看到了那座铁桥，我说那是铁路桥，我想看到火车从桥上经过，等好了久，却未能如愿。后来我乘火车经过这桥，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钱塘江里，一艘驳船忽然起锚，缓缓地驶向天边，在绿色的江水中犁起一条黄色的痕迹。仔细地看，江水中还有一些这样的痕迹，只是已经散开了，浅淡了，淡黄乳白，是浑浊的。不知从何时起，我们再也不靠风力行船，江中便没有了风帆。记得曾经在长江上看到过风帆，有樯帆林立的壮阔，也有孤帆远影的缥缈。登上古塔，正该看帆。却看不到了。看一条铁驳子渐行渐远，聊以自慰吧。
六和的和，自然含着和美的意思。就取这层意思，是为愿。
涉溪
清溪不知从何处流过来。
涉溪而上，应该可以找到它的源头，是在很深很深的山里吧。走在溪边，总能勾起许多许多的回忆。比如进入虎跑的那条山路，奔腾的岷江，被清溪串起来的蓝钻般的海子，碧绿的神农溪，香溪，下牢溪……人朝山上走，水在身畔流，美丽的风景几乎都是一样的，不过只要留意，也会发现不一样的细节，当然还有不一样的心情。
沿着九溪十八涧的山路走进去。开始还有一些人走在前前后后，再往深里走就没人了。惟余空山蝉鸣。小溪在山沟沟中静静地流。积成水洼的地方几乎是不动的，仿佛一潭死水；水细处，逼仄的地方，才发现水在流动，于蝉声的间隙悄然地汩汩着，反又给山添了一份寂寥。有极小的鱼儿在水里蹿去蹿来。细看是柳条鱼，寸把长，长不大的。生命力却是极旺盛。溪旁开着一些闲花，也很不起眼。只是天太热了，大汗淋漓，走得有点累。
小溪从山上呈Ｓ形蛇行而来，走不多远，它就要横穿过山路，流到另一侧去，再走一段又横穿山路流回来，如此反反复复。每到它横穿的地方，虽有大石块垫脚，可以不湿鞋地走过去，可总是要生出涉水的念头。那么清冽的水，实在太诱惑人。走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脱了鞋，将脚伸入冰凉的水中。暑气立刻就消褪了。溪边方方的石块就像凳子，正好坐上去。濯着清溪水，心静了，这才发现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热闹，小蝶在作翩翩舞，蛾子们也在没头没脑地飞，甲虫落下来敛翅的时候透明的内翅总是要拖在外面一小会儿，蠓虫子们嗡嗡地闹着……一只极大的马蜂，至少比一粒花生还大，忽地一声飞过来，扑到溪边撅起屁股喝水，牛饮了好半天也不抬头。我们的脚在水中相抵，开始唱起歌。浸过水的歌是脆脆的，湿淋淋的，飞起在空中，竟然引来了鸟鸣。
没有任何的所谓人文景观，一路野趣。
人生是一条长路。有时候回首，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这时候，有些短短的路反倒会兀然从记忆中跳出来，格外鲜明的延伸在眼前。于是，那条绿色的山路，那条Ｓ形的山溪，那些鱼儿虫儿鸟儿，那些歌声，还有溪水浸着脚的清凉感觉，便约等于人生的全部。
（待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7-24 21:28:31编辑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