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文/桂珍
这气可真不是好生的,一家人谁也没吃饭。我把盆儿摔了,大福子躲了。
我胸口疼,睡不着。半夜12点了,大福子还没回来。哪儿去了?他能去哪儿?我坐在电话跟前,想打个电话,不知道给谁打。报警?不至于。给熟人打?嫌逊(丢人)。迷迷糊糊的坐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被冻醒了。这倒霉人,怎么一宿没回来。我这还得上班去。
到单位,书记就找我谈话。精简机构,统计和财务合并,不设统计岗了,看一下其他部门能不能安排。我一听,心就拔凉拔凉的了,明摆着就是下岗了,还不明说。我还抱着一线希望,就和书记说,哪个部门都行,让我干嘛都行。老公已经离岗待退了,儿子还上学……可是,我从书记毫无表情的眼神中,看不到丝毫的同情。他只是例行公事地说,再看看其他部门,让我自己也找找中层。
我从书记办公室出来,眼泪再也忍不住了,躲进自己的办公室一筹莫展。同屋的肯定留下了,要不在这节骨眼儿上愣没来上班。我拿出扑克牌抽出三张牌5、9、4。我就死。我绝望了。
别人大概都知道我要下岗了,后勤刘姐头一个进来安慰我,陪着我一起掉眼泪:“别哭坏了身体,咱这个年龄正是闹更年期的年龄,可别作病。”说完赶紧出去了。我知道刘姐是个好人,善良心眼儿好,可是没权。
那个问我打涡没打涡的同事又说了:“送礼有礼,不送礼没礼,活该你下岗。让你爱人来找领导。”“不用,你和他们单挑。”出纳李姐也进来了:“桂珍呀,这鸟食罐都让人端了,你还这么沉的住气,你有职称,有专业,这么糊里糊涂就算了,说嘛也得找领导掰齿掰齿(讲讲道理)。再说了,你哎,又不是小闺女儿,大老婆子怕嘛的,跳楼呀,人多的时候跳,拽着一头儿跳,我们拉你,要跟真的赛的,可不能真跳啊!一跳头儿就傻,准不让你下岗。”我这心都乱了,可不能听她的,还没准就是她坏的事儿呢,听说统计就让她兼管。
中午都吃饭去了,我也没心思吃。拿出扑克牌又抽了三张10、10、10。都是10,10代表钱哪,看来就是要送礼。拿嘛送?送给谁?烧香都找不着庙门。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财务主任进来了:“别哭,咱姐儿们一场,我要你。河里没鱼,市儿(事儿)上见。我去找书记谈。”“真的,谢谢你呀。”我破涕为笑了,心里想,原来那三个10是财务主任呀,还是有好人呀。
可是,过了一会儿,财务主任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没成功。”我又拿出扑克牌,现在我体会到人为什么要去算卦,那是一种自我安慰。人为什么要信佛?那是一种精神支柱。我心里随着桌上的小闹钟“嘀嗒嘀嗒”“阿弥陀佛”,又抽了三张牌3、4、3。我盯着看了半天,什么意思?三产?我去找找三产的主任。对,尽最后的努力。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三产名额已经满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
十四、 文/大福子
在电线秆子那吐了半天,连中午吃的都吐了出来。有的人围着看,我说:“看嘛,没看见过醉鬼?”说完了又后悔了,哪有自己说自己是醉鬼的呢?想打个的上南市,我知道那有个小戏院子,可是又一想,口袋里的钱不多了,走着又有点远,这个时候的人喝多了,指挥行动的想法就是最先出现在脑袋里的那个。喝多了的人就象是走在沙漠里,不单是行动上没有参照物,连头脑里也没有,所以,这个时候的我不能分析嘛。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就觉得口渴难忍。想起来小的时候渴了就找个水龙头歪着脑袋喝,那个痛快劲就别提了。心里想着,眼睛就到处寻觅。正好走到了一个小胡同里,进了一家的院子,找了个遍,就是没有水龙头,原来,现在平方的各家也不用共用水管子了,都接到了屋里,个人有个人的水表。
天已经很晚了,你想想,一个生人在人家院子里转,能不引起注意吗?这时候出来个女的问我:“你找谁?”
“大姐,我找水管子”。这个回答让明白的人摸不着头脑,她很快回到屋里,一会又走出个男人来,那个男人说:“找你妈嘛水管子,没有,去去去,走!”
我一听就急了,这口气不就是哄要饭的吗,我说:“大哥,你说话干净点,怎么那么多零碎呢?”
那个人说:“这是好的,你走不走?别找不自在!”
我一听也没示弱:“找嘛不自在,你能把爷爷怎么样?”那个人过来揪我,我一闪,喝酒的人脚底下都没根,就自己摔了个仰八叉。院子里的人都出来了,我和那个人扭打在一起,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告派出所呀,这个不是盲流也不是好人,哪有深更半夜的到院子里打人的!”也有抓我的,也有打便宜手的,没一会警察来了,把我带到了派出所。
大概是现在的社会治安太乱了,又加上浑身是土的我,我从警察生硬的拉拽中感觉到,他们拿我当了坏人。我被连推带搡的推进了警车里。说实在的,我除了给我儿子上户口以外,就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到了派出所,警察开始问我的姓名,职业,家庭住址等等,我心里赌气,我不愿意说,也不能说,因为我是和我媳妇打架出来的,说不出口。在说让她知道,这叫嘛呢?我给他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警察看我不说话就说:“你不说话有嘛用,现在是差五分十二点,现在说了,我们看看你没嘛事,就叫你走人,你要是不说,过了十二点,我们可就拘留你了,那个时候可不是简单的放了你的事情了,你考虑好了”。
我说:“我本来就没嘛事,我就是想找点水喝,你们凭嘛抓我?”
警察说:“你那么大岁数了,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信吗?深更半夜的跑到人家院子里,找点水喝,那马路上哪没有买矿泉水的,非得到院子里去找水喝?”
我说:“我口袋里没钱,我没法买”。
警察说:“你没钱买水,有钱喝酒?你把你的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我一边掏着一边说:“你拿我当嘛了,我是天津市里的人,我不是盲流,也不是小偷。”哎!我身份证哪去了呢?
警察看我掏了半天嘛也没掏出来就说:“每个公民都有义务接受检查,都有义务出示有效证件,我没说你是小偷,我也没说你是盲流,可你有这个嫌疑”。
你说这不是倒霉吗,怎么我就没带身份证呢?可是我实在是不能说,因为我不想叫我媳妇看见我这个狼狈样。
警察看我什么也不说就看了看表说:“还有一分种,你到底是怎么打算?”
我心里想,我就是什么也不说,我也没多大罪过,大不了天亮把我放了,因为我知道。派出所是不能拘留超过四十八小时的,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十五、 文/桂英
你说说介叫嘛事?煮熟的鸭子----就剩下嘴硬了,都到了这份儿上了还不赶紧给我姐打个电话,说一句服软的话能丢你多大的份儿?我姐在家着急啊,头一模儿(头一回)离家出走,我姐没经历过这事儿呀,哭得没了主意,这不是把我叫来了吗?要是知道大福子在姥姥家(派出所)住着,还着嘛急呀?
十六、 文/桂珍
回到家一看,大福子还没回来。“儿子,你爸爸哪儿去了?”“不知道。”他能去哪儿呢?一天一宿没回家,这可从来没有过,他这是成心气我呢,有本事就别回来,回来我也饶不了他。
正愣神儿呢,电话响了,肯定是大福子的。抓起电话一听,吓我一跳,派出所打来的,问了个溜够,我才听明白,是让我去派出所领人。我连惊带吓,也没敢告诉儿子,赶紧打辆的带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一看见大福子,我这眼泪就下来了。他两黑眼圈跟熊猫赛的,腮帮子也塌下去了,看着我心里又心疼又生气,这是为嘛许呢,把自己喝成这样,这个没出息的爷儿们。我心里想安慰他,可嘴上却不扰他,说出来的话就不受听。从派出所出来,我们俩一前一后,光怕碰见熟人,恨不得告诉别人,我不认识他。这么大人了,怎么弄成这样,丢死人了。
回到家后,我和他怄气,他说嘛我都不听,我不知道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感觉真是走投无路了,快要崩溃了。心急之下,我拨通了同学小丽的电话。
我和小丽在电话里足足说了20分钟,我也顾不上省不省电话费了。我说我下岗了,小丽还说,你已经幸运一次了,去年你们单位不就走一拨了吗,哪有嘛呀,让你们大福子养着你。那阵儿来我们家温居,因为她笑话我,我和她翻疵了,现在我听出她有点幸灾乐祸,我也顾不上计较这些,我像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一棵稻草,希望她能出点主意。别提大福子,他哪儿能值得上啊,我可没有你命好。小丽说,我给你介绍个大款,你上他们家做保姆吧。啊?让我去做保姆?太掉价了。小丽一听,那有嘛掉价的,人家里也没多少活儿,你看看再说。
撂下小丽的电话,我心里更不是滋味。我这好歹也是有文凭,有职称,怎么就到了做保姆的份儿上了,又把火发到大福子身上。你也不想想辙,我能去做保姆吗?以后同学朋友不得把我笑话死。你出去干点嘛?我干嘛?我能干嘛?现在嘛都不好干,你还让我开出租,你以为出租那么好开的?我都50了还得学驾照,拿本儿,买一辆夏利也得4万,现在出租牌照那么难办,你以为出租公司你们家开的。开出租?还不如卖煎饼果子呢。
呸!看你那出息,那就死老娘裤裆里了。儿子看我们俩矫情,开门儿去了。“你干嘛去?这么晚了。”“我上网吧。”“啊?!不行,你给我回来。”儿子早下楼了。“大福子,你还不给我把儿子追回来?”
十七、 文/大福子
怎么办呢,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无奈。有这么一句话:“屋漏偏遭连天雨,船破又遇顶风行”。我承认,我不应该借酒浇愁,可是,什么能解愁?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水要是到了你鼻子眼底下,你喘气都是致命的。嘛也别说了。
从派出所回来,媳妇比原来加了个“更”字,儿子一赌气公开说要上网吧,这不是顺嘴说的,因为原来这都是他偷偷摸摸的事情,今天他敢这样说,不但是藐视父母的权威,无视我们的存在,更深的一层意思是,家庭的这个变化,让他无所适从了。别的我都可以不听,媳妇让我去找儿子,我不能不去。
所以的网吧都找遍了,没有,我走在大街上,心里想:人是多脆弱的东西,看着我们活着,好象什么都有准备,可是,一但有个风吹草动,又为什么变的那么弱不禁风?我回到了家里,媳妇的眼都哭红了,她大概也真的累了,趟在沙发上睡着了。我默默是做在椅子上,看着她依然留在眼角上的泪痕,真的难为她了,这么多年以来,我为嘛就没有好好的看看她?我的眼睛里这个时候就象放电影一样,出现了她高兴,愤怒,委屈……的表情。
我又想,她没有错,可我做错了嘛?这一切原因都和我有嘛关系?我就这么坐着,看着熟睡的妻子……。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惊醒了媳妇,她坐起来,关系我坐在那,她问到:“儿子找回来了吗?”
我没说话,她推开了儿子的屋门,看到没有回过头来说:“我这是做了嘛孽了,爷们刚从派出所出来,儿子又走了,我还活着有嘛劲……”她的话音被电话打断,她好象对什么也没有了兴趣,l连看也没看。
我站起来接了电话:“喂,是刘大福家吗?”
“对,你哪?”
“我是南开医院,你儿子刘云被汽车撞伤,现在医院抢救,你来一趟”。
我拿着电话愣在那,我说不出话来,也忘了怎么和媳妇说,媳妇好象看出来出了事情,问到:“嘛事?怎么的了?你到是说话呀!”
“快,快去医院,南开医院……”
说完了,我跑出了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