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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的生意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掌柜的姓陈，年纪倒是不大，可这几年却是老了许多，鬓上的白头发象是跟生意的景气拧着，越发的向头顶的中心地带蔓延，也或许是茶卖的少，自己喝的多的缘故吧，陈掌柜十个晚上倒有九个晚上睡不着，睡不着就想事儿，越想事儿就越睡不着，如此反复，就连安眠药也被他骂成无奸不商的产物了。可他又是想啥哩？啥都有，天马行空：凭啥这摊子就老使唤一个人，自己可真成了驴了？说掌柜的是自己，但好歹这茶馆子也算是合伙来的不是，老王出的是暗股，能体谅，谁叫他是人民公仆来着；老谢可就是忒过分了，虽说你来的晚，占的股少，但毕竟也是真金白银不是？三天两头不来照个面儿，你自家的生意做的大，也不能不顾这边儿呀，我和老王还得靠这营生过活呢；还有那帐房的柳太太，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却越发的少见了回头客，而且隔天一件行头，哪来的钱？生意这么不好，莫不是黑了柜上的钱吧？
金小姐是茶馆里的常客，其实不为喝茶，只是闲来找个调儿，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这辈子是连吃带糟尽也败不完的，所以她也就不用为生活而操心，她最大的操心事就是坐在茶馆里琢磨着明儿的日子怎么打发。金小姐和陈掌柜是熟识的，只为一样的愁，虽说各愁各的事儿，于是两个人经常占个桌儿，面对面的坐，品着香茗唠嗑。但陈掌柜对柳太太是忌惮的，因为他正追求她哩，所以他对金小姐总是以礼相待，不敢越雷池一步，偏这金小姐天生的丽质，手里又攒着大把的钞票，人家凭啥就总照顾你家生意？于是王二掌柜的就得出马了，王二掌柜的叫起来有点蹩口，他是喝过墨水的人，将来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的（茶馆里的伙计们都这么看），所以大家见了他都要称一声王先生。王先生自打见了金小姐头一面，心里就下定决心臣伏于她了，那么标致，天生来的一个官太太不是，于是只要衙门里公务稍闲，他定要小跑着来茶馆，只为看金小姐，一个月皮鞋不定磨掉底儿几双。
老谢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更是官面上的人，其实他也是对金小姐心颐已久了，奈何老王天生是个痴情的种子，你若与他争，这不明摆着要吃瘪子嘛，老谢知道自己争不过，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老王，官场上的人，惹不得，一个条子下来，老谢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但老谢可是耐不住寂寞的，柳太太长的也不错，但就是脾气爆，一点就着，得躲着，他把目标锁到了茶馆新请来的角儿身上。角的艺名叫妖儿，人如其名，媚的厉害，那两眼能放电，她是陈帐柜吐了血请来的腕儿，陈掌柜和老王、老谢一合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于是抱定先赔后赚的小算盘把妖儿连捧带劝的给忽悠来了，还别说，这妖儿小姐初来这么一亮相，还真是博了个满堂彩儿，要不人家是腕嘛，你换个人还真兴许就不灵呢，登门的客儿倒是多了，可就是都一毛病，茶叶非贵的不喝，临走都喜欢记帐上，这可真叫陈掌柜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主顾是不能得罪的，没辙。
这生意好了，就要加人手，但加人手也得多笔开支不是？陈掌柜思前想后，整琢磨了一夜，终于一咬牙把招聘启示贴在了门口，条件当然是最好的，薪水也是要面议的，先蒙来再说，做生意嘛不得不精明些。可应聘来的不是长的丑，就是要价太高，总遇不到中意的，这一来急得陈掌柜上了火，吃不下饭不说，连牙床子也肿了起来。终于有天来了个运，姑娘姓许，乡下人，全身上下透着朴实，人长的也不错，汔茶的活儿可以学，人聪明，教教就会，更重要的是她会说个词儿，这可不是一半天能学的来的，而且乡下人要价也不高，所以两下一拍就成了。
许姑娘头天上班就跟老王撞了个满怀，老王拉下个脸刚要骂，话又缩了回去，为啥？看上人家了呗，许是近来金小姐有点厌恶官气儿了吧？于是老王拉着许姑娘的手，亲切的问撞坏了哪里没有，许姑娘连称是自己莽撞，老王不依，定说自己是百分之二百的错，而且要晚上单独请她吃饭来补偿自己的过失，最后陈掌柜不得不出来打个圆场，以免客人误以为门口在打架。
想来妖儿是烦老谢了，近些日子来茶馆的次数少了，表起演来也大多是没精打采，这可急坏了陈掌柜，趋势不对哩，他是谁都惹得，就是惹不得银子，银子，白花花的呢。谈谈吧，干还是不干？妖儿提出钱要加，还得非车接车送不可，陈掌柜满口的答应，当然这些额外的开销定要算到老谢的头上，回头跟柳太太合计一下，在他分红里扣。柳太太自己人来着，陈掌柜多落点，不就等于她的么。不过这事儿必须得支应老王一声，他看着憨其实骨子里精的很，也得假装把他当自己人，这是陈掌柜的生意经。
按下葫芦起了瓢，新来的许姑娘又嚷嚷着不干了，为啥呢？还是先了解下再说。起先许姑娘并不愿说，可走也不是嘴皮子一碰的事，合同摆在那，走？法院见，但还是先讲人情吧，陈掌柜死磨了一阵，终于明白了个大概，又是老王坏的事。陈掌柜心里这个骂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没事儿摸手动脚的不检点，可男人有几个不花呢？况且又都是合伙人，不好张口哩，经过苦口婆心的挽留，许姑娘终于还是走掉了，条件是不要工钱，但这笔账还是要算到老王头上的，亲兄弟还得明算帐呢。
寒来暑往，春夏秋冬，到了年底结帐，亏当然是亏的，但这亏是有门道的，陈掌柜赚，老王、老谢就得亏些，老王在衙门有份薪水，还撑的住，老谢嘛，根本就没把这仨窝俩枣儿放在眼里，当然柳太太心里是笑的，但表面上不能露声色，人漂亮那不够，得帐记得漂亮才是真格，总之这茶馆还是要开下去的好。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6-29 16:38:3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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