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鱼头

银杏儿

　　曾经，在九江下馆子，爱去南门湖畔的那座酒楼。那楼民族风格，雕梁画栋，造得十分讲究。楼里有一道招牌菜：烧鱼头。鱼是活鱼，就养在南门湖中的竹篓子里。有客人点了鱼，即时从湖里提起竹篓，拎出鱼，就在湖边的石跳上三下五除二地剟好；鱼肉切块红烧，头则斫下来单做。酒楼的水牌子上，烧鱼头是放在最头里的一道菜，也是最贵的一道菜，标明了，大盘一块二，小盘一块。每次去酒楼聚餐，我们都嫌贵，又觉得鱼头少肉多刺，不好吃，因此没有点过。 　　九江从前也叫过江州。长江在九江段又叫浔阳江。坐在这座酒楼里，我常常无端地猜测，这楼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浔阳楼呢？看楼的模样，和想象中的浔阳楼倒有三分相像。《水浒传》里，浔阳楼是宋江题反诗的地方。而李逵为了吃鱼，与浪里白条张顺在浔阳江中打架打成了亲兄弟，也是一段脍炙人口的英雄故事。虽然是杜撰的，却也见得九江那地方自古就盛产鲜鱼，而且烧鱼的功夫了得，鱼烧得好吃，不然，他们不会为了一口鱼就以性命相搏的。 　　某天去酒楼里就餐。我们是三个人，占据了一张桌子的三方。另一方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上菜的时候，服务员端来一个海大的盘子，几乎将桌面都占满了；盘子中间极其夸张地躺着一只大鱼头，被浓浓的酱汁裹着，一时间满座飘香。中年男人愣了，开腔说话，是北方口音：恁大啊，俺一个人咋吃得了？他朝我们看看，说：吃不了浪费了怪可惜，一起来吧。我们点的菜正好也上来了，无非是红烧肉回锅肉木樨肉，几张小碟子挤在一边挺寒酸。我将小盘子朝他面前推了推，算是一种入伙的表示，说：好，一起来。 　　我记得，那天我们就没怎么去动那几碟肉，四个人围着一盘子鱼头，稀里呼噜吃了个痛快。那味道不可形容，就是一个字，鲜。似乎此生再也没吃到过比那更鲜美的鱼了。大家都吃撑了，摸着肚皮，打着饱嗝，十分满足的样子，而盘子里的鱼头居然还有剩的。记得中年男人说过，那是一块二的大盘。用现在的钱换算，翻一百倍，就算一百二十元，那么大的盘子，也算便宜啊。印象中服务员似乎说过，那是鲟鱼头。现在琢磨，这鲟鱼也许就是所谓的中华鲟啊，那是国宝级的水生动物，真的能让我们给吃了？而且，鲟鱼适合不适合单烧鱼头，我也弄不清。只能存疑了。浔阳江畔，浔阳楼中，饱餐鲟鱼头，可能只是我的想象，是记忆犯了错误吧。但由那次起，尝到了烧鱼头的滋味，知道鱼头如果烧好了是比鱼肉本身还要鲜美很多的菜肴，却是没有错的。 　　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吃过了鲟鱼头，虽然听说现在很多地方确确实实地开着鲟鱼宴。吃普通鲟，也偷偷地吃中华鲟。其它淡水鱼的鱼头倒吃过不少。其它鱼不说了，四大家鱼，青草鲢鳙，似乎都可以用作烧鱼头的原料，也都在餐馆里见过尝过，味道各有千秋。但真正烧来好吃的，唯有鳙鱼而已。 　　鳙鱼又叫花鲢，也即我们常说的胖头鱼。 　　鳙鱼头做法有很多种，其中又以川湘菜系中的做法最为受人青睐。我最爱湘菜中的剁椒鱼头。现在去湘菜馆吃，讲究的，用一只青花大盘，鱼头是劈开了趴放在盘子里的，两片鱼脸朝上，清汤，撒满了红红的辣椒，还有大量的葱姜蒜，看上去就热闹而开胃。看到那只大盘子，隐隐约约的，就让我想起九江酒楼里那盘大鱼头了。但盘子到底还是不如那只大。有家馆子，记不得名字了，作兴半份，半只剁椒鱼头，用同样的一只大盘子盛着，端上来占了半只桌子，却只收人民币六元。如此便宜实惠，便是不想吃也想点来摆着看了。剁椒鱼头其实是一道蒸菜，剁椒是渍过的红椒，透着浓浓的辣椒酱香，略酸，正好掩住了鱼头那一点淡淡的腥气。鱼头极入味，看上去是完整的，吃起来却软烂可口。吃完鱼头，总是舍不得那一盘子剁椒，有时候就打包带回家，用它烧豆腐。 　　爱人沾不得一点辣。在家里给她烧鱼头，是一种极简单的做法：点杀一只鳙鱼，取头，约两斤左右，劈开洗净；取不老不嫩的豆腐两块，切成麻将块，与鱼头一起置入砂锅中；再放入葱把，生姜，醋，酒，注入清水，以刚好没过鱼与豆腐为好；放在炉子上烧开，撇去浮沫，然后用小火炖熟。这一道砂锅鱼头豆腐，很中爱人的心意，烧熟了端上来，她会坐在砂锅前慢慢地拆那鱼头，一根刺一根刺地细细啜，极受用的样子。鳙鱼头除了骨头，一切皆能入口，就连黑色的鱼皮也极富胶质，营养丰富。其中最好吃的，是两片鱼脸，实际上是鱼腮前的两条肌肉，滑嫩可口，就是太少，一片一口，只有两口而已。当然，鱼的脑髓也是很好吃的。鱼头中的豆腐并不腥，倒有一点特别的鲜味。 　　爱人啜过的一根鱼刺，弯弓一样，我说可以做牙签，就放在桌面上了。不知不觉的，就这样放了一个多月。擦桌子的时候，拿起来看看，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每看到这根刺，就想起她吃鱼头时满足的样子，心中也就生出许多的柔软。

小小菊花

你写啊写地心又柔软了啊，我可是看啊看地嘴又馋了，呵呵。

云上云上

中华鲟应该是可以正大光明吃了吧,淡水养殖的.吃的是肉,鲜嫩.鱼头也不大.银杏大约听错了.不然,另有鱼叫鲟鱼,却不是中华鲟了?

我想想,若是有陌生人相邀,我敢不敢一起吃呢?呵呵.

飞花似梦

“四个人围着一盘子鱼头，稀里呼噜吃了个痛快......“

”这一道砂锅鱼头豆腐，很中爱人的心意，烧熟了端上来，她会坐在砂锅前慢慢地拆那鱼头，一根刺一根刺地细细啜，极受用的样子。”

看了这些就想，若是一个人吃一盘子鱼头或者一个自烧自吃，一定枯索寡味。

雁南飞

我也喜欢吃豆腐鱼头，鱼头要花鲢头。

今天一看这些文字，一会儿就上街买鱼头来。

浮世绘

倒是想起小妖小七婚后烧的那个剁椒鱼头来，喜孜孜地拍出来展示给大家看，一如他们的幸福。

水光

这是银杏儿父亲写的吧？晕

银杏儿

这是银杏儿亲自写的，哈哈

特别月光

看到口水

受不了了 大中午的最受不了别人说吃

泡面去

言微

以下是引用银杏儿在2005-6-23 22:28:11的发言：点杀一只鳙鱼，取头，约两斤左右，劈开洗净；取不老不嫩的豆腐两块，切成麻将块，与鱼头一起置入砂锅中；再放入葱把，生姜，醋，酒，注入清水，以刚好没过鱼与豆腐为好；放在炉子上烧开，撇去浮沫，然后用小火炖熟。

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