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小区附近的街道改造工地,挖土机从几米深的地下挖出了两个脚鱼(外地也叫王八)。那东西是早些年城区扩展时在塘里填土时被埋在地下的。因见不到阳光,就施展了它冬眠的本领,在地下躺了几年,原本现世的机会不多了,可赶上了新街道要铺设很大的下水管,才有了翻身见阳光的机会,不过它们很快被人买走,看来下场是无须多说了的。良好的愿望是被人买走放生。
早些年人们是很少吃乌龟、脚鱼的。我小的时候,老家江南水乡,湿地多,污染少,水生动植物有很好的生长环境,因而它们在其王国里自由自在与人相处。乌龟脚鱼多得不仅在塘里、水田里能看到,有时在路上都能遇到。人们对吃乌龟脚鱼的人持蔑视的态度,如果哪家人吃这东西,会被大家瞧不起,连那家的成年男子都难找到对象。据老人们说,就是“王叫化”吃它,也绝对不会在灶上炖煮,害怕亵渎灶神。连形容那些表里不一、虚情假意的人也常用“王八敬神——作古正经”这句俗语。
城里却没那些讲究,有个城里人就经常到我们那里钓鳝鱼,打脚鱼,捉乌龟。那人腰里系根麻绳,常象藏族人那样有一只衣袖不穿上,走路时袖子一甩一甩,看起来很象三只手。到塘边就将袖子扎到腰间的麻绳里,下到塘里在水里的砖石缝里摸乌龟。由于长期在水里浸泡,那人的手脚经常破皮发炎,溃烂得让人看着很不舒服,人们就说他是鳝鱼、脚鱼、乌龟捉多了得到的报应。大人们都不喜欢他,小孩子却象看稀奇一样跟着看,有时跟很远。
捉乌龟的人一只手不穿上衣袖估计是为了方便,但当时大人们却说是有来由的:说从前有一个用挂钩打脚鱼的人,不仅眼法准,而且会诱捕脚鱼的法术,经常是满载而归。有一次,他看到大湖里有个很大的脚鱼,便打出挂钩却钩住了脚鱼的裙边,在收钩时,他感觉到了异样,经过一番搏斗,那脚鱼挣脱了挂钩。忽然湖里无风起大浪,那人吓得东西也顾不得收,拔腿就逃,他边跑边将衣袖穿上,恰遇有农夫去休息了,牛和犁放在田里,他赶紧扶犁耕起田来。不久来了一位气咻咻的年轻女子,问他是否看到一个三只手的人,那人钩坏了她的裙子,要找那人麻烦,他一阵谎话应付了她。原来那大脚鱼在湖里修炼多年,已经成精了。这故事现在看来矛盾百出,但当时我们可都相信的。
要说乌龟脚鱼真受人“器重”应该是上世纪90年代。不知是什么专家经过“研究”,发现乌龟脚鱼是高蛋白低脂肪的上等补品,人们为了自己,可就顾不了生态了,只要是乌龟脚鱼,大小通吃,一时间乌龟脚鱼也从不值钱的东西,变成了紧俏的贵重鱼类,身价短时间内不断翻番,在一些比较有名的“乌龟脚鱼”饮食专店里,每公斤一千多元还要预定席位。野生的几乎吃光了,人们便纷纷饲养,而这东西也怪,身价上涨了有人伺候了毛病也多了,那些应运而生乌龟脚鱼有限公司、集团公司想尽千方百计,修建温室、配制含激素的饲料,本来生长很慢的乌龟脚鱼们,在人们的“精心”伺候下生长迅速,当然随之而来的是它们的寿命却越来越短,徒有“千年王八万年龟”的虚名了。一阵风后,人们理性了,乌龟脚鱼的身价随之一落千丈。而那些涉足了乌龟脚鱼产业的能人,有的发了财,有的却破了产。
有时候很多事情说不清楚,古人说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按说那脚鱼被从土里挖出来,以及乌龟脚鱼们的身价暴涨,以致让人类精心喂养,应该不是坏事,可谁知道呢?不过有一条,不管怎么涨价,不管人们怎么看重它,乌龟终究是乌龟,脚鱼终究是脚鱼。在所有生灵的生存链条中,只是人这一环太厉害了,食性又是那么有特色,下一次不知又轮到什么东西倒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