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畔畔的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那就是咱有名的二呀二妹妹……”放羊的二愣子又在半睚上乱吼了,搅得正坐在碣畔上纳花鞋垫的二凤心乱如麻,六神无主,一阵酸痛拥上心头……
二凤与三娃本是从小一搭里耍大的,村里人一直拿他俩当一家人,见了二凤问:“你女婿是谁?”“三娃。”二凤随口这样说。再问三娃:“你袖子(媳妇)是二凤?”“那还用说?”三娃反问。两人一唱一合的,倒是满对事,常惹得村里俊女子愣小子眼红,谁不想和他俩一样有个对心思的?
小学念完,按农村的习惯,女娃子一般都回家不上了。二凤也一样,回家帮她大、她妈喂喂猪、做做饭,长下的时间和婆姨女子们学学衲鞋垫、绣花之类的针线活。
三娃那狗的则在镇上继续念初中,一礼拜回一次家。见见二凤,说上几句平常话,谁也害不下咯失羞。农村人习惯了,哪能和城里比那什么情啊、爱啊,想啊、念啊的,麻烦钱不够!这都是现成的米,就等着三娃子念成咯名堂下锅咧!
三娃念书还算棒尖,回回能考他咯班里头十名。三年初中念完,中考满有后劲。二凤也寻思三娃考个小中专没麻哒,到时候在镇上谋个营生,吃碗公家饭也是瞒美气的。
七月流火的日子迎来了中考,二凤想跟三娃一搭里嗑县城帮他考试,顺便看看县城的样子。三娃说:你表嗑,引咯袖子考试人家城里人笑话!再说咧,咱这沟沟岔岔的山路不好走,三轮车咯噔的人心慌,等偶以后有了营生保不准盛在县城,让你瞧个够!二凤听了心里美得像开了朵山丹丹花。
城里到究不一样,有楼、有车,还有些见也没见的东西。三娃感觉很不一样的就是城里太热,脑上、身上一股劲出水,口也干巴巴的。
第一天考下来,感觉没麻哒,就是口干舌燥的,想喝水,吃点有水份的东西。看大街上喀多人疙阄在小方桌边,吃一种跟面条差不多的东西。三娃也凑跟前问了问,才害开这就是凉皮。他也试着要了一碗,嗯,好吃,就是太辣,第一回吃这么辣的东西!吃完才晓得能少放辣椒油,以后会记住的。
到黑天麻哒了,肚子一阵一阵的难受,恼上、身上的水越来越多,三娃晓得自己难活了,估计是那凉皮吃坏了肚子。亲戚们赶忙把他送到医院,说是急性痢疾,还算送得快,不然可要人命咧!
一碗凉皮断送了三娃吃公家饭的可能,二凤后悔自己没能招呼好三娃,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三娃子脑搐的成干了好几天说,没事,是咱命不好。但又不情愿就这样一辈子盛在农村靠天吃饭。城里人的活法可不是靠几颗洋竽蛋蛋和黑豆能过好的,他迷迷糊糊感觉要和二凤过好日子,可靠庄稼的收成能过好日子的有几家?
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二凤听,二凤没说什么,她很相信三娃。
春节过后,三娃和同村人相跟着过了黄河,去一个煤矿揽工,一月有二百多块的工钱,老板看他年小,没让他下井,给他安排了个铲煤的轻松活。三娃心里可高兴咧!
第一次领到工钱,同村人对三娃说:你小子好命运,不用下井就轻松的拿到了工钱,家里还有个爱死人的二凤,头回客是你的,一定要请,要不下次不带你来了。三娃害不开还有这些规矩,人家说甚他就信甚:“请就请!”
实际上这种请客也就是几个人凑一起,干喝几碗酒散伙。可巧就是这几碗酒让二凤难过的了不得。山里人爱喝高度酒,58℃的二锅头正好对他们的胃口。两碗喝尽,睡了一黑天的三娃殁了,二锅头要了三娃的命。
……
“哎哟……”纳鞋垫的针攮着二凤的食指,渗出一滴血。二凤急忙吸进口里,一滴血三顿饭,老人们常这样说,二凤记下咧,这血味有点寒(咸),二锅头也是这个味道?三娃要是还在,肯定能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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