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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纷花事》
一、 花之美
说到美，恐怕没有人不认为花是美的了。四季之中，人欣赏美、追求美、创造美。其中，花是引线。春风中，田野上，一路菜花熙熙攘攘，看得人们的眼花了，胸也舒展了；夏日里，伴荫依柳，赏小荷、赏蜻蜓，人的心是静谧的；秋月下，鸣虫哀晚霜，黄花独自香，人的神情是镇定的；在冬季呢，踏积雪吱吱有声，寻寒梅，孜孜不倦，此时的人与其说是在寻花找花，不如说是在找那份君子般的高洁。
花之美，到底美在哪里？
花之美，在其颜色。世间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唯有用三棱镜才可以从日光中分离出它的本色。花之色彩，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用三棱镜来分离出来的，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从妙手丹青高手调色板上调和出来的。描写花的颜色，人们常用“红的象火，粉的象霞，白的象雪”，五彩缤纷、五光十色，斑斓绚丽等词语来形容。花与花之间，同一种花之间，一株花上的不同花朵之间，一朵花上的不同花瓣之间，花瓣的不同部位之间，其颜色也千差万别，因此这是一般语言难以描述出来的，要了解花色之美，非亲眼所见不可。不同的花色有不同的个性，因此人们就有了一些偏爱。有人喜欢红色的花，它代表热烈、积极、真挚；有人喜欢黄色的花，大凡黄色是帝王的专用颜色，所以它代表高贵和权势；有人喜欢蓝色的花，它由于有着大海般的色彩，因而显得稳重、平静、深沉。有人喜欢紫色的花，它代表神秘。似乎黑色的花和绿色的花很少，据说有黑玫瑰、黑郁金香等，那可是珍稀品种。花之所以黑色的少，也是它的生理特征决定的，黑色的花，对所有波段的光线都可以吸收，这对它的生存是有害而无益的，在与自然的长期抗争中，花也学会了自我保护的本领。绿色的花大概只有绿牡丹、绿梅花了，不过也只是淡绿，不会绿过它的叶子。也有一些花，一朵花上就有好几种颜色，比如三色槿，有称猫儿脸，一朵小花上就有白、黄、紫三种颜色，小下大的三片花瓣勾出猫样的面容，深紫近黑色的两小斑点出其眼睛，另俩紫色花瓣活象两只耳朵，从头部升了出来，如逢微风过来，猫朵左右摇动，猫眼一眨眼一眨眼的，似乎在和人微笑致意。
花之美，在其形态。牡丹花自古以来被公认是“花中之王”，它之所以美，还是由于它独特的雍容华贵的姿态。它的花朵硕大丰满，是其他花卉无法比拟的。“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这是唐代诗人李正封赞美牡丹的诗句。唐代襄阳著名诗人皮日休曾在《牡丹》一诗中写道：“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自然，牡丹花为花王，其香气也是一大原因，但主要还是它多姿多彩的形态。还有一些花，其形态也是十分诱人。鹤望兰花器独特，剑一样的叶丛中探出花枝，花头似一鹤挺立，头上鲜黄花瓣似翎羽束束潇洒飘逸，整枝持张望态，似有企盼，是在等亲人苦苦团聚，若旁边还有一枝，却又象一对恋人相互依偎低低絮语。此外，新出芙蓉，临水照影，捧珍珠以玄彩，迎清风而婀娜，如似佳人在水一方。红嫩海棠，碧叶为妆，似二八女子，闺房倚阑，俯首凝思，含情默默。
花之美，在其香味。一般公认，最香的花是玫瑰，一种开白花的野玫瑰其香气可达数十里。从玫瑰花里提取的玫瑰香精，是天然香料的主要来源，其价值比黄金高过数百倍。香味其次的应该是九里香了。九里香属于芸香科植物，原产热带，也是白花，花期在8－10月，花香浓郁持久。是家庭栽培香花植物之首选。米兰与九里香近似，只是花朵要小，香气也差了许多。值得一提的是，大多数香花植物如茉莉花、玉兰花等，其花色就不那么丰富了，都是以白色为主，想必也和人一样各有所长，不能迁就。
花之美，在其新奇。奇，主要奇在花期。春秋冬夏，花依次开放，一旦打破常态，也就新奇了。桃花本为三月开，大林寺桃花则不同：“人间十月芬芳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是花期推迟的例子。也有花期提前的，梨、苹果、梅、杏等蔷薇科植物常出现“二次开花”现象，春天开花夏季结果秋季收获后，有时居然在初冬又开出花来。这种现象的出现，一般是在暖冬，气温比常年要高，花儿们错把冬天当春天，迫不及待地冒冒失失地挤出头，居然想来开花结果，在寒冬，这无论如何也是白费劲。这样只是把积攒了一季的养分和精力平白浪费。有人喜欢把花比作人，我看，这些花一定是花季少年，还不太懂世间变故，才上了暖冬的当。花期之奇，还有一种情形，一天之内，花全开的时间也不尽相同，一般来说，白天中午是花开的旺季，可是也有例外。牵牛花习惯早晨开花，一到中午，也就合上了花瓣，谢绝群蜂流蝶造访。此时睡莲花才刚刚睡醒，打几个呵欠后忙着开花。不等红日西沉，却又合上花瓣，潜入水里，开始下一个睡眠。昙花呢，趁着睡莲沉睡的时候，也趁着人们的不备，悄悄开放，它才不管开放的时间是短是长，人们在不在意。反正来到世上，已经潇洒地走过了这一回。有人感叹于“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花好像没有这么想过。有的花，花期特别长，很难见到它花的模样，由于少见，也就见奇了。“千年铁树开了花，万年古木发了芽”，是说机会难得，也是说铁树开花要很长的时间。我见过铁树开花，在外形上和其它裸子植物的花也没有多少区别，只是个头要大一些。也有人看后觉得很一般啊，没有什么看头啊，等啊等啊盼啊盼，等来的盼来的就是这个啊。看得出来，说这话的人心里有遗憾。这好像是一位小伙子钟情于一位姑娘，苦苦追求十余载，终于达成心愿，经磨合，方觉姑娘平平，于是对长天一叹。
花之美，在其神韵。“花虽无言最有情”。韵是花的风格，是花的神态和蕴寓于花中的那种气质。梅兰竹菊被认为是花中的“四君子”，是认为最有气质的花卉，人们对此的赞誉够多了，不必累絮，说另外一些花吧。有一种花，叫倒挂金钟，听名字就知道它的花形似钟，花开的时候，花枝斜出，缀入三两只小钟，随风摇来，仿佛可以听到叮咚叮咚的钟声，听到春天渐渐到来的脚步。他应该是春的使者，在这一点上，迎春花倒显得失职。如果植物学家不反对，我愿意将它命名为迎春花。有一种花，诗是这样写的：“花开不满口，含笑又低头，拟是似人笑，深情暗自留”。说的是含笑，一般来说，花儿都是极力展示自己的美丽，可是含笑花不同，它到老的时候，也只是半开，象是害羞，更象是一个大家闺秀，深藏不漏，不苟言语，只是那么微微一笑，却百媚众生。说含笑是害羞，它远不如含羞草害羞。也许大家都有这样的经历，人的手指一旦接触到它的羽状叶子，哪怕是一小片叶子，它全植株所有的叶子都会迅速合拢起来，似乎是受到惊吓而自我保护起来，更多的说法当然是害羞。
二、花与人
古往今来，爱花、种花、赏花的人不计其数。不少文人墨客爱花写花，为后世留下许多经典之作，广为流传。晋陶渊明爱菊，南山下、东篱旁，采撷一束乐悠悠。唐元稹也爱菊，他诗中写道：“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宋陆游爱梅，称道梅花“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毛泽东也爱梅，“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白居易爱芍药，它在诗中写道：“两三丛烂漫，十二叶参差，背日房微敛，当阶朵旋欹”。这些诗词，都说明一个问题，爱花、种花、赏花是自古以来人们的一大乐趣、一份寄托。
说花，人这样分类：有的朴实浑厚，有的端庄秀丽，而有的却婀娜多姿；有的婀娜苗条，有的威武豪爽，而有的文质彬彬等等如此。其实，这些词语原本都是用来形容人的，人们爱花、赏花、赞花总习惯把它当作人来看，尤其喜欢比作女人来看。在传说中，几乎所有花都是女人变的。在中国，牡丹花是湘鄂西土家族一位猎人的女儿变的，桂花是仙酒娘子变的，桃金娘是一位性陶的妇人变的，荷花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一个命叫玉姬侍女变的。在德国，传说百合花是一为叫爱丽丝的姑娘的姑娘变的。非洲菊是马达加斯一位名叫斯朗伊妮的少女变的。即使是与花有关的故事，都一定和女子有关。“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讲的是一个凄缠悱恻的爱情的故事。不过也传说有的花是男子变的。向日葵在英文中称太阳花，是太阳神变的。在希腊，水仙花是一个叫那格索斯男孩变的，他长大后十分英俊漂亮，许多姑娘爱上了她，但他对她们冷淡，有一次，那格索斯打猎回来，往清泉里看见自己，并爱上了自己的形象，终日厮守在自己的影子旁边，一直到死，死就变成了水仙花。
话说到这里，我心里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既然花是美的，如果把它当成人，也一定是美女或是美男子，但花这个字，一旦组成词语，似乎就不是那么美好了，往往带有贬义的色彩。说某人喜欢花言巧语，说得天花乱坠，是讽刺他在胡乱吹嘘。说某人有花花肠子，喜欢耍花招，是指他暗地里在使阴谋诡计。说某人花拳绣腿，摆花架子、象绣花枕头，那是在挖苦他中看不中用。说一个女人花红柳绿水蛇腰，打扮得花枝招展，那一定不是一个好女人。说女人卖弄风骚、不守贞操，用水性杨花、红杏出墙。说女人红颜薄命，用命犯桃花。说一个男人风流，往往说他花心，是个花花公子，喜欢花天酒地，爱好寻花问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染上花柳病。说某人办事搞得花里胡梢，那一定是不切实际。说某人落花流水，那一定是失败得很惨。即使是水中花，那也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及。种种带花的词语大凡多半如此，能找出几个中性词的也只有心花怒放等少数几个。
想到这里，觉得中国的方块字也真有意思。话说回来，花是花，字是字，花依然是美的，花的美不会因为这些词语的不好意义或者说是贬义的而减退半分。这一点，花也是知道的，也就不必多说了。
4/7/2005初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