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河,流过了一个又一个季节,只剩下回忆里的风景,还在风中流浪......躲在记忆里的那些人和事,以及那些经年难忘的方言,一起都刻在了成长的痕迹里,欢笑.留连,像一层铺在季节深处的叶子,密密的盖过我们的回想.往事如烟而往事又并非如烟,它似不连贯的黑白片,模糊的.一幕幕的呈现在眼前,就如很多年以前,大街上马车过后撇下的、一串串叮叮当当的铃声......
* * * * * * *
那 年
1973年的春天,我们高中生毕业了。原来升学时“四个面向”的美好愿望,除可以因病留城待业外,全部统一为“一个面向——农村”。我本可以留城,但我在“宁愿当个正式农民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也不能赖在家里,等待机会当个临时工”的豪情驱使下,主动要求和同学们一起下放到了位于井岗山西麓.地处群山环抱之中的——酃县石洲公社。
从公社大院出来,向右拐,大约四五百米远,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向山坡上伸去,直到没入青黛色的大山里.我们就插队在那不知名的山顶上.
知青小组有八个人,四男四女.年龄在15--17岁,正当灿烂的"花季雨季".
傍山是一栋六间的.专为知青筑造的"干打垒"黄土屋.八个人分住四间小屋,还有一间灶房和一间饭堂.厕所是在屋旁路边的山堪边挖个土坑,架上两块木板,四周用竹片编织成一人高围墙的杉皮顶棚.上厕所时,需请人在路尽头站岗,否则路上有人经过,足以使人提心吊胆的.
喝的是井水,水清澈见底且口感微甜.挑水去的时候,要下一个陡坡,经过一段小路,再继续下一段坡,才到井边(直线距离约为200米).满满一担水有七八十斤重,挑进厨房已是气喘吁吁.
我们用碗口粗的楠竹,一破两半,打通竹节,一节节头尾相连起来,架在屋旁,将山圳里的水引流下来作为用水.
刚去那阵,正赶上春种.斜风细雨里,农民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在田间忙碌着.我们歇了两天,就凭着几分新鲜感,开始与农民一起"同劳动,同学习",努力接受再教育,改造"自己的世界观".很快,我们学会了耕田,插秧,耘田,种菜,上山砍柴...等农活.
到了双抢时节,我们每日天不亮起来,腰上扎一根罗布手巾或粗草绳后,摸黑下田扯秧,八点钟收早工.然后上午和下午又头顶烈日下田插秧,努力争取“放卫星”(即按5*4的密度插田一亩以上才有可能),直到夜幕重新降临。每日晨暮时分,腿上便会被一种很小的、当地人叫“黄鸡麻子”的蚊虫咬得尽是跎,痒得钻心,要用双手使劲抓挠出血痕来才觉过瘾。
山里的天气寒冷来得早,秋天割稻子的时候,上午田里的水是冰凉冰凉的,阴背的田还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凌子,每到下田之前,我就要在心中默默的背诵“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然后咬紧牙关下到田里,过了一阵才缓过劲来,却又要上田岸了.望着另一块待收的田,心里直打寒颤。这样难受的时刻一天里要重复多回.夜晚在油灯下洗脚时,腿上的划痕又痒又痛。
每天出工干活是平常而神圣的,充满着简单和甘苦。喊工的队长精瘦精瘦,却每天底气十足地把“喔嗬嗬嗬、、、、、、”喊得山响。
白天干完活回来,我们要在烟熏火燎下做饭.烧水,还要饲养鸡鸭和狗.待天完全黑下来时,大家就聚在饭桌边狼吞虎咽.因为油水太薄,平均每人每顿半斤米的饭咽下肚后,仍不知填在了哪个角落里,仍然觉得饥肠辘辘,日子难挨.经常要佐以红薯来充饥.晚饭后,大家各行其便,只要头一落枕就可以睡得死沉沉的,天塌下来都无关紧要.
那时,经过一天天单调重复的劳动,血脉.筋骨剩下的只有无声的呻吟。
尽管如此,我们的生活里也还是充满了笑声和歌声.
日子稍长,生活的艰苦便勾起了我们对家.对父母的思念,心中常会不自觉的涌动着一种"平林漠漠烟如织","何处是归程"的感慨.
队长跟我们说:山里人就是这样,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从早到晚的劳作,不辞劳苦,无怨无悔.淳朴的语言却是沉甸甸的份量。
山里人以他们山一般的脊梁,顶住了生活的压力,繁育了一代又一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劳动,除了艰辛.疲劳之外,我们的一切都很平平淡淡,但我仍从平淡中收获了我的思想果实.
(未完待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3-17 11:28:12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