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 夜那么长,足够我把每一盏灯都点亮,守在门旁,换上我最美丽的衣裳.....
蔡琴的歌总是蔓延着岁月的沧桑.
今夜,没有人,值得,我,等.可是今夜很长,长得和往常不一样.
这个城市从今天开始分片区拉闸限电.今晚轮到这里停电.今晚的阿文换上了最美丽的行头,不是守在门旁,而是走出家门,下楼.
我今晚是个寂寞的夜行人.阿文想.我的生活一直都是波澜壮阔,可是为什么还是寂寞?
零点酒吧,一天计划中的约会,和着下了一天的雪.
酒吧很暖和,人不多.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取下围巾,和脱下的大衣一起搭在椅子上,取下头顶的帽子放在桌上.这帽子是今年流行的毛线帽,咖啡色.阿文喜欢深色.
点杯咖啡,燃上烟.
一切都从容不迫,感觉很好,阿文舒了口气.把头转向了窗外,窗外夜灯闪烁得一点都不含糊,,高大的梧桐树上残存的树叶摇摇欲坠的挂着,有匆匆赶路的人流车流,他们都是快乐的,而我是寂寞的,阿文叹口气,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
桌布上有点滴的可疑污渍,细颈花瓶里玫瑰张扬着奢华的艳美.酒吧里流动的音乐轻柔舒缓,夜色里流淌着淡淡的暧昧.阿文不是暧昧的女人,暧昧是他人的,与自己无关,我只喝咖啡,听音乐.但是阿文喜欢这里的气氛,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可以找到我,我今晚想寂寞到底,寂寞彻底.
婚姻无行路
十年的婚姻没能继续下去,曾经年少时不懂生活,只是追着梦,以为爱情就是面包牛奶就是一切,爱情真切的在手里,其他的都不知道了,于是不顾父母的反对,不顾母亲的眼泪,不管父亲颤抖的身躯,大学毕业后跟了阿昌来到他的家乡,一个穷乡僻壤.那里有个位置等着阿昌,阿文做了那个乡的小学教师,并且心甘情愿的和他结了婚,原以为就这样天荒地老,爱情永久,可是,生活不是按你的计划行走的.梦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大了.阿文多年后绝望的想道,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永远只在故事里,什么爱情什么永久都是他妈的见鬼.阿文的婆婆首先就不喜欢阿文,和阿昌说阿文太瘦,将来恐是不能生儿子延续香火的,而且怕不能长寿呢.阿昌是个孝顺的儿子,因为母亲含辛茹苦一个人养大了他,吃尽了苦头供他读完了大学,他放弃了留校义无反顾的回到了家乡,他想报答母亲,想在母亲身边给她养老送终.可是他难舍阿文,尽管说服了母亲,但是母亲和阿文之间从一开始就有了矛盾.阿文从小在城市长大,非常不喜欢阿昌母亲的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甚至可以说是忍无可忍,于是在母亲和阿文之间总是有矛盾发生,矛盾的结果总是阿文受了委屈,但是这个时候的阿昌总是离家躲得远远的.终于一天阿文搬到了小学宿舍里,阿昌尽管不开心,但是他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由了阿文.随着生活的继续,阿文才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叫人忍无可忍.,从小在城市长大,哪里见过这么落后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没有商店,没有电影院,没有书店,更叫人害怕的是根本就没有人可以对等的交流,阿文恐惧极了,阿文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和这里的女人一样,成为地道的乡下人,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终日饱食无忧就可以的简单生活,就这么老去.阿文开始反思母亲的话了.母亲曾经哀告阿文:你想清楚了,那里的生活不适合你,阿文,我的乖女儿,你可是要想清楚啊...可是阿文来不及后悔了,阿文在意料之外的有了孩子.阿文绝望了,阿文放弃了离开,阿文毕竟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女人,阿文想就这样吧,自己活该在这里呆上一辈子,谁叫你不听老人言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是真理,阿文想道.女儿出生后,婆婆很不高兴,妈妈不得已放下手里的工作从外地请假赶过来伺候阿文一个月后,无可奈何的离开了,家里她丢不下,临走留了钱给阿文,看着阿文哀伤的脸,叹道:早知今天何必当初呢?当时阿文舍不得妈妈走,拽着妈妈的衣服,哀哀的哭着.
十年,阿文生活的地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阿文清晰的见证了城市和乡镇的距离差别越来越小了.女儿大了,阿文的生活开始有了起色,阿昌已经到了一个很好的位置,女儿也非常聪明,学习成绩优秀,只是阿文老了许多,每次回家探亲和昔日的同学一比,阿文就看出来自己比她们生活得艰辛,在一次同学同情的眼光中,阿文决定减少回家的次数,求得心理上的自我安慰,眼不见为净吧.阿文这么多年学会了自我安慰.
如果生活还能照这样继续,阿文还是满足的,女儿就是希望,自己一辈子是完了,绝不叫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阿文把精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于是和阿昌之间的许多曾经有过的甜蜜和恩爱就在生活平淡无味中潜移默化的终结了.婚姻成败了维持.
那天,下了很久的雨终于停了,太阳露出了笑容,天很蓝,有白云漂浮着,风吹过,空气是湿润的,阿文很喜欢这湿润,一切都那么好.阿文坐在三楼的阳台上,进入了旧日的回忆.有人敲门,阿文开了门,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于是阿文知道了这个女人和阿昌之间早就发生的故事,那个女人说着故事,阿文感觉就象是在梦里,直到那个女人离开.阿文起身走到阳台上往下看,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挺起的腰身,她已经怀孕了.阿文在那一刻清醒了.
阿文看着阿昌问为什么这么做?阿昌说和你在一起我活得太累,我压力太大了.我总在自责中活着,我知道你一直不甘心这样的生活.阿文说就这么简单?阿昌哭了,我对不起你,阿文. 阿文平静问你打算怎么办?阿昌说我不知道.阿文冷笑了,转身离开.阿昌已经不是那个在大学里给她写诗的那个阿昌了,不是那个在大学里文才飞扬的阿昌了,已经不是那个吸引阿文目光的阿昌了,早就不是了,只不过阿文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今天你不得不承认,一切都结束了.阿文开始了回忆起好多,阿文想不起阿昌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常找借口不回家的,阿文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阿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昌的言语和目光中多了一丝躲闪,阿文不知道的太多了,而这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继续着,阿昌是主角是导演而自己成了他生活的局外人.阿文在那晚看到了月亮,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月亮了.清冷的光辉透过木窗撒进来,阿文不可救药的放声大哭,"妈妈,我想你,妈妈...妈妈...."哭过之后,阿文长舒了口气,说该撒手了.
当离开的火车渐行渐远的时候,阿文泪如雨下,十年的青春就这样没有了.女儿小心翼翼的问:妈妈,我们还回来么?阿文抱着女儿亲吻着女儿,宝贝,再不回来了.那爸爸呢?阿文看着女儿,说爸爸会活得很好的,我们也会活得很好的.阿文带着女儿回到了父母的家.这时候的父母早已退休在家,父母心疼宽容的接纳了她们母女俩.阿文珍惜重新到手的家庭温暖,在家里尽心尽力的照顾老人,教育女儿.半年后阿文找了份工作,离父母家很远,单位和父母家成了不折不扣的对角线.妈妈心疼自己的女儿,就对阿文说你把女儿放在我这里,我和你爸爸替你照顾孩子,你自己照顾自己吧,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阿文感激父母,阿文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听父母的话呢?他们是那么有远见,把她和阿昌的生活分析了个通透,结果一切都在他们意料之内.好在女儿很懂事,阿文放心的在单位旁边租了间20平方的房子,算是安定下来.
重新回到城市,阿文并不是很适应的,一切都和十年前离开不一样了.阿文的工资不高,阿文的计划却很多,而这些计划是势在必行的.阿文要攒钱买房子,妈妈那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离婚时阿文什么也没有要白手离开了那里,现在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当然首先阿文计划给女儿买一架钢琴,女儿很有音乐天赋,不能耽误了.回到城市,阿文看到周围的孩子都在进各种培训班,于是女儿的教育问题先行提在日程表上.还有还有......唉,阿文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生活真累.城市是需要钱来维持的地方,而我得拼命赚钱,阿文想找个薪水高的工作,可是阿文审视了一下自己,悲哀的发现,这十年的乡村生活除了教书一无所长.
阿文得努力工作,担心会被炒.阿文心情郁闷,阿文更多的是寂寞和无奈,下班后常常一个人呆在家里,开始还能看些电视后来厌倦了电视里无聊的游戏和节目厌倦了千篇一律的电视情节,阿文在一个晚上发现自己已经无事可干而家里安静得叫人害怕的时候,阿文开始在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一遍又一遍,阿文你没有路可以逃,你得继续下去,生活是你的,路是你开始选择的,你没有退路可走,只要你在生活中,你注定无处可逃.阿文不停的告诫自己,一定得挺住,那么大的伤害那么艰难困苦的日子都走过来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是的,从头开始.
阿文坚定不移,阿文找到起跑线,阿文重新拿起了笔.工作之余阿文开始了写文字.阿文是师范中文系毕业的.阿文把自己的十年用文字写了出来,原来自己的文字还是那么细腻的,只是比十年前多了份成熟和感慨和沧桑.阿文试着把文字投稿到都市晚报副刊,没想到编辑来电话邀请她继续写下去,说非常好.阿文放下电话的时候伏案痛哭,稿费在其次,重要的是阿文终于有了自己的寄托.寂寞中行走的文字总是如泉涌,阿文感谢生活教会她许多,阿文感谢寂寞叫她有沉寂的心.
生活需要勇气.阿文常常在半夜里听着窗外的虫鸣想.
然而,就这点快乐今晚也被剥夺了,今晚家里没电,今晚我将再次无事可做.今晚出行吧,我不要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会崩溃掉的.阿文看着窗外,雪花正漫天飞舞.办公室里有暖气,但是阿文真切的感到了寒冷.
一切还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