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杀手。一个孤独的杀手。你是女人,一个温柔的女人。
我在悟剑,你在吹萧。你温柔的笑着,于是剑光一直远去,没入天际,淡了星芒。妹子,只有你伴我伫立于这天地开阂的苍茫戈壁,我才知道了什么是轻松。
夜风铮纵,于是你纤纤十指也铮纵起来。火光熊熊地红了你白色的轻衫,你秀眉紧蹙,萧声凄烈。
“泪沾襟,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
一曲拔不断,铮纵歇处,妹子,你我相对默然。
妹子,当最终的休止符悄悄离去,你依然是清笙幽磐的瘦石孤花,而我倘若放下了手中的剑,那么我是什么?不过是蹒跚踟躇于茫茫人海的幽魂野魄,在剑锋刺破肉体的吱啦声中苟且活得一点乐趣的朽骨腐肉。
妹子,你是懂我的。萧声转柔,“暮日斜曛,蓬莎衰,烟笼雾锁桑梧。”
一曲潇湘夜雨,温柔罢了,你的明眸浸润一泓清泪。
风声高昂起来,仿佛伴奏了另一首尖拔的小调。你说是二胡,那是故乡的哭声;我说是琵琶,那是江湖的埋伏。于是风老了,很平静;剑老了,在鞘里长着寂寞暗青。
妹子,只有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安心。握着你的手,我闭上眼睛。回忆,掠过眼底。
村里的小童,在河里嬉戏,水牛悠然地晒着太阳。
那剑客又醉醉地走过。他囔囔着:“勿思乡,勿归家,你只是漂泊在江湖的心里长满了白发的剑客。都练剑去吧,都弈棋去吧,醉的是我,笑的是你。”
小小的我放声大笑,叫着:“白衣,白衣,就在这儿躺下来吧。瞧,天空多蓝呀,小河多宽呀,美味的浆果就要成熟啦。”你在一旁细细的微笑,轻轻招着小手。
后来我就成了他的徒弟。
再后来,芦花老了,白发在风中微颤。剑客的剑悲哀地埋葬在了鞘里,风霜在眼角和唇边堆积。
再后来,再后来怎么了?妹子,我竟有些记不起后来的那段岁月。
血色,在眼底翻涌,一颗颗头颅,在半空中排着队离开。偶而有些回过头来,龇牙咧嘴狰狞的笑。他们现在无所畏惧了吧,妹子。
夜风回旋着被撕裂的记忆。妹子,江湖,究竟是什么?杀手,又为的什么?
你轻轻地搂着我,火光,冷月,风声,都在给我催眠。我舍不得睡去,天地无垠,我所真正拥有的,惟有你。同你在一起,多一刻都是好的。明天,明天又要出发。
跌入梦乡,耳边隐约传来你的歌声。
“问江湖今日如何?
朝也悲歌,暮也悲歌。
问江湖今日又如何?
朝也干戈,暮也干戈。
昔日也两小无猜怎有着那般快活,
今日个江湖恁宽又出了几个荆轲。
光景蹉跎,人物消磨。
今日江湖,昨日南柯。”
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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