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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莽云水，惆怅暮帆，去程迢递。夕阳芳草，千里万里，
雁声无限起。
梦魂悄断烟波里。心如醉，相见何处是？锦屏香冷无睡，
被头多少泪。”
雕栏前，一个紫衫的女子正幽然而歌，歌声婉转凄切，悲咽难忍，竟有令人惊心动魄之感。
一曲歌罢，但听帘后有人微叹，却是男子声息。一边侍女慌忙大喝：“什么人胆敢躲在帘后偷听？”
便见帏帐一掀，一个青年男子手持朴刀，大跨步走了出来。
“这里没你的事，想活命的就出去。”那男子出声冷峭，语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冰冷之意，那侍女见此人虽则生的昂藏威武，却是满脸冷峻，吓的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当真出去，只好紧紧躲到那紫衫女子身后。
但那紫衫女子却并非凡俗之人，正是大宋第一名姬李师师。
“你叫她出去，不怕她叫人进来抓你吗？”李师师并不见慌张之态，只敛着眉眼，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会让她叫人来抓我吗？”那男子却是反问。
低叹一声，李师师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下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那侍女如获大赦，慌忙出门而去。
一时间，门内竟无声无息，只有两人的呼吸，一个轻浅，一个深重。
“为什么你还不动手？你不是来杀我的吗？”李师师等了半晌，见那人竟无动作，当下幽幽而问。
“为什么不叫人进来抓我？”男子走上前一步，紧紧盯住李师师的眼神。
“人总是要死的，不是吗？这么多年来，除了快活林那段时光，我几乎没过过开心的日子。身在青楼，不过任人狎玩而已。就算如今被皇帝金屋藏娇，也不过是禁脔罢了。我苟活之今，也不过存着一丝侥幸，或者，有一天，我能重见你一面。你知道吗，当我听说你上了水泊梁山，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你现在成了英雄好汉，学了一身本领。悲的，却是我连恭喜你都无法跟你说。你我已是陌路，我又怎能指望你还记得当初快活林中的那个少女。那时的我们，多无忧无虑啊！阿牛哥，要是我们当初没有离散，那该多好啊。命运为什么要待我这么不公？”
说到此，李师师再抑制不住自己，忍不住珠泪纷纷而下，背转身去，掩面而泣。
那男子，阿牛，冷硬的外表尽皆去除，一见她落泪，一下慌了手脚，放了手中的刀，大步向前，将李师师搂进怀里，柔声安慰道：“师师，你别哭啊。唉，你这样，可叫我怎生是好？我以为你，贪图富贵，所以答应大哥来杀你，想不到，想不到，----师师，你怨我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怨不怨，我说啦，今生只求见你一面。阿牛哥，你告诉我，你后来，有想过我吗？”李师师仰脸而问，仿佛那答案竟是至关重要。
阿牛苦笑了下：“我又怎能不想你？快活林中的誓言，我没一刻忘记过。”
“那就好，那就好，那样，我死也甘心啦。”李师师本是满脸泪痕，此刻听了这话，终于缓缓绽出朵笑容来。那么热烈，仿佛一朵昙花，要将所有的美丽都在其中释放出来一样。
“师师，你还是这么美。”阿牛痴痴的看着李师师道：“我们一起走吧，天涯海角，从此就我们两个人，再也不分开，你说好不好？”
“真的吗？”李师师伸手抚过阿牛的脸，恋恋不舍的，双眼之中也放出光芒来：“你真的不计较一切，肯带我走？”
“真的，师师，你该知道，我从来不会骗你。我要带你走，让你从此后都过上快乐的日子。”阿牛紧紧搂住师师，热切的说道。
“那好，”李师师轻轻挣脱了出去，道：“阿牛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好不好？”
“好，我等你，我们一起走。以后再也不分离。”
当下李师师便叫了侍女进来，随她进去收拾东西。阿牛则在外边，等待佳人再现。想到李师师临去前那满含深情的眼神，阿牛不觉傻傻的笑了。
不一刻，却见门帘一掀，那侍女又走将出来，手中握了封书信，递给阿牛。阿牛见了大惊，心中顿起不祥之感。急忙打开了看，却是一封诀别信。
“阿牛哥，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能再见你一面。这是我最大的心愿，谢谢上天成全了我。我多么想真的跟你浪迹天涯去呀，可惜我已不是原来的我，再也不能跟随你啦。我不能让自己玷污了你的名声，如果我们真的就这样离开的话，你又怎么对你的兄弟们交代呢？你自己会郁闷愧疚，我又怎能让你为了我而背弃了兄弟情谊？更何况如果我跟你走了，皇帝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天下之大，其实并没有你我可容身之处。但你不必为我悲伤，我现在真的是很开心很开心的，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你快点走吧，不要留在这里了。皇帝不会放过你的。你要好好活下去，那样的话，我在黄泉下，也会瞑目了。
师师绝笔”
阿牛看完信，大叫一声，直冲进内房去。只见李师师躺在床上，胸口上插了一把刀，血流满床，已是气绝。那侍女跟进来，哪料得到是这般光景，直骇的尖声大叫。外面一干侍卫顿时都冲了进来，见了阿牛，明晃晃的刀，都招呼上来。
阿牛正在悲痛之中，劈面夺过一柄刀来，唰唰唰便杀了几个，想要带了李师师的尸身走，奈何侍卫太多，终于返身割了师师的一缕秀发，频频回首着杀了出去。
他一路狂奔，一直出了京城，到了城外一处乱坟岗上，方止了脚步。想到师师竟是那样去了，当真心痛如绞。取出李师师的秀发来，看一阵，哭一阵。此时正是夜黑风高，四下里，鬼火磷磷，飘来飘去，又有夜鸟啼鸣，那阿牛对天悲啸，真真令人断肠。一番折腾下来，竟将天晓，那阿牛这才稍稍有些清醒，将那秀发包好，藏入怀中道：“师师，你虽然去了，却永远在我心上。这秀发就是你。以后我们日日夜夜的相伴，再也不会分开了。”
收拾罢，捂了捂胸口，大踏步离开。
还有一个
瑞丽无声的看着床上的女儿非烟。
非烟是个漂亮的小女孩，那美，令人震惊，却都是从瑞丽身上遗传来的。
是的，瑞丽，也美的不可思议。
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瑞丽，本来就不是人，她是一个天使。
但却是一个背叛了天界的天使，一个受天界追杀的天使。
瑞丽再次看向熟睡的女儿。
“孩子，好好的睡吧，也许明天醒来，我们又要开始逃亡。”瑞丽轻声细语。
“你们没有逃亡的机会了。想不到你的警觉性现在这么差了，瑞丽。”一道讥诮的语声响起在瑞丽身后，但听起来，还是非常的美妙，本来么，天使的声音，都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瑞丽倏然转身，手一挥，非烟连带她的床都消失了。那是瑞丽在瞬间下的结界。
同时，她那人类的打扮尽数退去，回归她身上的，是她在天界时的的盔甲。
是摩天来了。这语声，她再熟悉不过，曾经，他们形影不离。
“是你来了。很好，你杀了我的丈夫，今天，就让我为他报仇吧。”瑞丽愤恨的控诉着，双眼中射出极度的光，那是她的战斗力在攀升的征兆。
“你恨我？为我杀了那个懦弱的男人恨我？”摩天有些不可思议的瞪着瑞丽：“他一看见你原形就避你远远的，你居然还留恋着那个低贱的人类？你到现在还不认错？”
“我有我自己的判断能力，你永远不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些什么，虽然他最后抛弃了我，但我们总算有过开心的日子。你不会明了我的感受，所以你也无权评论我的对错。更何况，今天我们已经不需要再讨论这个问题。我曾经发过誓，再遇见你的那一天，就是我们生死决战的那一天。”瑞丽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她知道，要想杀了摩天，她就必须倾尽全力才行。
瑞丽没有给摩天回话的机会。
她的剑已经挥出。一道青色的电光在她身前划过，直向摩天劈去。
“为什么？为什么？原来你是真的恨我？”
摩天一边闪避，一边大叫。
“是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天界，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悔悟？”
“天使是不应该爱上人类的。尤其又是那么没用的人类！”
摩天继续闪避，并不还手。
“拔出你的剑来呀，为什么你不敢还手？是感到愧疚了吗？”
“不，这不可能，你才不会感到愧疚呢。天使都是没有情感的，不是吗？”瑞丽冷笑了一声，继续凌厉的攻势。
“瑞丽，你真的一点都不顾念以前了吗？你的每一招，都好狠！”摩天无法想象曾经的好友会对他这样残酷。
他们曾经在天界是最好的朋友，他曾经以为瑞丽和他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永恒，直到整个世界被毁灭。
但是一次瑞丽下凡后，一切都改变了。他无法坐视瑞丽违反天条，所以他杀了那个男人，他是为了瑞丽好啊，为什么瑞丽，要拿那么仇恨的眼光看他？
旗鼓相当的对手过招，是不能有所分神的，谁分神，谁就败。
摩天没法不分神，眼前的瑞丽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呀。天界已经知晓了她们母女的藏身之处，他此来是特为示警，可是，为什么他什么也还没来得及说就变成了这样？
一道剑光笔直的插入摩天的胸膛，他缓缓倒下，他的剑，始终未曾拔出。
“瑞丽，告诉我，你到人界这么久，有想过我的时候么？”摩天的声音微弱但清晰。
瑞丽不语。为什么她杀了他，却没有快乐的感觉？
“算了，也许这是上天指定的宿命吧。瑞丽，快逃吧，天界的追兵，马上就到了。”
瑞丽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不会再心痛，可是为什么看着摩天这样，她的心又痛起来？
手不由摸上摩天的脸，但摩天的脸在她手下却渐渐消失，人死后会留下躯壳，天使死了，却是彻底的消失。
瑞丽看着摩天化为点点星光，忽然流出泪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