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庄园是苏州城里最负盛名的园林,园里山石巍峨钟灵毓秀,碧水天光一色,香草繁花若铺锻锦般,玲珑朱阁里画栋雕梁,富丽堂皇……
月光庄园四季皆景致如画,这里共有九处花圃,柳堤、桃源、竹林、菊亭、梅岭、牡丹坊、莲池、兰苑、海棠坞。“栖月居”是月光庄园里的一间小书斋,然它建在庄园里最高的梅岭之上,凭高俯瞰,便可望尽庄园内外的风光景色。
我是一株梅,我便生长在“栖月居”的书斋窗外。今年的冬天来得相当晚,当第一场冬雪终于絮絮地飘落大地时,岭上的诸梅都迫不及待,怯瑟而羞涩地绽开朵朵美丽,在寒风中娇俏地舒展着花瓣,吐露着清幽的芬芳。而我依然枝骨嶙峋,清瘦静默的在书斋前孤傲地独立。
月光庄园里来了许多人,有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举止文雅的名人学士;有纯真烂漫的可爱孩子、皓首白发的健朗老者。他们都是来赏梅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是很开心的表情,欢声笑语在梅岭上空久久地飘荡。他们看到我时是一脸的遗憾,满园的梅花只有我没有开放,而我,是这园里唯一的一株绿萼。来到月光庄园的五十年里,我只开过三次花,每次花开,只开九朵,美丽娇艳无比,奇香飘彻全苏州,人人闻而欲醉。
那一夜,是冬季里难得一遇的清朗天气,月光皎洁明亮,我独自怅望那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栖月居”里亮起了烛光,有人在轻声的吟诵:“紅萼梅,綠萼梅,芳草茵茵碧柳垂,紛紛細雨飛。盼君歸,怯君歸,不勝東風掀帳帷。對窗輕畫眉。”
我凝神聆听,心弦就那么叮的一声,不知被什么给拨动。
书斋的窗子打开了,我转过身,见到了他的模样。他长得清秀、儒雅,令我突然觉得那蕴着诗书灵气的神情竟然有着一种莫大的吸引力。他站在窗前,空气的寒冷令他不停揉搓着双手,从口中呵出的暧气在风中凝聚成缕缕的白烟。那一刻,天空里没有一朵云彩,他对着天上的月亮凝视了很久,然后独自微笑了一下。
我望着他,因为激动而在风中轻轻的颤抖,他在关上窗棂前,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觉得自己在刹那间爱上了他。草木无情,我又怎么会爱上他呢?只是感到内心有一种从未曾体验过的悸动,说不清。
书斋里每天都会传出他朗朗的读书声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小园烟最正凄迷,阵阵寒香压麝脐。池水倒窥疏影动,屋檐斜入一枝低。”“冷香疑到骨,琼艳几堪餐。赠春无限意,和雪不知寒。”……
我安静地聆听着,只是这样陪伴在他的窗外,竟也是一种心满意足的幸福。他喜欢梅花,每日的晨读后,他总会走出书斋,在梅林里慢慢的散步。他曾经爱不释手地轻嗅白梅的清香,曾经深情款款地注视红梅的艳丽,曾经无比欢欣地赞叹腊梅的妩媚……但他不喜欢我,因为我就站立在“栖月居“的窗前,却不肯在这么美丽的冬季里开花。他打开窗子看见的,只是一树苍瘦的枯枝,在风雪里寂寞地摇晃。
转眼间,就到了春节,来赏梅的人更多了。他常常倚在窗口处,看游人如织熙熙攘攘,他的目光忧郁而充满羡慕。他不知道,我就陪伴在他的身边。但身边的幸福,总是容易被人漠视。
有一天,我在清晨的光亮里醒来,朵朵雪花从我萧疏的枝丫上滑过,美丽而冰冷。我忽然听到他轻声的低语:“春天就要来了,什么时候,你才会开花呢?”一束艳色的红绸绾在了我伸向窗口的梅枝上,在白雪的掩映下分外的夺目,如一团燃烧的烈火,而他的笑容温暖如春风。我终于知道,他并不曾厌弃过我,他只是在等待,正如我等待他偶尔流连的目光,他也在等待我绽放世间最美丽的花朵。
可是他不知道,绿萼梅是花中的煞星。我不敢开花啊,花开不祥。
红绸在我身上系得很紧,随风飘摇,那是他殷切的盼望。我痛苦地望着他的孤单身影,决定在深冬最冷的时节开一次花,不顾一切只为他而开。
当苏州城里的人闻到一股奇异清香的时候,也听到了苏州城里富可敌国的商贾,赤家大小姐赤足绛珠离奇香消玉殒的消息。
绿萼梅,花开一朵。
********************************************
刺客绿萼梅帖杀赤足绛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