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难忘乡情

半片土狗

　　　　　　　　难忘乡情

　　去年年关，我到十五前工作的乡里义务写春联。回家的时候，我带着一包包贴着红纸的爆米花。这一包包香香的爆米花，是一份份沉甸甸的心意，这一张张小红纸，是一个个吉祥的祝福。这怎能不勾起我在这工作三年中的一幕幕？ 　　学校毕业，回县的毕业生全到乡下去“锻炼”，我被安排到这个县里叫“西伯利亚”的地方。每天县里到这的班车只有一班，第二天早上才能出来。逢到雨天，班车只能停在半路或者在里面出不来，驾驶员在半路或乡里住上二三天是常事。乡政府也就在一个没有足球场大的山凹里。一个圩五天一次，不到三个小时就结束了。每天开门见到的除了山还山。 　　八月下旬，要统一发放第一代居民身份证，十八岁以上的人都要照相，这要走遍乡里每家每户，工作量相当大。乡里人手不够，叫我下乡协助。乡里的干部是‘万斤油’，专业全还给书本。 　　说下乡，说准确一点就是入村。那么多人要照相，天不亮就出发。当地群众家家都有干不完的活，也有早出晚归的习惯。三餐吃饭时他们基本在家，这时人员较集中，每个人也不会落下。落下的人自己到乡里来照相，路费也自己出。做群众工作就是这样，只有耐心多等。 　　一千七百多人的村，三天下来，还有七八户人家没照。这几户人在较远的山沟里。我们大早去，几户的大人都地里干活了。我和照相师傅选了一家门前坐下。 　　这是一座新建的二层方形土楼，大门直开着，厅内摆了一只菜橱 、一张吃饭桌、几张木凳，地面还没有铺水泥地板，第二层还有几个间没铺木板。这还是一户贫困的家庭，在农村里，这样的家庭还是不少。 　　直到上午十一点多，男主人才回来。 　　我们说明了来意，他连忙泡茶，随后转身到屋侧的小池塘里抓了一只番鸭。我和照相师傅看到后急忙制止，因为我们自己有带伙食费，还有几户人家还没照完。他说：“日子昼了，要吃午饭了，那几户人干活也没回来，就在这里吃饭后再上去。我呢，吃饭后照。”他说完用菜刀往鸭子脖子上一划。 　　一阵忙碌后，他叫我们坐下来吃饭了。桌上一盘鸭肉，一盆鸭汤，还有一盘青菜。他用酒壶装出自家酿的米酒，边倒说：“我们这山地方，交通也是不便，连啤酒都没有，没什么好吃的，就自家的东西。”他的二个孩子眼睁睁站在桌前，我们忙叫二个孩子一道来吃饭，他分别给二个孩子盛饭后往每人碗里夹了一块鸭肉叫他们到厨房里吃饭。 　　鸭肉切得大块，看到他的家境，我实在吃不下。“你怎么不动筷子，是第一次来这？别生疏啊！”他说完用忙用筷子夹了三四块肉在我的碗里，鸭肉在我的碗里堆了起来。“夹了就别放回去啦，这是我们农村的规矩，你以后要习惯啊。” 　　他热情让我无法拒绝。 　　午饭后，他带着我们到另几家，干活的群众也陆续回来。一些人照相前要梳头要穿新衣服，时间一拖就过。最后还是有四五个人没回来，等了一段时间，太阳快落山了，不赶回去的话，就没车了。第二天定好了要到邻村去照，他们只好到邻村或等各村完了后到乡里来照。 　　“你们就在这里住一个晚上，省得他们几个人到乡里去照。明天你们吃早饭后就直接到邻村去。”几个群众都这么说。在征得照相师傅同意后我们就住了下来。 　　晚上，桌上多了一种极好吃的包子，当地人叫芋子包。是用芋子、木薯粉做成皮，里面包上肉、香菜，再在外面淋上鸡油，味道特别香。照相师傅告诉我，这是当地人招待贵客的一种食品，平时只有家中有人做寿、相亲、结婚等喜事才有做。原来附近几家人得知我前几天刚从学校分配到乡里，也是第一次入村到这，而且又不是本县人，特意为我做了这包子。 　　“你是第一次到这，吃了这包子包你工作顺利，包你找到一位好夫人，包你一生平平安安、大富大贵。你一定要多吃几个！”，“你一个外地人，能离家那么远到我们这山地方工作，这是我们山里人的福份！你也是‘白求恩’式的干部。”他们不时对我笑着。 　　晚上，他把自己的睡房整理后让给我和照相师傅，而他自己与邻里搭铺去了。 　　我从小也在农村长大，懂得农村生活的艰苦，其中的一点一滴都来之不易。一块鸭肉，就是他们一家人五天食的盐；一只番鸭就是他们一家人一星期的粮食；一顿芋子包和晚饭就是就是一个孩子一学期的学费。他们这何如此对我热情呢？而我有何德何能能享受他们给的这一切呢？我只不过是一位刚踏出校门的学生。 　　在许多日子，我常想，对于这样的群众，我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去工作呢？面对他们的热情，这里颠簸的山路，这里艰巨的工作条件又算得了什么呢？ 　　计生工作是农村工作的重点，也是最难做的工作。计生对象有的跑到外地逃避落实节育措施，有的一见到工作队员就喋喋大骂，有的用一桶桶的大粪淋过来，有的甚至打人。在偏僻山村的群众这种事比较多。 　　路上，我和几个工作队员一直磨着，如何做好这对象的思想工作，甚至想着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这户计生对象离乡有四十多里，住在山沟里，已生一男一女，按政策规定要落实节育措施。对于我们的到来，一家人都没回避。屋内一位老人连忙给我们倒茶，一问才知是她的公公，她丈夫外出打工还没回来。 　　尽管他们早知我们此行目的，我们还是把落实计生政策的利弊给她一家人说了，也把乡里一些多生孩子家的困难也摆在他家面前。我们一直与他们家人保持着十分融洽的气氛。 　　“现在计生政策对大家一样，我的孩子也要去落实。一男一女，能把他们好好培养出来，就好了，比生个十个八个还强。你们工作到家了，我们也要理解。”老人这一说，让我们都放了心。 　　不一会儿，老人叫我们吃饭。 　　这事我从不敢想，到计生对象家有人端一杯茶给你喝就是大造化了，何况吃饭？ 　　“你们不要以为吃了我的饭我就会要求你们不要让我的孩子落实计生政策。今天你们就是不来落实计生工作也要在我家吃顿饭啊。你们在这工作有几次到过我这呢？”老人说的也是。听调到这个乡里工作许多同志都没到过这村，有的还是工作了十多年。这村里的群众赴圩都到邻县的二三个乡镇去，路也就五六里，而到乡里却要走四十多里，一般要办有关的证明才去。 　　老人说，前些天打电话给了外地做工的儿子，这些天他就会回来，媳妇才有人照顾。节育措施要在县城做手术，家里老伴年纪大了，怕座车，也不方便，最好等他儿子回来再送媳妇到县里做手术。 　　对于老人提出的要求，有一个队员认为这样不好，怕计生对象到时逃到外地去。最后我们认为可以相信老人和他和媳妇。 　　第三天，老人让人捎信说他儿子回来了，叫我们的干部在县医院等他们，他们从近路绕邻县到县医院。 　　这事让我和乡里的许多干部一起讨论，若每一位群众都能如此自觉地执行国家的路线方针政策，我们这些干部早就要回家了。其实我们的群众也是讲道理的，是通情达理的，也是能理解国家政策的。我们做干部的，工作一定要认真，要细致，要心平气和。把工作做到家了，群众会支持的。 　　一九九0年腊月二十四，我正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过年。听到楼下有人叫我，出门一看，是一位姓吴的民政对象，他手里拿了一个袋子和一只塑料桶。他一到房间就对我说：“这是家里做的爆米花和酿的酒 ，爆米花是我们这里的特产，这酒给你爸爸尝尝啊。”他说还要去卖些家禽，准备好孩子明春开学的学费。 　　和老吴相识，还是这年的民政对象调查时。当时，按上级文件规定，我对全乡的民政对象进行了重核。在一村里发现这个村里报上来的底单上原先一人的名字换了村文统的老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我按单底找到这家住址。只见这家家中冷冷清清，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唯一十分引人注目的是那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奖状，仔细一看，是家中三个小孩子的，大的初三，小的初一，还有一个读四年级。 　　经了解，这家男主人姓吴，妻子已去世了，留下二女一男，孩子全读书，成绩都不错，家里就一个劳力。他说自己原先填了一张表，后被文统收回去了，说他不符合条件。村里的群众都认为他是村里最困难的人家之一。 　　回到乡里，我把情况如实作了汇报，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乡里也同意确定将老吴纳为民政对象。 　　老吴只要来赴圩，就会到我的办公室坐坐，总少了一些感谢的话。这是我本来应该做的，他也符合条件，不用感谢我啊，应该感谢党和政府，感谢现在的好政策。八月的一天，他高兴对我说他女儿考到一中了，以后每月政府给他那点补助就作为女儿的生活费，这实在给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我到县里后，老吴有时还是带来些爆米花和米酒，有时还带些冬笋，他先后带着二个大学毕业的孩子来过。他当着我的面对孩子说：“以前就是这位叔叔帮助过我们家，你们以后长大了有出息了，一定不要忘记人家给我们家的恩情。” 　　入春，农村都种烟。有妯娌争烟地发生了争吵，结果俩兄弟也吵了起来。拿着祖上留下的契约，说自己没多占。村干部见这情况也没法解决。我下村到那，村干部要我为他们看看。兄弟俩拿出祖上留下来的契约，这契约年代久了，墨水写的，又没标点符号，还是繁体字。他们带我到菜地看，才知道他们对契约中的句读没分好，还有就是当地以往用的是鲁班尺，这与当今的尺有点出入。我叫他们从木匠那借来鲁班尺，再对菜地实地进行丈量，果然与文字上的没有出入。过了一段时间，那做哥哥的给我送来了二三斤泥鳅，说是自己扎的，还提起以往兄弟分菜地的事，若没有逢到我，他们兄弟不知还要吵多久。其实我早把这事给忘了。 　　在那工作的第一个年关圩天，我与几个爱好书法的青年在街上给当地群众义务写对联。街上的群众纷纷送来红纸，赴圩的群众知道消息后，买着红纸排队等着写。晚上，食堂师傅还为我们煮了大锅洗澡的热水。第二天，街上的群众会送来一包包爆米花。这些爆米花中还有花生、黄豆，是爆米花中的上品。每包纸包上都贴了一条小小的红纸，意思是带给人‘红红顺顺’。 　　听说我调到县城工作，乡里和村里的干部来为我送行，他们还送了几床棉被和十几只热水瓶，每件物品上都写了三四个人的名字，虽然当时一只热水瓶也就七八元。 　　在这里，我工作的时间仅仅八百一十天，期间，我只做了我应该做的工作，在一些方面只尽了我应尽的义务，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却给予我很多，他们锻炼了我，培养了我，也净化我。 　　感谢你们！ 　　难忘这里热情、纯朴、善良的人们！

　　　　　　　　　　　　　　　2004/02/23

零落一身秋

用真心换真心~~~楼主，你是好样得~~

蔺子

但愿半片土狗的至真情怀能保持到底。 我所了解所接触过的某些下乡干部，有很多只是把下去锻炼当做一次镀金行为或是一种政治资本。有很多人，想往上升，最快捷的一种方式就是到基层干个几年，回来便是局级以上待遇了。真想不通，这就是咱们的政治。

三只木瓜

被这土狗兄弟的这篇文章带起很多感慨~~~

半片土狗

零秋：谢谢！乡下群众的要求有时真的很低，只要你为他解决了小小的困难，他都对你万般感谢。

蔺子：一位干部若不到基层锻炼，真的会很飘。若以此得出某个结论，并不那么客观，毕竟在用人方面，我们的体制正逐步走向规范。

瓜哥：记得你当过老师，过几天上一个有关代课教师的帖子。

八百里洞庭

计生工作在一些地方是很难做的，有的女同志常常要被对方骂得掉眼泪。土狗这回是好人遇上了好人。

风哥哥

这是一篇感人的文字，歌颂了山里人的憨厚质朴品质。如楼主所说：和这些人打交道可以净化我们的心灵。 和楼主别的文字比，此文觉得冗长和杂乱些。改成三篇如何？管见了。

疏帘铺淡月

感动于这份乡情。

不同的材料从不同角度说明相同的主题，好。

半片土狗

洞庭：计生工作在什么地方都难做，这只是我遇到极幸运的一次，基层干部做工作很难的。你看过拆房子、打出血、女干部被人扯光衣服、干部几年一直被人骂的情况吗？到今天，看到这项工作都是极复杂的心情，我的有些日记不方便贴上来。

风哥：你的意见很好！谢谢！因为我写文字没有考虑到太多的东西，这也是我不好的习惯，我正慢慢改正。读瓜哥、零秋、行者的帖子我都有这种感觉，我从中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风哥哥

以下是引用半片土狗在2004-6-8 13:55:05的发言：

风哥：你的意见很好！谢谢！因为我写文字没有考虑到太多的东西，这也是我不好的习惯，我正慢慢改正。读瓜哥、零秋、行者的帖子我都有这种感觉，我从中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土狗君：侥幸被我言中，很高兴你能同意我的观点。本想再细评下，只是不得空，老被干扰啊。有空我会再看。喜欢这种淡淡而有风格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