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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珠宝行出来，她的手里又多了一块薄玉。半透明的土褐色，缠着几丝若隐若现的血红，“这个可是玉的上品呢，你看这晕泽和这质地，还有这里面的丝血，这可是玉含蝉啊。玉含蝉，知道吗？”面对那位卖玉的中年人珠语串连的见识，她只是恍惚地摇头，心里却升腾起更强烈的渴望。“玉含蝉就是古代含在死者口中的玉呢，是死去之后期待转世的陪葬。”她禁不住伸手去触摸那块搁在柜面上的玉，纤细的红丝线，穿结着一块椭圆薄玉，有一丝暧昧的微凉，从她的指尖穿过，她的手掌滑过玉面，仿若滑过千万年以前的悠古传说：一个息如游丝的妇人，弥留之际，仍不甘心对生的眷恋，颤颤微微的手指珍藏的红木匣子，紧颦的眼睫，示意着挽扶在身边的汉子，移履捧出木匣子，在妇人轻喘的呼吸声里，汉子小心地打开一个匣子的秘密，籫釵器镯之间，一块褪色的水红缎绸紧裹一物，好奇地掀开，一陈豆色的长圆薄玉，安静地躺在其中，晕晕浊浊的，恍惚着生死的禅机。妇人的眼眸触玉而泽，氤氲着回光的喜悦，她再次拾眼凝视那玉，仿佛要从那里面找出由生入死的谜面，发现由死返生的谜底。于是，她轻喘着气哑声唤身后不语的男人，抬臂，捏玉，做了一个含的动作，然后，将两眼凄切的目光交溶在男人肃穆的眼神里，久久的，久久的，似乎在这一刻，妇人已将全部的语言都托于双眼，与男人契合了，无语的暗示里，便已经将所有的交代都一一数落------“就这样的，把它置于我口，如此，我会在来生转世，与你再度遇合”……
如此绻绵的故事啊！纵是迷信，纵是有着谎言一般的荒诞，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情致趋使？！她的心里乍然盈积了一份久违的感动了，她想起了一本书中于蝉的解释：蝉，天地间的禅者，悲悯永恒的空无。将所有的空无和悲悯都在生命停滞的那一刻，叼于口中，在生与死的过渡里，将喧嚣纷杂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全部吮尽，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期望和转移？来生的转世，又莫不是对生之喜悲的再度了悟？
可是，有来生吗？“我们下辈子再聚吧。”她想起了那个夜里，她丢给他的那句话，空荡荡的，如一声蝉鸣，凄切荡然，她是不相信来生的，一生已负累不堪，来生又能如何？人啊，选择于生，又如何能空无于生？但她又经不住地要去陷入那一份唯心，不得解脱的理由，只是为着安慰自己那一份舍弃不得的眷恋啊！
“帮我装好吧。”她低声应附了中年人的解说，将缠绕在手中的红丝线上的那枚玉含蝉递了过去，中年人接过，将它小心地轻放在一只红丝绒盒子里，顷刻之间，她的心里，空旷如野，那一枚玉含蝉，将能帮她参破多少生命之禅机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4-24 20:05:5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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