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有多蓝(中,没有下)
自从有过那么一次摧肝摧胆的经历后,我已不敢勒马回望自己那满目创痍的过往。人的年龄只要一骑过墙头,就立马会杏花春雨不再,渭城朝雨不再,巴山秋雨剑门细雨均不再了,也就惟落个漠漠帆来重,冥冥鸟去迟的份儿。
而我则更是如此,刚骑过墙头,就开始着手准备应付停车枫林晚,长夜风雨急。在墙的另一边,任光阴以刻刀般的锋利雕刻了眼角与额头,征人一般戌守自己的城堡,这城中的黎民是我的妻子和孩子。因此,我已渐变得不怎么将聊天室里的邂逅作为沉酿,雪藏于案头或玻璃柜内,只当是风掠过我贫瘠的荒原,随光阴流走。
此后的两个多月,我的Sina邮箱曾两次被天心蓝的来信袭击,信很短,也很阳光,属主旋律一类,在她那远距离地礼貌的外表下,仍旧是那副咬不碎嚼不烂的牛筋小样儿。
“看来你不但失语,还失踪啊。我决定将名字改成‘丈一’,就是丈二和尚的表妹拉。”。这还不算,她还用省略号为这封不足40字的短信打头称呼我,以此表达她的不满。
“懒得理你,让我那晚铩那么大个羽!”,我内心这样“臭屁”着,没有回信。鸿雁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单飞,波澜不惊的湖泊却让它们有来无回。
直到4月初,我一不小心,就深入到了非典前线,出差广州深圳,与广深人民共赴国难(我就这么贫的,没办法,狗改不了吃屎)。这次出差,长达半个多月,其间,有近十天住在蛇口明华。站在酒店的窗前,右望是山,左望是海。每日风翻林涛的声音总会荡起我记忆深处幽幽的回响——此情此景,和满陇桂雨何其相似啊。离开北京的时候,春寒还在枝头料峭着,而抵达南方这座小城,却已然是仲夏。在右首的山和左首的海之间,在北方的早春和南方的仲夏之间,我错过了自己的春天,错过了春水碧云天,蓬船听雨眠。
可也就是这趟差,让我无端地再次遭受天心蓝的一次打击,一个竹杖芒屣的游人又一次误入了桃花源。
那几天,除了工作,便是一个人独处,孤独这最适时的阑尾炎在内心深处复发,于是随手抓了个命题来码,码过《巴松错》和《丹巴吉林》后,再去聊天室失语。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被天心蓝使了个绊儿。一个趔趄,待稳住身形,发现又是夜深至凌晨2点。文字交错的声音,时远时近,远时如落日渡头的晚景,近时如百无禁忌的争鸣,顺十指指尖潜入脉搏的是天心蓝从虚空中抓过来机智与想象。而我这只做了个票友,有幸与科班同台。
本是一序邂逅的信阳毛尖,不曾想,却种出了盛大的西湖龙井,天心蓝以《笼中书》相赠。我不敢接,不能接,远远地看啊,就象是于几百年的雪泥化尽,留下最美丽的鸿爪,迷烟茫茫,令人低徊。
“不甘的囚徒啊 绝望的歌者
风尘仆仆的三十年已是锁链加身
一望而知的后半生还是挣扎出去意
你撕一片青衿 泼一副无字天书
拿到哪里生祭呢 付向何处寄读
我是渎职的信使 私拆了你封讫的青笺
最守口如瓶的湖 最木讷少言的山 最杳然化外的海
都在我的脚力之外
廿许年生生锻造的铁布衫 却在倾听中遍布破绽”
每一字,每一句,都以大寂寞的背景为音乐,道着我与人、人与我的真谛。《笼中书》恰如一望无际的浩蓝,将我围困,阻绝一切归梦。当一尾锦鲤游进浩淼无边的南溟的时候,是苦海?还是恶作剧?我的笔力已穷途莫路,无以应答,任信心遭受最粗糙的打磨,一切关于英雄的故事,都从我的指尖滑落,我的文字进入了黄昏,而黎明,却已在我的脚力之外。
而天心蓝的文字,则如尊贵的驮灵鸟,在我冷落的星座,浩淼而飞。另一种流浪的岁月,在最轻最薄最透的一丝秘辛里,如一叶孤帆立于万仞山头,在此生偶然飘落温柔的寒冷里,我只作为一个观者隔水而望,闭目凝听。
就象我曾说过的那样,她的文字,恰如古典落幕的声音,让我越来越稀落,越来越不敢参与文字的竞争,文字天生就是为某些人所奴役的,而有某些人天生就是文字的主宰。我以为,在文字的背后,是灵性,是练达,是机智,是调度,是千变万化,是随心所欲。这不是魏晋不魏晋、汉唐不汉唐的学术观点所能全部定义的。
不用细说,至此,我已经知道了,每一次冷锋的锋面扫过,当你看见,山有多近,水有多远,人有多寂寞,天就有多心蓝。
天心有多蓝?你说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1-23 17:32:3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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