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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之恋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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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5 16:57:00  | 显示全部楼层 | 阅读模式
(一)    我始终记得那个湿热的夏天,蓉坐在上铺上回忆的样子,她说我的少年,像家乡几十年不变的烟雾,笼罩在山里,恍惚,阴郁。      好像一年四季都在挨打,父亲无须喝酒,一样能施展出暴躁的拳脚,蓉说:我被他打了十八年。最深刻的一次是初潮,脚陷在深的稻田里,弓着腰,父亲没来由的冲过来,踢我的小腹。蓉说那次我以为要被打死了,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着怪异的微笑,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还有什么。      还有,八岁那年,被村子里一个老的退伍兵猥亵,他每次得逞,会给我熬粥,粥很稠,有莲子和红糖。      为什么要去呢?      他很温柔地跟我说话,一遍一遍地抚摸我的头发。      然后呢?      后来大了些,总梦见他粗糙的手指,然后被真实的尖锐的疼痛吓醒。      有人知道么?      有啊。      谁?      你。说完后吃吃地笑,无所谓地吐烟圈儿,样子像故事与她完全无干。      你呢,交换来听听。      烟雾里我有点头痛,想不起少年有什么特别心酸的经历,除了挨母亲打。我说那年我十岁,母亲把我挤在缝纫机和床中间的夹缝里踹我,有一脚踢在了我脸上。      为什么?      不记得了,我通常只记得挨打,不记得为什么。      和她关系好么?      一般吧。      她在上铺上晃着小腿,一甩一甩的,然后跳下来,说:走,出去吃羊肉串。   脑子里都是她白皙匀称的小腿。      午后的街静悄悄的,风吹着她的头发飘来飘去。我几次想探出手抚摸,都遏制了下来。她忽然说:如果我是男孩儿,你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我愣住。她用清澈的眼神看着我,嘴唇鲜润。      她叹口气:傻瓜,跟你开玩笑呢。      雷走了快一年了,不知道有没有消息。      在老陈的摊位前坐了半个小时,蓉的嘴角挂着新鲜的辣子,我点点自己的嘴角,她愣了下,旋即用舌头轻巧地抹进去:不能浪费了。然后冲我得意地笑了笑。      你们不知道,蓉笑起来的时候有多好看,梨窝很深的在嘴角,轻烟似的眉毛下,眼睛弯成月牙儿。      那是十年前,临近毕业的那个夏天。   (二) 我始终记得报到那天,芮穿着白色的T恤,长长的头发在肩上伏贴着,在阳光的浮尘里向我伸出手的样子,那一刻屋子里乱遭遭的,到处是皮箱和衣服,走廊里人声鼎沸,芮的笑容像电影里速开的百合,花瓣上有晶莹的露珠,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有她温柔的声音:我叫芮,住你下铺。 芮的手指纤细,汗津津的凉。 人和人的亲近,通常起源于某个细节,我对芮的好感,源自十八岁的那个下午,那一天我们成为了朋友。 芮,恋爱过么?芮请我吃门口小店里的冰激凌时我问。 她羞涩地笑了,说高中时暗恋过她的英语老师,老师有白皙的脸,清秀的五官,整洁的指甲。 后来呢? 后来老师娶了医院里的护士,听说他身体不好。 他知道么? 不知道吧,没有人知道。 我闭上眼睛,想象这个可怜的孩子被思念灼烧的样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忽然涌上来的少女的忧伤。 芮说她高中的校园里,有很大的法桐,晚自习的路上,她看见英语老师在树下吻护士,泪如泉涌。 芮沉浸在回忆里,眼神迷茫,冰激凌在手上软化了,一滴一滴的掉在桌上。我伸过手去拍她的手,她受了惊吓一样。 你该谈场恋爱,找个高大的男孩保护你,然后我笑了,过渡期间,这个任务我来承担,我用左手装模作样地提起肩膀上的T恤,忽然觉得悲哀。 芮看着我从烟盒里掏出烟来,点燃,很惊讶,嘴唇半开着,像个婴儿。我把烟推过去,问她:试试么? 她慌张的摇头,脸上竟然是惭愧。 我说我初中的时候恋爱过的,他教会了我抽烟,为这个,父亲往死里打我,我就是没戒,他不喜欢的,我就一定要喜欢。 宿舍里八个人,我和芮整日泡在一起,吃饭,上课,睡觉,看电影,甚至洗脚。和那几个,只是单纯的同居室友,我们像两块找寻了很久的磁铁,终于碰到了相吸的两极。但这不是新鲜事儿,那个年龄和环境,很容易形成一个小的团伙。我也这样以为。 我常常在半夜醒过来,失眠对我来说,像固定的约会,睡不着的时候,我趴过去看芮,她睡觉并不乖,常常把小腿或者胳膊伸出帐子来,她的小腿,在月光下显得光洁圆润。 三 蓉常常不快乐,她捧着书的时候,多半都是在发呆,而且,我发现蓉的不快乐,并没有周期的规律,低潮的时候,她通常一个人躲在上铺抽烟,烟头扔下来,落在我的拖鞋边,很快就一摊。 有一次我说:蓉,你的肺快黑了。她并不答话,照例抽烟。灵躺在我对面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蓉手上的书,准确无误的砸在了灵的脸上。 我跳下去够着推了蓉一把,又跑到灵那边说对不起,爬上去还书,看见蓉满脸的眼泪。后来我知道,她母亲来信,说小弟有些智障了,父亲抡起铁锹揍他,没想到他趴下去,铁锹拍中了他的脑袋。 蓉跟我说他父亲是个畜生。 我隐隐的觉得,畜生这个词里,也许有更多的含义。 蓉在大二的时候认识了雷,他拉着我去雷唱歌的酒吧里,跟着雷嘶哑的嗓子打拍子, 姑娘 请记得那夜的月光 那夜梦一样的交往 记得我孩子一样的微笑啊 我清瘦的肩膀 蓉的眼睛闪闪发亮,像黑幕的天空上点缀的星子。我没有和蓉一起回去,酒吧里暧昧的嘈杂让我厌倦,还有,雷荒草一样扎在脑后的长发,绷得要开线的黑色仔裤。我跟蓉说我有点恶心,蓉好像没有听见,我生气地提早离开。 蓉回来的时候,轻轻帮我掖了下被角,然后就轻轻地爬上去,她没有洗漱,她的身上,都是酒吧的味道,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蓉仍然和我一起吃饭,上课,但我们不再一起洗脚,她每夜跑出去,很晚才回来。灵说蓉一定恋爱了。蓉没有跟我解释,偶尔说起雷,她说雷是个天才。 我总是莫名其妙的伤感,秋天落下来的叶子,灰得不着边际的天空,校园里三三两两的情侣,晚自习旁边空的位子,一切都是伤感的起因。 那个周日的早上,我躺在被窝里,蓉从上铺下来凑近我,摸了摸我的额头,我暴怒地打开她的手,她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我自己也愣住了。 我慌张地说对不起,蓉摆摆手,说,你这个傻孩子。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明朗了,然后又模糊去。 蓉仍然在晚上出去,有时候夜不归宿,我开始失眠,半夜起来看窗外的月光,头痛的像在串糖葫芦。早晨起来照镜子,看见自己白惨惨的一张脸。 四 我喜欢和芮一起洗脚,她把脚压在我的脚上,她来倒热水,她的皮肤光滑细嫩,每次倒水,我都故意吱吱歪歪,我喜欢看她开心地笑,因为我而笑。 我能感觉到她的依恋,尽管她可能还不知道那是依恋。 我背着芮去找书,我知道那样定性很难听,可还是偷偷去找,去体会她们的感觉是不是跟我们雷同,然后一边心惊一边窃喜。 我喜欢和芮一起吃饭,她执拗地把菜里的肉挑给我吃,像个可爱的小管家婆。 我喜欢拉着芮的手在街上闲散地走,喜欢被她拽着一晃一晃地,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芮嘲笑校园里的情侣,她说别看他们现在挺好的,毕了业都得各自东西,哪像我们。然后小声的唱友谊地久天长。她天真的样子,让我心痛。芮,我们是比不了他们的。 好在我认识了雷,我喜欢看雷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喜欢听他从心里唱出来的歌。他嘶哑的嗓子,像是破坏,又像是成全。 我能感到芮的伤心,尽管也许她还不知道她伤心的真正缘由是什么。雷的圈子里,都是些有着远大志向其实又什么都无所谓的人,他们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摇滚实在,我喜欢他们这个单纯的世界,尽管后来知道这个世界单纯得有些灰色。 雷喜欢我吧,我觉得是。他唱完歌从台上下来,头靠在我胸前,像个玩儿困了的孩子。偶尔我在雷的住处留下来,我们在摇滚的音乐里疯狂地做爱,像两个贪吃又饥饿了的孩子,他的手指掐入我的皮肤里那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月光里的芮。 我的心里,充满了矛盾和忧伤,它们无处不在。我想躲开芮,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去面对。 我跟芮说雷的好,甚至残忍地建议芮找个男孩恋爱和同居,然后以洋洋得意地表情向她描述做爱的快乐。芮沉默了许多,脸色苍白。 我不是故意的,芮,我不是想这样。我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可以给你一个光明的未来,如果能,我一定愿意。有时候在黎明前缠住雷,在精疲力竭的动作中我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 那时候已经没谁把学习当回事儿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懒散地打发着青春的韶光,高中三年像在牢中,读了大学,如刑满释放了,大家你争我赶的享受着自由,校园里充斥着无聊的快乐。 芮不,她仍然坚持自习,她把美国地图贴在宿舍的墙上,笑着跟我说,好好学英语,咱们去那块自由的土地上生活。她顽皮而坚定的样子,让我心碎。那是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吧,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执拗的理想。 五 很多时候我开始厌恶蓉,她像个越来越不知道廉耻的淫妇,偶尔回来,还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他们做爱的细节。宿舍里的女孩们当着我的面说蓉在外面客串妓女,我手指冰凉,一脚踢翻了水盆。 我变得不想说话,甚至懒得住宿,每天骑车往返几十里。我跟母亲说食堂的伙食太难吃了,母亲信以为真,餐桌上每日都是我爱吃的饭菜,可我仍然无可遏制的瘦下去。母亲忧心忡忡。 我总是无端的发火,上课蓉坐我旁边,我把书本摔得很响。她不跟我计较,冲着我很宽容地笑,梨窝浅现。隔一阵子,她留在学校的时间就会增多,让我天真的以为时光又回来了。我们仍然可以手拉手逛街,去吃老陈的羊肉串。可过不了多久,老调重弹,她又开始每晚去酒吧,偶尔回宿舍,也是一身浓重的酒味。 我想她是没救了,连我都拯救不了她了。我的心里,总是弥漫着说不出来的忧伤,有点像绝望。 大三的那个冬天,我患上了忧郁症,在医院里待了三个月。母亲在每个探视日去看我,带些水果和零食,同学该来的也都来了,蓉却始终没来。快出院的时候,母亲带了条红色的马海毛围巾,说是蓉托人带过来的,围巾很长,可以在脖子上绕好多圈,我摸着那些粗糙的针脚,把头埋在围巾里,哭了。 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自己,也懂得了蓉,悲哀和幸福同时像决堤的洪水倾泻,我晕倒了,大夫说我患有严重的贫血。 出院以后,我不再住宿,我和蓉之间的来往,少到只剩下上课时隔几行人点个头。蓉那时候在学校几乎没有朋友,而我身边,多了很多固执的追求者。 我和丰不咸不淡地谈着恋爱,丰毕业以后是要去美国的,我想我毕业以后也去,当初是为了和蓉在一起,如今确是为了离开她更远。我烧毁了所有关于蓉的日记,我跟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六) 芮忽然住进了安定医院,我彻底垮了。那个脆弱的内向的女孩子,心里灌满了怎样的忧伤我都能明了,在雷的住处,我用烟蒂烫着脚踝。 雷已经开始吸毒,我看着他把那些白色的粉末放在锡纸上点燃,然后软在床上等着所谓的HIGH,觉得很悲哀。 一切都在混乱。 我不敢去医院,不知道去了会不会刺激芮,我想象芮穿着白色的污浊的病号服在病房里游走,想象她在探视日隔着玻璃门的盼望,想象她空洞的或者忧伤的眼神,心里一点一点的痛,痛到最深处。 雷说你不爱我的,为什么不离开我?我裸着后背,听他在床上幽幽地说,声音像从很高的空中飘下来,羽毛一样落在地上。 我躺在雷的床上织围巾,用竹的签子织,她们说那样织出来的围巾柔软,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织,像个强迫症患者,雷要做爱,我冷冷的不回应,他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扔过来,砸在我额头上,我抹了抹血,继续织,围巾是红色的,那是我的心。芮,你知道吗? 我的手指长出了茧子,硬硬的,摸着它,我觉得踏实些。 雷联系了广州的乐队,要走了,他伤心地说,蓉,你的心太狠。 我托宿舍的人把围巾给芮的母亲带过去,回来的路上,在冬日清冷的阳光下,想象她把围巾绕在脖子上的样子,泪流满面。 (七) 快毕业的时候,蓉搬回宿舍住,她在传达室给我打电话,说,芮,回来住几天吧。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尽管那时候我和丰已经见过了彼此的父母。 蓉的样子已经不太像个学生,脸上甚至有了风尘的痕迹,因为彼此的明了,什么都无须解释,我逼着蓉到理发店把头发拉直,我说我喜欢看你清汤挂面的样子,她很乖的答应了。 时光好像真的退回去了,我们一起吃饭,看书,一起吃老陈的羊肉串,可我们不再一起洗脚,那是尴尬的默契。 歌里唱: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蓉没有回四川,她说她要去珠海,她说那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城市,有碧蓝的天和海水。 她走的时候我和丰拉着手去送她,趁她去办托运手续,我把那条鲜艳的围巾塞进了她的行李中。 过了进站口,蓉回身冲我笑,远远的,仍然是无所谓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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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6 19:5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无所谓就是真有所谓。
[color=#000080]谣传春天不懂叩唤 比起挥别后杳然的手 算是隔着一层心事的关怀[/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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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7 11: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无所谓,而生活不是有无所谓所能改变得了的。 问好也许。
心即是刀,世间万物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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