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发表于
2003-10-12 01:29:00
|
显示全部楼层
|
（七）
江枫不幸早逝了丈夫，生活中的她曾一度的沉沦。可上帝又在她的人生历程中安排了这样一个互未谋面的肖萧，于是她欣然接受了这个小弟。
几年以来，江枫已习惯了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跟肖萧说话，她把肖萧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并为之倾注了格外的热情和关爱，这种关爱有时超过了她对自己父母的爱。这是少有的，但她的确如此。她自己根本没感觉到这种变化。她在每天都要在夜里12点以后写些诗和散文，她把自认为好的寄给肖萧。她牢记着肖萧的生日，那是一个秋天最美的日子，她总是提前10天买好生日礼物寄去，这样10天后肖萧就能在生日那天亲自打开它，多好!
噢，看那江枫的邻居那个外科第一刀对江枫作了些啥。那个名叫查浩的外科第一刀起初是恨江枫的。自打他们一起分到这所医院来后，第一刀就觉得江枫是在对着她干。比病历书写江枫抢了第一，外出进修老走在他前头，唱歌比赛不找他搭档，就连拔河她还是选择作了对手……。
这个该死的江枫小娘们!唉，唉!查浩连连叹气，可他的自艾自怨并不能改变阴盛阳衰这个事实呀!客观而论，查浩还是挺不错的，人长的结实厚道，工作卖力，手术做得既快又漂亮，享誉外科第一刀哇!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高才生在医院可算是姑娘们心中的抢手货了。然而江枫却居然对他视而不见。
恼羞不已的第一刀不失为一个有心计的男人：还是化敌为友吧!于是，他不再与江枫有正面的冲突，而是绕着弯子去接近这个十分傲气的女人。他除了把自己的手术做得更漂亮外，他开始改变自己的形象，从衣服到裤子，从头发到鞋子，从言谈到举止他都尽量的照着外科那帮护士阿姨们说的去改去做。几周下来，查浩几乎变成了一个绅士。一朵茶山上采摘的野玫瑰，一只松林里捕捉的小山雀，一张刘德华来火城签名的唱片，一张周未紧俏的甲A球票……。
看看查浩这个绅士多懂得浪漫呀。说实在的，笔者我都有好几分的嫉妒和吃醋的。很可惜的是江枫象是没什么感觉哟。她除了对他不再喊第一刀而改喊查浩外便没了更好的进展。那个跟江枫从小长大的玩伴抢走了查浩的所爱。在江枫结婚那天，第一刀喝得酩酊大醉，忘了去接夜班，结果使门诊一个车祸急诊病人差点死去。他因此得了一个最严厉的处分。
终于，江枫死了丈夫。第一刀郁闷的心情才得到了解放。他认为这是上帝对他的一种垂青。他追求江枫更顺理成章了。在第一刀强大的立体进攻下，江枫也曾无数次的跟第一刀有过亲密的接触：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作铁杆球迷，一起听学术报告，一起开会兼旅行……。然而每次回来，江枫都有一种莫名的空虚感显现出来（如有好几次她都突然跑来跟笔者我住上几个星期而不理查浩）。但她自己却始终找不到原因。曾有几次极好的机会，第一刀试着吻她拥抱她，她都没有反对。可当第一刀提出要跟她上床（第一刀以为有过婚史的女人一定不在乎且乐意上床）时，江枫粉脸一下子恼怒万分：
“好你个第一刀，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可她骂完这句便再也没有下文了。
她知道查浩是真心喜欢她的，她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她在黑漆漆的夜里伤心地哭了起来，把第一刀撇在风里，让查浩不知是上前安慰还是该转身离开……。
在江枫尘封的心扉里，没有人能窥探到她的情感之湖有多少的微澜……。
她跟查浩依然一起吃饭，一起开会，一起侃那臭球。就是不一起睡觉。
她跟肖萧写信，写诗，寄书，寄枫叶。就是不言爱。
是不是近在咫尺的不易被看见，不能称其为爱？
是不是幸福都只在遥远的山那边？
月亮湖边的枫叶一年一年的红遍。生活在平静的节奏中向前推进着。在这静如止水的生活中，江枫的事业却在按着她既定的目标迈进。她先是通过了统一的主治医师的资格考试和答辨，撰写的几十篇学术论文先后在各级医学杂志上发表。接着她又进修了心内科和呼吸科，在回院不久恰逢老主任退休，她又被认命为内科付主任要职，并和另一位年轻有为的研究生一起共同主持大内科的各项工作。事业的成功促使她更加的努力工作。
她的身上少了少女的活泼，取而代之的是女性特有成熟、稳重和矜持。她喊那帮护士小姐不再直呼其名而是“小李、小高”地叫，她对待每位病人更加的和蔼可亲而不管其是从农村还是从城里来。她一有空就接待那些出院后不断回访的病人，并详细地询问他们出院后的康复和继续治疗的情况。
当然她的病人是会常常顺便捎给她很多的东西的。什么花生啦，红苕啦，南瓜啦，水果啦等等，应有尽有。这种农村遍地都有的并不值钱的土特产是退不回去的，于是她便的把这些东西分给科里的人，有时也转送给那些正在住院的非常困难的病人和家属。然而有一次她还是意外地收到了一位病人赠送的极其贵重的礼物。
——还记得那位得胃出血差点被阎罗爷点将去的大学生吗？他在江枫升任付主任后不久送了一台联想电脑给他的救命恩人。他在出院后一直不断地与江枫保持了电话和书信的医患联系。他在谋求江枫对自己健康的指导的同时极大的发展了他自己的事业。他在两年之内完成了资本的原始积累并成功地开发了属于他自己的电脑公司。因此，对他来说送一台电脑给江枫尤如买一束玫瑰花那样简单。
可台这电脑把江枫折腾了三天三夜，她以各种方式想退回去，可电脑公司的员工一个也不敢收。她付钱给电脑公司，财务部经理却说钱已付过了。她一个电话打到了经理室，大学生（她以前的病人）在电话里说：“江大夫，救命之恩礼当厚报的呀，一台电脑算个啥？就是送上一座金山也报答不了你给我的第二次生命哪!你就不要推辞了。等我出差回来，我还要请你到火城的“一棵树观景台”去看看火城那美丽的夜景，当然主要是向你汇报我近期的健康壮况哦。”
大学生每次电话或书信过来，总是忘不了以病人的身份与江枫说话，这使得江枫根本无法回避他。成功人士用了他在商战中娴熟的谈话技巧对付江枫，江枫无策。但她始终不愿接受那台电脑，她把它放在笔者我的房间里任我敲敲打打，至今 ……。
在江枫的生活画面里，比较固定的就是这么几个人物：未谋面的肖萧、邻居查浩、成功人士大学生。她说不清为什么要与这几个人保持亲密的关系，她似乎也不愿花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摆脱这种关系。
读者朋友或许觉得江枫的异性朋友太多了，会问这是不是笔者杜撰的？
可是笔者我要证明这是真的，我是了解这三个人的，他们可以说是个个都很优秀，我至少跟除肖萧外的另两个人相识。现实生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就是生活中的现实，这也是现实中的江枫。她跟普通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她的情感藏得更深，不易被别人窥视或者猎取——因为她至今还一个人住在那孤零零的单身楼里，并常要在半夜三更跑到楼上我的房间里来，钻进我温暖的被窝里跟我说些悄悄话。
（八）
再说肖萧自从有了江枫这个阿姐，他在神仙湾的那些孤独寂寞的日子便有了实质性的改观。阿姐每个月3--4封来信象源源不绝的甘露浇灌着他的心田。他对每封来信都非常的熟悉，他绝对背得出信的全部。阿姐的信语象诗，象清新的空气，象多姿多彩的蝴蝶兰。随着阿姐写信的增多，肖萧对阿姐逐渐熟悉起来，依恋起来。肖萧越来越感觉到阿姐是那样的富有爱心，那样的善良、纯洁和美丽。虽然没见到阿姐，但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阿姐的靓丽模样，他把阿姐当成了天使。阿姐的话，肖萧一百个服从。江枫有好多次在电话里调侃小弟：
“中士，去执行命令吧!”在电话那端的肖萧也果然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是，长官!”，逗得江枫在电话这端笑个不停。
啊，生活多么美好，阳光多么明媚，鸟儿在林间唱得多欢!喀喇昆仑山更加的雄伟壮观。火城的山更绿水更清。
随着与江枫交往的增加和时光的推移，只有高中文化的肖萧也感到了许多的惆怅和自卑。尤其是江枫事业不断向前的消息传来时，这种自卑感更显突出：自己在这世界屋脊之上，什么条件都没有，怎么能跟上内地的同龄青年呢？
有段时间他竟莫名其妙地中断了联系。在江枫焦急的询问下，肖萧才说出了自己的无奈跟困惑。
“唉，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江枫轻言细语地开导他。她说姜太公胡子白了才拜相，释迦牟尼结了婚才开始修行，他们不都在后来修成了正果么？而小弟你才20岁呀，应该做什么都来得及的。虽然条件很艰苦，但也不至于要悲叹绝望呀!
江枫鼓励小弟参加军校的高考，同时她建议小弟自修法律专业，争取在2年内攻下法律的专科自考。
她为小弟打气说：“人应该要有所追求的，要利用好自己青春的大好时光，好好搏一搏，先不要管是否成功”。与此同时，江枫为肖萧写去了大量鼓励他的信函，并寄去了大量的在神仙湾根本买不到的各种资料、书籍和磁带。她真的希望她的小弟能够有所作为。
于是，在江枫的鼓励和支持下，年轻的肖萧开始了向自己事业目标的勇敢冲刺。他和战友一起报考军校，一起参加自考。多少个不眠的寒冷冬夜，肖萧挑灯苦读；多少个漫长假期，肖萧舍不得浪费；即使在高高的哨位上站岗，肖萧也少不了要背好多的英语单词的。
可考学的结果却不是那么顺利。在第一年，肖萧以高分考上军校，可因种种原因没有走成，倒是自学考试过了8科。第二年的年末他拿下了法律专科文凭，可军校还是因那些走后门的人太多而泡了汤。他为此十分恼火。江枫告诫他要好事多磨，千万不能泄气。直到第三年的秋天，他才终于读上了天津的一所军校。
(九)
命运之神终究是会垂青那些有准备的刻苦的人儿，江枫对肖萧常这样说道。
时光在江枫的频寄书信和肖萧的紧张学业中飞快地过了两年。
肖萧从军校毕业了。他又回到了熟悉的西北边防。
回到连部的肖萧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复印了他的文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两个文凭，他似乎要向谁证明什么。他还静静地坐在房间里补课—给江枫写信。因为这几年自己忙于考试和学习，欠了江枫阿姐太多的情。他要认认真真地补上。他把信和复印的文凭同时以特快专递的方式寄给了远方的江枫阿姐。
看来幸福真的是在遥远的山那边!
对江枫而言，对肖萧而言。遥远的才是最好的!
江枫收信，泪眼婆娑!
一个英武的军官直面着她，滔滔不绝的信语娓娓而叙：
阿姐，感谢上帝让我与你相识，在莽莽昆仑与万山之外的火城之间，是那数不尽的枫叶和雪片似的信函把我们连在了一起。我从一个18岁的大孩子成长为一个成功的军官用了五年时间，而支撑这五年的是你阿姐啊。五年，是多么漫长的岁月；五年，耗去了你多少的青春？在这五年里，我曾孤寂过，失落过，痛哭过，失败过。如果没有你那上百封几十万字的赤诚信语，就不可能有我肖萧的今天。
阿姐，你知道吗？我曾有无数的女性笔友，有许多优秀的女孩子疯狂的说爱我，我在上军校期间，有几个女孩子还亲自跑到学校来用了最精彩的语言和方式“诱惑”过我。然而，在我的心里却只有你的名字存在，在我的身旁只有你的声音回响，在我的眼前只有梦里的枫叶的艳红!无论她们怎样疯狂的拥抱我、亲吻我，在我心中，阿姐最重啊!
阿姐，虽然我至今也不曾见你一面，也不知你芳龄几何，但是当我第一次收到你的枫叶看到你那漂亮的手书的时候，我肖萧就从心底里深深的爱上了你呀!
阿姐，别把脸背过去，别把头埋下。请听一听小弟的真诚诉说吧。五年了，虽然我一直不曾也不敢说爱你，可在我心里这爱火一直在燃烧，我无法将它扑灭。我也不想把它扑灭!虽然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存在着许多许多的障碍，但是小弟一直在默默地努力并悄悄地改变着自己的一切。现在的我再不是五年前那幼稚的没什么人生阅历的我了。在你的鼓舞下，我的事业有了很大的进步。我把文凭复印给你，那是因为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呀。
尊敬而亲爱的阿姐，我现在有资格来爱你了吧？如果你也同时在爱我的话，那就请你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我会在高高的神仙湾上等着你的消息。可别让小弟等的太久太久……。
肖萧的信就象一枚重型炸弹扔进了江枫感情的沼泽地，“轰轰”的巨响把她这几年的情感炸的七零八落。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的崩解，并不断地在太空之中飘摇和坠落。她洁白的肌肤和健康的心脏同时都发出了一阵阵的巨痛。
这“爱”来的太突然了。五年了，江枫记得自已从没在语言上给过肖萧什么机会，她口风非常的严谨。有时肖萧明里暗里都有过爱火花的闪烁，但江枫总是很及时很委婉的把它给掐灭了。“这个小弟象磁石一样粘住了我”，江枫常常这样想。于是她更加的隐藏着自己的感情，她甚至给肖萧说过第一刀查浩的事情，也说过那台退不回去的电脑的苦恼。她以为小弟会因此而变得乖巧和老实。这只是江枫她自己的一面臆想而已。
尽管如此，江枫对自己在感情问题上的态度却不能自圆其说。比如她在查浩面前日渐衰减的感情找不到原因，比如她在与那位曾是病人的大学生一起看火城夜景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与成功人士的派头和美丽的火城风光格格不如。她也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不应该与肖萧有太亲密的感情交融。然而她依然如故的给他写信，写诗。她尽量的不看江萧那些亲热过头的字句，可她盼望肖萧的来信却如同盼星星和盼月亮……。
这样矛盾而痛苦着的江枫，她在自己的日记里多次重复的留下了这样的心迹：我明白肖萧的心意，但我不能把这个字说破。我是一个年龄大肖萧很多的人，我不会让自己和肖萧都走到难堪的境地。肖萧，就这样让我在遥远的地方看着你，疼着你吧!
但是现在，肖萧不再是个毛孩子了。他长大了，成熟了，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于突然间，江枫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衰：自己老了!一个“爱”字当头，江枫觉得自己与肖萧的情意就到了尽头。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江枫不会答应肖萧的求爱的，年龄的差距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自古情到深处意更浓，而江枫却是爱到浓时心变凉。
肖萧的爱啊，江枫的痛！
（十）
在摆放有各种仪器的抢救室里。
“主任”
“江枫”
大家都在急切地叫着江枫的名字。可响在江枫耳边的却只有那声声的“阿姐、阿姐”，是肖萧在叫她!是肖萧在呼唤她……。
她慢慢睁开了柳叶眉下那双疲惫不堪的眼睛，她看见了查浩和科里的同事都守在她的床边。
“你把大伙儿都急死了”，查浩小声地对江枫怨到。他刚刚才为昏迷过去的江枫作了清创手术。那小腿伤得很深，到达了肌肉层，有一根粗大的静脉都断了，流了很多的血。伤口整整缝了12针。
“你不该到暴风雨里乱跑”。
“对不起”，江枫看了一边的院长，护士长和护士，然后转向查浩愧疚的说道。她的眼角不知何时流出了晶莹的眼泪：“我不小心被树枝拌倒了”。
大家见江枫苏醒过来，都悄悄地退出了病房，只留下查浩陪着输液的江枫。
谢天谢地，江枫完全没事了。
却说那肖萧自发出那封求爱的信后的第二个月就主动上了神仙湾，替换下了因延迟下山而丢掉了女朋友的老班长。秋天的神仙湾跟四年前一样，还是那座哨所，还是那些桌子、椅子和床，还是那冰天雪地的苍茫景象。
当然也有令肖萧惊喜的地方。哨所在中央军委的直接关怀下装上了程控电话、电视、地面电视接收器。这是换防来的新战士津津乐道的：
“有了电视 我们不再孤单了。”
“有了电话可以和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通话了。”
肖萧漫步在那些诗墙下，发现那些诗墙又有了新变化，上面不光有诗，还有漫画，英语专版，电脑知识。最让肖萧感动的还是那诗墙上高高挂着的花蓝。那是用许多的红枫叶编成的。五年了，战士换防了好几茬，可大家都把这花蓝象宝贝似的呵护着。看它还跟五年前一样艳红美丽。阿姐，你看你的枫叶和你的故事在战士们心中也是根深蒂固的了。肖萧不由在心里喊道。
肖萧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阿姐。他已有两个月没有看见阿姐那熟悉的字体了，他不知道他的阿姐为什么还不回信？是不是病了？是不是……？
肖萧不愿把“结婚”两个字说出来，但他想起了阿姐给他讲的那个第一刀查浩，还有那台退不回去的电脑。他们可都是与阿姐朝夕相处的呀。
莽莽昆仑离火城真是太远了。肖萧不由得后怕起来。背心也禁不住冒出冷汗来。阿姐，你可不能不管不要小弟啊。
在无助的忧虑和焦急中等得太久的肖萧一下子病倒了。大家以为他是严重的高原反应所致。可肖萧自己知道这不是，这是阿姐害的，这是阿姐久不回信造成的。阿姐呀，阿姐!
在火城的江枫其实也不好过。自从收了那封小弟的求爱信后，她整天的变得沉默寡言，寝食难安。她怎么理也理不清她与肖萧之间的情感纠葛，她很清楚肖萧的爱意，那是一种纯洁的不加任何条件的爱恋。这很令江枫感动。然而当她想到自己那该死的年龄时，她又陷入了一种无力向前的境地。一个大10岁的女人要跟一个小弟结婚，这成什么话了？医院的男女老少该怎样在背后议论自己呀。更何况自己是主任，每天该怎样去面对自己的下属和病人呢？这不是很荒唐可笑吗？江枫脑子里这种疑虑越多，她就越是不能原谅自己，仿佛偷了什么东西的贼那样整天处于惶恐之中……。
不，不能给肖萧再写信了。江枫果断地作出了这样的决定。让时间去医治留给肖萧的创伤吧!江枫的心肠一下子变得又硬又狠。
狠心的江枫其实自己更受伤，她几乎变成了工作狂，每天24小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科里。她给远在北京进修脑外科的查浩打电话，说想去北京旅行一次，可那傻瓜竟没听出其中的意思，说是刚去进修，要做很多的课题，建议江枫在春节的时候去北京看长城上的雪景（他那时才有空陪她）。倒是那大学生很殷勤，他邀请江枫和他公司的顶级会员（即高层管理人士）一起去美丽的海南岛作工作旅行。他说他极愿意陪江枫去海底潜水。只可惜江枫自小就怕水，故婉拒了这样诱人的盛情。
万般无奈的江枫迅速被孤寂所包围。没有肖萧来信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了。失眠是必不可少的，写诗是唯一抒发郁闷胸臆的。
那些日子，江枫的诗兴大发，写作水平直线上升。
那“情若有时，不在千里万里”可以成为经典；
那“我是你的唯一，肌肤如雪，绵骨如钢，呼吸是你一生一世最美的音乐“也完全可以放在爱情刊号上去发表。
她用诗表达的那些思念真是如泣如诉，凄美绝仑!
万能的上帝啊，你为什么要安排这样奇特的经历到她的身上？你喜欢把她的幸福放在遥远的山那边吗？
（十一）
岁月如铅。两个月就如同过了两年。
一天，江枫突然收到一封陌生的来信。江西来的。她迫不及待的打开它，才发现这是肖萧父亲写给她的亲笔信。
在信中，肖萧的父亲介绍说他是一位革命老军人，解放过大西南，上过朝鲜战场，还曾是西南军区的宣传部长，现在离休在家。他说肖萧目前正在生病，心情极为不好。他恳求江枫无论如何要给她的小儿子肖萧写信，并强调说这可以救他的命。他同时在信中还列举了赵四小姐与张学良、李德全夫人与冯玉祥将军之间的故事给江枫听，他坚信说每个成功军人背后都会站着一位伟大的女性。
“我的孩子，我的女儿，救救他吧，别把他抛弃在西北的冰雪世界里!”
江枫被这最后的语言感动了。一个60年代军区的宣传部长，一个革命的老前辈，一个衰老的父亲，为了儿子竟用了这样的方式和这么诚挚的语言!
江枫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江枫还能以什么理由来拒绝一个素不相识的70岁老人的恳请呢？
给肖萧写信。以一个阿姐的真挚感情去面对。
给肖萧的父亲写信，以一个女儿的孝顺告慰老人家。
啊，读者朋友，我得再一次声明，所有发生的这些都是真的，尤其是那位告老还乡的父亲写给江枫的几封求救信我都亲自拜读过。他对江枫一无所知，但他知道儿子喜欢，于是他就不顾老前辈的面子给素不相识的江枫写信。只是令江枫和笔者纳闷的是：老人家怎么知道江枫的地址的？江枫后来问过肖萧无数次，肖萧都发誓说根本没有告诉过父亲。看来这还是个难解的迷了。
不用说，江枫的信是灵丹妙药，肖萧是信到病除。神仙湾那阴霾的日子因为江枫的来信和红红的枫叶而变得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尽管肖萧在信里找不到一个“爱”字，但他从阿姐如行云流水般的语言里感觉到了阿姐的真挚情意，他知道阿姐是很在乎他的，尽管她不愿提到。他尽量的不去问阿姐那么久不回信的原因。他猜想阿姐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的。于是，他更加的爱他的阿姐，时时处处的敬重阿姐。
江枫喜欢了解神仙湾的工作和生活情况，肖萧他就老老实实地向阿姐汇报，遇到什么困难那就更要跟阿姐倾诉和商量。98年那场长江大洪灾，肖萧部下的好几个战士的家都被淹了，肖萧写信也告诉了阿姐。江枫非常的理解肖萧的意思。
当时单位正组织捐款捐物，江枫于是主动参与，并跟着慰问团去到了边远的长江洪水灾区，专程去看望了那几个战士的家。当时的景象真是惨不忍睹。大片大片的农田变成了汪洋，农民的房屋浸泡在洪水里，成千上万的人拥挤在破烂的学校和临时帐篷中。小孩子光着屁股哭着喊着找妈妈，被淹过的厕所发发出阵阵恶臭。有好多人都相继染上了传染病，也有好多人被洪水冲走了……。江枫和那些振灾将士们并肩战斗在各个灾区，给灾区人民看病、送药、送财物。临走的时候，江枫还悄悄把自己仅有的几百元钱塞给了受灾战士们的家人……。
寒来暑往，光阴似箭。祖国在迎接了香港和澳门顺利回归后又昂首跨进了21世纪的新千年的大门。神仙湾依然象钢铁般的巨人岿然不动地屹立在世界屋脊上。那历史悠久的诗墙又换上了新的内容。鲜艳的五星红旗、美丽的紫荆花、洁白的莲花和五彩的中国结共同喧染着诗墙的主旋律。英雄的边防，英勇的戊边战士和遥远而美丽的火城里的阿姐是那么和谐那么自然的联系在一起。
一轮崭新的太阳冉冉升起在东方。
哦，差点忘了，我们的女主人公江枫还在接受治疗呢。护士说她们的主任这次身体是完全垮了。也许是流血太多的原因吧。你看她的脸色这么差，表情很冷漠，不吃东西，完全靠输液来维持生理需要，我们真为主任担心哪，护士小姐难过地说。
（十二）
新千年的第一个春节刚过，一架银色的飞机从西北边陲直飞火城。一位英武的年轻军官悄悄地走下了飞机。只见他身材高大，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橄榄绿在机场大厅的灯光映照下熠熠生辉。他就是肖萧!
他的这次南方之行得到了他父亲秘密的支持（他的母亲不知道这件事）。他父亲告诫儿子说，认定了的事情就要果断勇敢地去实行，犹豫是军人的大忌。他说他完全相信儿子的眼光，他在电话里祝福儿子能够成功。
就这样，肖萧终于走在了火城的大街上。七年了，阿姐曾无数次的描述过火城的景色，可是现在他才感觉到阿姐的描述是那么的真实。夜色中的火城，深雾弥漫，高楼林立，火树银花。长江南北虹桥飞渡，嘉陵江上渔火点点，笙歌不断……。真是一幅美丽的现代化大都市景象。
肖萧一边欣赏着火城迷人的夜景，一边抑制着自己跃动不已的心情。七年里自己的犹豫太多，听话太多，一直被阿姐牵着手走。他实在有些受不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没有把这意思传达给阿姐，但却一直在悄悄地集结自己的力量，他以严格自己的戊边职责来磨炼意志，他通过各种途径收集有关火城的诸如地图、交通图之类的资料。他发誓要亲自去一趟火城，并且要不顾一切地见上阿姐一面。他要给七年来一直未谋面的阿姐一个世纪的惊喜（抑或是打击）。这就是一个军人的性格和作风。
他迅速地住进了一家倚江而建的宾馆。他匆匆的刮了胡子洗了澡，穿上那身从未穿过的新军装 ，贝雷帽更显出他的年轻和英俊。修饰一新的肖萧就这样镇定自若地向他的阿姐“进发”了。
江枫此时正在宿舍收读（看）那篇名为《幸福总在遥远的山那边》的电视散文。她的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法国女作家杜拉丝的《情人》。她的床上有一只棕色的大大的哈巴狗正爬在一头酣睡（当然是饰品），狗的唇边散落着肖萧的照片和信件。机器猫电子钟用标准的普通话在跟江枫报时：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1点……。
月亮湖边，一个军人下了出租车。他敲开了医院的大门，他准确地找到了江枫的宿舍。他站在江枫的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他听到了里面传出的电视声音。
江枫习惯性的对门外敲门者说了一句：
“请先回去，我马上就来”，她以为是科里又有危重病人而马上跳下了床去穿衣服。一个星期里常有几天是这种情况的。
“咚、咚、咚”，又有人敲门。
“来啦”，她关掉了电视机。
“咚、咚、咚”，第三次敲门。声音真烦，她拉灭了灯。
打开门，门外矗立着一堵黑乎乎的“墙”。江枫一头撞在了那个敲门者的怀里。她本能地想挣脱那“墙”，想对被撞者说声“对不起”。可是，她却被那“墙”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了怀里……。
读者，让我们一起来设想江枫的反应：
一种是她以为遇上了歹徒，她紧张得直打哆嗦；
一种是她遇到了色狼，想打她这个美貌少妇的劫；
第三种是谁在开玩笑。但她肯定医院里的人不敢，那又是谁？她非常的迷糊。她该生多大多大的气呵。
然而，亲爱的读者朋友，我们都设想错了。
也许上帝给了她一秒钟的疑虑，然而我们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
我们看见的是江枫此刻正安详而平静的依偎在来人的怀里，并且垫着脚尖配合着来人的热烈拥抱。她的双手紧紧地环抱着来人的腰，她把身体使劲地往来人身上靠，仿佛要把自己娇小的身体嵌进对方的身体里……。
她没有任何的叫喊，泪水不知何时恣意地从她的脸颊上奔泄出来，一会儿就打湿了来人的整个胸膛。
这是一个怎样经典的拥抱啊!
就是这个紧紧拥抱的姿式，足足保持了十分钟。
她心里完全清楚来人正是她的肖萧!
她摸他的脸，她摸他的军帽，她摸他的新军装；
他吻她的额头，他吻她的泪眼，他吻她的秀发；
——在黑暗中………。
哦，万能的上帝，你终于做了一件让人称颂的事!
江枫终于感觉脚尖有些痛了。肖萧顺势轻轻地把她抱了起来，慢慢地走进了他们爱的小屋。
在明亮的灯光下，肖萧看到了七年来日夜思念的阿姐，她并不象信中所诉的那样苍老。她看上去是那样的年轻，皮肤是那样的白嫩而光滑，鼻子是那样的挺立，嘴唇是那样的红润。尤其那双秋水般一往情深的眼睛有一种令他欲醉的感觉。阿姐的身材不胖不瘦，薄纱下乳房圆而高挺，含羞的背影娇小迷人……。
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阿姐似乎在信里温柔的“欺骗”了他，他于是有些愠怒！
但是，他一点也没有责怪他的阿姐，他象一位英俊的骑士那样单膝跪在阿姐的面前，他用那双握了七年钢枪的又宽又大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江枫拿惯了听诊器的纤纤小手，他用一种温柔又热烈的口吻对他的心上人说：
“阿姐，你这次别想再从我手里跑了，我现在就向你求婚！我爱你，我要你！”
说话的肖萧就象冲向战场的勇士，他把什么都豁出去了。他根本不管不顾他的“敌人”是如此的弱小！他把这七年来蓄积在心里的爱恋和思念都变成了一排排子弹向着他的阿姐猛烈的扫射！因为有爱，因为有诺言，他发誓要让他的阿姐在今夜成为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江枫的城堡纵然封锁得坚固无比，但在肖萧近似于核威力的爱情强攻下也不得不动摇。江枫七年来用矜持和沉稳构筑的防御肖萧爱情的“万里长城”在倾刻之间已轰然倒塌。
上帝把他那富裕的荷尔蒙激素雨点般地洒在了两个年轻人的身体里，并迅速催开了这朵迟迟不开的亘古美丽的爱情之花……。
此刻，被攻陷了城池的江枫象一只温顺的小羊羔那样任肖萧纵情地拥着、抱着、吻着、咬着。“爱你”、“要你”的欢叫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是从谁嘴里发出来的。爱的暖流象钱塘江的潮水那样汹涌地澎湃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体里。肖萧的胡子尽管刮得很干净，可还是把江枫的脸、胸脯和乳房扎痛了，这更激起了她骨子里深埋太久的欲火。她象一只林中饥饿的狮子那样开始嘶咬着肖萧的衣服，她非常麻利地剥开了肖萧那身崭新的橄榄绿军装，她然后把自己那珍藏了很久的娇嫩圆滑的身体恭恭敬敬地交给了这个脱下军装的西北边关的强壮威武的狼……。
请原谅我用了“狼”这个字眼。
高高在上的上帝，他此刻也正欣赏着他亲手制造的上演在美丽的月亮湖边的经典爱情剧。众神之间的爱也不过如此，他由衷的感慨道！
一连七天，这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分开过。他们双双住在那个依江而畔的宾馆里，江枫请了工休假来陪肖萧。渴了饿了，他们就叫服务生送来；闲了，他们就双双依偎着站在窗边尽情地欣赏火城美丽的风景；累了，肖萧就把她枕在怀里，象哄婴孩似的给她唱催眠曲……。
江枫说要让自己好好的做一回女人，绝对不去管她的病人，不去想她的工作。她同时也要让肖萧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享受到一个平常人能享受的亲情、依恋、拥抱和性爱！她突然发现自己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去理解一个边防军人很可笑，自己有点象古代群王用来奖赏勇士的“妓女”。尽管如此，江枫还是乐意做这样的“妓女”。
除了作爱除了睡觉，更多的时间他们在读两本书：一本肖萧，一本江枫。
在江枫眼里，肖萧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门之子。他的长相，他的气质，他的风度无一不为一个优秀军人所造；他那梦幻般的军绿正是江枫所倾慕和渴望的；他那被西北冰雪风刀雕刻过的脸更显得英气勃发。
而在肖萧的眼里，阿姐这本书真是别有韵味。她的美丽不在于她的脸蛋，而在于她的气质，她的健谈，她的幽默，她的涵养。她的博学多才令他钦佩，她的温柔体贴令他神魂颠倒，她的诗词书法让他望尘莫及。难怪这几年自己对阿姐一直恋恋不舍，他肖萧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这次艰难的西南之行真是不虚此行呵。
朋友，你见过用身体语言交流的典范吗？这两个便是最好的一对。他们用眼神对话，他们用肌肤对话，他们用身体的抚摸与交融对话。这七天里，他们的体格、头发、胸膛、大腿、甚至于汗毛和血管都彼此熟悉起来。他们的爱有时轰轰烈烈，有时又静如溪水。他们的激情就象山洪暴发，他们的幸福仿佛能传递到人生之后的很远很远……。
分别的日子还是到了。
令人眼涩的有军人特色的分别如期在人头攒动的火车站上演。肖萧忘情的使劲拥吻着他的阿姐，他实在是舍不得把阿姐放到火城浓浓的雾里，凄冷的风中。可是他是军人，他是戊边的战士，他必须回到他的神仙湾去。即使在心上人的泪眼里他也别无选择。
火车终于慢慢的启动了，江枫站在火城早春的寒风里，痴了般目送着火车的渐渐远去，告别的手久久地停在了凝固的空气中——她知道，幸福又被上帝的手带有到了遥远的山那边去了！
因为爱所以爱，人生由谁知来安排？
是肖萧吗？是自己吗？分别后的日子里，江枫常常设想着这样的疑问，也陷入了整理这段感情的忙碌中。她爱肖萧，这是勿庸置疑的。没有任何的外力作用，她给了肖萧七天最完美的两性之爱。她为此从不后悔。但是当肖萧在最后那天晚上求阿姐答应嫁给他时，江枫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疑虑。江枫没有正面的回答肖萧，而是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吻封住了他的嘴唇。她请肖萧回到部队等她的信。她为自己打下了一个凄婉的伏笔。
现在，肖萧一定安全回到部队了吧？江枫无不担心地想。二月里的月亮湖还有些萧瑟，太阳懒洋洋的照在大地上，一点暖意都没有。江枫一个人孤单地漫步在月亮湖边，心里不自觉的憎恨起上帝来：他在安排自己的爱情时为什么要给她一个年龄小10岁的肖萧？这太残忍了。江枫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女人，她实在接受不了要一个小丈夫的现实。
她信步走到那片枫树林，地上正有厚厚的红叶，她情不自禁地捡了几片最美的的欣赏着。是啊，红叶是美丽的，纯洁的，它能给人以信心，给人以希望，给人以无穷无尽的暇想。然而，它还是要被岁月的季风无情地刮落下来，孤零零地飘落在无助的风里，腐烂在无垠的泥土之中呵。这正如肖萧，他尽管在自己眼里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重要，可他还是不会属于自己，还是要静悄悄地走远的。想到这里，江枫违反常态的摘了一片绿色的枫叶，她决心跟肖萧写一封长信。她把自己最现实的想法告诉了肖萧，她说那该死的年龄拒绝了她的幸福，她不愿意让所有的人在她的背后指指点点。她还说自己非常愿意继续做他的阿姐，继续给他寄枫叶。
上帝呵，你真残忍，你就这样让江枫用颤抖的双手把自己的爱情寄走么？
（十三）
新千年的七月十三日，莫期科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江枫的心和中国奥运申办团的8位陈述人的心一起跳动。晚上10点零8分，当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先生庄严宣布北京胜出时，江枫象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她哭着笑着，与病人狂欢着。她太激励了，她恨不得马上给肖萧小弟打电话，无奈值班，只得放弃。
在为祖国庆贺胜利的时候，她多么希望能跟神仙湾的肖萧在一起啊，她记起自从自己给肖萧寄了那封拒绝信后，肖萧给她打来的电话少之又少了。
第二天下午，江枫怀了一幅极好的心情去毒蘑菇电话亭给肖萧打长途电话。没想到暴风雨说来就来了，还如此的猛烈，还摔伤了她的腿，还让她昏迷不醒。
躺在病床上的江枫输了三天液，伤口已不是很疼了。但她看上去还是那样虚弱。查浩一直在照顾着她，他还忙里偷闲地搞到了两张甲A的球票，他要架着江枫这个真球迷去看激情飞扬的力帆队的主场球赛。
可是，当查浩兴勿勿地推开病房门时，护士却告诉他江枫主任上午就走了。
“她走了？”
“她的伤口还没有折线!”
“她居然就这样走了？不要命了？为什么？”
查浩近乎扭曲的脸咆哮道，高得吓人的吼叫声把护士小姐的眼泪都吓出来了。
回答他的，只有那封护士小姐恭恭敬敬捧在手里的一封信!
那是江枫临走时特意写给查浩的。
查浩：
我走了!因为事情紧急，我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请原谅。这次摔伤多亏你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恐怕现在还下不了床。我明白你那天发怒的原因。你说我不该在暴风雨里乱跑，可你不知道那是有原因的。一个电话，差点要了我的命。那个遥远的肖萧，我的小弟，你是知道的。是他惹出了这一切。
这些年，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你不恋爱，你不结婚，你把年龄一天一天的熬大，你所做的这些可都是为了我呀。你的爱我岂能不明白？很可惜的是我是一个瞎子，我看不见自己身边的爱人，我只在乎遥远的肖萧。
我知道你会伤心得发怒：为什么要爱那个虚无飘渺的人——而且是小我10岁的男人？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也许是上帝的杰作吧!也许是我自幼都酷爱那身军绿的缘故吧!冥冥之中我有了这份缘，我便默默地耕耘，默默地呵护，默默地等待和渴盼。这种一天天厚积起来的情意让我不能自拔。以前我不理解那句“幸福总在遥远的山那边”的含义，现在我算是懂了。这句话是对的，是经过无数奇特动人的两情故事共同演绎出来的。
因为遥远昭示着神秘，昭示着希望。它让人思念，让人渴盼，让人等待。它有一种孤独的美，距离的美。它会给人一种为达目的而不断向前再向前的勇气和动力。它更会叫人懂得如何爱恋与如何珍惜。在与肖萧七年漫长的情感演绎里，我曾无数次的退却，我曾明里暗里都拒绝过这份爱。那每一次的爱的决裂都撕碎了肖萧的心。他的父亲，一个革命的老前辈不顾自己的老资格和面子，用了最诚恳的语言来求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那颗伟大的爱儿之心哪!
查浩，你以前常问我摘那么多的枫叶干什么？
让我现在告诉你吧，枫叶是寄给肖萧的，枫叶是培埴山那边的幸福的沃土，枫叶是风雪边关里战士们企盼的春天。因为有枫叶，肖萧和他的战友们固守的神仙湾才变得如此的坚固。枫叶的颜色早已把神仙湾的诗墙染成了红色。还记得新千年的第一个春节里我消失的七天吗？查浩！你满世界都找不到我的那七天！在那七天里，我见到了日夜牵袢的七年未见的肖萧！我跟他一刻不离地结合在一起了。请原谅我把这事用这种语言告诉你。我只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原始的女人！那七天，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那七天，我完全忘了自己的年龄和身份；那七天，我明白了古往今来人们为什么不惜冒死求爱的真正原因。
上帝不仅给了我们生命，他同时还赐与我们神圣的爱情。他以各种方式让我们在爱海里享受欢乐，备受折磨，苦苦寻觅，痛苦等待。本来，我只想拥有这七天的快乐，我只想给肖萧的爱情一个七天的承诺。我以为这七天的爱情足以维系我和肖萧未来所有的日子。于是，我又一次天真的犯了错误：我再次拒绝了肖萧的求婚。开始我以为肖萧会接受不了这个突然的打击，会暴跳如雷。然而让我惊讶的是肖萧这次的态度很冷静，他在电话里说会尊从阿姐的意愿，他只求阿姐能真正的快乐。他说自己为了阿姐愿承受任何的苦，任何的罪。
在电话里感受肖萧受挫的痛苦，耳边听不完“阿姐，吻你”的语言，我为自己不能战胜自己的年龄而深深的自责，我为自己被封建的陋俗无情吞噬而泣血。因为我是那么的爱肖萧，那么的在乎他那遥远的长吻!
感谢上帝，它让我接到了那个该死的电话。也感谢那场及时的暴风雨，它让我在迷朦中猛醒。现在，泣血的心和疼痛的小腿告诉我：我的生命不能没有肖萧，肖萧永远都是属于我的!
查浩，我非常的感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爱。我为自己这么多年也没能爱你一点点而深表歉意。
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这是上帝在安排爱情时错了位。不是吗？你看我被那遥远的牵袢蒙住了眼睛而看不见你的爱。而你也被我那不值得付出的情意挡住了视线而失去了看另一些爱的风景的机会。为了弥补我的这种不安和愧意，我在此要给你一个惊喜：“还”给你一个非常爱你的好姑娘!
还记得那个住在我们楼上的作过我伴娘的爱写诗的李冰吗？就是那个读遍中外名著的诗一般的女孩李冰!她是我最好的女朋友。在我们常常议论她时，你还以可惜的口吻纳闷：这么好的美貌才女怎么还不嫁人呀？其实，她不嫁人为的全是你呀，查浩!我之所以这些年一直不能接受你的爱，主要原因应归于此。她早在作我伴娘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这些年她是那么无助的又是执着的爱着你呀!她很自卑，她觉得配不上你这个外科大医生。她对我说如果我不结婚，她就不会嫁人。她对你一直抱着希望。她知道你对我好，她因此更伤心。我曾暗示她要对你主动一点，可她坚决不同意。她认为你在爱着我时绝对不会对她好，她说你的真爱只有一份，要么给我，要么给她。她渴望着你会在有一天把这份真爱只捧送给她一个人。
李冰真的说得好，真爱只有一份。我的那份给了肖萧，而李冰那份还在为你执着的留着，永恒的留着呀!查浩!
查浩，爱是没有理由的。正如我的突然离去，找不到理由。我一点行李也没带，我甚至连假都来不及请了。有一种来自遥远的仿佛是上帝的声音在急切地呼唤着我!我带着我那摔伤的缝了12针还未来得及拆线的伤口，要第一次坐飞机去远方。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冒险，我不知道这一去有没有结果？但我必须得去西北的神仙湾那个折磨了我七年的地方。我将用神仙湾的冰雪水消毒我的伤口，我将用那最高峰的冰刀拆我小腿上的线。我要在那鹰都飞不过去的地方找回我的枫叶，找回我的故事，找回我的未来——假如上帝还成全我的话!
查浩，我走了，我在飞机上跟你告别。我期愿我们还做好朋友，好邻居，好兄妹。去找李冰吧，她一定还在月亮湖边读我的日记，她在等着你。
信未拜托你给我请个假!
最后，让我再一次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查浩!
(十四)
就在江枫走后的第三天，李冰替江枫收了一封江西的特快专递信件。遗憾的是江枫此刻看不到信件的内容了。而我们读者朋友却是可以得到上帝的通融而读到信的内容的。
信是肖萧父亲写来的，全文如下：
江枫我亲爱的女儿：
接信后请赶快请假，赶快坐飞机到西北去。你先别问为什么。赶快去，别犹豫。要不时间就来不及了。要快!
肖萧是非常爱你的，孩子!
他这几天一直在跟他母亲打电话，跟我打电话。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肖萧说他实在不愿忍受你对他的拒绝。他多次在电话里为你而失声痛哭。我们听了也心如刀割呀!他说阿姐战胜不了自己的年龄，那他就不想再牵累阿姐了。他就要跟营部的一位老兵的女儿结婚了!婚礼就定在今年的八一建军节。
我的女儿，肖萧说他不愿意亲自告诉你这个消息，他请求我一定要用很委婉的方式通知你。我知道，肖萧他心里一直都还装着你，他永远都忘不了你呀!
我亲爱的女儿，你勇敢吗？你还爱我的儿子肖萧吗？你愿意做一个边防军人的妻子吗？
如果你的回答是肯定的，那么，我的女儿，请你现在就动身吧，坐上那又快又大的神鹰，快些飞到神仙湾去，赶在八一节到来之前，争取把你的爱人“抢”回来!
爸爸支持你，爸爸爱你，爸爸祝福你，我的好女儿!
2001年7月18日父亲手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