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颈项
曾在一篇写母亲的散文中读到过一首日本歌曲《无缘坂》。
妈妈还年轻的时候
常常牵着我的手
每当登上这长坂时
她总是要叹一口气
。。。。。。
不知什么时候
妈妈变得比我小了
她那白白的手
怎么变得那么小呢
。。。。。。。
悲伤啊,还有痛苦
你一定也曾有过吧
但那刻着一切的岁月
却已经飘流着,逝去了
。。。。。。
忍啊,这难忍的无缘长坂
我那咀嚼不尽的
妈妈的微小的人生
“我那咀嚼不尽的,妈妈的微小的人生。”想起母亲,我总会想起母亲的颈项。
小时侯,我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6个月时就因腮腺炎第一次住进医院。妈妈常说:养大你真是不容易。从我有记忆时起,似乎就是每日与针药为伍。几乎没有哪次流感我能逃的过去。6、7岁时我又得了肾盂肾炎,妈妈每天都要带着我去市里的医院打针抓药。
那时家住在与市区隔着一条海峡的部队大院。从住地到班船码头要走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肾盂肾炎是一种怕累着而且很不易根治的病。每天,妈妈背着我赶班船过海去医院打针,然后再把我背回来。南方沿海的天气总是炎热的,烈日下,我趴在妈妈的背上,记忆里最深的就是妈妈那细长的颈项,暴着血管和青筋,微俯着向前一探一探地梗荡着。瘦瘦长长的脖颈上是我一双白嫩的小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妈妈背着我赶班船过海去打针,背着我四处寻访能治肾病有偏方的中医。
在妈妈背上,我们一起走过无数的路和几年的时光。妈妈背着我求医的执著终于为我寻到了偏方。以后20多年的岁月和波折的生活里,我那易犯的肾盂肾炎却再没犯过,无论在多么困苦而无暇无心顾及自己身体的年月里。时光以它缓慢的步伐证明,儿时我所得的肾盂肾炎是被彻底的根治了。
肾盂肾炎还没完全好时,我又被营区旁空军训练基地的大狼狗狠狠地咬了一口,大腿外侧咬出一个深深的洞。直到许多许多年后,腿上的洞才慢慢长平,疤痕才渐渐不那么明显。当我在医院与死神反复挣扎后醒来,首先跃入我眼帘的是妈妈疲倦的眼神和愈发细长的颈项。
父亲早逝,家庭巨变后,妈妈带着我和弟弟到北京。在外婆家,弟弟和我先后患病住进了北医。我的病势来的尤其急而且重。雇的车等不来,心急如焚的妈妈背上我就往北医跑,那时的我已经比妈妈矮不了许多。高烧几近昏迷的我,在妈妈背上,朦胧的意识和记忆里,是妈妈瘦长的脖颈和频喘的粗气。
记忆里,妈妈的颈项总是又细又长。上学时,老师讲到长颈鹿的脖子,我首先反应出来的竟然是,妈妈的脖子象长颈鹿的脖子般又细又长。渐渐地大了一点,看别人穿高领衣服很是好看,而我不能穿时,总抱怨妈妈没把她细长的颈项遗传给我,使我的脖子这么短,仿佛缺了几个骨节,没脖子一般。
岁月里,我渐渐的长大,妈妈渐渐地变老。忽然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妈妈的脖子也变得又粗又短,似乎没有了脖子一般。我有些惊诧地对妈妈说:“妈妈,我记得你脖子很长很长呀,怎么现在变的好象没脖子了似的?”妈妈笑了,“傻孩子,人老了,胖了,脖子当然就短了。”
年前,和妈妈约好陪她逛街买年货。我站在街口等妈妈过来。冬日的寒风里,我看着妈妈略显臃肿的体态,帽底露出来的白发在寒风里翻飞,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酸楚。眼前依稀仿佛出现儿时海边那长长的沿海路,一个黑黑瘦瘦颈项细长的年轻母亲,背上背着她的女儿,走在烈日下。
忍啊,这难忍的无缘长坂
我那咀嚼不尽的
妈妈的微小的人生
海边那长长的路,多象那无缘的长坂,我的妈妈背着我,日复一日地在上面攀爬。妈妈啊,我的生命,就是您在岁岁月月漫长的时光里,用磅礴无尽的母爱,一次次与上苍顽强拼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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