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春天的末班车 文/小雨霏霏
这是一场秘密的旅行。属于我一个人的。
也许很久以来,我都在等待着这样一个瞬间如灵光闪动般的决定。我带着象个脆弱暴躁的孩子所具有的那种,复杂、猜疑和沉郁的劣行,穿过一大片寂寞的田野,用我狭隘浅薄的双眼,充满敌意与戒备地望着行走于纯净天空下,那些穿梭在山林野道上的,似乎善良光明的人们。
他们的笑容安静恒定,他们热情地向我打着招呼:嗨,你从哪儿来?我没有应答,仓皇地低着头逃窜,生怕自己苍白空洞的眼睛,在炽热的注目下,泄露自己的行径,我固执地认为这次的旅行仍然是属于自己的秘密。直到我像游魂一般地来到一个叫着“冬天”的小镇上。
这个小镇将是我去往旅行目的地的必经之路,我要在这儿搭乘开往那个地方的班车。也许对即将到那地方的心情过于亢奋,我觉得有些晕眩,几乎是突然的, 我看见了黑暗在我的眼里象一只巨大的手掌。我安静地倚在路旁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喝完手中最后半瓶水,干渴的程度不亚于一米以外,那株不知名的枯黄植物,我这么想。
正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真不敢想象,这个叫“冬天”的小站上,居然有着和家里一样宽广温暖的怀抱。不知是南方的,还是东方来的微风,在我的头顶上会合,互相抚摸嬉闹,惊起几片凋零的黄叶,一声似近于一种细微持久的叹息。
你们不是要赶路么?为什么还要耽搁,在这儿打搅我?我皱着眉,不满地说。也许嘴角还带着嘲讽的味道。它们走的时候,背影似乎有了些许受伤的痕迹。我冷漠地与车站上的站牌很象,冷冰冰地站着,斑驳地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我站在离它很近的地方,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探究,似乎探究的就是我自己。
前方缓缓地飞扬起的尘土与愈来愈嘈杂的轰鸣声,预示着这次旅行将要进入另个阶段。我并不着急上前,我知道这个只有我唯一一个乘客的站里,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上不了这班开往那个地方的车。车子缓缓地从我的视线里出现,而后渐渐地向我靠近时,我平静地就象天空上我想要的那一种蓝。也许,对于一些本在预料中的事,有着一幅理所当然的笃定,车子卷起一股灰白的青烟与澄黄的尘土相混合的浊雾,从我的面前飞驰而过时,我惊愕的表情看起来一定有些呆滞。从远去的车窗里看见隐约攒动的黑色人影。让我茫然地惊讶于那个我要去的地方,居然如此地受欢迎。
我沮丧的表情,象极了这个寂寞而荒凉的小站。一切又恢复安静,是死寂吗?却并不,如果脚下的那只爬行的小蜘蛛再比现在沉默点的话,就会变成坟墓般的死寂。太阳光随着我的目光也黯淡下来,这微弱的迹象,冲击着没有及时对寒冷的一种抵御的孤单,敏感的心开始不安也成了必然。对于千百种造成恐慌的设想也在这个小镇上,神经兮兮地到处乱撞。突然害怕几乎能预见到这会让我痛苦的根源,在忐忑不安里,我等着下一班开往那地方的车,说不出的紧张。
从未知道自己会这么轻易地落入煎熬的俗套,在第二班车徐徐地带着它狂野的气息,以一幅骄傲的姿态出现在我的视线以前。一直都以冷漠的表情来努力维持着所谓的矜持,被无端地打破。我的眼神不再锐利,或许变得和小鹿一样柔软亲和,还带着几许莫名的慌乱。我热切地冲向前,希望那车载满向往那地方的人们,能停下愉快的脚步,来劝慰我这个独自在路上的旅者,我的愿望如此简单。
我挥着手,不停地用力地挥,那个宠然大物并未理会我的殷殷期盼,从我身边轰然而过时,我追在后面大声地喊,听起来有些绝望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卷起的尘土那么无情地扑打在我的脸上,涩涩的,带着呛人的粉末。我看见了渐渐远去的车窗里,那一双双冰冷不屑的目光,就象那光秃的树梢上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我还听见自己因颤粟而牙齿格格的打战声。那仅存的温暖呢?那么微弱,我听不见它远离我身体时,那细微不易察觉的声响。
这就是我一个人的秘密旅行吗?在一片寂静里,我毫不掩饰地哭了,张大着嘴,眯着眼、仰着头,我不再顾忌自己的样子是否难看,不顾忌自己的哭声是否是个暴躁的野孩子一般。
黄昏来得这样神秘,在我无助备感凄凉的时候,它极速地扩散开去,漫过我的头顶,漫过前方那条遥遥的路,漫过前方那一片朦胧的小山,留下了一片阴郁的灰暗。我该走了,可是该往哪儿走呢?在这个叫“冬天”的无人小站上。我要去的地方,将留在我那可怜的残梦里吗?一只飞行的暮鸦掠过上空。你也没在赶上开往春天的那班车吗?我喊,鸟儿没有应答,声音在空旷里回荡,飘渺而虚幻。
你怎么了?未脱离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麻木地怀疑自己的听觉是否出了问题。需要我帮忙吗?那声音让我那么疑惑与震惊。它把我从窒息的沉寂里拉了出来。我抬起头来。原来一个人的眼睛可以如此明亮,笑容可以如此温暖,声音可以如此清朗。这个骑着棕色的马的小小少年,纯净地象我家乡那掬山泉,让我充满了好奇与忌妒。我信任他,没有理由的。
于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旅行已不再是秘密。上来吧,他伸出手。我正要去往你所向往的地方,在天黑以前,我们一定能够到达。我坐在了少年的身后,扶住了他略显瘦弱的肩膀。有股力量,在手心里传递。我回头张望,那棵光着枝桠的梧桐,正一脸无奈地噙着泪花与我挥手惜别。我露了露僵硬的笑脸。 你叫什么?我在少年的耳边轻声地问。春天,少年侧着头回答。好看的轮廓很象夜晚的月牙儿。风在耳边响起,吹起了我的长发......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2-4 14:19:27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