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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出行计划临时被打消》
格研究龙城地图有一个礼拜。
它总被叠成毛糙的16开书，
四层，蓬松得象受惊的鸵鸟。
现在它更不象样子了，
把它合起来府西街府东街
以及滨河西路就消失了；
那些叫不出名儿的建筑悄悄
被岁月抹掉；宽阔、安静的
汾河断流，仿佛潜入地下，
忽而又从另一块土地上撩开面纱；
火车在铁轨上呼哧呼哧直叫，
它越过没有铺设铁轨的土路，
就像一只长长的铁豹子……
格从星期一研究到星期五，巴望
在星期六与那片绿色达成交易。
(格星期六的忏悔日记)
2005年11月5日：
今天清晨我被马大胖的动作吵醒，
这本是件对我极其有益的事情，
但我却忽然感到有些意志涣散，
我的被子就像许多只小鸟用羽毛温暖我。
我九点半从床上爬起来，这中间
我似乎并未睡着，我都干些什么啦？！
洗漱之后我又坐在写字台前，怪了，怪了，
我又什么事也没干，我都干了些啥？！
我坐着，盯着电脑，坐着，坐到十二点半，
其间我想了一下我今天的独自旅行计划。
心想下午两点半去也成不是？挽救还来得及！
况且每次出去总是饿着肚子中午跑回家，
也挺难受的。下午的日子要长得多，
应该能转悠得过来。这个决定从它诞生
我就发觉它过于柔软，仅仅出于弥补！
我步出公寓，下楼吃饭，今天我还是
第一次将目光投向那些明亮的空气：
天空很蓝，阿波罗有些疲倦，
柏树被风儿吹拂不断掉落最后一批叶子，
风儿推动树叶走向角落，那里厚厚地
成为秋天弥留之际的地毯。我从它上面踩过去，
比踩在水泥路上提高了一点，也软一点。
我竖立衣领，风从侧面吹过来，掀翻了
我的头发，我加快脚步，感到风把我向
一边推，撞上墙或是撞上行人。
那个柔软的决定现在更加柔软了，
因为我压根儿不想执行它……
我想清晨，如果清晨我跳起来
执行这个计划，我就可以证明自己
去过那里，现在我只能证明我没去。
这毁坏了我今天的心情，我忽然觉得
我就是这么被毁灭的，从毁坏一天
开始，接着又毁坏下一天，我计算，
发现它们恰好无情地组成我的过去……
2005/11
《收获向日葵的隐形人》
斌驰进龙城的郊野。
一片荒原上新开垦出的公路，
安静而发出不曾被打扰的暗黑。
从这条公路向前走两华里，
向右长出两条并驾齐驱的公路，
朝那边看还可看见一些矮墩墩的
胖子工厂，一个就像丹顶鹤的
发电厂傲慢地俯视它们，
仿佛这些工厂经由它的脚踩瘪。
向左，一条灰黑色的小路
没加打扮，刚才一辆驴车
给她刷牙：吱扭吱扭咿呀……
布满煤粉的小道咧开嘴，一条新辙。
一条短而陡的斜坡使斌
在小道上颠簸得剧烈，快速地跌进……
这还是早晨，太阳鲜艳，
空气有一丝凉，夹住
斌的两片向日葵十分年轻，
她们的面庞醒目，黄色格外新鲜，
脸发出很有弧度的微笑，秸秆上的
绿叶精神抖擞，绿在凝聚，当斌盯着她。
斌笔直向前，向日葵开始
高耸，道路上阒寂无人，远处
道路两边隐隐盘坐着两辆农用车。
向日葵的秸秆高高矗立，
粗壮，看上去真叫扎实。
坑洼的道路偶尔躺着一只大的
被挖空的向日葵的脸，
阿拉伯女人式的裹脸围巾
还很完好，只是扑上去
肮脏的煤粉，露水使它们洇在
这件饰物上，它环绕着越看越阔大的
空旷。一些枯叶、秸秆摔倒着，
再也爬不起来。还有一些发育不大而被
抛弃的小向日葵也躺在此列。
小向日葵饱满，脸没有被挖空，
她们就像一些小凸透镜，
等着长大，但是时光已经不够。
这里真够安静，只听见车轴和轮胎
发出受压力的呻吟声。
两边向日葵在暗暗生长或暗暗等待。
斌走近那辆农用车所在的位置，
在这一个粗黑的点上除了向前向后
伸展出煤黑色的小道，更向两边展开
两条小径，纤细仿佛伸直的两条手臂，
但是让人意外它修建得过于豪奢。
斌朝两边望了望，不知道通向什么。
左边的手臂上停着一辆摩托车，
它的屁股朝着斌。而右边的手臂上停着
毫无一物。斌朝前走，突然小道改变。
道路上迅速长出斑驳的车前草。
太阳抛射出的炽烈阳光，洒在向日葵丛林上。
但是小道上一片浓荫，车前草湿漉漉。
这时，向日葵丛林深处嚯哧嚯哧的声音
频频传进斌的耳鼓：哗——嚯哧；
哗——嚯哧；哗——嚯哧；……
这响声是复合的，十分相似。
斌向右的丛林深处看去，目光穿过
不断阻挡目光的杯口粗的褐色秸秆。
可斌只看见一个人在丛林里扭动，
他穿着一件灰褐色的粗糙衣服，
衣服发出本身的摩挲声和与别物的摩擦声，
斌看不见他的脸，他的究竟是男是女的脸。
他在砍伐，均匀地用力，轻微地气喘。
他的腰上系着一只灰褐色的麻袋，
他昂身和俯身，闪闪发光的
刀口有规律地在胸前晃动。
斌摸了摸放在身边的农用车，
从透明的就像空气的窗玻璃望去。
斌打算再向前走一段。斌向前走，
路打出尽头的标志，向下一片隆包，
它们构成一座低矮的村庄，
死人的村庄，墓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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