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在流浪
晗,我大学时的同窗,新学期的第一天,我走进教室第一个和我讲话的女孩。我好奇地分析着她,为什么选择不带表情的我作为交谈的对象,同时也想验证一下似乎在我身上深种的一个魔咒…我淡淡地回答着她的问题,节省着每一个字,因为比较慢熟,新的环境让我不适应,又或许是一种自然的冷漠。而她似乎很会调节这凝结着的空气,一份陌生使我们熟识,交换了电话,形成了一种同学之间的友谊。
晗来自另一个城市,地区的优越感使她起初对这座城市中的一切都万般挑剔,但最让人鄙夷的还是我那些随声附和的“同乡们”。对于她的吹毛求疵我不屑一顾,两座相邻的城市,使我找不出比相差一百二十公里的距离更远的差距。晗似乎看出了我对她炫耀的轻视,于是约我带她去游逛这座不算太陌生的城市,而借此机会,我也让她领略到这城市中的一切并非她理想化的那么不堪,自此以后,至少她在我面前自缄其口了。
晗的来历一直是个迷,只知道她寄居在亲戚家。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成为“食友”,搜罗着美食,在这里不享受美食所赋予的乐趣简直就是浪费。每每此时,晗总是与我诉说着她的心事,我们竟发现彼此拥有着相同的目标,在这一个点上我们交集着。晗想去美国留学,我则是向往着法国,那里飘散着的浪漫香氛充盈着我的梦想,又或者是想逃开一份孤寂,静静的享受那种安宁的流浪,而她想去美国的原因后来我才明白。但此时我们眼中都隐晦着一种幽远的深邃,那么相近,却那么遥远。
晗频繁地往来于两座城市,行踪不定,我极不情愿地扮演着她秘书的角色,总是不愿破坏那份同窗之谊。但没过多久我的抗争便爆发了,我比她的行踪更加地飘忽,每天最累的事情就是找着各种借口屏蔽着她的依赖,于是她辗转于我们所谓的几个好友之间,慢慢将所有人的耐心都磨灭掉了。我们似乎形成了一张网,抵挡着她求助的铃声。新的学年她终于可以安定下来读书,我们也再不用每天处于备战状态,只是偶尔会有些小的震荡。
似水的流年,匆匆而逝,转眼间我们的大学生涯结束了。晗报读了法语班,而我为了某种美丽的相遇更改着先前的计划,恰好也躲避了她那如地雷战般的侵袭。一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我接到了晗的电话,那一端传来的是她的哭泣,我在约好的餐厅找到了她。远处便看到她那双显然哭了很久的眼睛,当她见到我时掩饰不住的泪水又再夺眶而下,洒落着着心中的悲伤和暗藏的孤寂。我只是无言地递着事先已为她备下的纸巾,等待着她的平静。而同时我也庆幸自己同样是女孩,若不然早被周围窥探的眼神暗杀掉了。但也爱极了我们这个年纪,因为连哭泣都可以很张扬。
哭过之后,我知道了她如此伤感的原因,一段友情的决裂。或者这正是我们这一代人所拥有的共性,在孤独、自我与迷茫中徘徊着,任性着,叛逆着。而她那天的坦白让我们之前所有的纠结都烟消云散,在那一刻我觉得她是可爱的。她坦言了我的躲避,也承认了她的依赖,在这座城市中她没有朋友,而我是她想倾诉时的唯一人选,但这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友谊,只是在某一时段我是她可以信赖的聆听者。而附在我身上的那个魔咒也再一次地被验证,从开始上学的那天起,第一个和我讲话的人都不会成为我的朋友,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天是她在这城市中停留的最后一晚,我们选择了浪漫的烛光晚餐,在那种安静的氛围下,她解开了自己的迷。晗的父母都在美国,当初选择来这里读书是因为亲戚的缘故,有谁不渴望亲情与家的温暖?尤其是独自飘零的晗。但一切却都不像当初她所期盼的,在这里留下的也只有她的失望和泪水。想去美国自然是因为自己的父母,但繁琐的手续与现实令她转向法国,想我和她可以相互照应,但人生总是充满着意外,改变着自己的路标。我重新认识了晗,了解了她隐藏于内心的悲凉,可我依旧没将已更换的手机号码告诉她,虽然在那一刻我曾想过,但后来证实我当时没有冲动是正确的。
夜幕下,灯火辉煌,我们踱步在远处一条幽静的街上,享受着此刻这份属于自己的孤独。晗说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其实我也明白,有些时候很多关系很模糊,亦如我与晗,似有而非的友谊,说不清的联系,但能相遇或许就是一份缘。我们都流浪着,晗的人在流浪,心也在流浪。而我人未流浪,心却在流浪。张望夜色深沉,不知又隐现着多少相同的流离…
路口,灯光柔暗,我们轻声别离,背向行走着,继续浪迹。我们是风中摇曳的玫瑰,炫耀着美丽,遮挡着孤独,绽放着坚强,掩饰着脆弱,在城市的霓虹下堆砌着笑脸,最怕别人问,快乐吗?
今又踏至旧地,忽现往事,却不知昨夕之人何在?心中感发呢喃之语,你是我偶尔会忆起的故人,夹杂在记忆的潮汐,每当涌现时,总会遥望远方,道一声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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