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杨头气喘吁吁地站着，认清了确实是这棵老松，这才开始抬脚，十步，他记得清楚，然后蹲下来，用手里的长刀扒开地面厚厚的雪。扒开一小块，就看见那些平整的枯草，这时老杨头已经知道答案了，仍然不死心地继续扒，直到露出下面光秃秃的坑，看清里面除了那个冷硬的铁夹子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为止。
??悻悻地把草皮盖好。这夹子倒象是要长稳在这里了。他皱着眉嘟囔，朝旁边的树墩踢了一脚。
??老杨头坐在树墩上，搓着刚才踢痛的脚。风还吹着雪在下。他下意识地把脖子再缩紧点。
??老人快六十了，年青的时候被乡里派来护林，这一护就是二十多年。他今天是来收夹子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山上放些夹子，下山的时候顺路就看一下，有时会夹到一点小动物，可以用来改善伙食。特别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基本就得“靠山吃山”了。年轻的老杨头身体好，一天到晚在山上转悠也不觉得累。可年纪毕竟上来了，腿脚开始不利索。十年前老伴生病住院，他就开始要求下山。他心里不好受，觉得对不住老太婆。她这几十年等于守活寡，这回病重住院，他还没能去陪护。乡里那个腆着肚子的人说，这里马上就要划为国家原始森林保护区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啥岔子，你家人乡里会派人照顾的。
??老伴在床上哼哼了几年，老杨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山下跑。没住几晚就得回山。乡里发话了，派人上山给他装对讲机，好随时找人。老杨头不晓得那玩意儿有啥用处，他只知道打那以后他就不能随便下山了。乡里管他工资，这工资得交老伴的住院费，还得供儿子读书。老伴在床上哼着，说，俺一时半会还撑得住，你回吧。
??那年也下着这样大的雪。老杨头的被窝老捂不热，瞪了一宿的眼。天一放亮，屋里的对讲机震天动地地吼了起来，有人在那边喊他赶紧下山，再迟就不好。
??等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老伴那已经在白床单下面蹬得直直的腿。乡里让他去领五百块钱，给老伴办一下。完了那人拍着老杨头的肩说，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好好干，等批文下来就安排人替你。
??“球！”老杨头冲着那人的背影啐了口浓痰。攥着几张钞票的手汗涔涔的。
??
??打那以后，每当下起白白的雪，老杨头就想起医院里的白床单，想起床单后面那双蹬得直直的腿。
??该死的老不死，不该死的就死了。老杨头总爱嘟囔这句。从口袋里摸出烟袋卷了根纸烟点上。旁边的黄球看这光景，干脆趴了下来。张大着嘴使劲儿喘气，“哈哧哈哧”。
??黄球是老杨头从家里带上山的。那时的黄球还小，浑身黄黄的绒毛象个球。老杨头看着它就想起老伴，老伴走了，它也没人管了，就把它带上了山。一晃眼这些年过去，黄球长大了，浑身的黄毛象涂了油似的闪亮。整天跟着老杨头在这山上转悠。这回因为前两天刚下了一窝小崽儿，才会这样不济事的样子。平时可威猛着呢。
??老杨头摸着黄球的头，黄球顺势直往他怀里钻。
??你这畜生，这回可苦着了，生了也没个好吃的。看着黄球喘着的一团团白气老杨头挺心疼。抚摸着黄球脖子上的毛，想起当年那个黄黄的小绒球，好象才一眨眼功夫，它就长这么大了，而且还做了狗妈妈，日子过得可真快。儿子也是，早些年就长得比他老子还高。他想什么时候儿子也会做爸爸呢？最好能快点抱上孙子……
??老杨头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黄球看见他笑也很开心，哼哼着地把两只前脚搭在他肩上，大嘴巴烘过来。老杨头敲了敲他头，招呼它下山。天快要黑了，看这雪还没消停的意思。风逐渐凌厉起来，在深林里打着转，“呜”“呜”地拉长着声音。
??回到屋里生了火。黄球在草垛里趴下来，小狗崽们连忙钻到母狗肚子下面，“吸吸”地咂奶。黄球懒懒地半眯着眼，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老杨头特别喜欢看黄球舔小狗崽的样子，半眯着眼，挨个舔过来，而他在一旁坐着，象祖孙三代似的。
??水开了，老杨头看着空空的面袋犯了愁。只剩一小把面，还能熬几顿呢？突然想起今天的一无所获，又沮丧起来，喃喃地说，这年头，能活下来的畜生都精得跟人似的。
??
??二、
??大风整整刮了一夜。老杨头的屋子里生了一整晚的火。这雪已经连着下了一个多月，他们也一个多月开始没沾荤气了。这样下去八成得饿死。
??一大早，老杨头锁上门出了屋，轻手轻脚地跟个贼似的。他记得那边山上也放了好些夹子，昨天没顾得上去看。
??刚走不远就听见黄球在屋里哼哼。黄球太虚弱了。他不想让它跟着。
??地上的积雪已经厚得没膝。到处静悄悄的，只有“格唧”“格唧”地踩雪声。老杨头把长刀当成手杖，一点点地挪着。走了好久才到了放夹子的地方。这是个陡峭的山坡。几乎呈直角的坡面中间却有块极小的平地。是老杨头精心挑选的，由于上面的那棵老松长得歪，斜着撑出一些枝干把雪挡住了，这块小平地就成了小动物们上山觅食歇脚的唯一去处。老杨头手脚并用地爬上去，一看就双眼放光。只见那雪地表面凹进去一小道缝，看来有戏。连忙扒开一看，果然有只野兔！个头还不小，就是硬梆梆的，看来是夹伤后动弹不得，冷死好些天了。
??老杨头乐癫癫地差点想唱歌，仔细地把野兔揣好在怀里，回头往山下挪。雪已经停了，有点稀稀落落的阳光。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冷，他觉得自己的手脚软软的，抖得跟筛筐似的。这下山可不比上山，雪地滑得跟镜子似的，老杨头坐下来用屁股贴着地，手在后面撑着一点一点地蹭。突然，他觉得手头忽地一轻，刚抓的那根树枝居然是没根的木棍子，这一抓就拽了出来，身形倏地不受控制，飞快往山下滑去！
??这山坡平日根本没人上来，所以也没种上树，那些野生野长的小灌木哪里承受得住飞速下坠的力量？老杨头的身体迅速地往山下滚着，说时迟那时快，他两手慌乱地到处乱抓，好在让他抓住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这才稳住了身子。惊魂未定的老杨头朝身后看了一眼，惊出了一身汗。
??就在这时，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
??老杨头抱着那树干想站起来，可脚刚使上劲就好象踩着了空。身形一歪，脚脖子随即没进去半截。一股钻心的疼痛，他“哇”地一声惨叫……
??他的脚脖子被一个什么东西夹住了。低头一看，一只长满红锈的铁夹子深深地吃进了肉里，撕心地疼。热乎乎的鲜血泉涌似的，很快就把一大滩雪染成了红色。
??一动也不敢动，这种夹子越挣扎就夹得越紧。他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却一片空白，觉得冷，越来越冷。“该死……” 老杨头摸着怀里的野兔打着哆嗦，想骂又觉得晦气。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
??三、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好象看见了老伴儿，她蹬得直直的腿，骂他怎么没把儿子供完就来了。他嗫嗫地说，明年，明年儿子就毕业了。又看见穿着白色大衣的儿子，这孩子，长得越来越象他老子我啊。儿子后面跟着的是黄球，黄黄的毛在雪地里闪亮，在他们脚边钻来钻去。老杨头想把怀里的野兔递给它。可他一抬手却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睁开眼，却仍然看见灰蒙蒙的天空，哪有老伴儿与儿子的身影？倒是有个熟悉的味道，还有个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在脸上不停地舔。他知道是黄球来了，转头一看，真是又惊又喜，黄球果然就在一旁，正“哈哧哈哧”地喘着粗气，看见他睁开眼，兴奋地哼哼着，直把脸贴到他的脸上。它在他身边走了几圈，突然咬起他的裤腿，看样子想把他拖走。
??这样拖法不把裤子弄掉才怪，老杨头真是好笑又好气，连忙喝住了它。黄球抬起头，黑黑的眼睛看着老杨头好象很奇怪的样子。老杨头招手喊它过来，然后抱着它，热乎乎的身体不断有热量传过来，他觉得自己象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黄球不停地蹭着他的胸膛，不时抬头看着他，象是在给他打气。
??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刚才在山上，暖和过来的老杨头好不容易弄开了铁夹子。把身边这棵小树砍下来撑着走几步。大部份的时候还是黄球拖走着的。它的牙齿咬着他的裤腰带，拦腰拖着。拖一小段就停一下。
??黄球一进门在草垛里累趴下了，连老杨头扔过来的那块兔肉也没搭理。小狗崽们仍旧蹭上去咂奶。咂了一会就哼开了。哪还有奶？就去蹭那块兔肉。结了冰的肉硬梆梆的，根本咬不动。
??
??四、
??好些天过去了。雪仍断续在下。
??老杨头在床上哼着。那天在山上除了弄伤腿，还受了寒。伤口渐渐地发炎了，脚脖子肿得跟大腿一般粗。他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着，越来越觉得这四周可真安静啊，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黄球与他的存在。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有种从未有过的脆弱。有时候他看着黄球跑出屋，就担心它不会再回来。他甚至希望那窝小狗崽永远不要长大，这样黄球就会永远呆在这间屋子里。躺在床上的人想得也多。有时他又突然觉得这个屋子不太稳当，横梁的那边好象有点发黑，这边也好象有点动静。有时传来一点“格格”的声音，总会让他的神经跳一跳。更多的时候，连这点动静也没有，他就瞪着桌上那个对讲机，自从下雪的那天开始，这玩意就没听见响过，看来信号中断了。老杨头估计自己的腿骨头都可能烂掉了。疼啊！他怕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老杨头一边哼着一边胡思乱想，想到儿子的时候刚想哭，突然，对讲机好象传来一点声音，他连忙挣扎着坐起来，一把抓起话筒就喊，“喂！”“喂！”
??可是，喇叭里只传出一些“沙沙”声，不管他在这边怎么大声地喊，回应他的仍旧还是那些“沙沙”声。不一会儿索性又恢复了死般的安静。
??黄球慢慢地走过来，头挨在他边上。老杨头呆呆地坐着，话筒掉在桌上，“咚”的一声。他搂着黄球哭了，呜呜地哭。
??
??黄球哼唧哼唧地在炕前转了几圈跑出去了。看着它离开了屋，老杨头慢慢止住了眼泪，开始打量着这间空空的屋子。刚才话筒掉在桌上的声音那象警钟似的惊醒了他，他开始冷静下来，他还有儿子，得想办法活。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草垛里蜷缩着的小狗崽上。小狗崽共有三只，还没睁开眼睛，肉墩墩地挤成堆趴着。他直直地看着它们，干裂的嘴唇不停地颤抖。
#日志日期：2006-1-15 星期日(Sunday) 晴
??使劲地吞吐了一口口水，他实在饿坏了，他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没等脚坏死他早就已经饿死。他终于扶着墙站起来，慢慢地走到草垛旁，把狗崽儿全装进布袋子里。他觉得脚上的痛在扩散，贯穿了身体。那小东西一碰到这有热度的东西就张开没牙的嘴凑过来，不停地地咂着，温润的小舌头把手挠得痒痒的。老杨头的手有点抖，吸了很大一口气才把刀子划过去，鲜血瞬即涌出来，冒出些微的热气，小东西只蹬了两腿就没动了。老杨头呆呆地站着，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儿子摔伤了腿，他看着鲜血从儿子小小的膝盖上冒出来，也是这样，他当时的感觉跟现在一样，肠子象在绞，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
??黄球是兴冲冲地跑回来的，嘴里还叼着一只山雀。可是它站在门口呆住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屋子里的情景，愣了一下，黑黑的眼睛突然闪出狂乱的光芒，“昂昂”吼着就扑了过去！
??屋里老杨头刚把狗崽烤好拿在手里，没想到黄球这么快就回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它已经扑到了跟前，眼看着就要扑上他的身体，老杨头一慌，连忙抄起旁边的一根柴火，心一横就砸了过去。
??黄球“昂昂”惨叫着，缩了一下身子，仍然跳着扑过来。老杨头抽出那些烧着的柴火扔过去想吓退它。它跳着躲闪着，此时的它毛发竖得直直的，口吐白沫，血红的眼睛象积聚了两簇火焰，哪里有退让的意思？
??他知道这时候的母狗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开始后悔没把门先关好。看着已经疯了似的黄球，心一凛，终于抄起了一旁的长刀，对着它一阵乱舞乱砍，一边又急又气地冲它吼“走”！“走”！
??黄球浑身是伤的身子歪了歪。这一下，是砍中了腿。?
??五、
??黄球在门外叫吠了整整一夜。吠一会儿停一下，没多久又开始吠。叫到后半夜声音慢慢低了下来，拉长着声音“呜呜”地叫唤。老杨头也没敢睡得塌实，屋子里生了一整晚的火， 长刀与木棍摆在跟前放好。已经吃饱了的他有力气，尽管脚上的伤还在钻心地疼，可更令他难受的是肚子，吃进去的东西在里面翻滚，他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呕吐。
??黄球也没走远，就在不远的地方盯着，受了伤的那条腿一直吊在半空，它在一丛枯枝旁转来转去，眼睛一直怒视着屋子，低低地吼。老杨头在半夜的时候撕了块狗肉扔过去。它哪里会吃？老杨头挥着手冲它大声喊，走！走！
??
??在外面守了整整两天的黄球终于走远了，它知道自己只能离开，否则老杨头的刀子不知什么时候会指向它。它是倒退着走的，跳着三条腿的样子让人心酸。它的眼睛一直看着这间屋子，倒退了很远才转头跑起来。老杨头在门缝里，一直看着它终于消失得只剩一个小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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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崽已经吃剩最后一只了，那只小东西在早晨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看见老杨头的手伸过来就亲昵地蹭上去，黑溜溜的小眼睛到处张望，小鼻子一动一动的，老杨头心里一热，手里的刀子犹豫了。正在这时，他好象听见有屋外边有声音，“滴答”“滴答”。他不可置信地把眼睛贴在门缝看去。果然，太阳白花花地照着，树枝上的雪逐渐有了动静。
??开始融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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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的老杨头尽管饿着肚子，却睡得特别香。半夜里他梦见雪很快就融了，他终于可以下山，走在集市上，他买了整整一担的食物往山上挑。扁担“格唧”“格唧”的响着，突然“哗啦”一声，绳子断了，各种肉类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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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老杨头做梦时听见的声音是真实的。屋子里的木梁长时间在被积雪压着，早就腐朽了。终于支撑不住融化中的雪水，“格唧”是木梁断裂的声音，“哗啦”是木梁塌下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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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头在睡梦中好象看见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兜着罩了过来，然后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的时候觉得好象在冰窖里，一大堆冰块重重地压在身上。他以为是在做梦，可是身上的疼让他知道这是事实，他猜想是屋子塌了。试了一下，头可以动，他看见了身上堆着的瓦砾，还有腰间那根横梁。可身子怎么也使不上劲，四周静悄悄的，他终于惊恐地意识到，他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儿子，儿子明年就毕业了啊，老杨头的眼泪哗哗地流。看着逐渐变蓝的天，太阳在厚厚地云层后面透着一丝光亮。他突然觉得这是报应，他吃了黄球的孩子，老天就罚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象听见一些熟悉的声音，闻见一些熟悉的味道。睁开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去而复返的黄球，它此时就在不远处坐着，可是它却不走近来，只发出“嗯嗯”的声音，黑黑的眼睛戒备地看着他。老杨头心一凛，狂喜瞬间冷却下来。他牵着嘴角，试着喊它，黄球，黄球！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也许是他百感交集的眼神，也许因为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哭腔，黄球慢慢地站起来，跳着三条腿迟疑地走到他身边，尾巴却仍然夹得紧紧的。老杨头真想伸手摸摸它那条吊着的腿啊，可是他现在只能用眼睛看着它，沙哑的声音不停地低喊，黄球，黄球。
??黄球看着他，“呜呜”地叫着，又转过头去四处张望。等它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它的眼神已经渐渐柔和起来，黑黑的眼睛里象有泪水似的闪亮，过了好久，终于轻轻地摆了摆尾巴。老杨头眼一热，他知道这才是它真正回来的表示。只见它四处看了一下，然后跳到一旁的瓦砾上，用那条没受伤的腿使劲扒着，时而回头看看老杨头，“汪汪”地叫唤两声，象在跟他说话。老杨头对它说，不要急，慢慢来。过了好久，他的手终于可以动了。当他又可以摸着黄球的身子的霎那，心里真是翻江倒海，却嗫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横梁仍然压在身上，这让他逐渐感觉呼吸困难。黄球歇了一会儿又用屁股去地顶那根木梁。可是它的力量太小了。木梁浸饱了雪水，重得难以估计。老杨头招手示意它咬过旁边一根稍小些的木头，塞到那木梁下面，再慢慢地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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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梁终于挪开了一点，这一点的松动让老杨头欣喜若狂。刚想使劲表扬一下它，可没等他说话，黄球突然激动地大吼起来，一扭头就跑开了。这突然的动作让老杨头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它跑开。这时，他也好象听到了有个极微弱的“哼哼”声，那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是那只仅剩的小狗！
??黄球跑到不远处的瓦砾上，不停地叫着，不停地伸长了脖子到处嗅着，那条没受伤的腿发疯似的乱翻，有时还用两条后腿使劲蹬。
??刚松动了的木梁又重重地压回老杨头的身上，随之而来的巨大疼痛与绝望让他心如死灰。他忍不住呻吟起来，黄球回过头，黑黑的眼睛看着他，他也看着它，突然觉得很累。这时上面好象有“吱吱嘎嘎”的响动，可是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他想睡觉。闭上眼的时候他好象看见黄球跑了回来，不过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
??七、
??老杨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四周白茫茫的。他以为雪又下起来了。再看仔细些。好象在医院。
??没看见黄球，老杨头问人，黄球哪去了？那些人都说，什么黄球？不知道。
??老杨头扯着那人的衣服，说黄球啊，我的狗啊！哪去了？
??那边有个人说，那三条腿的狗？死啦！砸死的，肠子都流了出来。哎呀！就在你旁边啊，可怜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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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于2006-1-17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7 14:24:4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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