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博尔赫斯
我是一个对镜子感到害怕的人; 不仅面对着无法穿透的玻璃, 里面有一个不存在的无法居住的空间 反映着,结束了又开始; 我自问:是什么命运的乖张, 使我这么害怕一面照人的镜子? ——摘自阿布日记 1 她,阿布。长得不错,汇聚了江南女人身上普遍的特点,秀气,苗条,个子不高,眼睛大而清辙,鼻梁挺直,皮肤白皙。 阿布属马。 她的星座是双鱼座。 她的幸运数字是7。 她的幸运日是星期五。 她的幸运地点是近水的地方。 有条河绕小城而行。小城有一条窄而长的主街。主街后面是一条同样窄而长的巷,叫布衣巷。阿布的家就在布衣巷里。屋子背河而建,窗户外的风景就是河上的风景。每天早上洗衣女的棒椎声,便是阿布起床的钟声。 阿布在小城读完了小学初中高中后,又去省城读了大学。刚上大学时,曾为清晨听不到洗衣女的棒椎声而苦恼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久了,也就勉强习惯了。 这样的习惯多少有些无奈,一有机会,阿布便会跑回家住上几天。对她来说,每天能够在棒椎声中醒来,是件幸福安宁的事。 大学毕业后,阿布重新回到小城,在一所重点中学教语文。 二年后,阿布再次离开……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为了一个男人。很致命。 2 又过了二年,阿布带着摄像机回到布衣巷。 这是阿布离开后第一次回家。那段时间里,阿布已经开始尝试着拍记录片。带着摄像机回来的阿布,想拍拍自己的父母亲。 阿布拍父母亲上街买菜,去河边散步,吃饭,洗脸洗脚,上床睡觉。父母起先不同意,阿布骗他们说,拍着玩玩的,是想练练手艺。父母便也就配合了。 当时,阿布一边拍一边痛苦:我是一个下陷阱的人。 回家后的第三天下午,下了场大雨。 下雨时,父亲正在街上。 半个小时前,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母亲突然想晚饭时给阿布做一碗鲜鱼汤。做鲜鱼汤就得有鲜鱼。于是,父亲就被母亲派出去买鲜鱼了。 父亲提着两条鱼出现在门口时,全身都被雨淋透了。 父亲一出现在门口,母亲就忙着去卫生间拿来干毛巾,给父亲擦脸,找来干净的衣服,让父亲换上,而阿布则用准备好的摄像机跟在他们后面。 晚上,父亲咳嗽了。没两天,父亲就咳嗽得很厉害了。 母亲因为家里有活要忙,让阿布陪父亲上医院。上医院阿布也不忘带上摄像机。父亲输液时,阿布问父亲,自己小时候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父亲对着摄像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布想了想又问,小时候自己有没有可爱之处? 父亲仍旧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布心里很难受:父亲怎么连女儿的童年趣事一件都想不起来呀。一个小女孩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丁点可爱之处,可父亲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在父亲眼里真就那么糟糕吗?他或许只看到我让他生气的地方,成长过程中,全都是让他生气的东西。父亲对她似乎是一无所知的,他从来没有耐心去了解过她,她在他眼里一点也不重要。 父亲或许看出了阿布的情绪,想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怪头怪脑的话,你小时候不太说话,很独立。 阿布想,你说我不太说话,是因为我害怕说话,我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被你骂。你说我独立,我哪里是独立呀,我心里很依恋你,只是你很严肃,或者是被你打骂怕了,不敢表达出来而已。 阿布彻底地难过。 陪父亲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全都沉默。这样的沉默对阿布来说已经很习惯了,记忆中,父亲和她之间连续对话似乎从来都没有超过五句以上。 到家时,母亲正在院子里浇花,是月季花。阿布喜欢月季,以前布衣巷里的一位老人就喜欢种月季,他知道阿布喜欢,经常会送她一二朵。 父母亲好多年前就已经不在布衣巷住了,他们在新区盖了一幢三层的小洋房。阿布仍旧坚持住在布衣巷的老房子里,她说她喜欢那里的气息。 送父亲去医院看病的那天晚上,她回到布衣巷,在自家的阁楼里找出以前写的日记。阁楼里有一张奶奶留下的老桌子,那张老桌子在上大学前一直都是阿布的书桌。日记就锁在老桌子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离家二年,回来,又一次翻开小时候的日记,页页都能牵动内心深处隐蔽的疼痛。 阿布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写日记了,因为没人说话,就学会在无人的时候与纸说话。日记上清清楚楚地记着小时候父亲如何莫名其妙地打她,为一丁点阿布自己都不知道错在哪里的小事情就很严厉地骂她。 第二天早上,回父母亲家时,阿布把三年级写的那本日记带在身上。吃过午饭,父亲上楼午睡,母亲坐在楼下的餐厅里用阿布以前给她买的牛角牙签剃牙齿。中午吃红烧牛肉,母亲牙齿不好。 阿布在母亲面前不安地走来走去,想想还是拿出了那本日记,随便翻了几页让母亲看。上面记的都是父亲如何打骂她的事。 母亲拿着日记本,很吃惊。阿布的摄像机的镜头对着母亲的眼睛,对着母亲手里的日记本。 母亲问阿布,为何要在日记里记这些东西。 阿布说,被打骂后觉得难受、委屈,又加上没人安慰她。 母亲说,那么小小年纪就记这些东西? 阿布说,小小年纪,难道就没有感觉了吗? 母亲张开嘴,看了阿布一眼,面带忧伤。后来,母亲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烟是阿布熟悉的“双叶”,那么多年来,母亲一直都抽这个牌子的烟。 母亲抽烟时,阿布又和母亲说了几句话。母亲低着头,没接阿布的话,只是看着自己右手的食指,自顾自地说,手指里有一根刺,都已经二三个月了,还在里面,自己用针挑,左手拿针不方便,没法挑。让你爸挑,他眼睛又不太好,试了好多次,还是没挑出来。 阿布凑过去看了看母亲那个有刺的指头,发现指头有些红肿,透明的红肿,刺就在那里,看得清清楚楚,却有些深。阿布把镜头对着母亲的手指。 一支烟很快就灭了。母亲站起来,到厨房洗碗去了。 阿布捧着三年级时写的那本日记,听着厨房里传出的哗啦啦的水声,心里很痛,心想不应该和母亲说这些。可是,似乎有一股力量,让她不得不说。 阿布想,为了能够摆脱那些让自己痛苦的东西,说一说或许会有好处。 晚饭后,一家人都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电视开着。 镜头对着父母亲。 阿布问母亲,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母亲说,2月25。 阿布说,我十岁生日,你连个鸡蛋都没给我煮过。 母亲说,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阿布说,真的没有,我生日那天,你提都没提过。 母亲说,可能忙,忘记了。 阿布并不是要追究什么,真的一点也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和父母谈谈,只要自己能够开口,能够和父母亲交流,心里便会好受些,至少是去面对了。 阿布问父亲,童年时为何要殴打我,不断的殴打。 母亲说,那时候教育孩子都这样。 父亲说,我忘记了。 阿布说,怎么可能忘记了。 父亲说,是忘记了。为何要记住? 阿布说,有些事情忘不掉。 父亲问,你想记住什么?父亲说话的时候动了动屁股,可能感觉有些不舒服, 阿布说,小时候我很沉默,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挨打,我总是提心吊胆,你经常打我,有时候把我的脑袋都打乱了。我很小就知道什么是胆颤心惊,我心里藏着太多的恐惧和不安。它影响了我的生活,一直影响着,到现在还是。 父亲转过头来,看了看母亲,然后沉默。 母亲脸上有惊讶的表情。 过了许久,父亲说,我不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但我不会说请你原谅的话。 阿布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父亲不再开口,又坐了一会,便站起来离开镜头。母亲也跟着离开。母亲从沙发上站起来时看了阿布一眼,眼神里全是忧伤和埋怨。母亲从来都是向着父亲的,她是父亲的尾巴。阿布想,也许是母亲的爱成就了父亲这般固执的性格。 阿布原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要问的那件事才是阿布真正想要知道真相的。可是他们离开了。阿布想站起来跟着他们进房间,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那样做。 阿布关了摄像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就坐在父亲刚才坐过的那个位置上。 她能觉察到,她的问话就如刀一样捅向父亲,父亲不曾料到,她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和他对话。阿布能看到父亲脸上显露出来的痛苦,似乎是他那至高无上的权威受到动摇的痛苦,但那痛苦却以一种复杂的方式显现出来的,阿布无法读懂。 阿布难受无比。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回避她的问题,她只是想试着面对小时候留在记忆里的疼痛,她只想努力去放松。想让父母亲帮帮自己,她想试着让他们了解自己真实的想法。她不知道父亲为何不愿意谈起那些事情。 母亲把一切责任都推向那个环境,那个时代。 父亲可以不用回答,但至少应该说一句抱歉的话。但父亲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承认,他还是觉得,他那时的殴打是对的,是有理由的。他不应该回避。 阿布痛苦而又无助地想,我真的想正视内心里的阴影,真的需要帮助。为何就不能够心平气和地试着交流交流?为何要逃避? 又在家里住了两天,阿布渴望父母亲能够主动和她谈谈,但他们都已经开始对她充满了警惕,他们甚至很少与她对话。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谁都不开口,连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有些紧张。 阿布很无奈,只好背起摄像机,又一次离开了家。 3 他是父亲的朋友。 父亲属虎。他也属虎,天蝎座。 爱上他后,阿布有一年多时间里几乎天天都要研究星座。星相学上说,双鱼和天蝎,是绝配。阿布的血型是B型,他的血型是O型。两者是辅助血型。阿布属马,他属虎。按中国传统相学所说,马和虎是最佳属相之配。 阿布将自己的出生日期和他的出生日期配在一起,反复地查对,无一不说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阿布喜欢这样的结论,有时看到好的,还要认认真真地抄下来,一个人躺在床上,仔细地看,浅浅地笑。笑过后,心里便有了雾一样的忧郁,因为眼前能够感受到的幸福,全都是纸上的东西,非常虚幻。 窗外是河,星光洒在河面上,偶有渔船点着灯,从河面悄然地划过。那样的夜,美好而忧伤。 他在另一个城市里生活,是个摄影记者,曾是父亲中学时候的同学。 小时候是见过他的,那时候他也住在布衣巷。阿布九岁时,他们全家都搬走了。十五年后,又见到了他。这时,阿布已经大学毕业,做了一年多的中学老师。 再见时,全都是不一样的。 他不再是阿布记忆中的他了,小时候记住的只是一个外在的形象,就像一幅平淡无奇的画。十五年后,阿布却在那幅画里闻到了花草的香味,清水流动的声响,画布经受岁月后留下了特殊的芳香。他不再是平面的画,而是一个立体的男人。是一个二十三岁女人眼里的男人。 阿布平时中午在学校就餐,因为学校也在城市的新区,晚上便到父母亲家吃晚饭,吃了晚饭后再骑车回布衣巷。那天快放学时,阿布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她和父亲还有父亲的一位朋友在餐馆里等她,让她放学后直接去餐馆。 父亲的那位朋友就是他。姓林。 阿布进包厢时,他们已经开始吃了。阿布稍微有些紧张,站在那儿没有马上入座。坐在父亲旁边的林见她进去,马上站起来,给她拉椅子,边拉椅子边说,这就是阿布?我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呢。 他的声音很好听。富有磁性、深沉温和。 阿布笑笑,靠母亲坐下。 父亲说,是以前布衣巷里的林叔叔。 阿布看着他。高个子,瘦弱,戴眼镜,穿一件枣红色的圆领羊毛衫,头发稍长,略微有些灰白,但有光泽。窗户旁边的衣服架上挂着一件黑色的中长风衣,没见父亲穿过,想必是他的。黑风衣配枣红的羊毛衫,应该不错。记忆中有他的影子,但再看他时,似乎又不是他。他就坐在她对面,朝她微笑,是纯净慈爱的目光。 阿布突然感觉心里有些痛,针一样扎过来,是揪心的感觉。她低下头去,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饿了。 菜点的很不错,肯定是母亲点的。在家时,母亲确实是个很好的厨师,她为父亲而做。父亲喜欢吃什么,她便为他做什么。阿布的口味被父亲同化了。这天的菜几乎也是按父亲的口味点的。母亲在任何时候似乎都以父亲为主,父亲是她的全部天空。她是父亲的影子,一个活的影子。 阿布埋头吃菜。 他们一直在谈话。 阿布听着,很少开口。有父亲在,她一般都很少开口说话,她在父亲面前说话有障碍,总感觉自己表达得不对,没自信。从小都这样。 晚饭后,大家一起去父母亲家喝茶。阿布坐了不到十几分钟,便起身和母亲说,想回布衣巷去了,明天还有课。 林抬头看着阿布,觉得奇怪,问:怎么还住在布衣巷。 母亲说,她固执,非要一个人住在布衣巷不可,说喜欢那里的气息,心里觉得踏实,原本曾强行让她搬到这边来住过,却说整夜失眠,没几天,就只好又让她搬回去了。 当阿布朝林点头告别时,林站了起来。他说他也想去布衣巷走走,看看十五年后布衣巷的夜。顺便送送阿布。 两个人是走着回去的。林推着阿布的车,阿布走在林的左侧。一路走着,也没怎么说话。都是不善言谈的人。 是初春的夜晚,还有寒意。 阿布那天穿了件青灰色的厚毛衣,一条红色的厚棉布长裙。白天刚好,但晚上走在街头,却颇有些冷。 阿布看了看旁边的林,瘦弱高个的他穿风衣非常好看。他身上有些烟草的香味,隐约还能闻到羊毛、檀香的味道。她稍稍慢走两步,在他后面跟着,用难以满足的好奇的目光审视他。她知道,他身上有些特殊的东西正在吸引着她,但她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东西。 有风。 林低头问阿布,冷吗? 阿布用双手抱了抱胳膊,说,是有点冷。 林沉默。街头没什么人,两个人的脚步声像一条长长的带鱼,拖在后面,又飘又沉。 又走了一段路,林脱下风衣,递给阿布。 阿布拒绝。她怕他也冷。 林说,没事。他将风衣给阿布披上。是绸缎面料的,轻而柔软,却很有垂感。阿布将自己套进带体温的风衣里,宽大的风衣让她产生了些怜爱自己的感觉来。身子在风衣里变小了,似乎被某些柔和的东西吸住了,阿布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多久,就到布衣巷了。 林在布衣巷口站住。说,这里原本有棵老樟树的。 阿布说,我十一岁那年,老樟树彻底死了,后来就被人砍掉了。 林说,可惜了,那时大家经常聚在樟树底下,喝酒吹牛拉家常。 阿布笑笑。两个人往巷子深处走去。有狗叫声从巷尾处传来,一声高一声低,在静寂的夜晚,听得人陪感亲切。 林一边走一边向阿布打听巷子里那些他熟悉的住户。有的人搬走了,有的人已经老死。阿布陪着他从巷头一直走到巷尾,听他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脚步声,以及他对流逝的岁月的感叹。 一直走,风吹起那件黑色的风衣。阿布将手伸进风衣的口袋,把风衣往身上紧了紧。柔软而温馨。有淡淡的烟草味以及成熟男人身上的体香从风衣里散发出来,飘在阿布的四周围。阿布心里有了些微妙的颤动,那颤动里略带了点温暖的恐惧。 以后的几年里,阿布一直想买一件和他同样的风衣。每年秋天来临的时候,阿布便会留意街上的服装店,希望能遇到一件自己想要的那种风衣。偶尔也能碰上几件款式相似的,前后买了差不多有五六件,却怎么也穿不出林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风衣给她带来的感觉…… 两个人在巷尾的毛竹林前站了一小会,然后往回走。 林说,他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拍拍这座有二千多年历史的小城,拍它的老城门,老街,老店铺,老房子,出一本摄影作品。 阿布说,好呀。 林说,听你父亲说你散文写得不错,如果可以,想请你写这本作品集的文字稿,你肯定会有感觉的。 阿布说,好呀。 到巷子中间时,阿布就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停下了。四周很静,巷里的人似乎都已经睡着了,巷子里弥漫着浓厚的睡眠的气息。幽暗潮湿。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林说,明天真的有课吗? 阿布说,是的。想了想,又说,是下午的课。 林说,时间还早,我想去巷子后面的河边走走。 阿布笑笑,没说话。 林说,一起去吧。阿布正犹豫,他已经转身往河边走去。阿布便跟在他后面。 河岸上。 林说,就是这条河,总在我的梦里出现。 点着灯捕鱼的船,船从河面上悄然划过。河下游有一小村庄,祖祖辈辈都在这条河上打鱼。原本全都生活在船上,四处飘游,后来上了岸,有了那个村庄。村庄已经和城市连在了一起,村里大多数人都去工厂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上班了,但还有那么三四户人家,仍旧靠这条河里的鱼活着。 两人面河而坐。 有鸟和昆虫的叫鸣。 身后就是布衣巷。河对面有山,山不高,山顶处有座石塔。隐约能听到塔顶的风铃声。那塔是有年代有故事的。 两个人被小城特有的、夜的气息包围。河面上似乎蒙着一层薄而透明的水雾,月光洒在水雾上,清冷透亮。 两个人面对着河,并不怎么说话。林身上的气味在阿布周围飘散,阿布在那样的气味里发呆,心里带了几丝隐秘的喜悦,喜悦里含着羞涩的紧张。 过了许久,林用手碰了碰阿布,说,看看天空。 阿布抬头,闪烁着点点繁星的蓝色苍穹。夜像白天一样蔚蓝,眼前地上的亮光一直延伸到天际。 夜的声音,似有似无。所有的喧哗都归与宁静。 后来,在静止的蔚蓝下,他吹起了口哨,优美得让人绝望的梁祝。美妙的旋律在夜的冷清中飘扬,阿布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又坐了会,两个人往布衣巷走。阿布站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抬头,和他道晚安。他转身离去。夜在布衣巷完全沉寂,狗都睡着了。 那夜,有个充满魔力的男人的声音在阿布的梦里反复响起,梦里的背景空旷嘈杂,她与那个声音在这样的背景下一次次相遇。 是林的声音。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9 19:38:1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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