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只有三四岁吧.我该是梳着冲天辫,穿着粗布裤子,鼻涕抹在袖筒上的样子.
那天午后,妈妈叫我送剃头刀给姥爷.和姥爷家只隔两条胡同,我为可以去姥姥家而雀跃.
还未走出我家胡同,便遇见了邻家的小伙伴。她大大的眼睛,白粗布小褂衫,脏黑的小手,扎冲天小刷刷,也喜欢把鼻涕抹在袖口上。
她缠着要和我一起去姥姥家。我不允许!去我的姥姥家,才不带她呢!孩子们的心态大概总是喜欢比,比如"我有姥姥,你有吗?""我有小刀,你有吗?"我有一个漂亮石子,你有吗?"等等,简单,直露,我能拿着小小的剃头刀去姥姥家,多骄傲,多快乐!
但是我终于允了她跟我走。
夏日午后长长的胡同很静,,她忽然停下来好奇地说:“你玩过剥猪吗?"
"没有."
"咱们玩剥猪吧."玩剥猪就是模仿大人杀猪。
“不。”我坚决地拒绝,我那时好像没见过杀猪,但是过年许多人家杀猪,听过猪直着嗓子嘶叫号哭,那恐怖的嚎叫响彻村宇.
“听说特别好玩.”她站在我对面,"你就背靠着墙,坐在地上,我来剥。”
“不”。我本能地攥紧了剃头刀不给她。
“那___你来剥怎么样?”她兴奋地问我.
“不!”我记得很清楚,我一直是坚决不肯的。
"没事,不疼.听狗蛋说特别好玩,一点也不疼!真的!"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对剥猪游戏的热望.
"狗蛋说可好玩了,真的!你来剥怎么样?"她那么快乐的望着我,然后靠着高高的土墙坐了下来.
我被她的快乐和好奇感染着,或许“剥猪”真的不疼又好玩。
她就靠着土墙坐了下来,掀开布衫,露出了她鼓鼓的小肚。
薄薄的刀片,鼓鼓的小肚,刹那间,尖利、刺耳的号哭灌满了胡同。记忆里,我好像并没有碰到圆溜溜的小肚皮嘛!印象中,那时的世界只有她的哭声。
隆隆的脚步踏破耳鼓,轰轰的人声乱了安静的午后,暴风雨般骤至的恐惧逼得我瑟缩在一边......
我妈妈抱起她奔向卫生所,她妈妈追在我妈妈身后,......隆隆的人声突然来了,又突然远了.须臾间胡同里只剩了小小的瑟缩的我.
我好像被谁轻轻哄着、拍着抱回了家,然后睡着了.醒来后妈妈没骂我,她妈妈也没骂我.她也很快就好了___俺只是在她鼓鼓得小肚皮上轻轻划了一道浅浅的细线,她却哭成那样子的惊天动地.
之后,我俩依然天天玩在一起,长在一起.......大人们冬日聚在炕头掰棒子粒时或者夏日在胡同荫凉里纺线时,总会说笑起我们成长的趣事,说到我和她玩"剥猪"时,是满屋子满胡同的笑声,笑过之余,总能听到他们说:"这两个傻孩子."
现在每每想起儿时故事,也大笑,笑后又感慨,那是自己真真的懵懂无知啊,心智呆笨傻得没一丝灵光.又想,大概三四岁的孩童如泥土里初绽的嫩绿的芽儿,因稚嫩而好奇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吧.
其实,若时光能倒流,我宁愿走在孩提时的懵懂无邪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2-23 22:16:4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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