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意境的分类
关于意境的分类,理论上尚待深入。中国古代文论为我们提供了两种分类方法。
(1) 刘熙载分类法
第一种是清朝刘熙载从意境的审美风格上提出的分类方法。他说:
花鸟缠绵,云雷奋发,弦泉幽咽,雪月空明,诗不出此四境。
所谓“花鸟缠绵”是指一种明丽鲜艳的美;“云雷奋发”是指一种热烈崇高的美;“弦泉幽咽”是一种悲凉凄清的美;“雪月空明”乃是一种和平静穆的美。这四种都是中国抒情文学意境美的表现,哪一种写好了都能出上乘之作。一般来说,风格不应有高低偏正之分,当然个人鉴赏时是允许有偏爱的。
(2) 王国维分类法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也提出一种分类方法。他说:
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
所谓“有我之境”,是指那种感情比较直露、倾向比较鲜明的意境。如杜甫的《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此诗道出作者历经战乱,目睹安史之乱后京城怕破败景象的痛苦心情。花草本不含泪,鸟儿也不会因人的别离而惊心,只因诗人痛苦不堪,所描写的景物都带上了人的情感色彩,这就是“有我之境”。
所谓“无我之境”,并不是指作者不在意境画面中出现,而是指那种情感比较含蓄的,不动声色的意境画面。王国维认为,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是“无我之境”,作者自己虽出现在画面中,但他的情感却深藏不露,一切让读者自己从画面中去体会。
=====以上内容摘录自《文学概论》
后话:又是从鸡叫到鬼叫,终于把两本书中有关于意境之论搬了上来(一字一字的往上敲),这其中还不包括大段删节,以及校正错别字(主要是怕出丑,让人笑话)等等。虽然早在一年前就想着手整理一下这方面的资料,但一来由于忙,二来由于懒,就拖了下来。我以前也常常听人说“意境”、“境界”等等,但到底什么是“意境、境界”呢?细究起来又不知所以然,所以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决定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地精神,整理成此文。别无所求,只希望本文能让所有喜欢对联的朋友,对“意境”及相关理论之说能从“感性模糊认识”到“理性精确认识”的过渡,那就最好不过,善莫大焉。
附:明月伴清风 的跟帖
意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很难一下子说明白是什么,也很难下一个确切的定义。但现在有些朋友把意境与风格混淆了。风花雪月不是意境的代表,大江东去也不是意境的代表。
古人论文讲究“三味”:风味、意味、韵味,简单地说,风味即风格,意味即意境,韵味即美感。
明月前两年主持齐鲁论坛的五月诗社时,有一组说诗的帖子,其中有一帖就是说意境,贴到这里做大家砸砖的靶子吧:
凡是优秀的文艺作品都讲究意境,我们读到一首好诗,看到一幅好画,常常会赞叹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就是文艺作品意境的形象化说法。没有意境,或者意境有欠缺,就很难成为好的艺术作品,诗词如此,其他文艺形式也是如此。
关于意境,也有人称之为“意象”或“境界”。前者源出《易传系辞》,用于诗词评价首见于王昌龄所著《诗格》:“搜求于象,心入于境,神会于物,因心而得”,从诗词创作的过程系统论述了意象的产生及其特征。后者见于王国维《人间词话》,该书开宗明义:“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并把“境界”分为“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 ”,“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写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
哈哈更喜欢“意境”一说。所谓“意境”,也就是诗词作品中所描绘的生活图境与表达的思想感情相融合而形成的一种艺术境界,也有人干脆称之为“诗与画”一致所形成的一种艺术境界,是虚与实、情与境的完美结合。它包含两个方面的意思:
一是“境”,即“画”。也就是具体的、看得见、感觉得到的生活画面。形象是意境的基础,既要“形似”——外形像,又要“神似”——精神像,达到形与神的统一。
二是“意”,即“诗”。就是作者在对具体形象的描述中所表达的思想情感。古人说“情者文之经”,情感是艺术的内在生命。只有把“诗”与“画”、“意”与“境”有机地统一起来,融为一体,才能达到一种较高的艺术境界,使读者从诗词作品所提供的有限的具体画面中,感受到更深刻、更丰富的内容,获得启迪,获得美的享受。司空曙有一佳句:“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是对两件毫无关系的不同事物的直观描写,之所以被传为佳句,是因为我们可以从这两件立体“画”面中,体会到作者所要表达的“意”——“人已老”的感慨。作者没有直接说人“将老”、“已老”,但“人老”的意思不是很突出吗?
谈到“意境”,不能不提到两句话:一句是“意在笔先”。清人刘熙载说:“古人意在笔先,故得举止闲暇”。也就是说在写作过程中要先对“境”立“意”,不能无目的的进行创作,要注意把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深切感受和理解的东西写出来,切不可想到哪写到哪,更不可无病呻吟。另一句是“境由心生”,也就是对“境”切不可像摄影一样“照”下来,而是要通过用“心”提炼、组合、升华,达到新的艺术境界。
要真正达到“诗与画”协调一致的较高境界,必须要运用一定的艺术技巧。哈哈在前面“说技巧”中提到最高技巧是“无技巧”,但同时说过“无技巧”并不是不要技巧。在诗词创作中可以运用的技巧很多,仅修辞技巧就有几十种之多,哈哈试举几例:
白描:这本是绘画之一法,运用到文学创作上,就是鲁迅所说的“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杜甫的《四绝句》之一“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好像随手拈来,恰似一幅“白描”画,但在色彩、景物的选择上,构思巧妙,搭配和谐,诗情画意十分浓厚,被誉为“极尽写物之工”。
含蓄:古人作诗,重视“蕴藉”带来的美感,要求“眼前景,口头语,而有弦外音,味外味”。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中的“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都是写景,但我们在欣赏这一诗情画意的同时,不也深切感受到李孟之间的惜别之情吗?需要指出的是,含蓄不是晦暗,更不是让人不明所以的“朦胧”诗。这就如雾中观花,自然有一种美感,但“雾”过浓,连花也看不到了,还有什么意境,还有什么美感?
虚写:宋人论诗时说:“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而要避免浅直平露,往往就要借助于艺术的虚写,避开对事物的直接描绘,化实为虚,虚中有实。汉乐府《陌上桑》中借用路人看见采桑女子罗敷时的神态,暗示她的容貌令人倾倒:“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这样描写不是比直写罗敷之美更传神吗?
博喻:比喻是诗词创作的重要手段,而博喻则是对事物通过多种多样的比喻,进行描画雕琢,来强化形象,突出意境。所有读过《红楼梦》的诗友恐怕都对晴雯这一形象印象颇深,哈哈印象最深的则是《芙蓉女儿诔》中的几句:“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白居易《琵琶行》中最精彩的描写也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谈,大珠小珠落玉盘”这一连串通俗、清新的博喻。
练字:唐朝有两位著名的“苦吟”诗人——孟郊、贾岛,后者更以“推敲”二字名传后世。哈哈反对在诗词创作中刻意雕琢,但对词、字的选择则是必不可少的。像贾岛的“僧敲月下门”较之于“僧推月下门”,不仅更符合晚归的实际,而且有声有色,娱目乐耳。王国维评词:“‘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也是说明了练字的重要性。
生活是千变万化的,个人的主观情感也是千姿百态的,艺术意境也应该是丰富多彩的。可以有“大江东去”的英雄气概,也可以有“碧云天,黄花地”的儿女情长;可以雄浑,也可以秀丽;可以含蓄,也可以清雅……不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要以真情为本,以创新为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