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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走了,在她91岁高龄的时候,静静的走了.
门口的布告上写着:无疾而终,无牵无挂,阴魂早去,含笑九泉.这几句话是出自农村阴阳先生笔下.是对外婆逝去的评价.可只有我知道外婆仍有许多的牵挂.
因为母亲的多病,生活的艰难.从记事起,就是在外婆的怀抱中长着,平时放学后总看见是外婆在我家操持着家务, 寒暑家又总是随她翻过一道黄土原,整整一个假期里在外婆村的小河里,果树下淘气.外婆会变着花样做出我爱吃的饭菜来,贪吃的我总是在外婆:"趁热吃"的催促声中吃下刚出锅的煎饼,吃饱喝足的我去玩时好象还没意识到她没吃一口东西.
因为多病,母亲的脾气有点古怪,有时会无端的发火,家人总是不敢随便说话,有时母亲甚至会对外婆高声喊叫.那时外婆总是静静的一言不发.过后没人时,搂着我和哥哥说:"可怜的孩子.别和你母亲计较,她是病人." 就这样从记事到我参加工作,一直在外婆的呵护下成长,哥哥曾经含着泪对我说过:"别人感受到的母爱,我们是从外婆身上感受到的."
记忆中的外婆总是静静的样子,从不多话,静静的做她该做的事,不记得她有高声说话的时候.小时老奇怪我的外婆为什么和别的老太太不一样,但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直到长大才知道原来是她身上那一种气质,那种农村老太太身上难得见到的气质.
外婆有一双同龄人少有的大脚.在那个年代,农村随处见到的老太太总是弓着腰,用一双小脚颤微微行走时,外婆却总是腰杆笔直,迈着稳健的步子不慌不忙的走着.80多岁时还总是每日坐在院中拿一把桃木梳子梳理她及腰的稀疏的白发,然后稳在脑后盘一个髻.再用那一支桃木簪子将发髻牢牢别住.不知道她那一支簪子用了多长时间,从我有记忆开始就看她每日这样的梳头，别簪!
三十多岁就守寡的外婆一个人拉扯大了四个儿女,岁月似乎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沧桑,满村的人都说这是一个好脾气的老太太.可怜的舅舅完全继承了这一点,尤其在他下岗之后,外婆总是生活在舅母的唠叨声中,我安慰外婆时,没想到她却反过来安慰我:"没事,她说她的,我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全当没听到."那时外婆的大量让我自愧不如.
记得小时候每次去时外婆总会从柜里拿出她珍藏的吃食,甚至藏的发霉的柿饼.那时的乡村没什么好吃,这些在她眼里就是奢侈了,前年去看她时,她从炕头的箱底摸出了三个核桃递到我手中说:"快吃,这是我在门口人家村里人硬给我几个,琢磨你快来了,就给你留着."看着那几个发干的核桃,我百感交集.转过身不让她看到流出的眼泪,顺手将核桃塞进女儿手中,谁知女儿却转身来句:"我不爱吃核桃."外婆眼里的我还是那个贪吃的长不大的孩子,想着在家里成袋的核桃被自己糟蹋,那一刻真是羞愧之极!
外婆睡倒了一个月,在这个月中,我去看了好多次,最后那次亲自为她在炕上洗头擦脸.看着清楚对答的外婆,以为她还会再好起来,记忆中她从不曾倒下,过后几天因为其他事情去了北京,没想到这成了最后一别.我还没回来,她却静静的走了.家人没通知我.等我回来时再也看不到我的外婆了.
昨天是外婆的三七纪念日, 再去时只能看着她慈祥的照片了,那照片还是我参加工作那年带她到照相馆照的,摄影师傅说老人了,最好给她照一张黑白照.没想那照片就成了她的遗像.可怜的外婆在那之后再没照过像 .是我这个孙女用那样的方式让她留下了身影.
不知道农村有什么讲究,昨天在外婆的坟头,舅舅将外婆穿过的所有衣服焚烧一尽.可怜的外婆晚年的衣着基本是我这个外孙女为她置办,看着熟悉的衣物,亲手为她织的围巾,帽子,毛袜全部化为灰烬.我眼中无泪心在泣.外婆,你就这样走了吗?就这样不留一点痕迹的走了,我知道这样对你最好,一生与世无争的你最喜爱的就是这样悄悄的走掉.
母亲昨天交给我一件农村常见的那种手织老布包袱,说是外婆临走前几天给她的,让她交给我.说只有这一件东西可以留给我了.看着它,我对母亲说我现在不用这些东西,还是你留着用吧,母亲含着眼泪说:"你拿去吧,那是外婆给你的唯一纪念了."可怜的外婆,不知道这件东西在你的箱底压了多少年,你没有什么金银宝物,你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我留下了自己的爱.
这一生中,外婆让我感觉到了亲人那种无私的爱,我委屈受伤时在母亲面前没有哭过.却尽情在她眼前流泪,可是.她走了.这个世上最疼我的人走了,以后谁还会听我哭泣?默默的陪我流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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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求无缺，只愿无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