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物质上很穷,却很有目标.有方向有信心,有一大帮朋友帮衬着,遇事可以从容地去讨论去总结.很有余地.这类人通常过得很充实.很快乐.就连悲伤也是饱满的.
我是另一类.是精神与物质的双向贫者.很穷,穷得身边连一个朋友也没有.日头上山也迷茫,日头下山也迷茫.日子真的是浑浑沌沌 ,只等着哪天不复存在了,消失得像空气一样了.偶然间略略清醒了一下,竟不胜惶恐起来.恍如溺水之人,竟不住地狂舞乱抓,哪怕是一根稻草也好 ,虽说稻草浮力终无法与我体重成正比,但还是根稻草罢,至少还是可以略略自慰一下的,掩一下自已耳目的.
正胡思乱想得起劲.我的对面坐下了一个人,一个过去的公关.淡妆素抹的,略带羞怯.似乎比良家妇女更显得良家妇女.或许真的从良了也是说不定的.俗语:字可娶鸡做妻,不可娶妻做鸡.可见能改好的都是好同志.应该被原谅的.何况她也并未犯下什么大错,一切都是为了生计而已.我却丝毫消不去对其厌恶之感.无奈她现在的身份是我的顾客,我的衣食父母.我不得不堆上违心的笑容去迎合她,讨取她的欢心.可气的是此女一点也未曾觉察到我的心思.不依不饶地问起我的许多问题.我最痛恨的就是此等八婆了.无奈无奈.只得将话题转向另一位公关.哪知又忽略了另一项重要问题.同行之间三分怨.皮肉生涯也不例外.在她一番大抨击对方和接了几个不同异性电话之后,我苦命的工作也完成了.获利并不多.我捧着如斗大的头看她笑眯眯地和我告别.笑容也转换成失望.我本势利.
门外车声吵得很,没完没了的.又添也几许烦燥.我回过头,心想.还是看点儿书吧.新近买的那本散文诗看了好几遍了,脑子里一点印像也没有.我怜惜地抚了抚封面的破损处,都怪那天的台风,也怪自已,打台风还买什么书呀.现在最可笑的是,一个大文盲居然如此心疼起书来.许是不太识字就觉得金贵的缘故吧.我翻开书本,照例往中间看起,我确实是很努力地把眼睛盯在字上的,无奈心思总跑到字外.用马拉都拉不回来.我愤愤地合上书本.索性把目光放到门外溜达去了.漆店,复印店,电脑店.为什么大家的生意都这么淡?我的目光停在电脑店的招工广告上,恍惚了起来.他完全可以不用招营业员的,不就是少了个看店的吗?我也很闲呀.大可以两边跑嘛,只要让我玩电脑我就会很高兴的.连工钱都省了,要是两边都有了生意了怎么办?那当然是往自已店里跑啦,,呵呵..虽然想像都是不真实的东西,却也可以让人获取一些快意.我感觉到了自已脸上的笑意.
"吱--"一辆车子停在了门口.迈进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是阿亮.阿亮盯着我看了看,笑道:"每天来来去去的,黑了不少哦,小姐变成丫环了."我笑了笑,眼睛依旧还在门外,阿亮抚着太阳穴,很累的样子"这几天家里搞装修,又吵又累的,早知道就不装修了,头好痛,头路都晕晕的."我把目光转向他:"老房装修是很累人的,可能是气虚吧,吃点补的就会好的."这次阿亮没有坐在我对面,坐到离我远点的沙发上,躺了下来.又诉说起老婆的种种不是来.比如,肥胖,黑.说话声音太大等.我有点儿傻眼,替他老婆委曲起来:"声音大是天生的呀,结婚前你又不是不知道.人要胖起来又有什么办法,谁不要漂亮啊". "她难道不能想办法让自已瘦下来吗?不能学会小声对我说话吗?"阿亮的声音高了起来,一副演讲的姿态."她是天生的,那我整天不回家也是天生的!" 我讷讷地说"我说话也很大声呀,如果我以后胖得像球,黑成炭一样的,他一定不会这么嫌我的."对方叹了一口气."我真的看着她很烦."
我十六岁就认识阿亮了,那时他刚从外地回来,记得是一个帅帅的男孩子,虽然认识了,却一直没什么交往.记得他刚结婚的时候跑到我家(也许是顺路)跟我聊了半天.只记得很郁闷的样子,说什么不喜欢那个女孩子,不喜欢结婚,结了婚一定还会离婚的.当时我也不知所去.就随他去了.现在想想,也许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基础的罢.结婚都这么久了,却说出这等话来.着实也听着有点儿寒心的.一阵音乐声,他的手机响了,是老婆打来了,问材料买了没.他急忙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我先走了,下次再来陪你.我赶紧扯过一本书,装做没听见.心里恨恨地咒骂起来:他*的,每次走到门口都要来这样一句,你当你是谁呀."
我这本书才刚刚翻开,胖子又走了进来. "这几天怎么不开门呀,到哪去了?" "嗯" "是不是谈恋爱去了" "嗯" "你怎么什么都是嗯呀" "嗯"我面无表情,眼睛始终未离开书本.胖子无趣,走了.我却能够静下心来看书了.这是本鲁迅的散文选集,我不得不叹服鲁迅先生笔锋之犀利了.每一个小物件每一件小事包括牙齿胡须等.都可以是他的刀,他的剑.如若是现今社会,我个人对他的评价肯定是尖酸刻薄.读到<范爱农><死后>等,我又坠入了他的沉重里去,闷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读到<立论>时突发奇想,如若我将此文窃为已有,随便注个ID发上论坛,或许根本就无人屑于回贴,或许会被批得体无完肤,至终由版主出面说几句场面话而后悄悄移到水区.再然后我就回贴附上,"原刊1979年7月13日<语丝>周刊第35期.后收入<野草>" 其结果不知如何....... "阿姐,你怎么还不下班呀?"隔壁修摩托车的男孩正在门口一擦着心爱的车子一边问. "哦,关门."一股被解脱的舒畅游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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