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N年以后,你会记得谁?
不要问我这问题,我会记得N年之前的那段岁月。可是那段岁月里不包括你所问及的那几年。
二
我家在一个千年古城。在那里的十七年,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离开它十七年后的今天,我才想起它的每一个细节。以至于,父亲在我离开小城时说的那句话到今天才从记忆里翻出来,居然如新,“你会想家的,想到一草一木,甚至一个砖头缝。”
家乡只是我的家乡。有两条河,一条是流沙的天然季节河,一条是人工运河。两条河叫一样的名字,前者从火葬场边亘过,后者从我家旁滑过。火葬场建在天然河的对岸,这边,就是老城的街道,弯曲着无数的深冷的支巷,有时一座门就是两三条支巷的交点,而且无一例外都有着青苔的高墙和暮气的老妪。据说从没有人能认识每一条巷子的走向。在深深的巷里,一南一北有唐宋两座古塔,下面分别是军分区和剧团。十二岁时我在军分区礼堂中宣誓入了团,六岁时我和妈妈在剧团里看了在小城时记忆中唯一的一场黄梅戏。
平时我是不敢乱走入巷子区的,看那些木头的联排门和有着深沟的青石街我就有些胆寒。不过老城区主巷之一入口处进去拐三次有家回民饭店,外卖的卤牛肉极好吃。
老街和新城之间,是邮电局和百货大楼。邮局我在上学时基本是每天必去,为了淘邮票,我不会放过课间十分钟的。每天下午,有时是上午,我总是揣着六分钱买来的话梅捏着一张残票在下一节课的铃声里窜向三楼的教室。其实学校对面就是地区电影院,有着排满小人书同时刷着打倒投机倒把标语的广场,不过对小人书感兴趣的是和我同校的哥哥,我更对小人书摊前那十几摊卖卤豆腐干子的小煤炉感兴趣。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那东西更让我觉得是可望不可及的美味了,因为自小就被妈妈以不卫生为理由吓着拖走,以至于当我有几角几角的小钱时,我选择了邮票,把吃东西的愿望放到了以后。后来,小人书和美食,还有卖两角钱一包瓜子的老伯,它们全都仿佛一夜之间蒸发了。
新城说是城,当时不过是城的雏形,有一片片农居和菜地突入建筑之间,厕所总是在最主要马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旁边是卖鸡丝包子的小店,再下面会是公安局、一个残疾人开的钟表店、兼售小糖的盐业批发门市部、一片能挖到甜草根的水田、后来爬满了克氏鳌虾的水厂的放水渠、汽车站、两个水塘、梧桐树的路和路边的盐厂仓库。是仓库当然在人工河边,南侧就是我家所在的大厂。当自由市场生出来的时候,盐厂仓库门前就是我们最近的采购点了,虽然人多嘈杂,并不妨碍春天的桃花鲜艳地开在盐厂仓库的门前。
人工河向北奔了五里多,一分为二,这是我离开小城后才知道的。不过分开的地方叫九里墩,是全市盛产美女的地方,这是我当时就知道的。后来,我还知道了那下面是大片的春秋战国古墓群。
三
我是不信天使的,连同魔鬼。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对宗教怀有兴趣。对世界保持清醒是件并不愉快的事,可是满足于被愚弄,更不是我所能忍受的。
宗教产生了辉煌灿烂的艺术,其实宗教也是一门心理学教程的实现。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当宗教局长满脸深沉地面对我引述此话时,对以“不是这样简单”后,我报之以灿烂的笑容,鸦片从来也不是那样简单。为此,我很惊呀于世上会有过列宁这样的人物。在他身后,世界显然是如此的黑寂一片。
四
这世界很荒唐的,其实。有些方法,可以使人入幻,沉醉,并且找啊找啊找不到出口。也许是因为这个出口就是那个入口,所以才有庄周梦蝶。
有一种入幻的方法就是看书。没吃过猪肉,总不能没看过猪跑,完整的故事早就不足以打动我这样冰冷型的人了,不过偶尔的一二句,倒仍使我心念一动。近几日观书,有两处觉得颇动人。书不在手上,凭记忆复述大意如下:
其一
逐亡马入深山,山径生着白云,终于寻到了马,它正闲适地在一葡萄架下吃人家的葡萄叶子。这时,吱呀一声响,葡萄架对着的人家开了门。
其二
当法师点起作法的大火时,人群一阵骚动,自己身边有数十人陆续杂乱地挤了出来,纷纷赴火而死。原来这些都是看起来穿衣戴帽无异常人的鬼啊。
有这样精典的东西在,不入幻也难。笑。人生真心的笑也难啊,有什么值得开心怀笑的事呢?人生如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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