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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盛满祈愿的花篮 (外国浪漫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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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8 08: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 阅读模式
第一章



  乔蒂安·安伯维尔,桦诗庄园的第十二任公爵,得出结论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位女性符合他对女人的要求,就是说没有人能成为他的公爵夫人。
  "见鬼,"他嘀咕着。他喝下第二杯白兰地,伸出手抓住他的宠物,一只叫番诺伊的猫,这只猫只有对乔蒂安才是服服帖帖的。
  "什么炙手可热的?"乔蒂安的表弟埃米尔·泰特问道,他的这句问话被乔蒂安刚才这席话打断了。刚才他们正在讨论乔蒂安新近购得的一座埃及的矿山,但很明显乔蒂安的思路现在已经在其它什么地方了。
  埃米尔考虑这座矿山已经有一阵子了。乔蒂安买下这座矿山仅仅因为他毫不怀疑这个坑能够产出财宝,他就在第二位有兴趣购买矿藏的人的鼻子底下买走了这座矿山。不仅仅矿物学家在那些黑暗、潮湿的埃及大岩洞里发现了绿宝石,而且当局宣称这座矿山是曾经发现的品位最高的矿藏之一。经过了日日夜夜的挖掘,这位了不起的安伯维尔的财产有了三倍的长足进展。
  是的,乔蒂安在很多方面引导着一种可喜的生活,甚至当他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有一次,录他和埃米尔跑着穿过一块野花地的时候,他在一大片被踩踏过的花朵中发现了一颗很小的发着光的宝石。只有安伯维尔才可能在这么一些杂草丛生的野地里发现珍宝。从那以后,乔蒂安都能将他所接手的事物变成财富。
  埃米尔喝了一口他自己杯中的白兰地,一个熟悉的嫉妒的火花一闪而过,不过因为他从没有对他的表兄有过不好的念头,所以他对于自己的嫉妒心一点儿也不觉得有罪。很久以前他就认为只有至高的天上的掌管才会拒绝垂涎桦诗庄园公爵的头衔和权力。
  他倚靠在炉火边的一个绸缎沙发上,"我时常想你一定是出生在一颗幸运的星星之下,乔蒂安。你从未被黄蜂叮过,你记得吗?当我们遇上一些可怕的动物的时候,它们好像永远只是从你身边飞过,为什么呢,甚至那天我们在亭子边发现的蛇也从你走的道上慢慢地移开了。"
  乔蒂安从侧面盯着他的表兄看,一个魔鬼才会看他几眼的小伙子,一头厚密的头发永远乱糟糟的,一双金色的眼睛几乎永远充满着调皮和快乐。埃米尔是乔蒂安母亲方面的亲戚,他不拥有安伯维尔家族的一滴血液,也不拥有英格兰贵族的地位,但是他们两人之间不可动摇的联系是贵族成员们所不敢忽视的。
  埃米尔是乔蒂安唯一的亲人。
  "乔蒂安,你还记得那些蛇吗?"
  "蛇?"乔蒂安蹙了蹙眉头,"你在说些什么可怕的事呀。"
  "我想问你的正是这句话,"埃米尔回答说,斜笑了一下,"事实上,我想我要问的正是这句话。"
  乔蒂安已经喝到杯底了。
  "女人,"埃米尔突然猜道,"你没有公爵夫人,这老使你喝酒。对一位难以捉摸的姑娘的追求的念头可以使你成为骑士。"
  "埃米尔,我没有心思听你说这些,而且,我的爱情生活不能讨论。"
  "实际上,你讨论了。"埃米尔笑了起来,"乔蒂安,你的爱情生活是个讨论的话题,而且是整个英格兰讨论的话题。为什么?我听说女王很想知道为什么你年复一年不能从这一大堆漂亮的姑娘中挑选一个新娘。"
  "确实是。"
  "奈尔·马斯顿可是在等着你结婚呢。"
  "奈尔·马斯顿,"乔蒂安说,他想起了一个令人讨厌的色迷。"他一心等着机会引诱我的妻子,是吗?"
  "这是他的爱好,你是知道的。上个月,在唐莫斯家举行的小型聚会上,他在花园里遇见了维利先生的新娘,他引诱了她。哈诺德·维利至今还蒙在鼓里呢。泰克·安斯伯里也是这样。外面传闻说齐利斯·安斯伯里现在仍然能见到奈尔这样做。"
  "奈尔·马斯顿胆敢这样瞧着我的妻子的话——"
  "垂涎于一位不存在的女人这倒需要本事。"
  乔蒂安又倒了一些白兰地,喝酒是不会给他一个新娘的,但确实能使他忘记他还未娶新娘这件事。
  乔蒂安已经习惯于他所想得到的事能够立刻得到,所以他想不通为什么挑选公爵夫人这件事这样的琐碎、这样地令人发怒。
  当他第一次决定他应该结婚并得到一个继承人的时候,是他二十八岁生日的那天,他曾暗暗地观察社会的婚俗习惯。现在他已经三十二岁了,还未遇见一位单身的女人可以适合于他的。
  不管它,找到一位完美的妻子就像一个无法努力达到的目标,就像乔蒂安曾经所承担的那样。
  不过……他摇了摇头,"要去找到一篮子祈愿会比这容易得多。"他自言自语。将他的手指插入波浪般的头发中,乔蒂安注视着四周。
  绿颜色的客厅,高耸敞亮的屋子,粉色的大理石柱子支撑着雕着花纹的天花板,四只高雅的水晶灯从天花板上垂吊下来,星星点点的光在丝质布匹包裹的镀金椅子上舞蹈,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沐浴在绿色的苔藓之中。
  这间屋子是他父母所喜欢的,只可惜他们很少呆在家里,没有能够真正地喜欢它,乔蒂安想。
  "你知道,乔蒂安,"埃米尔说,"你正在获得完全地成为一名男人的尊严。很多人说即使是爱情女神和美丽女神站在你面前,你也会把她们一脚踢开的。"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和乔蒂安一起站在大窗户的前面,小心地与番诺伊拉开一点距离——这只猫正用充满温顺许诺的冰蓝色的眼睛瞧着他——他拿过乔蒂安的杯子喝了一口白兰地。"人们都在尽力想象最后出现在你面前并赢得你欢心的女人是什么样儿,不仅仅是那些贵族,而且你的那些佃户和仆人都在猜想。"
  乔蒂安转动杯底所剩不多的白兰地,看着白兰地酒在雅致的玻璃杯中溅泼出来,"我很高兴我给人们提供了这样好的娱乐。"
  "娱乐?"埃米尔笑了,"你根本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你只对安伯维尔家的财产有兴趣,其他的都没兴趣。"
  "除了我还希望有一个继承人之外,我对我目前的生活感到满意。"
  "你并不拥有生活,如果你不介意我所说的话——"
  "介意?"乔蒂安将酒杯放到银盘中,"你什么时候注意过我是否对你那讨厌的干预介意?现在越来越明显了,你必须将这些东西全扔了。如果我不是这么傻把你当作朋友,那我早就把你从这幢房子中赶出去了,让我享受一下片刻的安宁。"
  埃米尔继续他的痛骂,他至少给他的表兄一月一次这样的痛骂。
  他觉得他是在做好事,"乔蒂安,这个地方快变成陵墓了。如果你想从我这儿获得更多的安宁的话,你就会变成一具僵尸,这就是陵墓的头和尾。"
  "我不怀疑你会在这当中。"
  "正是这样。"埃米尔拍了一下他表兄的宽肩膀,"我是你的好表兄,我已经从你的眼光中作了观察,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作些观察和询问。我得出结论,伊涤丝·亨德苇尔和卡萝琳·比切尔会赢得你喜欢的。卡萝琳马上就会继承她祖母的遗产,你是知道的。如果外面传说可信的话,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乔蒂安兴奋得手舞足蹈,"你是不是说?是的,我是一个乞丐,我正在渴望有位女士向我伸出手来怜悯我。"
  "什么?噢,是的,卡萝琳的遗产如果给你的话那是满满的一大笔,也许是你在心里爱上她了,但为什么要把这笔钱给我呢?对于我这样一位投资者来说,靠别人的小额施舍过日子实在是太困难了。"
  乔蒂安拿起酒杯,啜了一口,从杯子边缘朝着埃米尔看。很多人如果有埃米尔从乔蒂安的投资中所获得的钱财的话,那日子就过得相当舒适了,当然,很多人并不对奢侈的生活方式有热情。
  不过,乔蒂安知道并不是贪婪使埃米尔对钱财和豪华产生热情,实在是贫苦的童年让人难以忘怀的缘故。
  "埃米尔,你需要资金吗?"
  埃米尔觉得有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他体内升起,要是没有乔蒂安,他现在仍然还会在麦伦克劳馥特种着他父母种过的地,每日每日地为食物担忧,想法平缓他的饥饿。
  乔蒂安将这些给结束了,埃米尔就像热爱自己的兄长一样喜欢他。不过,确实他对于使乔蒂安高兴这件事感到无能为力,在过去的一年中,乔蒂安变得越来越难以理喻。
  "我所需要的,"埃米尔轻声说,"就是为你找到一位你确实满意的人,但是这好像很使你为难。"
  乔蒂安将头慢慢地低下,盯着山莓色的地毯,他永远不知道如何回答埃米尔的这个要求。他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他自己:"我能提醒你吗,你也应该娶一位快乐的女子?"
  埃米尔耸了耸肩:"我不处于你的地位,我没有一个重要的头衔让我的继承人继承。"
  "从我这儿借去一些时候吧。"
  "但愿我能这样做。"
  乔蒂安笑了。埃米尔从他民事起就渴望他的头衔,天哪,这个头衔并不是乔蒂安去努力获得的。
  "我们从刚才的话题上游离了,乔蒂安。我说到哪儿了?"
  乔蒂安浅笑了一下,"卡萝琳的遗产。"
  "噢,是的,很好,表兄,你不需要卡萝琳的遗产,但对她的个性怎么看?"
  "她养了一条蟒蛇,这是我所听到的最荒唐的对宠物的选择。"
  埃米尔看了一眼番诺伊,"蟒蛇要比你所养的这个毛绒绒的魔鬼圆球安全得多,我永远不会忘记,有一次它在你的办公室将灯罩掀翻了,蹲在我的胸口上,想要咬我的喉结,如果我没有及时地将水泼到它身上,那么它一定会将我的喉结给咬下来。你这个自负的人更关心它湿漉漉的皮毛,而不关心我的头颈。感谢上帝。"
  "不是的,这只猫只是一种普通的宠物。"
  "有一次你养了一条蜥蜴。"
  "人不可能喜欢这样的爬行动物。"
  "为什么不可以呢?"
  "不仅仅因为卡萝琳养了这么一个可怕的宠物,"乔蒂安加上一句,他不想再围绕蜥蜴讨论下去,"还因为她喜欢骑马。"
  埃米尔抓住自己的胸口,好像乔蒂安这一说法快使他的心脏受不了了,"骑马,天哪,她因为犯了这样一个可恨的罪而要被杀头!"
  "我不反对她骑马,但是有一次我听说她说她很想知道在马戏团玩骑马的惊险噱头会是什么滋味,这种急切的想法是太不正统了。"
  "我很能理解她,她只是想知道在马戏团骑马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能理解吗?我一直想能抓住一条鳄鱼与它搏斗,但这并不是说,我一定会跳入泥淖才能满足我的这个愿望。"
  "与鳄鱼搏斗,看在上帝的份上,这是为什么?"
  "想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很强壮,能赢得胜利,这是很自然的事。"
  "很自然的事。"乔蒂安眨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也许你可以与玛丽安娜·切斯特登重新发展庄园之间的关系?"埃米尔建议道,拍着自己的下巴,"她是个美丽的女子,是我所知道的最美丽的女子,她没养宠物,也不想马戏团的事。每次我见到她,她总要问起你。很明显,她相信在与你的关系中有种更多的联系,这要比你所知道的多一些。他父亲透露她拒绝了所有的求婚者,包括珀西瓦尔·布拉克特,这你知道吗?"
  "珀西瓦尔。"乔蒂安的眉毛快揪到一块儿了,好像他在想这位竞争者,布莱苇尔庄园的公爵,一位贪婪冷酷的人,他极力地摧毁从乔蒂安父亲所开始的安伯维尔的产业。
  他没能达成。
  乔蒂安曾发誓说珀西瓦尔永远不可以走近他,"告诉我,埃米尔,那个头发卷卷的花花公子从那个绿宝石矿藏中挖出了些什么?"
  埃米尔也笑了,"有人说,当他听到你将出比他更高的价时,他将自己锁在房中,有一个星期不出门。创汇能忍受这样的事实,你是英格兰最富有的贵族,而他屈居第二。"
  "我已经看中了在格洛珊斯特的大果园,"乔蒂安说,仍然微笑着,"人们说在树木上不可能生出钱来,但是这个说法不适合这个果园,如果我了解得不错的话,珀西瓦尔也正准备投资这个果园。"
  "太相像了。不过我猜想,他一定很想知道玛丽安娜为什么不能像看着你那样地看着他,当你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一副灼人的愤怒、冰冷的嫉妒。"
  乔蒂安在一张靠近窗口的带条格靠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盯着天花板,脑海中出现了玛丽安娜的形象。"我倒是开玩笑似地动过娶她的念头,"他使自己接受这个想法,"但是她……有些关于她的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隐瞒的,她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贪心不足?你是不是说,她对你的姓氏和财产有兴趣?我也垂涎于你的头衔和财产,你为什么不把我甩到一边?"
  乔蒂安停了一会才回答,这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是因为他要将感受化成语言实在太困难了。"你可以垂涎于我的头衔和财产,埃米尔,但是我毫不怀疑,如果我明天失去了头衔和财产,你决不会不想念我的。"
  埃米尔点头。"是这样的,不过,那只是因为我知道你终会获得另外的头衔和财产。"
  乔蒂安没有喝手中的酒,咯咯地轻声笑了起来。
  "我听说了些什么?"埃米尔问,将手按在耳朵上,"我被当作安伯维尔家少有的笑谈了,是这样的吗?可惜我不可能将这些笑谈除去,因为我确信,我可以将这些卖给那些不相信的人以获取财物。"
  "多可笑。你知道,我听说女王正在寻找庄园的笑资,也许你可以提供。"
  "不要想我的责任是为你找到一位公爵夫人这件事了,想想,如果你遇见玛丽安娜该怎么办。"
  乔蒂安揉着肩膀,"我得想一想,但是——"
  "你该再想一想伊涤丝·亨德苇尔,她很文静温顺。我从未见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她也很朴素,尽管她父亲可以给她很多花销,但她总是衣着简单,她几乎不戴钻石饰物。依我看,这表明她对于物质财产不感兴趣。"
  "她沉迷于迷信的胡说八道。去年在屈梅恩先生的生日宴会上,我看见她盯着窗外,神情紧张且专注,我想她一定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告诉我她只是在对着星星祈愿。"
  埃米尔走近乔蒂安的坐椅,"说下去,乔蒂安,对着星星祈愿,这有什么古怪呢。我们小时候,我还教过你这么做呢,我们对着许多星星。我们捡来四片叶子的三叶草,将好几个便士放在我们的皮鞋上,寻找彩虹的边缘,为了找到一块——"
  "小孩子的玩意儿,我所作的祈愿从未实现过。我的记性不错的话,我比你更早些,就不相信这些荒谬的玩意儿了。"
  埃米尔搓着下巴上的短髭,"确实,我很相信向星星祈愿这个事儿。就在昨天夜里,我等待第一颗星星出现在星空,向星星祈愿说我想要一座金山。"
  乔蒂安盯着他的表兄,"你没有这样祈愿。"
  埃米尔将酒杯伸到唇边,看着最后一滴白兰地流到下嘴唇上,舔了一下,"我祈愿了。"
  "这样的梦想会成真,就因为你对着一团灼热的气球祈愿了,这样的事你相信?"
  那一刻,埃米尔感觉到一股对乔蒂安的悲哀情绪向他袭来,他努力制止这股情绪,"我所相信的是当一个人不相信祈愿——"
  "那么这个人就死了。我知道这是你的心里话,埃米尔。"
  "你懂得这是我的心里话,不过,你可不能把它们往心里去。"
  乔蒂安想让埃米尔说些其它的,但是他已经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呵欠。
  "我太烦人了?是的,我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在桦诗庄园已经呆够了,对你单调的生活一清二楚。七点起床,七点一刻洗澡,八点缺十分穿上衣服,八点半早餐,九点你准按时地到达办公室。还有——"

第二章


  "你——"
  "星期一的晚上,厨师知道必定要做羊肉和牡蛎,星期三是上好的牛肉,先上一道鹧鸪汤,理所当然。星期三是龙虾,星期四——"
  "看在上帝的份上,每顿午饭晚饭该吃什么,这有什么错?这都合我的胃口,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
  "你想要一位妻子,类似于你的每周食谱。我提出一位女子你就反对一位,因为她们有想法、有行动,或者是有一些你认为不合常规的举动。一句话,你的公爵夫人必须是一位令人厌烦的人。"
  乔蒂安吹了一下口哨,"我可没有这么想过,我的妻子必须是个性格上令人厌烦的人。"
  "你所要的女子,和你的生活趣味是不相干的。"埃米尔继续说下去,"这个女子不仅要遵循你的这种如尘土一样干巴巴的单调生活,而且还要喜欢安伯维尔家房东的生活韵律。她得对你的姓氏和财富很少关心,必须将她醒着的所有时间献给你和孩子们,对其它事物不必关心。她得——"
  "别说了,埃米尔——"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样一位妻子。"
  "你为什么不喜欢?"乔蒂安打断了话头,"你知道我的所有事情,是吗?"
  埃米尔走到炉火边,捡起一个椭圆形的金色镜框,里面有一张桦诗庄园上一位公爵和公爵夫人的袖珍合影画像。
  "巴林顿和伊莎贝尔·安伯维尔,"他说,将镜框拿得高一点,"伊莎贝尔喜欢富有异国情调的冒险,庄园里的老仆人都这么说。他们说巴林顿先生沉浸在伊莎贝尔的奇思怪想之中,他几乎带她周游了半个地球的雪山,他答应她去毒蛇密布的丛林骑在大象的背上,去怪异可怕的荒弃的岛屿旅行。
  "我也很愿意知道我的父母旅行的细节——"
  "不,乔蒂安,你并不愿知道,其他人也不愿意知道。你父母如此频繁地外出旅行,他们没时间向别人描述他们那伟大的冒险,包括你。他们一走就是几个月,回来了,在家呆很短的几天,然后又走了,去开始另一次古怪的冒险。"
  "你为什么这样说,埃米尔?"乔蒂安要求道,"我想你晚上一定是和纸呀铅笔的什么躺在一起,记下了各种激将我的办法。"
  埃米尔耸了耸肩,"多可怕的任务,不过,有人会这么做的。"他将镜框放回壁炉上,双手背在身后,在屋里踱步。"伊莎贝尔想看看世界的渴望使得你的世界成为了一个孤独的世界。她的那些不同寻常的挥不去的想法——使得她疯狂地远行——使得你对常规惯例有种强烈的需要。"
  埃米尔打住话头,在沙发边坐下,拾起一个靠垫,手指在上面的绣花上滑动。"反抗,使得你成为一名男子汉,"他轻声地说,"你现在的生活好像是对过去不愉快记忆的反抗。首先,一个不愿吃豌豆的小男孩被逼迫着吃了豌豆,这样他就成为一名男子汉了。但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允许……"
  "豌豆?这实在太荒谬了——"
  "也许是太荒谬了,但这确实是你过去生活的写照。"埃米尔拍了一下手腕,将绣花靠垫扔回沙发上,"你不清楚吗,乔蒂安?你现在的所为都是对你小时候被迫忍受的生活的反抗。"
  "你说得够多的了,埃米尔。"乔蒂安从座椅中站了起来。
  埃米尔注意到乔蒂安的表情,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从外表可以看到内心的人,他是一位可怕的公爵,冷冰冰的行为遮盖了向往飞翔的心情,还有一颗被伤害的心灵。"乔蒂安——"
  "不要再说了。"
  "一个痛苦的公爵,嗯?你今天早餐吃了什么?一缸醋?"
  "一缸汽油。"乔蒂安快速作答。
  "我建议你不时地吃些柠檬汁,这一饮食的改变会把你从厨房的老一套中拔出来。"埃米尔整理衣角,朝门口走去。"我这个侵犯人的伙伴走了,你会感到独居般的孤独。天气很好,我要去特尔威家野餐了。特尔威先生和夫人很喜欢在秋天的季节里外出游玩。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乔蒂安笑了,"我将对女王说这些事。我会向她推荐你,她一定推举你为庄园小丑。"
  埃米尔大笑起来,简直笑弯了腰。"再见了,爵爷,我将留下你与枯燥、可怕和厌烦为伴。还有你,番诺伊,再见了。"他对那只猫这么说。"我将留下你与可耻、憎恨和邪恶为伴。"
  表兄走了,乔蒂安望着门槛,然后慢慢地将视线移向壁炉上的镜框。
  他的双亲似乎正在望着他,他们都穿着墨西哥人的服装,巴林顿先生戴着阔边帽,伊莎贝尔穿着绣花的农民罩衫,两人都微笑着,显然很得意于他们的装束。
  乔蒂安对他们那次墨西哥之行记忆犹新,那时他七岁,也可能是八岁。他父亲用很多钱财贿赂了当地掌管,答应允许他母亲在墨西哥城斗牛。他的双亲回家后,乔蒂安想知道斗牛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伊莎贝尔匆匆忙忙地只是一个劲地与巴林顿谈下次旅行的事——一次去热带岛屿的旅行,确切的地方名称乔蒂安记不清了。在那儿,她踩在灼烫的煤渣路上,和当地人一样在鼻子上穿了孔。从那时起,她的左鼻孔边戴上了一枚红宝石。
  乔蒂安以后永远没有听到他父母描述斗牛的细节。
  他胸中积聚着叹息。他离开了客厅,让仆人备好他的马,将马纳斯配上马鞍,让马厩仔将马带到庄园的主楼前。
  十分钟后,他没有耐心等待了,就信步走向牲口棚。十一月的寒风呼啸,将乔蒂安的头发吹乱了,也将通向马厩路上正在盛开的三色紫罗兰给吹得东歪西倒。他的靴子踏在闪着白光的石地上,声音撞击着耳膜。
  焦黄中泛着红色的落叶被风刮起,吹打在乔蒂这忍气吞声脸上,肩上,他没有注意到路上停着一辆小型的装载南瓜的木马车,就径直地朝他的马厩走去。鲜艳的桔红色的果实堆在地上,成为了他的障碍物似乎是要考验他的耐心。
  最后他走到了牲口棚那儿,看见马夫已经备好了那匹像煤炭一般漆黑的骏马。
  "对不起,爵……爵爷,"赫伯金斯说,公爵怒气冲冲的样子,使得他的口吃更严重了。"它今天有……有点受……受惊,我敢打赌说,空气中有劈劈啪啪的声音。"他迅速地按紧马鞍,将一根闪闪发光的缰绳递给公爵。
  当乔蒂安骑在马纳斯的背上使它由慢而快地疾跑在乡村的原野上的时候,他在想表兄埃米尔对桦诗庄园未来的公爵夫人的描述。
  埃米尔所说的离那个对象并不远。
  但是乔蒂安对于他的新娘有过一个小小的誓约,这个,埃米尔是不知道的。
  乔蒂安嘴唇紧闭成一条线,记忆停留在他父亲身上。巴林顿·安伯维尔在娶伊莎贝尔之前,是整个欧洲最有力量的男人,精力集中在安伯维尔家的地位和家产上。但是婚姻改变了一切,巴林顿如此地热爱伊莎贝尔,他将家族姓氏的荣誉都一古脑儿地忽略了。
  然后伊莎贝尔去世了。
  异国旅行和钱财的挥霍中止了,但是巴林顿继续地对家业和继承人不感兴趣。被失去爱妻的痛苦情绪整个地吞没了似地,巴林顿将自己锁在房中远离外面的世界,七年后跟随伊莎贝尔而去。
  乔蒂安狠狠地抽了一下马鞭,他的指关节都变成惨白色了。痛苦几乎将他杀死,先是在心情上,然后在身体上。爱情成为了他这种深邃的命中注定的痛苦的原因了,在这些事情上,乔蒂安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无论哪位平常的、随和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他都发誓将不会爱她。
  斯波兰达醒来时周身闪光,她从地底下的一个小土堆里向外移动,这儿是也父亲的闪光王国,隐藏在秘密的地方。她无声地走过树林子里瑟瑟下落的树叶所堆积而成的落叶层,红色的卷发闪着微光,下垂至地遮掩着她赤裸的全身,她每移动一步,就将春天野花般甜蜜的气息传送进秋天的空气中。
  她刚刚从她父亲所召集的集会上逃出来,作为大公主,她被教导必须严密地关注霹雳卫郡的事务——她父亲所掌管的精灵王国——但是这些事务常常使得她想睡觉,不过,令她高兴的是,她的妹妹喜欢出席王国的集会,哈莫妮会在会后将集会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想到这些,斯波兰达皱起了眉头。如果事情对哈莫妮不利,她是不会答应任何事的。尽管斯波兰达很关心哈莫妮,但是她还是很诧异她的这位暴风雨般的妹妹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和平仁慈的名字。就在三天前,哈莫妮很高兴,因为她将一头驴的尾巴打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结,驴似乎并不在意。
  斯波兰达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对于她来说,人类是一种诡计多端的动物。
  她在一棵高大的橡树旁停住,倚靠在树干上,朝下望着如绿宝石一般的青草,青草的尖削草锋碰到了她的脚踝,这给了她很大的愉快,更甚于她对于拥有变形能力的愉快。这并不是她不喜欢自己的原有大小——和蝴蝶的一瓣飞翼那样大小——但是她确实喜欢成为雕塑般的人类那样的大小。
  她诡秘地微笑着,明白她之所以对自己成为人类般的高大感到高兴是因为她被人类迷住了——有一些人类就住在他们不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散发着树木清香的冷风,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他今天会走近的,蒂里舍斯,"她对她的爱物小声地嘀咕,"那个英俊的男人使我发光!"
  她往下望着她的爱物,皱着眉头,然后露齿而笑。几个小时前蒂里舍斯变成了一头黄褐色的鹿,现在他是一只天鹅,站在她脚边梳理着雪白的羽毛,"怎么了,蒂里舍斯?你决定了吗,你今天还将变成一个什么?"蒂里舍斯将他柔软的头蹭着斯波兰达的小腿肚,然后又回转身去干他的清洁。
  依然微微地笑着,斯波兰达又想起了那个英俊的男人。她没有办法知道他是谁,但是她永远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近。一丝爱意掠过她的心头,小声地说他正在走来。她的这份情意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就产生了,那时他是一个小男孩,她是一个精灵的幼童,从此后,她总是看着他。
  有五年的时间,他突然消失了。她没有想到她还会见到他,有一天他回来了,比以前更英俊了。
  从她记事起,她就渴望得到他。如果他属于她,她就可以将他安排进她父亲的王宫,她愿意看他多长时间就可以看他多长时间,这样她就不用等待他了。她可以答应他所有的祈愿,也会给予他快乐,因为她在对于那陌生的痛苦的一瞥中知道有深深的苦痛在他的心里。
  她不可能将他偷走,她不知道他如何接受她的这一不同寻常的想法。
  她在树林的边缘行走,越过田地朝外望去,她又在想那个她一直等待着想见到他的男人了。一头像默认的天空一样漆黑的头发,一双像雨过天晴后的天空一般湛蓝的眼睛,他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生物。她喜欢他充沛的精力,他从来不像精灵那样会失去力量,他能连续骑马几个小时而不感到疲倦。
  他看上去很健壮,斯波兰达确信如果她有机会触碰他的话,他一定像一块石头那样坚硬。这样的茁壮力量对于轻飘的精灵来说实在是太不熟悉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流体似的形体,半透明的皮肤闪着微光,人类的皮肤可不是这样。她走到阳光下,心想,人类的身体还会投下阴影。
  "人类一定分量很重,"她告诉蒂里舍斯,"天哪,一定要比一捧星星还要重。"
  "斯波兰达!"威士顿国王的声音穿过树林子。
  斯波兰达转了一圈,看见她父亲、哈莫妮和霹雳卫郡的贵族们都站在她面前。他们一个个都使用了变形术,变得与她一般高。
  他们都没有笑意,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看,有的用痛苦的表情,有的充满羡慕,还有的带着同情。
  当斯波兰达看见她父亲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时,一股莫名的情感涌遍了她的全身,她父亲一头长及膝盖的白发,白胡须垂挂在胸前,赤裸的身体就像一块冰霜,他脚下踩过的土地就像被银光照耀。"父亲?"
  "斯波兰达,你没参加我所召集的集会。"
  "她该受惩罚,"哈莫妮脱口而出,"如果我是她的父亲,那我就——"
  "你不是她的父亲,我才是。"国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明白她的两个女儿为什么这么不一样。金头发、蓝眼睛的哈莫妮制造了一点小小的不欢,她很高兴。事实上,她已经制造了不少事情,使得人类害怕精灵。
  斯波兰达,一头古铜色的头发,一双大大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喜欢对所有的生物惠施仁爱,喜欢保护花草动物,还喜欢保护星星,这些星星是人类一直所面对着祈愿的。
  国王很担心斯波兰达,人类的世界是个邪恶之地,尤其对于斯波兰达这样纯洁的姑娘来说。而这个人类世界恰恰就是他要遣送他女儿所去的地方。
  "很遗憾,你母亲没出席这个集会,聆听我的重要宣布,斯波兰达。"他开始说,"她还未完成她的使命,未能归回王国。我记得她说过她的最后一站在澳大利亚。"
  "错了,父亲,"哈莫妮肯定地说,"是美国,费城,宾夕法尼亚州,这是确切的地点。"
  "原谅我地理上的错误,哈莫姆。"国王说:"我知道你对于纠正我的错误感到很高兴。"他伸出手,将手按在斯波兰达的臂上,"时候已到,我的祖父订下的婚约现在该完成了,斯波兰达。"
  斯波兰达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知道她竟被安排在这样一个特别重要的婚约中。她听说这件事是在很久以前,每听说一次就进驻在她的心田,因为这婚姻事关全体霹雳卫郡的子民。
  精灵族是从他们脆弱的古老祖先那儿延续而来的,经过了千百年,这些精致的部族变得越来越弱小,结果是,精灵婴儿的出生数在下降。与之相反,人类越来越强壮,结出众多之嗣。斯波兰达的曾祖父想尽办法想保持霹雳卫郡子民的力量和质量,他认为人类和精灵结合生下的孩子一定会将这一局面扭转过来。
  霹雳卫郡王国的每一位子民都明白,唯有人与仙的结合才能挽救他们,但是没有人知道到底由谁去完成这个婚约,这是很久以前在精灵和一位姓氏为特里尼特的人之间的一场交易,所有的人都清楚,国王将依靠梦境来确定人选并了解其中的细节。
  "梦,"斯波兰达小声地说,"你做了那个梦了,父亲?"
  "对,两星期前的一个神秘的夜晚,"他停顿了一会儿,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将他脑海中的问题说出来,"斯波兰达,"他最后说,"你母亲有没有……她……你有没有远距离母女对话的奇妙经历?"
  许许多多的想法冲击着斯波兰达的头脑,她根本没有听清楚她父亲说了些什么。"噢,多么妙呀,父亲!你一定是听了好多好话,是吗?成为被拣选的大王……蒂里舍斯!"她大声地说,弯下腰拍打着她的爱物,"你听见了吗,小宝贝?特里尼特是男性还是女性,父亲?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特里尼特是男性,"威士顿国王打断了斯波兰达的话,如果他不打断她的话,她将一直快乐地说下去,"你,斯波兰达,你就是这位被选取中的精灵,去与他结婚并生下他的孩子。"
  父亲的一席话激荡着斯波兰达的心,她立刻遁入了一片银色光芒的迷雾之中。
  威士顿国王叹了一口气。斯波兰达从童年时代起,就有这样的习惯,即从不同的地方寻找隐入光雾之中的避难所。哈莫妮,是相反,她一旦发脾气,就会燃起光焰愤怒地燃烧。
  光雾和光焰,国王陷入沉思。他自己的两个女儿应该差别不大呀。然而,哈莫妮不具有一点儿斯波兰达的羞涩文雅,斯波兰达呢,不具有一点儿哈莫妮的蛮横大胆。如果她们能互相拥有对方的特点的话,她们就能具有很好的性格了。
  国王双脚顿地,等待斯波兰达的出现。他知道他不会等很长时间的,因为精灵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其迅捷如同闪耀的星星。
  下一秒钟,斯波兰达从她闪光的避难所里现出形来,"我……我,父亲?我将与特里尼特结婚?"
  哈莫妮对着天空眨动眼睛,"当然罗,是你!你永远能获得一切,难道不是吗?你是父亲王位的继承人,不是吗?终有一天你将当上女王,不是吗?噢,现在,你是我们部族的救星,霹雳卫郡的子民都将永记你的恩情,你将带给我们一个半人的孩子。还有什么我忘了说了,我问你呀。
  哈莫妮刚才发了一通脾气,将自己变成了一团又红又热的火球。国王揉着太阳穴,"哈莫妮,请别这样。"
  哈莫妮逐渐地冷却下来,只剩下一对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光。
  国王转过身去对斯波兰达说,"你了解我祖父计划的所有细节吗?"
  斯波兰达没有理会她父亲的话,她没有作答。也就是几分钟前,她还在幻想着拥有那位骑着高大的乌漆色骏马的黑头发的英俊男人,而现在,她却要去嫁给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天哪,她的生活变化得多么迅速呀!
  "你将与特里尼特结婚,然后怀上他的孩子,"威士顿国王提醒斯波兰达,"我的外孙将会出生,会长大成人,结婚,然后在霹雳卫郡生儿育女。当然,我们无法确知婴孩是否会有遗传精娄的能力,但是,他一定会拥有一半人类特性的,他会在我们中间给予我们新的力量。这样,我的王国强盛下去。"
  此时,斯波兰达的担忧胜过了她刚才的惊喜。她要在人类世界呆多长时间?
  国王握着女儿的手,"不要灰心,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在人类世界呆得太长的,不会的,理解吗?记住,你离开我们精灵族无论如何不能超过三个月,如果你在人类世界呆的时间超过三个月,如果你在人类世界呆的时间超过三个月,你就会死亡。"
  国王的话是对着众人说的,大家一片沉默。精灵族是一种拥有长寿命的生物,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把锥形刺刀。
  "在人类世界,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救你脱离死亡,"威士顿国王继续说,"那就是一种被称之为人类爱情的东西,这种强烈的情感是从高贵的、脆弱的人类心灵深处产生出来的。爱情是一种深情的馈赠,分享它的人将它描述为快乐。天哪,作为精灵,我们不能理解这种情感。"
  "这是一件陌生的事情,确实是,"他嘀咕道,"精灵族的子民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是人类爱情的魔力……是所有生物之中的最伟大的力量。"
  在场的精灵族的子民们在国王的宣布之后都陷入了沉思,哈莫妮的高声提问打破了沉静。"如果斯波兰达未能使特里尼特娶她,那怎么办?即使特里尼特被斯波兰达的可惊的苗条美丽打动了娶了她,而她未能在三个月内怀上他的孩子,那又怎么办?那时,你会不会再遣送一位精灵替代斯波兰达?
  威士顿国王一副怒容,"哈莫妮,小心,不要让嫉妒使得你的蓝眼睛变成绿色的了。斯波兰达是一位非常美丽的精灵,当然,你也是。"他加上了一句,"毫无疑问,特里尼特一定会被你姐姐迷住的,他一定会娶她为妻。"
  哈莫妮对着一堆焦黄的树叶踢了一脚,盯着斯波兰达,说:"如果你认为我有点妒嫉的话,想一想,斯波兰达,你要去嫁给一个人类!这实在是令人可惜,你可能不结婚而只是与特里尼特生活一小段时间而怀上他的孩子。"
  "哈莫妮!"威士顿国王声音高亢,"你怎么竟敢建议你姐姐不结婚就生育呢?我的外孙应该有他父亲的姓氏,你是懂得这些的。"
  哈莫妮还想争辩,不远处的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她。
  "时间已到,斯波兰达,"国王说,不高兴地最后看了一眼哈莫妮。"特里尼特正在走近,你得迅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定会屈从于你的美貌,立刻被你迷住,你很快就会成为他的新娘。"
  他搀着她的手,指引她向着树林子边缘的方向,但是,他又停住了。"斯波兰达,母女对话的本领应该教给你,这样你就可以和你母亲说话了,为了怀上特里尼特的孩子你应该……人类和精灵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当然罗,不——"
  他停住了,注意到所有的精灵族的子民都在渴望地谛听,这不是能够当众陈说的事情,他意识到。"特里尼特会像精灵族的男性一样使你怀上孩子的。"
  "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父亲?"
  国王听见马蹄声渐近,"我没时间向你解释,特里尼特会向你描述并做给你看的。"
  "还有……我一旦怀上孕,就得马上返回霹雳卫郡?"
  "你一定得返回,"他宣布道,"你是精灵,这里是你的归属之地。"
  "我怎么能知道自己怀孕了呢,父亲?谁会告诉我我已经怀孕了呢?"
  国王微笑着,"你会知道的,斯波兰达。你会感觉到有活生生的生命在你体内,你也会感觉到婴儿的性别,这是精灵族的女性所拥有的最美好的馈赠。"
  此时,斯波兰达很安静,很想明白这份奇迹将会是什么样子的。她父亲将她强行带到树林边上,她这才从安静的冥想中摆脱了出来,用她脆弱的身体的所有力量支撑着说,"父亲,等等我!我……特里尼特——他会知道我是一个精灵吗?如果他不知道,我该告诉他吗?"
  国王在他那银色的归去的行程上停住了,虽然他很聪明,但是精灵是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天性的,"我不清楚,"他轻声地回答,"我已经说了,人类的情感与我们很不一样,人类的力量、体质允许他们很深入地去感受事物,也能持续长久。"
  斯波兰达想躲进光雾之中寻找孤独,但此时已不可能,她决然地拒绝将自己放置于试探之中的企图。她忍不住流下眼泪,这颗小小的宝石从她明亮的大眼睛中滚落出来,闪落在落叶之中。
  "快去吧。"国王命令道。
  很快地,斯波兰达的焦虑消失了,她滑向树林边缘,哈莫妮以及其他精灵尾随其后。
  "他在那儿,"国王小声地说,指向那边,"特里尼特,他正以我在梦境中出现的方式走来,在一片草场之中,骑着他的黑色骏马。"
  斯波兰达看见她的那个人正骑马穿过草场,一匹高大乌黑的骏马越来越走近。"他?他就是特里尼特?"
  "是的,孩子,他就是特里尼特。"
  "太好了!"喜悦充满了斯波兰达的周身,她光芒灿烂可以与太阳媲美。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特里尼特将会属于她,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快乐。
  "现在,斯波兰达!"她父亲大声地说,"你该走了!"
  她不再需要她父亲强行推她了,星星在她四周闪烁。斯波兰达轻轻地走出了树林,在草场之上轻曼地走着。长长的头发垂在身后就像一丛古铜色的火焰,她想给予特里尼特的第一眼是一幅魅力非凡和优雅出众的图画。她以最优美的方式在空中飞翔,一只手臂往前伸出,另一只手臂则在一边。
  一阵劲风将她摆好的姿势打乱,使她只得改换姿势使用很大的力气在空气中划动,她有点累了。
  紧接着,她知道她的麻烦事出现了。蒂里舍斯在她脚边飞翔,他那有力的白色翅膀缠在她轻巧的身躯上将他赶也赶不走,她前行得很吃力,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刮走。她的头发在边上翻卷,她划动手臂、踢动双腿,似乎无济于事,她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蒂里舍斯,别这样!"她叫出声。
  这只天鹅无动于衷,相反,它伸长了脖颈,掀动着翅膀,又快又用力地一蹬。
  正如她所担心的,斯波兰达飞越草场就像龙卷风中的一团气球,无助的感觉涌遍周身,她紧紧地合上双眼,但愿……她直接摔落在乔安蒂·特里尼特·安伯维尔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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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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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8 08: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乔蒂安猛然看见一道银色的光线,然后是一道白色的闪光,马纳斯受惊、跃起,高耸离地。
  乔蒂这对于马的受惊毫无准备,他从受惊骏马的马背上翻了下来,跌倒在冰凉的泥地上。他的脑袋快要疼裂了,思维疯狂地跳跃。他觉得被安置到了另一个地方,好像他已不在原处,而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合上眼睛。星星在舞蹈。
  这并不令人奇怪,他想是因为他被狠狠摔了下来的缘故。但是为什么他闻到了春天野花的气息?清新的香味如此真实,他几乎认为他此时正躺在由鲜嫩鲜花铺就的床榻之上。
  五月的花草开放在十一月?上帝,他这下摔得比他所能想象得到的情况一定还要糟糕。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星星闪烁。一会儿,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胸口上,不太重,但确实有东西,就如刚才围绕着他的野花的香味。
  他睁开眼看见了另一双眼睛。紫罗兰色的眼睛,正以惊奇和欢喜的目光注视着他。眼眸闪闪烁烁,被又长又密的睫毛覆盖着,乔蒂安从未见过如此甜美迷幻的眼睛,他感觉到他无力从这双眼睛旁移开。
  拥有这双美丽眼睛的人整个地躺在他的身上,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的性别,她披着一头古铜色的长发,身上散发着春天中野花的芬芳。还有星星。小小的光点在她身上闪烁。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天使。
  他不相信自己的所见。"是——是不是我死了?"
  她摇了摇头。天使不可能撒谎,乔蒂安思琢着。他没有死。他又合上眼,想理出头绪得到答案。他可能被撞得失去知觉了,那个裸体的甜美姑娘只是一个梦,是他在无知无觉状态下的一个臆想人物,一个真实的人物是不可能不穿衣服行走在草场之上的——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十一月的天气里。
  这是一个梦,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这样轻,她是想象的产物,是刚才那道银色闪光的产物。
  他不感到困倦,他很清醒,他得仔细地辨识周围的事物、气味和声音。天哪,他又见到了什么?他睁开眼,又看见了姑娘,有闪烁的亮光围绕周身。她一定是一个幻想中的人物或者是从天上掉到他臂弯中的一个灿烂星座。
  幻境如此真实可信,由此,乔蒂安想他一定是在梦中,是他所经历过的最真实可信的梦境。
  "喂,"她说话了。脆弱的梦境说话了,乔蒂安辨出她的声音纤细如扑腾飞翔的小鸟的翅膀。她的呼吸扫过他的下巴,如日光一般温暖,她的粉红色的嘴唇羞涩地一笑,使得她小巧的鼻子分外迷人。
  "你的气息特别令人愉快,"她告诉他,"这种气息很像冬天树木的气息。"
  按照平时的习惯,乔蒂安决不可能对一个躺在他身上的陌生裸女报之以微笑,但是,他此时明显地感觉不到寒意,只感到难得的自由,所以,他得将这个美梦完成得很好。他不仅回之以微笑,而且还将他的手从地上举起来,轻轻地放在她纤细的裸腰之上。她温暖而且柔软,身上散发的野花芬芳拂过他的感官就像一片花瓣在微风中飘扬。
  "噢,"他碰到她的时候,斯波兰达小声地说。一股力量涨满了她的身躯,刚才她在飞翔中失去的力量渐渐地回到她的体内,她欣喜地意识到她不会缩小回精灵的大小了,她又获得了原先拥有的那点元气。
  她发生了变化,将头从特里尼特宽阔的肩膀上移开,将手指轻柔地在他的太阳穴上抚摸。他的血管在她的手指下搏动,强劲地跳击着,她意识到她所重新获得的力量原先是锁在他强健的体格之内的,她明白了,她所感受到的涌遍全身的力量并非来自她自己,而是来自于他。她很激动。她的曾祖父和她的父亲是千真万确的!仅仅靠近人类,就可以支撑起精灵的精神。
  "你有一双有趣的眼睛,"她告诉他,她的目光紧盯着他。"有人认为雨水没有色彩,我要告诉你他们是错误的,雨水是银色的和彩虹色的,就像蝴蝶和飞蛾翅膀上的尘土。你用手去揉搓这些翅膀,尘土会在你的指尖闪光。这是很可爱的事情,你的眼睛一片银色,就像雨水和翅膀上闪光的尘土,我认为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地看着它们是件让人享受的轻巧事情。"
  乔蒂安对她的所言略有所思,没有一个女人曾经注意过他眼睛的颜色。
  "还有,你的嘴唇……"斯波兰达说,"丰满、温柔、轻巧地分开,我已经看了一眼你的牙齿,就像我洗澡的池塘中的水百合那样白。你的脸上没有毛发,我很乐意见到这样的脸,因为,如果你留着胡须的话,我就不会发现你右脸颊上的痣了。这颗痣使你看上去精神抖擞。"
  "你的话太多了。"他说,露齿一笑。
  "是呀,我忍不住想说,我试图止住,但是有这么多、这么多事撞击着我,我生怕我不好控制,它们会爆发出来。有的时候,我就像一朵雪花那样安静。当我这么安静的时候,很多人会认为我是生病了。在我一生中我确实得过一次病,一只猫抓了我。这是一只黑猫,眼睛绿得像一坛毒药。我的皮肤很敏感,那只猫用爪子抓了我,我很痛,有整整两星期卧床不起。那只猫会把我咬死的,我想没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了。我不喜欢猫,一点也不。我喜欢小鸡和小白兔,嗯,因为他们不像猫那样紧追我。"
  "兔子,"他回了一声,他的脑袋正对她所说的话微微发笑,"猫追你?"
  "是的,但是小鸡和兔子可不这么干。"
  他又笑了,他控制不住地想笑。她这人这么甜蜜、这么和美,"精灵,"他柔声地说,摸着她闪闪发光的古铜色卷发。
  她微微地皱眉。他已经知道了她精灵的来历?"你为什么这样称呼我?"
  "精灵?你使我想起了精灵。"
  "你见到过精灵?"他很入迷地微笑着。"不,不过我相信他们就是你这样的。纤美,闪光,有着顽皮的微笑,令人想入非非。"
  他并不知道她是精灵,她想,精灵只是一个昵称。"我相信,"她说,"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她的眼光又一次打量他,她对着他露齿一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止乔蒂安去吻这样一个梦幻般的令人疯狂的微笑。被她那玄虚的美丽和内在的美德深深地打动,他的嘴唇压上了她的嘴唇,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甜美的唇。她的唇就像温暖的蜂蜜——用文字表达的话——就好像她刚刚吃了甘美的食物,那食物还粘在她的唇上一样。
  "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斯波兰达低声问,她的唇依然吻着他的唇。
  乔蒂安停住了吻,看见一片真实的迷惑在她那透明的眼眸中。是的,她只是一个虚幻的人物,他提醒自己。一个美丽天真的幻想中的女怪,她不知道亲吻是什么。在他教会她性欲艺术之前,他是不愿让她结束这个梦境的。
  "这叫做吻,我们刚才在亲吻。"她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得不出什么感受,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呢?"
  "你不喜欢?"
  她又看了一眼他的嘴唇,"它不是很轻地触碰我。"她回答说她有点疼。
  这是他的幻境,去它的,他可以以他喜欢的方式继续做梦,让她的身体躺在他的臂弯里。他抓住她纤美的肩膀,又一次地将嘴唇移上。他将舌头伸入她的嘴巴里,发出一声呻吟,在她甜蜜的嘴中寻找并发现了更多的甜美。
  尽管斯波兰达为他的陌生举动感到惊奇,但是她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充满着,她坚信此时她能绕着地球飞翔,至少她能在几天内保持人类的大小而不至于缩小。
  "现在你感觉怎样?"乔蒂安问。
  "强大!为什么,我从未这样强大过?这种亲吻真是神奇!"
  强大?乔蒂安轻声重复道。他更希望他的吻使她在渴望中感觉弱小。
  他决定要放纵地对待她。她是,首先,她仅仅是一个梦中的姑娘。"很好,我着迷了,小姐,"他回答道,"这样非常好。我想对于一个梦中人物如此着迷是不会给我带来什么目的性的,我还是应该在我清醒之前享受这一小段时光。"
  斯波兰达从他的肩上抬起头来,她的这一动作将她厚密的头发飘散在她的脸侧。他将她认作一个梦?天哪,她怎样才能使他相信她是真实的呢?
  蒂里舍斯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只优美的天鹅从天空中飞来,降落在乔蒂这边,这助长了一个很迅速的动作,赠送给公爵的耳朵一个叮咬。
  "见鬼!"乔蒂安大叫。
  "人是不可能在梦中感觉疼痛的,是不是?"斯波兰达问,将手滑向这个大鸟的长长的颈部。
  "这是蒂里舍斯,我想当它咬你耳朵的时候是给了你一个可爱的表示,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对它的举动说些什么。"
  乔蒂安的耳朵被咬得很难受,然后他觉得他的头颤动了一下,尽管是很轻的一下。他感到疼痛这不是一个梦!裸体姑娘是真实的,他抚摸了她的胸部和臀部。他,桦诗庄园的第十二位公爵,躲在草地上抚弄一位不知姓名的姑娘。
  "你先站起来,这样我才可以站起来。"他命令道。
  斯波兰达站了起来。乔蒂安也在起身,但在动作的一半时停住了,他的眼睛不能从她身上移开。他刚才只是看见了她的长发,没有看见她那发质良好的古铜色的长发长及脚踝,照耀着洁白的肌肤,看上去就像一团火焰在清洁的白雪上燃烧。他从未看见过这样辉煌的头发。
  "你生气了?"斯波兰达问,她被乔蒂安让她站起来的命令打扰了,"我不能理解人怎么能毫无缘由地生气呢。你是不是有一些我不知道的缘由?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生气的原因,我就可以安慰你。我向你保证,没有比这更能给我快乐的了。"
  她快速闪光的言语从她的想法中浮现出来,乔蒂安保持沉默,但是他的目光从上往下移地看着她的全身,别致的乳房清晰可见,淡粉色的细长的大腿也看得很清楚。尽管他处在这样荒谬的位置上,但他还是不能排除他的欲望。
  "你不回答我吗?"斯波兰达紧接着问。
  他没注意她问了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失去了理智,这当然地刺激了他的愤怒。"我从没有这样的习惯,与一位从该死的草场上窜出来的裸体女子说话,看在上帝的份上。确实,这是我所遇见的最荒谬的事情。"他很快站直了。"听着,你给我好好听着,"他说,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像远处的雷声,"我从马上摔了下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死了。然后我认为我是被摔得失去了知觉。我相信你只是一个梦中人物,这是我抚摸你的唯一原因——"
  "我不是一个梦中人物,我是——"
  "现在我知道了。你不要打断我!"
  他的发火式的命令使她温柔的情感乱了神,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过。她是霹雳卫郡王国的公主,从她父亲的子民那儿她得到很高的尊敬和礼遇。她看见她的光雾闪了一下,但她意识到,在特里尼特面前她不能马上遁入其中。她只能哭泣。
  乔蒂安看见她流下眼泪,泪滴流过脸颊滴落在地面上,泪滴汇拢到一块结成了一颗小小的宝石,而他在那一刻为自己的吼叫感到内疚。他深深地被激起的懊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生活中,他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事物产生过懊悔的心情,他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毫无缘由地产生了罪恶感。"不要抽鼻子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的痛苦立即地上升。她注意到特里尼特的眼睛从银色的雨水变成了坚硬的灰色钢铁,这时她又重新平静下来。
  钢铁。这种金属具有夺去精灵力气的坚硬力量,精灵族的每一位子民都极其害怕这种可怕的东西。
  她走开去。"不要走开,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站住了,哑口无语,盯着他看。在那一刻,她又看见了那个男孩,他充满了渴望。
  那个男孩相信祈愿。然后男孩消失了,代之以这位严厉的、难以交往的男人。特里尼特需要欢乐,她提醒自己。他希望他的祈愿都能实现。
  "最后一次问你,你是谁?"乔蒂安很不耐烦。
  "我是谁?"她无言以对,仍然沉浸在对他的回忆之中。
  "很好,小姐,没有姓名,也许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什么?"
  真见鬼,这姑娘会有什么错?乔蒂安想,她看上去好像很茫然,"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斯波兰达朝自己看看,立即意识到她不穿衣服对于人类来说是多么奇怪呀。她所见到的人类都是穿衣服的,而霹雳卫郡的精灵们都是一丝不挂的。
  "衣服,"她嗫嚅着,为什么霹雳卫郡的精灵没有一个建议她穿上衣服呢?"我……噢,天,天哪!"
  乔蒂安感受到了她明显的痛苦,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感在提醒他,他一定是在有些地方犯错误了。他努力使自己记住当他发现她躺在他身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但是,他所能记起的只是那道银色的光线和一道白色的闪光。"刚才你在草场上干什么?"
  她差点想说她在飞翔,但她止住了。"我……是的,你是知道的,我正在……"她想不好该怎样作出一个符合人类逻辑的回答,她低下头,将头发绕在细长的手指上。
  她不知道答案,这使得乔蒂安犯难。这姑娘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能解释为何一丝不挂,也不知道她刚才在草场上干什么。他想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故,这事故使得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那么,这是什么样的事故呢?一个猛然的疑惑使他惊了一下。他刚才骑马穿过草场,他回想道,正在为没有公爵夫人而犯愁生气,他没有注意他的骏马和道路。事实上,他没有握着缰绳,银色的光线和白色的闪光……很明显,意外事故就因为这闪光。
  但是天空中没有云朵,他也记不清了,好像也没有雷声,也没有感到雨点掉落。肯定是这突然的、未曾预料的闪光使马纳斯暧昧了惊吓。乔蒂安咬紧了牙齿,上帝,他一定是直冲向这位姑娘!这是唯一能解释他从马纳斯的背上摔下来发现她躺在他身上的结论。那她为什么一丝不挂,他无法揣测,不过他想他大概得为她的头部受伤承受责备。他得将她带回家。
  去他的。他走向她,他不能确定她是否会同意让他带她回家,他拍了一下她的臂肘,严厉地看着她,"我叫乔蒂安·安伯维尔,华诗庄园的公爵。我想带你回我的府邸,我不想再发生争执。我会请医生给你看病,他会查看你的病情,然后确定治疗方案。我得为你的受伤承担责任,你不用为医生的治疗费和你治病的开销担心,你理解了吗?"
  斯波兰达只理解了一件事——他将要带她回家。"好的,乔蒂安,"她轻声说,含笑作答。"我理解了。"
  对于她的不懂规矩,他怒气冲冲,"我没有让你这样称呼我,你该称我为‘爵爷’。"
  "是的,主爷,"她回答道,她看到他因不高兴而皱起了眉头,她却是喜笑颜开。
  "不是主爷——爵爷!"
  "什么?这是我所——"
  "不,不对,你刚才说——"
  "我不知道你有这样无礼的性格。"
  "我?我不像某人不穿衣服在草地上遛达,而你竟说我无礼?"
  "我指的是你的性格。在你外部表现上有些粗鲁的东西使我难受。"
  他的不信任和愤恨迸发出来了。他二话不说,脱下他的外衣,扔在她的肩上,一把将她举起来。她的很轻的分量吓了他一跳,她个子很高,眼睛的高度正对着他的嘴唇,但他举起她来觉得她就像一个小孩子那样轻。
  她不仅仅头部受了伤,此时她一定是很饿了,他想,上帝不知道她的上一顿是在什么时候吃的。
  她的皮肤仍在发光,他觉得他仍然还能看见星星在她身上闪烁。这简直太奇异了,她拥有这样的容光。
  "你现在是准备把我带回你家里?"斯波兰达问。
  他只是注视着她,他仍然是气愤,不想说话,他右手抱着她轻弱的身体,用左手上了马鞍。他将腿往上跳,坐上了马背,斯波兰达看见他的脚在空空的马镫里有力地蹬动。钢铁的马镫。
  她颤抖了一下,将腿伸屈起来放到胸前,蜷成了一个圆球。她害怕得颤抖,然后放下手臂张开双手,从她的手掌中散播出一些小小的银色星星溅落在马镫上。紧接着,星星殒落,两只马镫掉到了地上。
  乔蒂安很紧张,坐得绷绷直就像一根冻住了的石柱子,最后,他朝下望,看见他自己一双摇摇晃晃的脚,感觉自己整个地被神秘包围住了。
  "主爷?"斯波兰达明白乔蒂安并不知道她施了魔法,而且她也不能承认她有神奇的能力"你是要把我带回你家里,是吗?"
  "马镫,"他嗫嚅着,仍然死死地盯着他那摇摇晃晃的脚,"它们……它们掉了下去……掉了下去,而马镫的皮带还是完好无损的。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未等他说完,马纳斯被斯波兰达的魔力所驱动,疯了似地向庄园奔驰而去,银色的星辰在闪光带领着它。没有了马镫,乔蒂安要坐在马背上很困难,他努力使自己坐好了,所有的思绪在这时都隐去了,公爵在马纳斯在他的府邸停下之前,气都不敢喘一喘。
  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匹马是怎么了?他百般疑惑。马纳斯,尽管有很高的灵性,但也从来没有这样过。这马不回马棚而直接到了府邸,这有多奇怪,一般来说,这匹马知道在它远行之后会在牲口棚里给它喝水吃些好吃的食物。
  乔蒂安摇头,将缰绳扔给仆人,然后注意到教区牧师正站在通往前门的大理石台阶上。乔蒂安想施鲁斯伯里牧师大概是来募捐的,他至少一个月内有两次来做这一事工。
  太好了,乔蒂安忧郁地想。在今天发生了这一系列事件之后,一句关于慷慨施舍的假装虔诚的经文从这位喜作冗长演说的牧师口中说出,那正是他所需要的。
  "牧师,"他与牧师打招呼。
  牧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尊敬的爵爷。"
  牧师的吃惊表情使乔蒂安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是什么使得他这样。这不小的尴尬弄得他牙齿咬得紧紧的,下颚发痛。他的头发上和衣服上都沾着乱草和尘土,再明显不过了,他肯定是在地上打滚了,那个姑娘蜷缩成一团在他的胸前,这证明他不是一个人在草地上打滚腾跃的。不知道施鲁斯伯里那清教徒似的情感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那男人是谁,主爷?"斯波兰达问,"他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刚刚吞下了一只野蜂!"
  乔蒂安从他咬紧的牙关中叹出一口气,他拚命地,不管怎么样,他要在外表上装出主人的样子……直到他低头看见了那位在他手臂间摆动着的少女。
  他的外衣早已从她的肩膀上滑落。
  她一丝不挂。
  在牧师的面前。
  真见鬼。

第二章


  "你——"
  "星期一的晚上,厨师知道必定要做羊肉和牡蛎,星期三是上好的牛肉,先上一道鹧鸪汤,理所当然。星期三是龙虾,星期四——"
  "看在上帝的份上,每顿午饭晚饭该吃什么,这有什么错?这都合我的胃口,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
  "你想要一位妻子,类似于你的每周食谱。我提出一位女子你就反对一位,因为她们有想法、有行动,或者是有一些你认为不合常规的举动。一句话,你的公爵夫人必须是一位令人厌烦的人。"
  乔蒂安吹了一下口哨,"我可没有这么想过,我的妻子必须是个性格上令人厌烦的人。"
  "你所要的女子,和你的生活趣味是不相干的。"埃米尔继续说下去,"这个女子不仅要遵循你的这种如尘土一样干巴巴的单调生活,而且还要喜欢安伯维尔家房东的生活韵律。她得对你的姓氏和财富很少关心,必须将她醒着的所有时间献给你和孩子们,对其它事物不必关心。她得——"
  "别说了,埃米尔——"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样一位妻子。"
  "你为什么不喜欢?"乔蒂安打断了话头,"你知道我的所有事情,是吗?"
  埃米尔走到炉火边,捡起一个椭圆形的金色镜框,里面有一张桦诗庄园上一位公爵和公爵夫人的袖珍合影画像。
  "巴林顿和伊莎贝尔·安伯维尔,"他说,将镜框拿得高一点,"伊莎贝尔喜欢富有异国情调的冒险,庄园里的老仆人都这么说。他们说巴林顿先生沉浸在伊莎贝尔的奇思怪想之中,他几乎带她周游了半个地球的雪山,他答应她去毒蛇密布的丛林骑在大象的背上,去怪异可怕的荒弃的岛屿旅行。
  "我也很愿意知道我的父母旅行的细节——"
  "不,乔蒂安,你并不愿知道,其他人也不愿意知道。你父母如此频繁地外出旅行,他们没时间向别人描述他们那伟大的冒险,包括你。他们一走就是几个月,回来了,在家呆很短的几天,然后又走了,去开始另一次古怪的冒险。"
  "你为什么这样说,埃米尔?"乔蒂安要求道,"我想你晚上一定是和纸呀铅笔的什么躺在一起,记下了各种激将我的办法。"
  埃米尔耸了耸肩,"多可怕的任务,不过,有人会这么做的。"他将镜框放回壁炉上,双手背在身后,在屋里踱步。"伊莎贝尔想看看世界的渴望使得你的世界成为了一个孤独的世界。她的那些不同寻常的挥不去的想法——使得她疯狂地远行——使得你对常规惯例有种强烈的需要。"
  埃米尔打住话头,在沙发边坐下,拾起一个靠垫,手指在上面的绣花上滑动。"反抗,使得你成为一名男子汉,"他轻声地说,"你现在的生活好像是对过去不愉快记忆的反抗。首先,一个不愿吃豌豆的小男孩被逼迫着吃了豌豆,这样他就成为一名男子汉了。但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允许……"
  "豌豆?这实在太荒谬了——"
  "也许是太荒谬了,但这确实是你过去生活的写照。"埃米尔拍了一下手腕,将绣花靠垫扔回沙发上,"你不清楚吗,乔蒂安?你现在的所为都是对你小时候被迫忍受的生活的反抗。"
  "你说得够多的了,埃米尔。"乔蒂安从座椅中站了起来。
  埃米尔注意到乔蒂安的表情,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从外表可以看到内心的人,他是一位可怕的公爵,冷冰冰的行为遮盖了向往飞翔的心情,还有一颗被伤害的心灵。"乔蒂安——"
  "不要再说了。"
  "一个痛苦的公爵,嗯?你今天早餐吃了什么?一缸醋?"
  "一缸汽油。"乔蒂安快速作答。
  "我建议你不时地吃些柠檬汁,这一饮食的改变会把你从厨房的老一套中拔出来。"埃米尔整理衣角,朝门口走去。"我这个侵犯人的伙伴走了,你会感到独居般的孤独。天气很好,我要去特尔威家野餐了。特尔威先生和夫人很喜欢在秋天的季节里外出游玩。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乔蒂安笑了,"我将对女王说这些事。我会向她推荐你,她一定推举你为庄园小丑。"
  埃米尔大笑起来,简直笑弯了腰。"再见了,爵爷,我将留下你与枯燥、可怕和厌烦为伴。还有你,番诺伊,再见了。"他对那只猫这么说。"我将留下你与可耻、憎恨和邪恶为伴。"
  表兄走了,乔蒂安望着门槛,然后慢慢地将视线移向壁炉上的镜框。
  他的双亲似乎正在望着他,他们都穿着墨西哥人的服装,巴林顿先生戴着阔边帽,伊莎贝尔穿着绣花的农民罩衫,两人都微笑着,显然很得意于他们的装束。
  乔蒂安对他们那次墨西哥之行记忆犹新,那时他七岁,也可能是八岁。他父亲用很多钱财贿赂了当地掌管,答应允许他母亲在墨西哥城斗牛。他的双亲回家后,乔蒂安想知道斗牛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伊莎贝尔匆匆忙忙地只是一个劲地与巴林顿谈下次旅行的事——一次去热带岛屿的旅行,确切的地方名称乔蒂安记不清了。在那儿,她踩在灼烫的煤渣路上,和当地人一样在鼻子上穿了孔。从那时起,她的左鼻孔边戴上了一枚红宝石。
  乔蒂安以后永远没有听到他父母描述斗牛的细节。
  他胸中积聚着叹息。他离开了客厅,让仆人备好他的马,将马纳斯配上马鞍,让马厩仔将马带到庄园的主楼前。
  十分钟后,他没有耐心等待了,就信步走向牲口棚。十一月的寒风呼啸,将乔蒂安的头发吹乱了,也将通向马厩路上正在盛开的三色紫罗兰给吹得东歪西倒。他的靴子踏在闪着白光的石地上,声音撞击着耳膜。
  焦黄中泛着红色的落叶被风刮起,吹打在乔蒂这忍气吞声脸上,肩上,他没有注意到路上停着一辆小型的装载南瓜的木马车,就径直地朝他的马厩走去。鲜艳的桔红色的果实堆在地上,成为了他的障碍物似乎是要考验他的耐心。
  最后他走到了牲口棚那儿,看见马夫已经备好了那匹像煤炭一般漆黑的骏马。
  "对不起,爵……爵爷,"赫伯金斯说,公爵怒气冲冲的样子,使得他的口吃更严重了。"它今天有……有点受……受惊,我敢打赌说,空气中有劈劈啪啪的声音。"他迅速地按紧马鞍,将一根闪闪发光的缰绳递给公爵。
  当乔蒂安骑在马纳斯的背上使它由慢而快地疾跑在乡村的原野上的时候,他在想表兄埃米尔对桦诗庄园未来的公爵夫人的描述。
  埃米尔所说的离那个对象并不远。
  但是乔蒂安对于他的新娘有过一个小小的誓约,这个,埃米尔是不知道的。
  乔蒂安嘴唇紧闭成一条线,记忆停留在他父亲身上。巴林顿·安伯维尔在娶伊莎贝尔之前,是整个欧洲最有力量的男人,精力集中在安伯维尔家的地位和家产上。但是婚姻改变了一切,巴林顿如此地热爱伊莎贝尔,他将家族姓氏的荣誉都一古脑儿地忽略了。
  然后伊莎贝尔去世了。
  异国旅行和钱财的挥霍中止了,但是巴林顿继续地对家业和继承人不感兴趣。被失去爱妻的痛苦情绪整个地吞没了似地,巴林顿将自己锁在房中远离外面的世界,七年后跟随伊莎贝尔而去。
  乔蒂安狠狠地抽了一下马鞭,他的指关节都变成惨白色了。痛苦几乎将他杀死,先是在心情上,然后在身体上。爱情成为了他这种深邃的命中注定的痛苦的原因了,在这些事情上,乔蒂安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无论哪位平常的、随和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他都发誓将不会爱她。
  斯波兰达醒来时周身闪光,她从地底下的一个小土堆里向外移动,这儿是也父亲的闪光王国,隐藏在秘密的地方。她无声地走过树林子里瑟瑟下落的树叶所堆积而成的落叶层,红色的卷发闪着微光,下垂至地遮掩着她赤裸的全身,她每移动一步,就将春天野花般甜蜜的气息传送进秋天的空气中。
  她刚刚从她父亲所召集的集会上逃出来,作为大公主,她被教导必须严密地关注霹雳卫郡的事务——她父亲所掌管的精灵王国——但是这些事务常常使得她想睡觉,不过,令她高兴的是,她的妹妹喜欢出席王国的集会,哈莫妮会在会后将集会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想到这些,斯波兰达皱起了眉头。如果事情对哈莫妮不利,她是不会答应任何事的。尽管斯波兰达很关心哈莫妮,但是她还是很诧异她的这位暴风雨般的妹妹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和平仁慈的名字。就在三天前,哈莫妮很高兴,因为她将一头驴的尾巴打成了一个无法解开的结,驴似乎并不在意。
  斯波兰达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对于她来说,人类是一种诡计多端的动物。
  她在一棵高大的橡树旁停住,倚靠在树干上,朝下望着如绿宝石一般的青草,青草的尖削草锋碰到了她的脚踝,这给了她很大的愉快,更甚于她对于拥有变形能力的愉快。这并不是她不喜欢自己的原有大小——和蝴蝶的一瓣飞翼那样大小——但是她确实喜欢成为雕塑般的人类那样的大小。
  她诡秘地微笑着,明白她之所以对自己成为人类般的高大感到高兴是因为她被人类迷住了——有一些人类就住在他们不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散发着树木清香的冷风,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他今天会走近的,蒂里舍斯,"她对她的爱物小声地嘀咕,"那个英俊的男人使我发光!"
  她往下望着她的爱物,皱着眉头,然后露齿而笑。几个小时前蒂里舍斯变成了一头黄褐色的鹿,现在他是一只天鹅,站在她脚边梳理着雪白的羽毛,"怎么了,蒂里舍斯?你决定了吗,你今天还将变成一个什么?"蒂里舍斯将他柔软的头蹭着斯波兰达的小腿肚,然后又回转身去干他的清洁。
  依然微微地笑着,斯波兰达又想起了那个英俊的男人。她没有办法知道他是谁,但是她永远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近。一丝爱意掠过她的心头,小声地说他正在走来。她的这份情意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就产生了,那时他是一个小男孩,她是一个精灵的幼童,从此后,她总是看着他。
  有五年的时间,他突然消失了。她没有想到她还会见到他,有一天他回来了,比以前更英俊了。
  从她记事起,她就渴望得到他。如果他属于她,她就可以将他安排进她父亲的王宫,她愿意看他多长时间就可以看他多长时间,这样她就不用等待他了。她可以答应他所有的祈愿,也会给予他快乐,因为她在对于那陌生的痛苦的一瞥中知道有深深的苦痛在他的心里。
  她不可能将他偷走,她不知道他如何接受她的这一不同寻常的想法。
  她在树林的边缘行走,越过田地朝外望去,她又在想那个她一直等待着想见到他的男人了。一头像默认的天空一样漆黑的头发,一双像雨过天晴后的天空一般湛蓝的眼睛,他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生物。她喜欢他充沛的精力,他从来不像精灵那样会失去力量,他能连续骑马几个小时而不感到疲倦。
  他看上去很健壮,斯波兰达确信如果她有机会触碰他的话,他一定像一块石头那样坚硬。这样的茁壮力量对于轻飘的精灵来说实在是太不熟悉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流体似的形体,半透明的皮肤闪着微光,人类的皮肤可不是这样。她走到阳光下,心想,人类的身体还会投下阴影。
  "人类一定分量很重,"她告诉蒂里舍斯,"天哪,一定要比一捧星星还要重。"
  "斯波兰达!"威士顿国王的声音穿过树林子。
  斯波兰达转了一圈,看见她父亲、哈莫妮和霹雳卫郡的贵族们都站在她面前。他们一个个都使用了变形术,变得与她一般高。
  他们都没有笑意,所有的人都盯着她看,有的用痛苦的表情,有的充满羡慕,还有的带着同情。
  当斯波兰达看见她父亲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时,一股莫名的情感涌遍了她的全身,她父亲一头长及膝盖的白发,白胡须垂挂在胸前,赤裸的身体就像一块冰霜,他脚下踩过的土地就像被银光照耀。"父亲?"
  "斯波兰达,你没参加我所召集的集会。"
  "她该受惩罚,"哈莫妮脱口而出,"如果我是她的父亲,那我就——"
  "你不是她的父亲,我才是。"国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明白她的两个女儿为什么这么不一样。金头发、蓝眼睛的哈莫妮制造了一点小小的不欢,她很高兴。事实上,她已经制造了不少事情,使得人类害怕精灵。
  斯波兰达,一头古铜色的头发,一双大大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喜欢对所有的生物惠施仁爱,喜欢保护花草动物,还喜欢保护星星,这些星星是人类一直所面对着祈愿的。
  国王很担心斯波兰达,人类的世界是个邪恶之地,尤其对于斯波兰达这样纯洁的姑娘来说。而这个人类世界恰恰就是他要遣送他女儿所去的地方。
  "很遗憾,你母亲没出席这个集会,聆听我的重要宣布,斯波兰达。"他开始说,"她还未完成她的使命,未能归回王国。我记得她说过她的最后一站在澳大利亚。"
  "错了,父亲,"哈莫妮肯定地说,"是美国,费城,宾夕法尼亚州,这是确切的地点。"
  "原谅我地理上的错误,哈莫姆。"国王说:"我知道你对于纠正我的错误感到很高兴。"他伸出手,将手按在斯波兰达的臂上,"时候已到,我的祖父订下的婚约现在该完成了,斯波兰达。"
  斯波兰达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不知道她竟被安排在这样一个特别重要的婚约中。她听说这件事是在很久以前,每听说一次就进驻在她的心田,因为这婚姻事关全体霹雳卫郡的子民。
  精灵族是从他们脆弱的古老祖先那儿延续而来的,经过了千百年,这些精致的部族变得越来越弱小,结果是,精灵婴儿的出生数在下降。与之相反,人类越来越强壮,结出众多之嗣。斯波兰达的曾祖父想尽办法想保持霹雳卫郡子民的力量和质量,他认为人类和精灵结合生下的孩子一定会将这一局面扭转过来。
  霹雳卫郡王国的每一位子民都明白,唯有人与仙的结合才能挽救他们,但是没有人知道到底由谁去完成这个婚约,这是很久以前在精灵和一位姓氏为特里尼特的人之间的一场交易,所有的人都清楚,国王将依靠梦境来确定人选并了解其中的细节。
  "梦,"斯波兰达小声地说,"你做了那个梦了,父亲?"
  "对,两星期前的一个神秘的夜晚,"他停顿了一会儿,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将他脑海中的问题说出来,"斯波兰达,"他最后说,"你母亲有没有……她……你有没有远距离母女对话的奇妙经历?"
  许许多多的想法冲击着斯波兰达的头脑,她根本没有听清楚她父亲说了些什么。"噢,多么妙呀,父亲!你一定是听了好多好话,是吗?成为被拣选的大王……蒂里舍斯!"她大声地说,弯下腰拍打着她的爱物,"你听见了吗,小宝贝?特里尼特是男性还是女性,父亲?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特里尼特是男性,"威士顿国王打断了斯波兰达的话,如果他不打断她的话,她将一直快乐地说下去,"你,斯波兰达,你就是这位被选取中的精灵,去与他结婚并生下他的孩子。"
  父亲的一席话激荡着斯波兰达的心,她立刻遁入了一片银色光芒的迷雾之中。
  威士顿国王叹了一口气。斯波兰达从童年时代起,就有这样的习惯,即从不同的地方寻找隐入光雾之中的避难所。哈莫妮,是相反,她一旦发脾气,就会燃起光焰愤怒地燃烧。
  光雾和光焰,国王陷入沉思。他自己的两个女儿应该差别不大呀。然而,哈莫妮不具有一点儿斯波兰达的羞涩文雅,斯波兰达呢,不具有一点儿哈莫妮的蛮横大胆。如果她们能互相拥有对方的特点的话,她们就能具有很好的性格了。
  国王双脚顿地,等待斯波兰达的出现。他知道他不会等很长时间的,因为精灵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其迅捷如同闪耀的星星。
  下一秒钟,斯波兰达从她闪光的避难所里现出形来,"我……我,父亲?我将与特里尼特结婚?"
  哈莫妮对着天空眨动眼睛,"当然罗,是你!你永远能获得一切,难道不是吗?你是父亲王位的继承人,不是吗?终有一天你将当上女王,不是吗?噢,现在,你是我们部族的救星,霹雳卫郡的子民都将永记你的恩情,你将带给我们一个半人的孩子。还有什么我忘了说了,我问你呀。
  哈莫妮刚才发了一通脾气,将自己变成了一团又红又热的火球。国王揉着太阳穴,"哈莫妮,请别这样。"
  哈莫妮逐渐地冷却下来,只剩下一对眼睛燃烧着愤怒的火光。
  国王转过身去对斯波兰达说,"你了解我祖父计划的所有细节吗?"
  斯波兰达没有理会她父亲的话,她没有作答。也就是几分钟前,她还在幻想着拥有那位骑着高大的乌漆色骏马的黑头发的英俊男人,而现在,她却要去嫁给一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天哪,她的生活变化得多么迅速呀!
  "你将与特里尼特结婚,然后怀上他的孩子,"威士顿国王提醒斯波兰达,"我的外孙将会出生,会长大成人,结婚,然后在霹雳卫郡生儿育女。当然,我们无法确知婴孩是否会有遗传精娄的能力,但是,他一定会拥有一半人类特性的,他会在我们中间给予我们新的力量。这样,我的王国强盛下去。"
  此时,斯波兰达的担忧胜过了她刚才的惊喜。她要在人类世界呆多长时间?
  国王握着女儿的手,"不要灰心,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在人类世界呆得太长的,不会的,理解吗?记住,你离开我们精灵族无论如何不能超过三个月,如果你在人类世界呆的时间超过三个月,如果你在人类世界呆的时间超过三个月,你就会死亡。"
  国王的话是对着众人说的,大家一片沉默。精灵族是一种拥有长寿命的生物,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一把锥形刺刀。
  "在人类世界,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救你脱离死亡,"威士顿国王继续说,"那就是一种被称之为人类爱情的东西,这种强烈的情感是从高贵的、脆弱的人类心灵深处产生出来的。爱情是一种深情的馈赠,分享它的人将它描述为快乐。天哪,作为精灵,我们不能理解这种情感。"
  "这是一件陌生的事情,确实是,"他嘀咕道,"精灵族的子民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是人类爱情的魔力……是所有生物之中的最伟大的力量。"
  在场的精灵族的子民们在国王的宣布之后都陷入了沉思,哈莫妮的高声提问打破了沉静。"如果斯波兰达未能使特里尼特娶她,那怎么办?即使特里尼特被斯波兰达的可惊的苗条美丽打动了娶了她,而她未能在三个月内怀上他的孩子,那又怎么办?那时,你会不会再遣送一位精灵替代斯波兰达?
  威士顿国王一副怒容,"哈莫妮,小心,不要让嫉妒使得你的蓝眼睛变成绿色的了。斯波兰达是一位非常美丽的精灵,当然,你也是。"他加上了一句,"毫无疑问,特里尼特一定会被你姐姐迷住的,他一定会娶她为妻。"
  哈莫妮对着一堆焦黄的树叶踢了一脚,盯着斯波兰达,说:"如果你认为我有点妒嫉的话,想一想,斯波兰达,你要去嫁给一个人类!这实在是令人可惜,你可能不结婚而只是与特里尼特生活一小段时间而怀上他的孩子。"
  "哈莫妮!"威士顿国王声音高亢,"你怎么竟敢建议你姐姐不结婚就生育呢?我的外孙应该有他父亲的姓氏,你是懂得这些的。"
  哈莫妮还想争辩,不远处的一阵马蹄声打断了她。
  "时间已到,斯波兰达,"国王说,不高兴地最后看了一眼哈莫妮。"特里尼特正在走近,你得迅速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定会屈从于你的美貌,立刻被你迷住,你很快就会成为他的新娘。"
  他搀着她的手,指引她向着树林子边缘的方向,但是,他又停住了。"斯波兰达,母女对话的本领应该教给你,这样你就可以和你母亲说话了,为了怀上特里尼特的孩子你应该……人类和精灵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当然罗,不——"
  他停住了,注意到所有的精灵族的子民都在渴望地谛听,这不是能够当众陈说的事情,他意识到。"特里尼特会像精灵族的男性一样使你怀上孩子的。"
  "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父亲?"
  国王听见马蹄声渐近,"我没时间向你解释,特里尼特会向你描述并做给你看的。"
  "还有……我一旦怀上孕,就得马上返回霹雳卫郡?"
  "你一定得返回,"他宣布道,"你是精灵,这里是你的归属之地。"
  "我怎么能知道自己怀孕了呢,父亲?谁会告诉我我已经怀孕了呢?"
  国王微笑着,"你会知道的,斯波兰达。你会感觉到有活生生的生命在你体内,你也会感觉到婴儿的性别,这是精灵族的女性所拥有的最美好的馈赠。"
  此时,斯波兰达很安静,很想明白这份奇迹将会是什么样子的。她父亲将她强行带到树林边上,她这才从安静的冥想中摆脱了出来,用她脆弱的身体的所有力量支撑着说,"父亲,等等我!我……特里尼特——他会知道我是一个精灵吗?如果他不知道,我该告诉他吗?"
  国王在他那银色的归去的行程上停住了,虽然他很聪明,但是精灵是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天性的,"我不清楚,"他轻声地回答,"我已经说了,人类的情感与我们很不一样,人类的力量、体质允许他们很深入地去感受事物,也能持续长久。"
  斯波兰达想躲进光雾之中寻找孤独,但此时已不可能,她决然地拒绝将自己放置于试探之中的企图。她忍不住流下眼泪,这颗小小的宝石从她明亮的大眼睛中滚落出来,闪落在落叶之中。
  "快去吧。"国王命令道。
  很快地,斯波兰达的焦虑消失了,她滑向树林边缘,哈莫妮以及其他精灵尾随其后。
  "他在那儿,"国王小声地说,指向那边,"特里尼特,他正以我在梦境中出现的方式走来,在一片草场之中,骑着他的黑色骏马。"
  斯波兰达看见她的那个人正骑马穿过草场,一匹高大乌黑的骏马越来越走近。"他?他就是特里尼特?"
  "是的,孩子,他就是特里尼特。"
  "太好了!"喜悦充满了斯波兰达的周身,她光芒灿烂可以与太阳媲美。有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特里尼特将会属于她,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快乐。
  "现在,斯波兰达!"她父亲大声地说,"你该走了!"
  她不再需要她父亲强行推她了,星星在她四周闪烁。斯波兰达轻轻地走出了树林,在草场之上轻曼地走着。长长的头发垂在身后就像一丛古铜色的火焰,她想给予特里尼特的第一眼是一幅魅力非凡和优雅出众的图画。她以最优美的方式在空中飞翔,一只手臂往前伸出,另一只手臂则在一边。
  一阵劲风将她摆好的姿势打乱,使她只得改换姿势使用很大的力气在空气中划动,她有点累了。
  紧接着,她知道她的麻烦事出现了。蒂里舍斯在她脚边飞翔,他那有力的白色翅膀缠在她轻巧的身躯上将他赶也赶不走,她前行得很吃力,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被刮走。她的头发在边上翻卷,她划动手臂、踢动双腿,似乎无济于事,她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蒂里舍斯,别这样!"她叫出声。
  这只天鹅无动于衷,相反,它伸长了脖颈,掀动着翅膀,又快又用力地一蹬。
  正如她所担心的,斯波兰达飞越草场就像龙卷风中的一团气球,无助的感觉涌遍周身,她紧紧地合上双眼,但愿……她直接摔落在乔安蒂·特里尼特·安伯维尔的身边。

孤独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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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一下别人是怎么描写的。
门,在哪打开http://fddj006.blogms.com/blog/BlogView.aspx?BlogCode=fddj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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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乔蒂安猛然看见一道银色的光线,然后是一道白色的闪光,马纳斯受惊、跃起,高耸离地。
  乔蒂这对于马的受惊毫无准备,他从受惊骏马的马背上翻了下来,跌倒在冰凉的泥地上。他的脑袋快要疼裂了,思维疯狂地跳跃。他觉得被安置到了另一个地方,好像他已不在原处,而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合上眼睛。星星在舞蹈。
  这并不令人奇怪,他想是因为他被狠狠摔了下来的缘故。但是为什么他闻到了春天野花的气息?清新的香味如此真实,他几乎认为他此时正躺在由鲜嫩鲜花铺就的床榻之上。
  五月的花草开放在十一月?上帝,他这下摔得比他所能想象得到的情况一定还要糟糕。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星星闪烁。一会儿,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胸口上,不太重,但确实有东西,就如刚才围绕着他的野花的香味。
  他睁开眼看见了另一双眼睛。紫罗兰色的眼睛,正以惊奇和欢喜的目光注视着他。眼眸闪闪烁烁,被又长又密的睫毛覆盖着,乔蒂安从未见过如此甜美迷幻的眼睛,他感觉到他无力从这双眼睛旁移开。
  拥有这双美丽眼睛的人整个地躺在他的身上,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的性别,她披着一头古铜色的长发,身上散发着春天中野花的芬芳。还有星星。小小的光点在她身上闪烁。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天使。
  他不相信自己的所见。"是——是不是我死了?"
  她摇了摇头。天使不可能撒谎,乔蒂安思琢着。他没有死。他又合上眼,想理出头绪得到答案。他可能被撞得失去知觉了,那个裸体的甜美姑娘只是一个梦,是他在无知无觉状态下的一个臆想人物,一个真实的人物是不可能不穿衣服行走在草场之上的——尤其是在这样寒冷的十一月的天气里。
  这是一个梦,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这样轻,她是想象的产物,是刚才那道银色闪光的产物。
  他不感到困倦,他很清醒,他得仔细地辨识周围的事物、气味和声音。天哪,他又见到了什么?他睁开眼,又看见了姑娘,有闪烁的亮光围绕周身。她一定是一个幻想中的人物或者是从天上掉到他臂弯中的一个灿烂星座。
  幻境如此真实可信,由此,乔蒂安想他一定是在梦中,是他所经历过的最真实可信的梦境。
  "喂,"她说话了。脆弱的梦境说话了,乔蒂安辨出她的声音纤细如扑腾飞翔的小鸟的翅膀。她的呼吸扫过他的下巴,如日光一般温暖,她的粉红色的嘴唇羞涩地一笑,使得她小巧的鼻子分外迷人。
  "你的气息特别令人愉快,"她告诉他,"这种气息很像冬天树木的气息。"
  按照平时的习惯,乔蒂安决不可能对一个躺在他身上的陌生裸女报之以微笑,但是,他此时明显地感觉不到寒意,只感到难得的自由,所以,他得将这个美梦完成得很好。他不仅回之以微笑,而且还将他的手从地上举起来,轻轻地放在她纤细的裸腰之上。她温暖而且柔软,身上散发的野花芬芳拂过他的感官就像一片花瓣在微风中飘扬。
  "噢,"他碰到她的时候,斯波兰达小声地说。一股力量涨满了她的身躯,刚才她在飞翔中失去的力量渐渐地回到她的体内,她欣喜地意识到她不会缩小回精灵的大小了,她又获得了原先拥有的那点元气。
  她发生了变化,将头从特里尼特宽阔的肩膀上移开,将手指轻柔地在他的太阳穴上抚摸。他的血管在她的手指下搏动,强劲地跳击着,她意识到她所重新获得的力量原先是锁在他强健的体格之内的,她明白了,她所感受到的涌遍全身的力量并非来自她自己,而是来自于他。她很激动。她的曾祖父和她的父亲是千真万确的!仅仅靠近人类,就可以支撑起精灵的精神。
  "你有一双有趣的眼睛,"她告诉他,她的目光紧盯着他。"有人认为雨水没有色彩,我要告诉你他们是错误的,雨水是银色的和彩虹色的,就像蝴蝶和飞蛾翅膀上的尘土。你用手去揉搓这些翅膀,尘土会在你的指尖闪光。这是很可爱的事情,你的眼睛一片银色,就像雨水和翅膀上闪光的尘土,我认为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地看着它们是件让人享受的轻巧事情。"
  乔蒂安对她的所言略有所思,没有一个女人曾经注意过他眼睛的颜色。
  "还有,你的嘴唇……"斯波兰达说,"丰满、温柔、轻巧地分开,我已经看了一眼你的牙齿,就像我洗澡的池塘中的水百合那样白。你的脸上没有毛发,我很乐意见到这样的脸,因为,如果你留着胡须的话,我就不会发现你右脸颊上的痣了。这颗痣使你看上去精神抖擞。"
  "你的话太多了。"他说,露齿一笑。
  "是呀,我忍不住想说,我试图止住,但是有这么多、这么多事撞击着我,我生怕我不好控制,它们会爆发出来。有的时候,我就像一朵雪花那样安静。当我这么安静的时候,很多人会认为我是生病了。在我一生中我确实得过一次病,一只猫抓了我。这是一只黑猫,眼睛绿得像一坛毒药。我的皮肤很敏感,那只猫用爪子抓了我,我很痛,有整整两星期卧床不起。那只猫会把我咬死的,我想没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了。我不喜欢猫,一点也不。我喜欢小鸡和小白兔,嗯,因为他们不像猫那样紧追我。"
  "兔子,"他回了一声,他的脑袋正对她所说的话微微发笑,"猫追你?"
  "是的,但是小鸡和兔子可不这么干。"
  他又笑了,他控制不住地想笑。她这人这么甜蜜、这么和美,"精灵,"他柔声地说,摸着她闪闪发光的古铜色卷发。
  她微微地皱眉。他已经知道了她精灵的来历?"你为什么这样称呼我?"
  "精灵?你使我想起了精灵。"
  "你见到过精灵?"他很入迷地微笑着。"不,不过我相信他们就是你这样的。纤美,闪光,有着顽皮的微笑,令人想入非非。"
  他并不知道她是精灵,她想,精灵只是一个昵称。"我相信,"她说,"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她的眼光又一次打量他,她对着他露齿一笑。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止乔蒂安去吻这样一个梦幻般的令人疯狂的微笑。被她那玄虚的美丽和内在的美德深深地打动,他的嘴唇压上了她的嘴唇,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甜美的唇。她的唇就像温暖的蜂蜜——用文字表达的话——就好像她刚刚吃了甘美的食物,那食物还粘在她的唇上一样。
  "什么——你这是在做什么?"斯波兰达低声问,她的唇依然吻着他的唇。
  乔蒂安停住了吻,看见一片真实的迷惑在她那透明的眼眸中。是的,她只是一个虚幻的人物,他提醒自己。一个美丽天真的幻想中的女怪,她不知道亲吻是什么。在他教会她性欲艺术之前,他是不愿让她结束这个梦境的。
  "这叫做吻,我们刚才在亲吻。"她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得不出什么感受,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呢?"
  "你不喜欢?"
  她又看了一眼他的嘴唇,"它不是很轻地触碰我。"她回答说她有点疼。
  这是他的幻境,去它的,他可以以他喜欢的方式继续做梦,让她的身体躺在他的臂弯里。他抓住她纤美的肩膀,又一次地将嘴唇移上。他将舌头伸入她的嘴巴里,发出一声呻吟,在她甜蜜的嘴中寻找并发现了更多的甜美。
  尽管斯波兰达为他的陌生举动感到惊奇,但是她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充满着,她坚信此时她能绕着地球飞翔,至少她能在几天内保持人类的大小而不至于缩小。
  "现在你感觉怎样?"乔蒂安问。
  "强大!为什么,我从未这样强大过?这种亲吻真是神奇!"
  强大?乔蒂安轻声重复道。他更希望他的吻使她在渴望中感觉弱小。
  他决定要放纵地对待她。她是,首先,她仅仅是一个梦中的姑娘。"很好,我着迷了,小姐,"他回答道,"这样非常好。我想对于一个梦中人物如此着迷是不会给我带来什么目的性的,我还是应该在我清醒之前享受这一小段时光。"
  斯波兰达从他的肩上抬起头来,她的这一动作将她厚密的头发飘散在她的脸侧。他将她认作一个梦?天哪,她怎样才能使他相信她是真实的呢?
  蒂里舍斯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只优美的天鹅从天空中飞来,降落在乔蒂这边,这助长了一个很迅速的动作,赠送给公爵的耳朵一个叮咬。
  "见鬼!"乔蒂安大叫。
  "人是不可能在梦中感觉疼痛的,是不是?"斯波兰达问,将手滑向这个大鸟的长长的颈部。
  "这是蒂里舍斯,我想当它咬你耳朵的时候是给了你一个可爱的表示,但我真的不知道该对它的举动说些什么。"
  乔蒂安的耳朵被咬得很难受,然后他觉得他的头颤动了一下,尽管是很轻的一下。他感到疼痛这不是一个梦!裸体姑娘是真实的,他抚摸了她的胸部和臀部。他,桦诗庄园的第十二位公爵,躲在草地上抚弄一位不知姓名的姑娘。
  "你先站起来,这样我才可以站起来。"他命令道。
  斯波兰达站了起来。乔蒂安也在起身,但在动作的一半时停住了,他的眼睛不能从她身上移开。他刚才只是看见了她的长发,没有看见她那发质良好的古铜色的长发长及脚踝,照耀着洁白的肌肤,看上去就像一团火焰在清洁的白雪上燃烧。他从未看见过这样辉煌的头发。
  "你生气了?"斯波兰达问,她被乔蒂安让她站起来的命令打扰了,"我不能理解人怎么能毫无缘由地生气呢。你是不是有一些我不知道的缘由?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生气的原因,我就可以安慰你。我向你保证,没有比这更能给我快乐的了。"
  她快速闪光的言语从她的想法中浮现出来,乔蒂安保持沉默,但是他的目光从上往下移地看着她的全身,别致的乳房清晰可见,淡粉色的细长的大腿也看得很清楚。尽管他处在这样荒谬的位置上,但他还是不能排除他的欲望。
  "你不回答我吗?"斯波兰达紧接着问。
  他没注意她问了些什么,他觉得自己失去了理智,这当然地刺激了他的愤怒。"我从没有这样的习惯,与一位从该死的草场上窜出来的裸体女子说话,看在上帝的份上。确实,这是我所遇见的最荒谬的事情。"他很快站直了。"听着,你给我好好听着,"他说,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很像远处的雷声,"我从马上摔了下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死了。然后我认为我是被摔得失去了知觉。我相信你只是一个梦中人物,这是我抚摸你的唯一原因——"
  "我不是一个梦中人物,我是——"
  "现在我知道了。你不要打断我!"
  他的发火式的命令使她温柔的情感乱了神,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过。她是霹雳卫郡王国的公主,从她父亲的子民那儿她得到很高的尊敬和礼遇。她看见她的光雾闪了一下,但她意识到,在特里尼特面前她不能马上遁入其中。她只能哭泣。
  乔蒂安看见她流下眼泪,泪滴流过脸颊滴落在地面上,泪滴汇拢到一块结成了一颗小小的宝石,而他在那一刻为自己的吼叫感到内疚。他深深地被激起的懊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生活中,他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事物产生过懊悔的心情,他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毫无缘由地产生了罪恶感。"不要抽鼻子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的痛苦立即地上升。她注意到特里尼特的眼睛从银色的雨水变成了坚硬的灰色钢铁,这时她又重新平静下来。
  钢铁。这种金属具有夺去精灵力气的坚硬力量,精灵族的每一位子民都极其害怕这种可怕的东西。
  她走开去。"不要走开,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站住了,哑口无语,盯着他看。在那一刻,她又看见了那个男孩,他充满了渴望。
  那个男孩相信祈愿。然后男孩消失了,代之以这位严厉的、难以交往的男人。特里尼特需要欢乐,她提醒自己。他希望他的祈愿都能实现。
  "最后一次问你,你是谁?"乔蒂安很不耐烦。
  "我是谁?"她无言以对,仍然沉浸在对他的回忆之中。
  "很好,小姐,没有姓名,也许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什么?"
  真见鬼,这姑娘会有什么错?乔蒂安想,她看上去好像很茫然,"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斯波兰达朝自己看看,立即意识到她不穿衣服对于人类来说是多么奇怪呀。她所见到的人类都是穿衣服的,而霹雳卫郡的精灵们都是一丝不挂的。
  "衣服,"她嗫嚅着,为什么霹雳卫郡的精灵没有一个建议她穿上衣服呢?"我……噢,天,天哪!"
  乔蒂安感受到了她明显的痛苦,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感在提醒他,他一定是在有些地方犯错误了。他努力使自己记住当他发现她躺在他身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但是,他所能记起的只是那道银色的光线和一道白色的闪光。"刚才你在草场上干什么?"
  她差点想说她在飞翔,但她止住了。"我……是的,你是知道的,我正在……"她想不好该怎样作出一个符合人类逻辑的回答,她低下头,将头发绕在细长的手指上。
  她不知道答案,这使得乔蒂安犯难。这姑娘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能解释为何一丝不挂,也不知道她刚才在草场上干什么。他想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故,这事故使得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那么,这是什么样的事故呢?一个猛然的疑惑使他惊了一下。他刚才骑马穿过草场,他回想道,正在为没有公爵夫人而犯愁生气,他没有注意他的骏马和道路。事实上,他没有握着缰绳,银色的光线和白色的闪光……很明显,意外事故就因为这闪光。
  但是天空中没有云朵,他也记不清了,好像也没有雷声,也没有感到雨点掉落。肯定是这突然的、未曾预料的闪光使马纳斯暧昧了惊吓。乔蒂安咬紧了牙齿,上帝,他一定是直冲向这位姑娘!这是唯一能解释他从马纳斯的背上摔下来发现她躺在他身上的结论。那她为什么一丝不挂,他无法揣测,不过他想他大概得为她的头部受伤承受责备。他得将她带回家。
  去他的。他走向她,他不能确定她是否会同意让他带她回家,他拍了一下她的臂肘,严厉地看着她,"我叫乔蒂安·安伯维尔,华诗庄园的公爵。我想带你回我的府邸,我不想再发生争执。我会请医生给你看病,他会查看你的病情,然后确定治疗方案。我得为你的受伤承担责任,你不用为医生的治疗费和你治病的开销担心,你理解了吗?"
  斯波兰达只理解了一件事——他将要带她回家。"好的,乔蒂安,"她轻声说,含笑作答。"我理解了。"
  对于她的不懂规矩,他怒气冲冲,"我没有让你这样称呼我,你该称我为‘爵爷’。"
  "是的,主爷,"她回答道,她看到他因不高兴而皱起了眉头,她却是喜笑颜开。
  "不是主爷——爵爷!"
  "什么?这是我所——"
  "不,不对,你刚才说——"
  "我不知道你有这样无礼的性格。"
  "我?我不像某人不穿衣服在草地上遛达,而你竟说我无礼?"
  "我指的是你的性格。在你外部表现上有些粗鲁的东西使我难受。"
  他的不信任和愤恨迸发出来了。他二话不说,脱下他的外衣,扔在她的肩上,一把将她举起来。她的很轻的分量吓了他一跳,她个子很高,眼睛的高度正对着他的嘴唇,但他举起她来觉得她就像一个小孩子那样轻。
  她不仅仅头部受了伤,此时她一定是很饿了,他想,上帝不知道她的上一顿是在什么时候吃的。
  她的皮肤仍在发光,他觉得他仍然还能看见星星在她身上闪烁。这简直太奇异了,她拥有这样的容光。
  "你现在是准备把我带回你家里?"斯波兰达问。
  他只是注视着她,他仍然是气愤,不想说话,他右手抱着她轻弱的身体,用左手上了马鞍。他将腿往上跳,坐上了马背,斯波兰达看见他的脚在空空的马镫里有力地蹬动。钢铁的马镫。
  她颤抖了一下,将腿伸屈起来放到胸前,蜷成了一个圆球。她害怕得颤抖,然后放下手臂张开双手,从她的手掌中散播出一些小小的银色星星溅落在马镫上。紧接着,星星殒落,两只马镫掉到了地上。
  乔蒂安很紧张,坐得绷绷直就像一根冻住了的石柱子,最后,他朝下望,看见他自己一双摇摇晃晃的脚,感觉自己整个地被神秘包围住了。
  "主爷?"斯波兰达明白乔蒂安并不知道她施了魔法,而且她也不能承认她有神奇的能力"你是要把我带回你家里,是吗?"
  "马镫,"他嗫嚅着,仍然死死地盯着他那摇摇晃晃的脚,"它们……它们掉了下去……掉了下去,而马镫的皮带还是完好无损的。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未等他说完,马纳斯被斯波兰达的魔力所驱动,疯了似地向庄园奔驰而去,银色的星辰在闪光带领着它。没有了马镫,乔蒂安要坐在马背上很困难,他努力使自己坐好了,所有的思绪在这时都隐去了,公爵在马纳斯在他的府邸停下之前,气都不敢喘一喘。
  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匹马是怎么了?他百般疑惑。马纳斯,尽管有很高的灵性,但也从来没有这样过。这马不回马棚而直接到了府邸,这有多奇怪,一般来说,这匹马知道在它远行之后会在牲口棚里给它喝水吃些好吃的食物。
  乔蒂安摇头,将缰绳扔给仆人,然后注意到教区牧师正站在通往前门的大理石台阶上。乔蒂安想施鲁斯伯里牧师大概是来募捐的,他至少一个月内有两次来做这一事工。
  太好了,乔蒂安忧郁地想。在今天发生了这一系列事件之后,一句关于慷慨施舍的假装虔诚的经文从这位喜作冗长演说的牧师口中说出,那正是他所需要的。
  "牧师,"他与牧师打招呼。
  牧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尊敬的爵爷。"
  牧师的吃惊表情使乔蒂安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是什么使得他这样。这不小的尴尬弄得他牙齿咬得紧紧的,下颚发痛。他的头发上和衣服上都沾着乱草和尘土,再明显不过了,他肯定是在地上打滚了,那个姑娘蜷缩成一团在他的胸前,这证明他不是一个人在草地上打滚腾跃的。不知道施鲁斯伯里那清教徒似的情感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那男人是谁,主爷?"斯波兰达问,"他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刚刚吞下了一只野蜂!"
  乔蒂安从他咬紧的牙关中叹出一口气,他拚命地,不管怎么样,他要在外表上装出主人的样子……直到他低头看见了那位在他手臂间摆动着的少女。
  他的外衣早已从她的肩膀上滑落。
  她一丝不挂。
  在牧师的面前。
  真见鬼。
孤独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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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3 23: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乔蒂安将衣服扯开,试图将斯波兰达那淡粉色的完美的胸部遮住,这完美的胸部已经被施鲁斯伯里那不动声色的注意力擒获。他将衣服遮住了姑娘的乳房之后,他想他干得不错,但是很快他就看见衣服的折边只是留在姑娘的肚子那儿,姑娘奶油似的大腿根部暴露无遗。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将手往下伸,将她往他的胸部拽,一边祈祷说谢天谢地她的性感部位总算遮住了。
  他那好心的举动只是将她小小的白色身体下部呈现在了牧师的眼前。牧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乔蒂安都觉得他能将眼窝爆破了能射出光线穿越其间。
  公爵很长时间不说话,试图放弃寻找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但是一旦他的脑子中出现了一个合乎逻辑的思绪,当它浮出脑海的时候,就变得浑沌一片。
  这样一种麻木状态对于乔蒂安·安伯维尔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姑娘,"他支支吾吾,眼光越过她的头部直对着牧师的脸,"她——我们——你误解了,牧师。我猛然看见一道银色的亮光,然后是一道白色的闪光。我以为我死了,但是天使并没有错误地来与我说话。骑马,我正骑着马穿越草场。那道光束和白色的闪光……我想是那道闪光吓坏了我的马,它把我摔了下来,我那时还看见了星星,成百颗的星星……"
  当他拚命向人解释这些纠缠不清的事情的时候,他感到很深的委屈,他已经向人解释了三十二年了。他,始终能够控制自己的思想、行为和言语,但是,此时他却不能抛弃向人解释草场上所发生的一切的企图!
  "这很简单,确实是,"他又开始说了,"那儿所发生的……我看见了星星,闻到了野花的香味。五月的野花,跟你们说,这些使我相信我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在梦幻般迷乱的剧痛中进入了昏迷状态,我想任何人处在我那时的情况下都不会产生与我不同的念头的,那时所发生的一切是那样真实。只有当她的一只天鹅,名叫蒂里舍斯,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了,咬了我的耳朵,我才意识到那梦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看了看周围,地上和天上,没有天鹅。他倒是看见了一只有着黑白点的猪,它正走在种满菊花的车道上,哼哼唧唧呼呼噜噜地叫着。‘
  乔蒂安想这只猪一定是哪位佃户家的,"我没见到天鹅,牧师,但我确信它一定是从天上飞来的,咬了我的耳朵。"牧师仍然不言语。
  乔蒂安看见牧师刚才震惊的表情此时变成了责难。牧师的推测对于乔蒂安很不利,随后,这位自大的喜欢做出主人的姿态的桦诗庄园的公爵马上说:
  "对不起,我很遗憾,我有另外的事务排满了,牧师,今天下午我不能接待你。"他不客气地说,没有吞吞吐吐,"你会原谅我的,如果你见到我对于这位姑娘的慷慨帮助的话。"
  将牧师从视线中和头脑中打发走之后,乔蒂安将古铜色头发披垂的姑娘从马鞍上抱起来,放到地上,他很高兴她的赤裸的身体被衣服盖住了,然后他准备自己下马,但是,他忘了他伯马鞍已经断了马镫这件事。
  这是这天下午第二次,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像鹰着地那样掉到地上。他很想就此亵渎一下,但很快就不这么想了。相反,他从马鞍上摔下来这件事兴许是成千上万的领风骚的骑马者中的一种最新时髦呢,他站在那儿,拍打着马纳斯的脖颈,然后迅速地向府邸的大门走去。
  斯波兰达也受到同等的豪华接待,她跟随着他,但是在牧师面前站住了。
  "我来这儿是为了给予他快乐,"他告诉牧师,"蕴含在任何事物之中的快乐。"说着这句话,她继续走向大门,明亮地微笑着,蒂里舍斯——此时它是一只有着黑白点的猪——在她身边一起走上台阶。
  施鲁斯伯里牧师站在那儿挺长时间,他看着头发蓬乱的桦诗庄园公爵,几乎一丝不挂的姑娘,鼻子喘着粗气的猪一起走进府邸,然后才迅速地走向马车。当他驾车启动时,他对刚才的所见仔细考虑了一下,得出了一个令人高兴的结论,那就是保守刚才的那个故事在全能的上帝眼里将是一个地狱般的冒犯。首要的一点是,阻止真理就发同撒谎。
  作为上帝的子民,他必须禁止自己掉入欺骗的罪恶之中。完全地禁止。
  厄尔姆斯特德从未见到过公爵这样蓬头垢面,但是他对于主人的失去分寸的样子不敢说什么,他对跟着安伯维尔先生走进府邸的姑娘也不敢说什么,姑娘的裸腿就像大理石通道的影子。但是桦诗庄园的男管家对于跟在少女身边的猪的态度是个极其的例外。这个粗鲁的只配呆在牲口圈中的畜牲会打扰番诺伊的灵敏的感觉的,这是每一位桦诗庄园的仆人所力图防止的事情。他将门打开,弯下身子狠狠拍打这头猪,想把它赶出去。"出去,对你说话呢,你这吨肥香肠!出去,我说!"
  男管家的叫声吓坏了斯波兰达,她快速地用一手掌的星星使得蒂里舍斯消失了。
  这时正好乔蒂安回过头去,看见男管家对着薄薄的空气拚命拍打,他这一所见使他很疑惑,厄尔姆斯特德是这样的男人,他情愿被扔进沸油之中也不愿他的行为让人耻笑。"厄尔姆斯特德,我可以问你你在干什么吗?"
  厄尔姆斯特德将他的手臂垂在两边,眼睛望着那头猪刚才站着的地方,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小点泥土。还有一个小小的闪烁的光点,在他看见它的刹那就消失了。
  男管家倚靠着墙,伸出手摸摸光秃秃发烫的脑袋,"香肠,"他低声说,"一秒钟前还在这儿,一秒钟后就没有了。哪里——它到哪里去了呢?"
  "香肠?"乔蒂安问。
  "这看来是你的朋友,厄尔姆斯特德,他有点紧张,主爷,"斯波兰达很想解释,此时她对她的魔力使这位可怜的人感觉如此痛苦而深感难受。作为补偿,她决定应该对他做些善事。
  也许她可以给他一些头发,这将是一个善意的举动。她一旦安顿下来,她将送给他一个礼品,使他的秃脑袋上长出厚密的头发,他可以高兴地跳舞,使梦想成真。
  当然,她首先要去找到一个人,他值得得到厄尔姆斯特德的秃顶,如果不知道在何处可以转换的话,她就不能带走这个人的苦恼。
  微笑着,她伸出手拍了拍厄尔姆斯特德的肩膀。她这一碰,一股温泉涌入男管家的体内,他转过脸,对着她那淡紫色的眼睛看,令人难以置信的美丽,他一下子将猪失踪的事给忘了。
  "请原谅我的欠考虑,小姐,"他说,似乎在回应她阳光般的微笑,"我可以替你拿外衣吗?"
  "不!"乔蒂安雷声般地吼。"除了这件外衣外她什么也没穿。"
  "噢!"男管家缩回了手,"噢,是的!噢,请原谅,小姐!噢,我的!"
  听见大声叫嚷的声音,女管家,弗劳利太太,匆匆赶到过道上。这位胖乎乎的妇人看了一眼慌里慌张的男管家、衣冠不整的公爵,几乎一丝不挂的姑娘,气喘吁吁地,一粒钮扣从她那浆洗过的衣襟上蹦跳出来。
  钮扣掉到大理石地面上,停在斯波兰达的脚边。斯波兰达没有往下看,只是张开手掌,意念叫钮扣到达她的手掌之中,然后她将指头握紧。
  "弗劳利太太"乔蒂安对受惊的女管家说,"你该立即平静你自己,陪送这位年轻姑娘去黄颜色的卧室。给她找出几套衣服,给她做顿饭吃。还有你,厄尔姆斯特德,传唤奥斯本医生。"说完这些,他跨上了长长的弯曲的楼梯。
  斯波兰达见他上楼梯,"我不想去黄颜色的卧室,主爷。我想跟你一起走。"
  乔蒂安在楼梯的中间停住了,他没听错吧?"你-说-什-么?"他问,将每一个字都强调了一下。
  斯波兰达盯着他看,知道在她心里他的怒容会将热乎乎的太阳光变成一根冰柱。她不敢去想她做了什么而使他皱起眉头的,她只是在尽最大的努力使自己不要逃入光雾的避难所中去。"我说我想跟你一起走。"
  又一次地,乔蒂安进入沉思。她持有着权柄。在草场上他就注意到这一点,此时他又一次感受到。至少他不喜欢这一点。"你在我屋子里呆着的话,你会关注我对你的看法,而不是你自己的。我更希望你与我的仆人们合作,他们会根据我的指导做事,你会模仿得很好。"
  斯波兰达想争辩几句,他已经上了楼梯不见了人影。对于斯波兰达来说,他消失得比蒂里舍斯还要快。
  蒂里舍斯。现在她把它放到哪里去了呢?天哪,为了从厄尔姆斯特德的拍打下保护它,她疯狂地将它放到哪里去了呢,她记不起她将它放走的地方了!
  "在那儿呢,亲爱的,"弗劳利太太咯咯地叫唤着,抬头看见了少女的痛苦表情。她走近姑娘,震惊地对可怜的少女没有衣服穿和瘦削的样子表示同情。显然,这位无家可归的古铜色头发的姑娘遇上了什么不幸的事了,公爵将她带回家表明他的庄园主的身份使他有责任帮助她。安伯维尔先生需要一位女性!猜想可能是这样的吧!
  "蒂里舍斯,"斯波兰达嘀咕着,这时一位丰满的女人来到她身边。
  "美味?是的,是的,你马上就可以吃上一顿美味之餐了,卡尼太太是这儿桦诗庄园的厨师,她是一名了不起的厨师。"
  斯波兰达觉得这位女士热情的棕色眼睛闪着善意的光泽,她确信这位太太一定会帮助她的。"把我带到主爷那儿。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地他讲。"
  弗劳利太太将两手在她那丰满的胸部前拍了一下,这姑娘真顽固,她想。尽管她已经接受了安伯维尔先生有关遵守他的命令的指示了,但她还是想满足一下她的请求。噢,这不是令人激动的高兴事吗!
  "过一会,你可以去见爵爷,亲爱的。"
  "爵爷?"
  "爵爷,就是公爵。"
  斯波兰达不能理解,"爵爷?但我以为是主爷,不是主爷吗?"
  "当我们与他说话的时候,我们得称他为爵爷。当我们说到他的时候,也该称他为……噢,以后我们可以谈谈这个话题。我是伊迪娜·弗劳利太太,跟我来,我们会给你穿上衣服,让你好好地上床休息,吃上美味的饭菜。上帝,你一身皮包骨头!跟我来,现在,你是一位漂亮的姑娘了。"她用手遮着衣服前面的裂口,准备上楼梯。
  斯波兰达跟在她的身后,心想这位丰满的女人想补上钮扣的想法现在应该使她如愿以偿了,她朝下看着握在手掌间的钮扣。
  不一会儿,弗劳利太太上了最高一级楼梯,发现衣服围腰上的钮扣完好地扣着,她一下子昏了过去。
  奥斯本大夫检查了弗劳利太太以及安伯维尔先生带回庄园里来的姑娘。
  "我没发现你的女管家有什么异常,"他在公爵的无尘埃、精心装饰的办公室中这么说,"她承认自己没什么病,但却不停地支支吾吾说是什么钮扣。我想该让她去与她的女仆们说说话,然后在通风的房间里睡一觉,明天早晨她就会好了。"
  "钮扣,"乔蒂安重复了一遍。他坐在他的办公桌后,将铅笔敲击着一叠整齐的办公纸,"那么,那个姑娘呢?"
  "在她身上我没有发现一丁点的青肿或伤口,这使我相信你肯定没有在草场上压伤她。"乔蒂安倚靠在这张厚实的办公桌上,"我已经说过,我从马上摔了下来,然后就发现这姑娘躺在我的身上。你认为她是怎么了?从天空中掉下来的?"
  大夫摘下眼镜,搔了一下后颈部,"我无法解释。她没有告诉我更多的有关她自己的事,和她告诉你的一样少,爵爷。我能确诊的仅仅只是她的虚弱,在我做医生的生涯中,我从未见过这样虚弱的病人。"
  "还有,她还发光。"乔蒂安站了起来,绕着办公桌走了几步,在大夫在身边停住了,"她的皮肤,你注意到了吗?"
  "她的皮肤发光?"
  "你是说你还未察觉她那奇异的发光?"奥斯本大夫浓密的白眉毛拧到了一块,"对不起,爵爷,但是没有,我没有注意到。"
  乔蒂安不能理解大夫说的话。姑娘确实会发光,真见鬼。他亲眼看见她在烁烁发光的!
  "也许你所说的发光只是太阳光在她粉色肌肤上的反光,"奥斯本大夫猜想道,"或许是因为你从马上摔下来的缘故,她的发光只是你的想象,爵爷,你很自信你不需要我的检查吗?我将很高兴——"
  "不,我说过我很正常。"乔蒂安走回办公桌边坐了下来。大夫可能是正确的,他思忖着,姑娘奇异的闪光只是太阳光的反光。"她不久会恢复的,是吗?"
  "我不敢确定。我建议你继续供给她规律的饮食,给她地方休息。也许她的身体状况会有所好转,那样的话,她的记忆会证明并且会告诉你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为什么一丝不挂。"
  乔蒂安真想每天喂她十顿丰盛的饮食,禁止她起床。这样的治疗可以促进她的恢复。
  "你是知道的,爵爷,"奥斯本大夫说,"她现在已经给了我们一些关于她自己的暗示,她是我所见过的最甜蜜的人儿,但是她……嗯,她很可能是皇家出生,她就像我所见过的贵族那样发号施令……呵……当然,我并不是说贵族都是盛气凌人的——"
  "别这么介意我会怎么想。那姑娘怎么样?"奥斯本大夫将眼镜架到鼻梁上,"我相信她很习惯于发布命令并看着这些命令得到执行。她行为的方式非同一般人,爵爷。"
  乔蒂安认为大夫有一定的见解,但是这姑娘看上去不像出生于特权之家,她的本性……她的质朴无华的表达方式……她的不雕琢的率真与上层社会女子的自命不凡和虚假伪善有着太大的不同,还有,如果是那些好出生的家庭中失踪了一个人,他们一定会四处发布寻人启示的。
  "我会仔细想想你的观察的,"他说,"再见了,大夫。"奥斯本大夫准备离开,当他走到门槛边上的时候,他转过脸对公爵说:"我想你很忙,爵爷,但是我想这姑娘很喜欢你与她呆在一块儿,我给她检查身体的时候,她请求过好几次,如果你去看看她,那将会有助于她的健康——"
  "我不是她的护士。"
  "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说——"
  "我倒是看不出我与这姑娘呆在一块儿会对她的恢复起到什么作用。"
  "也许一点作用都没有,但是——"
  "将我该付的账单给我。再见,大夫。"
  奥斯本大夫立即离去了。
  "护士,确实是,"乔蒂安自言自语,他听见大厅里有什么东西在很重很响地走动。他的头在他两次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很疼,他往外看了看,看见一团有着黑白点的粘乎乎的东西光也似地走过门廊,厄尔姆斯特德跟在那团东西的后面,弯着腰,两只手拚命地往外伸,想把那个黑白团抓住。
  "厄尔姆斯特德!"厄尔姆斯特德在门前突然停住了,"爵爷?"他一副屁滚尿流的样子。
  "你在走廊上赶打什么东西?"
  "一头猪。"
  "一头猪?"乔蒂安大叫起来。
  厄尔姆斯特德擦了一下他发光的脑门上的汗珠,"这只猪是与你和那位姑娘一起进来的,我要把它赶出去,但是它……嗨,它消失了,消失在空气之中。一刻钟前,我发现它在台球桌上睡觉,睡得那么舒服,好像你很高兴它有权利呆在那儿似的。"
  "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一头猪怎么能在台球桌上?"
  "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头畜牲会玩出这样的把戏。"
  "把它赶出去。"
  "我马上就去,爵爷。"厄尔姆斯特德转身冲向大厅的走道,"在这儿呢,猪猡!在这儿呢,你这头猪猡,猪猡,猪猡!"
  乔蒂安将双手捂住头,想不通这一个下午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闪光,在清澈蔚蓝的天空,没有雷电也没有下雨。他的马镫从两条粗粗的未断的皮带上脱落,马纳斯直接回到牲口棚。桦诗庄园素来稳重、头脑清醒的仆人们……厄尔姆斯特德对着空气拍打,支支吾吾说什么一团消失了的肥香肠,弗劳利太太为了一只钮扣精神失常,一头猪躺在台球桌上,此时还在宅院中乱窜。
  这一切都始于这位姑娘。一丝不挂的姑娘闪着光就好像是由神奇的星云做成的。从他看她第二眼起,他整个的生活就发生了颠三倒四的转向。
  真见鬼这姑娘是谁。
  "爵爷?"他看见一位年轻的女仆站在大厅的走道上,"那是什么?"
  泰西跳了起来;脸上的红色胎记显得更深红色了。"弗劳——弗劳利太太在床上。"
  乔蒂安等着她说下去,但是她只是盯着他,用一种好像见到了吃人怪兽的恐惧的表情。"除非你是想告诉我一些不知道的事,否则的话你就被开除了。"
  泰西在围裙上擦了手,然后伸出手捂住脸,她知道此时她那尴尬的胎记一定是一种火焰般的猩红色。"我会告诉的,我是要告诉你,一个新的消息,爵爷。弗劳利太太在床上,在我要将大夫开方的药给她吃使她睡觉之前,她告诉我怎样地弄这些药。我按她说的去做,但是那位和你一起在草场上的姑娘,她不愿呆在床上,她不愿穿我拿给她的衣服,还有,她不要吃东西!"
  他的双眼快要把他的脸给撕裂了,乔蒂安走出了房间,撇开了这位女仆,风也似地走到走廊上,一步三级地走上楼梯,立刻他就站到了黄色卧室的门前了。
  他想打开门,但是止住了。她还是一丝不挂的,他记得泰西说。他不能一下子冲进去看见她这副样子。
  她赤裸的美丽身影不可躲藏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又想起了她令人吃惊的云朵似白皙肌肤的柔软,她的身体达到了几乎不可能的完美。
  他盯着门看,好像他能透过门一直看进去似的。她仍然一丝不挂,这不是他的错,他自己对自己说。他已经发布指示让她穿上衣服的!她没有遵守。因此,他不欠她什么礼貌了,他决定敲门。
  他转动了把手,打开了门。当他将脚跨进屋里的时候,他的关于她的所有的性感的记忆变成了现实。
  她站在窗边,阳光和她的火焰红色的头发一起披撒在她的身上,她那大大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好像正在对着他说话,即使是在他站立的地方,他都能嗅到她那独一无二的、捕获人的野花的气息。
  回想起她的微笑所迸发出的美丽以及她嘴唇的甜蜜,他走近她,无力抵御她神秘的甜美。"我来了,"他说,目光移向她苗条的身体,"来通知你……来告诉你……那就是说……"
  "主爷?"斯波兰达说,搔了一下她的胳膊和颈项,"你是来告诉我什么事的?"
  是的,他是想来告诉她一些事的,但是他已经给忘了是什么事了。该死,是不是想来告诉她你这个姑娘使得他失去了思维的训练和对目标的感受?
  最后,他发现了放在壁炉边桌子上的一大盘食物,"你没吃东西,你不想穿衣服,你也不愿意睡在床上。"
  "嗨,是这样的。"
  "为什么?"乔蒂安又发火了。
  他的叫嚷使她受了惊吓,天哪,这个男人的叫声足以使雷声逊色!
  "你得试图控制住你的叫嚷,主爷。很显然这是你的一种不文明的性格,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外部的粗鲁使我很痛苦。"
  她很痛苦?他思忖道。她认为他是怎么了,已经对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境地了吗?"你为什么不吃东西,你为什么不穿衣服,你为什么不躺在床上?"
  "我与那姑娘泰西说,给我拿些松软的面包和新鲜的奶油来,但是她端来的食物中有动物在里面!"她指着一盘食物,又挠了挠肩膀,然后又搔了一下大腿。
  乔蒂安瞥了一眼盘子里的猪肉馅饼,
  "动物?"他看上去一点都不排斥这东西,斯波兰达想,"你——你也吃动物?"
  "嗯,我当然吃动物——猪肉。"
  斯波兰达抖了一下。她想不通她的未婚夫也吃动物!
  "我会尽量原谅你的,但实在是很困难。"
  "原谅我吃猪肉?"上帝呀,这姑娘是他所见过的人中最古怪的!他要尽快将她赶走,最好是这样。
  "我只吃松软的面包,奶油,水果和一点蜂蜜。"所以她这般虚弱,乔蒂安想,吃这样一份食谱,天知道她怎么没有死去。
  "我不喜欢放在那儿的奇怪东西,"斯波兰达宣布道,指着房间中的那个闪光的桌子,"它们看上去像花,但实际上它们并不是。"
  乔蒂安往那儿看到一丛绢丝做成的黄色水仙。
  "我从未遇到过像这些东西那么可怕的玩意儿,"斯波兰达继续说,挠着胳膊肘,"把它们从这间房中拿走。"
  乔蒂安硬邦邦地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把你当成谁了,但是你不能这样地来命令我,你懂吗?你也不能谴责我不文明的性格,你有如此大的权利冠我以这样的特点吗?还有,我的仆人给你吃什么你就得吃什么,动物以及其它食物。你该躺在床上,还得在任何时候都穿上衣服。"
  "我不要吃动物,"她将手伸到后背上,想挠一下肩胛骨之间的那块地方,"躺在床上和穿上衣服,这两样事我将努力去做。天哪,我不能穿衣服,衣服使我的皮肤过敏。"她指了指那件衣服。
  乔蒂安看见椅背上搭着一件质地粗糙的棉质睡衣,心想这一定是刚才那位脸上有胎记的女仆的。"你的皮肤穿上衣服会过敏,这是不是说这衣服不够好?"
  "我相信这衣服对别人来说是极好的,但对我来说不是这样。"
  他在胸前叉起双臂,"我明白了,你是让我给你穿上缎子衣服戴上时髦帽子,给你丝绸、天鹅绒还有花边。"
  "如果你觉得缎子、丝绸、天鹅绒和花边能减轻我的痛苦,那么我就接受你的馈赠穿上这些衣服。你看,这些袍子和床上用品——在床上的东西……还有你的外衣。你的外衣、礼服和床上用品——它们都使我的身上起疹子,我没法使它们不痒。当一个人为疹子痛苦的时候,他什么事都没法干了,除了拚命地挠痒之外。我一直在挠痒,其它事都不做了。"
  他的思绪还转在惊讶之中,他惊讶于她如此平静地接受了他所说的昂贵衣饰馈赠的挖苦话,然后他这才回过神来,才听明白她所说的话,"皮肤疹子?"
  "一种特别让人难以忍受的东西,主爷。"她撩起了头发,将她整个赤裸的身体展现给他,乔蒂安看着她,一股震惊涌遍全身。
  红色的疹子从她柔软的透明般的肉体上渗出,血从她挠过的地方渗出来。
  "这些疹子是在大夫离开之后发出来的,"斯波兰达解释说,她穿过他站着的地方,转过身,留给乔蒂安一个背部,"你能不能搔一下我后背中间的那个地方?我够不到那儿痒的地方。"
  "不,我不能搔你的后背,你也应该克制一下,不要去搔。你挠得太厉害了,都出血了!"
  斯波兰达转过脸对着他,依然从她身上撩开着厚密的头发。又一股渴望很快地抓住了乔蒂安,像火舌那样舔着他的腰部。他攥紧了拳头。该死,他得控制住自己!他不仅不能向这位发满疹子的姑娘投降,他更不能向他自己的原始欲望投降。他是桦诗庄园的公爵,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不是舔别人嘴唇的浪荡公了!
  而她是这样直露露的,正是他以前花了很大的痛苦要避开的那种人。
  "放下你的头发。"他咆哮起来,"这是唯一遮盖着你的东西,你知道吗?让一个男人看你一丝不挂的身体,这太不合适了。"
  斯波兰达是不知道的,她以为人类穿衣服是因为他们喜欢衣服。她立即放下头发感觉确实遮住了她的形体。"如果你看见我一丝不挂的身体是不太合适的话,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看?你盯着我看,就好像我是一只涂满果汁的蚊子,而你是一只饿急了的青蛙。"
  有一会儿,乔蒂安没有说话。这小丫头竟敢责问他!"我没有盯着你看,也不喜欢你把我比作青蛙!"斯波兰达觉得没有力气与他争论下去了,身上疹子的痛痒带去了她很多力气,她知道不出几秒钟就将缩回到原先的大小。
  她需要注入元气,需要立刻注入。伸出手,她抓住了乔蒂安的手,在她抓住他手指的刹那,她明白仅仅只有接触是不够的。
  只有一个途径可以帮助她。
  当她将身体投向他的时候,乔蒂安毫无防卫能力。她的乳房压在他的胸前,臀部甜美地推向他这一边,她一把将他的头往下拉,要把他吸干似地,接了一个深深的吻。
  多年来对他自己感情的坚强控制此时像一滴水滴在烧灼的长柄平底煎锅上一样迅速地蒸发而去。乔蒂安地呼吸粗粗地、不同寻常地,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滚烫,在血脉中涌动,他一把把她拉入臂膀之中,感情充沛地回吻斯波兰达,这动作几乎使他掉到自己的膝盖上。
  他充沛的感情使斯波兰达感到被灌注了力量,能量涌遍全身,使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太阳洗濯过的彩虹的颜色那样有活力。事实上,她希望接吻永不停止;希望靠近在乔蒂安的身边,被他的臂膀和清洁的树林的气息包围。但是因为他不了解乔蒂安的性情,所以她想她必须结束这次感情遭遇。
  "我已经足够了,"她耳语道。
  他的手臂依然缠绕着她,乔蒂安抬起头往下盯着她看,"你已经足够了?"
  "现在已经够了,"她轻声答道,"不久,我还会要的。等那时候到来时,我会到你那儿去或传唤你来我这儿。"
  他从她身边走开,气愤得说不出话。她自己先将她投入他怀中的,他响应她就像一个初尝爱情的性欲冲动的青春少年。这还远远不够,然而她却奚落他,欢欢喜喜地告诉他说她已经足够了!
  那好,他也足够了。
  "我要你尽快离开我的庄园。"他声音不高地沸腾起来,"在你离开之前你还可以在这间屋里呆着,按照每一个发布给你的指示去做。我想,小姐,你如果让我知道哪怕是一点来自于你的不依从,那么,你只有后悔你不遵从我的权利的份了。"
  "我——"
  "你永远不可以——我再说一遍——永远不可以——传唤我!"
  他转过身,没有回头看一眼,他走了,将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虽然乔蒂安走了,但是他的话仍萦绕在此,嗡嗡嗡地绕着斯波兰达,就像一只愤怒的黄蜂。我要你尽快离开我的庄园。
  很快地,她寻找她的安全之地光雾。闪闪发光的雾霾在她身边出现了,但是在她完全遁入之前,她看见银亮的光在壁炉罩上闪耀。在屋子里走过去,她看见这闪亮的东西是一个烛台。斯波兰达很明白,这美丽的烛台是精灵用来变形的能量依存之物,她把那烛台从壁炉罩上举起来,拿到胸口的位置,"好呀,你是谁?"
  烛台变成了微型的哈莫妮,坐在她姐姐的手心中,她在自己的手指尖上点燃一丛火,然后将灼热的火星放到斯波兰达的手掌中。
  "噢!"斯波兰达大叫起来,"哈莫妮,你为什么这样恶作剧?"
  "我喜欢恶作剧。我在恶作剧中长大,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把它当作早餐吃呢。"
  对于哈莫妮的胡闹斯波兰达很失望,他微微笑着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监听你。"哈莫妮抬起脚,从身两旁伸展出双臂,在斯波兰达的拇指上走动,然后一跃,在空气中飞翔。"你为什么像你刚才做的那样将嘴唇猛扔给特里尼特?"
  "他的姓名为乔蒂安·安伯维尔,他是桦诗庄园的公爵。我刚才对他所做的动作叫作接吻。"
  "公爵是什么?"斯波兰达想了一小会儿,"我不十分明白,但当他告诉我他是谁的时候,那样子很像我们的父亲,这使我相信,公爵在人类的世界中有着很高很重要的社会地位。"
  "你为什么与他接吻?"
  "接吻使我力气倍增。"斯波兰达挠着肚子上的两面三刀个长长的疹子,希望她的意念可以把这些疹子赶走。
  但是她没能赶走它们,虽然她有能力治愈别人,但是她却不能治愈她自已,只有另一位精灵可以帮助她。"哈莫妮,请帮我消除这些疹子。"
  哈莫妮飞到斯波兰达的脸上,看着她姐姐的左眼,"他的嘴巴给你力量?""哈莫妮,请帮我消除这些疹子。"
  哈莫妮看了一眼斯波达发炎的肌肤,然后飞着穿过屋子,落在梳妆台上一个瓷器人物塑像的头上,"不。"
  "哈莫妮,请帮帮我!"
  "你将给我什么回报?"哈莫妮瞧着自已的手指甲,吹了一口乞,然后用指甲搓着自已赤裸的肩膀。
  "你可以得到我搜集的橡树籽儿,它们在我屋子里,放在床下的一个大金箱子里。""为什么我要那么多愚蠢的硬果呢?"
  "你可以把它们种下,看着它们长大,这是一项帮助自然母亲的好的举动。"
  "那个干瘪老太婆?她和冬天老头是我知道的两个最刻薄的人。去年,大自然母新想用她的眼泪把我弄倒,那个冬天老头想把我碰及的所有东西都变成冰块,为了吃一只冻苹果我差点折了我的牙齿。"
  "我也真想这样对待你,因为你把没有成熟的黑莓摘下来,在雪花想主疲劳的夏天睡上一觉的时候,硬是把雪花融化。"
  听到斯波兰达这么说,哈莫妮发出一声大笑。"我亲爱的姐姐,够了,你总是寻找对善行的酬报,姐姐,你真是一个傻瓜,你允许特里尼特这样对待你,就好像你只是一个可以被任意压在他车轮下的昆虫,不是吗?他只不过是人类的一位公爵而已,不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头衔,而你是一位精灵王国的公主!是霹雳卫郡王国的王族!如果哪位人类命令我吃动物,我会把他变成一只拖着长长粘液的蛞蝓!"
  斯波兰达叹了一口气。"我可不能把我的未婚夫变成一只蛞蝓,哈莫妮。现在你准备治疗我这些疹子吗?你是不是不愿意?"
  "只有一个条件,让我也与特里尼特接个吻。"
  斯波兰达对哈莫妮的请求产生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一种燃烧的情绪言,开始时在她的胃部,然后传遍全身。一会儿,她明白了,这情绪源自于不愿与人分享乔蒂安的任何部分的想法。
  "他是我的。"她柔声说,"他的每一部分都属于我,包括他的吻。"
  "我不想把这个男人从你身边偷走,斯波兰达,我只是想尝一尝他的元气,为什么你一个有独占他的力量?他一定还有足够的力量给我!"
  斯波兰达不作声,她仍然不愿与人分享她长久以来寻寻觅觅的感情。
  "你身上长了这些疹子,看上去真丑,姐姐。"哈莫妮狡猾地说,"它们会越来越糟的,过不了多久,你会变成一团布满可怕疹子的沸腾的玩意儿,特里尼特会很厌恶看见你这副样子。"
  斯波兰达认为她妹妹说得很对,
  "噢,很好,你可以从他那儿得到一个吻,但是这必须是一个很短的吻,而你以后再不可以与他接吻了。"
  微微地笑着,哈莫妮往她姐姐身上扔了一团星云,斯波兰达一下子感到痛痒减轻了,那些发痒的疹子消失了。
  "这样的话,"哈莫妮说:"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斯波兰达转身走开去。
  "我可以告诉你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哈莫妮接着说,"永远不会举行!特里尼特一点都不喜欢你,斯波兰达。相反,他要你离开庄园!还有你,你这个傻瓜,直直地站在这儿,让他把你锁在这间僵死的房间里!父亲错了,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特里尼特的新娘。三个月很快会过去,你不可能怀上我们霹雳卫郡王国所需要的那个孩子。"
  斯波兰达克制住她的沮丧情绪,稍稍地抬起下巴,"我不会失败。"
  "你会的,在这里,他和你呆在一块觉得很悲惨。"
  "他很快就会变得从未有过地快乐。"
  哈莫妮讥笑了一下,"我们拭目以待。"斯波兰达没有注意到她妹妹眼中的一道恶意的光,也没有注意到她说话的狡诈的语调。哈莫妮不怀好心。"哈莫妮,你正在计划着恶作剧吧。你必须马上离开这座庄园,永不要回来。如果你不——"门上的把手转动了一下,斯波兰达停止了说话。立即,哈莫妮消失了。
  "是我,泰西,小姐,"女仆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走进了房间。
  斯波兰达注意到泰西低着头,试图躲藏脸上的那块罪过的胎记,
  "你脸上的胎记使你很尴尬,是不是,泰西?"她温柔地问。
  "是的,小姐,是这样的。"泰西回答说。
  嗯,斯波兰达沉思着。现在她已经发现了值得花功夫去苦恼一番的两个,一个是厄尔姆斯特德的秃脑袋,另一个是泰西脸上的胎记。"也许,它们在一定的时候会褪去的。"她柔声地对泰西说。
  泰西摸着脸上的胎记,摇头,然后她取出一个白色瓶子装着的润肤露。"爵爷让我拿这润肤露给你。"
  斯波兰达拿过瓶子,打开,嗅着瓶中的气味,迷人的甜杏芳香扑鼻而来。
  "安伯维尔先生说你需要这个,这可以治疗你的疹子。"泰西加了一句。
  在那一刻,饥饿正刺痛着她,斯波兰达这样想。她的胃痛在咆哮,她的嘴巴想喝水,她举起了瓶子伸到唇边一下子将这水果调配之汁喝了下去。泰西的嘴巴张得老大。"你……小姐……你把它都喝下去了!"
  斯波兰达舔了舔下嘴唇上残留的几滴,"是的,我喝下去了,真是神仙的美味。"
  泰西盯着她看。毫无疑问,公爵决定将这位长头发的姑娘锁在房中是对的,这位小姐是个可怕的疯子。
  泰西尽可能快地离开了,到了大厅里。
  "泰西,等一等!我要和主爷说话!"女仆合上门的刹那,斯波兰达滑向门边,她抓住把手,只听见一声门被锁死的声音,她将手缩了回来。门锁是黄铜制成的,那就是门把手。但是泰西用的钥匙是钢铁的。
  斯波兰达立刻走开了,站在房间中央,将那只空瓶子放到胸前。当她用拇指抚摸着头颈的时候,一个想法开始降临于她。
  很快地,她朝下看着瓶子。乔蒂安吩咐送来这美味的杏汁饮料,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乔蒂安对他刚才粗鲁地对待她的行为感到内疚了?她刚才告诉他,她只吃面包,奶油和水果,然后,一小会儿,泰西就带来了饮料。
  他在关心她!为什么?很可能她会有一小些幸运,在夜晚降临的时候她可以成为乔蒂安的新娘!
  充满了对她已订婚的未婚夫的压抑不住的需要和幸福感,她又走近门边。
  在她想握住钥匙之前她犹豫着,一阵恐惧的颤抖通过她的全身,她很清楚地看到钢铁制成的钥匙插在门锁上。
  她一定要去找到乔蒂安的渴望第二次深深地打动了她,斯波兰达如任何一位被锁在房中但不愿呆在房中的精灵可能做到的那样做了。
  她穿行在大厅里。
孤独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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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3 23: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斯波兰达不借助任何东西地在府邸中漫游。一座楼梯连着另一个迷宫似的走廊,而每一个走廊又连着另一套豪华的房间。
  这些地方中根本没有乔蒂安的人影。确实,在她寻找和漫游的过程中,她没有撞见一个人,就好像她是这庞大的庄园中的唯一存在。
  斯波兰达没能找到乔蒂安,她已经寻找游历了一个小时了,很累了,她疲劳地变成了她原来的大小,倚靠在大厅桌子上的一个银碟里面,找不到乔蒂安心情很沮丧,但是边上一间房间中的声音又重新唤起了她的希望。
  她飞到那间房中,看见在一大排乐器中间站着一头驴。"蒂里舍斯!"她叫了起来,一下子滑翔到它身边,"你去哪儿了?"蒂里舍斯咕咕地叫了几声,嗖地挥动了它的尾巴。
  斯波兰达拍着它的头,看着这些乐器。她是多么喜欢音乐呀,还有诗,艺术品,织锦,以及其它各种艺术作品。她经常很疑惑为什么人类就没有注意到一个精灵在艺术创作方面有很大的创造力,他们知道吗,当缪斯女神使他们进行创造的时候……当他们不可抗拒地沉浸于写作、作曲、绘画、雕刻,或者是编织的时候,他们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为这个世界创造美丽?
  这是真实的,不管人类知道或不知道。"现在让我们听一小段乐曲,蒂里舍斯,可以吗,小宝贝?"她抬起手,看见满屋子被她的魔力所充满,银色的星星点点围绕着她,斯波兰达站在乐器前准备奏鸣,笛子和小提琴,两架竖琴和无数的铃铛。
  斯波兰达,伸出双手,演奏了一曲美丽的交响乐,她将曲调演奏得很响很有力……直到一声尖叫打断了她的兴头,立刻,她的银色魔光消失了,乐器铿锵叽呱地一下子不响了,放置在大理石的地上。
  斯波兰达转过身,看见一个姑娘吓坏了,站在大厅走道里,一个劲地发颤,姑娘逃走了。
  "噢,蒂里舍斯,你认为她看见我了吗?"斯波兰达问。"或者,……天哪,这是魔乐,把她吓成那副样子!"
  很快地,她变成了人的大小,站在地上,她走到大厅走道里,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走下楼梯,头发拖到地毯上,最后,她飞越楼梯,将她带到了另一个有着好多房间的无止尽的大厅里。她下决心一定要找到那个被吓坏了的姑娘,她得安慰她,所以,她飞快地飞翔着。
  她走到大厅走道的当中,一扇门打开着,她想那女孩一定在里面,斯波兰达飞到了屋子里面。"姑娘?"她叫道,"你在这儿吗?我不想使你害怕,姑娘?"她潜到地上,也没有看见那少女,但是却看见了这间宽敞的豪华的住所。
  在她前面的墙边一张庞然大物似的床,被午夜的蓝色幽光覆盖着,同样的幽光优雅地从四根精心雕刻的华盖床柱上倾泻下来。
  这张床放在一个高座上,使它看上去更加庞大了。斯波兰达心想,如果这是她的床,她一定得飞翔着才能到这张床上去。
  屋中其余的家具都同样的堂皇,都很大,都是由很厚重的木头制成的,整个的气氛让人感觉有点害怕。
  一定是位很强有力的人住在这儿,斯波兰达很确信。
  "你在这儿干什么?"一个很沉的声音命令道。
  斯波兰达被惊奇攫住了,回过身看见了乔蒂安,他的手还握着门把手。"主爷!当然这间屋子只可能属于你!"能够见到乔蒂安,斯波兰达高高兴兴地微笑着,她滑到他身边,用手摸着他的脸颊,"我到处找你,我迷路了,我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孤独地迷路,我很害怕,但更可怕的是我没能找到你。现在,我找到你了,虽然是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
  又是这副样子,他想。那奇异的光在她周围,他确信这不是因为太阳光。黄昏的薄暮已经降临。
  "你在闪光,"他低声说,好像不是对她说话而是对自己说话。
  "只有当我高兴的时候,我才会闪光。"她用拇指尖抚摸着他脸颊上的痣,"你脸上的这个点真好,就像是白色和黄色雏菊中的黑色中心,我希望你不要将它弄掉。"
  "雏菊?"
  "我得找到那个姑娘,她很害怕,我并不想叫别人害怕。"
  乔蒂安看见她眼眶中噙满了泪水,他皱起了眉头,上帝,她的情绪变化有多大呀。仅仅是几秒钟前,她被快乐鼓满着,现在她却要哭出声了!人怎么能够这样呢,从一种情绪这么快地滑向另一种情绪?
  "我知道有些人喜欢播撒恐惧的种子,"斯波兰达继续说,"但是我不是这样的人。播撒快乐要比——"
  "少废话。"乔蒂安伸出手将她的手从他的脸上拉开。
  "主爷——"
  他关上门,发现她身上的疹子没有了。她一定是搽了他让女仆带去的那瓶润肤露,她总算遵照了他的一项指令,他愤怒地思琢道。"我说过请你呆在你自己的房间里。"
  她抬起了她的下巴,挑起一条金棕色的眉毛,"我不想呆在房间里。"
  该死的顶嘴!她是不是自以为是王族成员?"我知道你懂英语因为你说的就是英语,但是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这样简单的事实呢,你的想法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告诉过你,让你呆在我提供给你的房间里,我也告诉过你,让你穿上衣服,然而,你却呆在我的屋子里,就像你出生时一样一丝不挂。"
  带着强烈的怒气,乔蒂安快步走向衣橱,猛猛地把门打开,在他的衣服堆中乱翻。当他在衣服堆中抢劫似地乱翻的时候,一双很重的黑色骑马靴从一个高柜子上掉了下来,一个砸在他的头上,另一个撞在他的肩上。
  "活见鬼!"他大声叫嚷,揉着自己的脑袋,朝下望着衣橱前的地面,看着这双靴子但就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它们会掉下来。
  "主爷,出了什么事吗?"斯波兰达走近衣橱,注意到乔蒂安拒绝的表情和他的疼痛,然后她发现了一小群银色的光点在地面上闪闪烁烁。
  哈莫妮。
  "靴子掉下来砸了我。"乔蒂安声音粗哑地回答道。
  斯波兰达迅速地在衣橱和房间中的其它地方搜寻,没有哈莫妮的影子,但是她敢断定她的那位调皮的妹妹一定在衣橱里呆过。
  "你受伤了吗?"她问乔蒂安。她走上前,用手指在她看见乔蒂安刚才揉过的头部按摩,"我很难过,这样一个不幸落在你的头上,主爷。"
  她的触摸以及声音中的温柔情感减轻了他的疼痛,确实,他感受到了一种复杂的很好的情感。"我-我现在不疼了。"他又回到了衣橱的衣服堆中,取出一件优美的晨衣。
  "对于这东西,你想叫我做什么?"当他递给她的时候,斯波兰达问。
  她是不是想尽办法要刺他?他不得而知。这女的一丝不挂,看在上帝的份上,她要他告诉她对这件长袍做什么!
  一瞬间,他的愤怒又回转而来,"你为什么不在手里拿一会儿呢?拿在你的手上那深紫色看上去真是了不起的出色。或者你可以将它扔到地上,你可以踩在上面,在你的脚下,它会使你感觉非常柔软。"
  他要她在脚下感受柔软这件事使得斯波兰达深深地愉快,她微笑着。她拿着这件富有光泽的织物,准备将它在地上铺展开来。
  乔蒂安这才意识到她把他挖苦的话当真了,她将要踩到这衣袍上去,他一把从刀子手里夺过衣袍,举起来,使得她能够容易地穿进去,"穿上它。"
  斯波兰达将手臂滑进了袖子,乔蒂安为她整理衣服的前襟,系好腰带,斯波兰达看着这衣服,
  "噢,真辉煌!"她说,一边用手摸着这优雅的布料,"这是什么,主爷?"
  "缎子,"他说。
  "缎子?那么这是什么呢?"她指着衣服的左侧上方,金银线精心制成的一个装饰。
  "我的家族饰章。"
  她朝上看,正好看见他感情强烈地望着她,"主爷,你又像一只饥饿的青蛙那样盯着我看了,现在我的身体已经被这片缎子遮盖住了,你没有理由可以这样盯着我看。"
  他的火气又上来了。盯着她看,他这么盯着她看,就好像她是他可以盯着看的唯一的漂亮姑娘似的。
  她是对的,他确实就像一只饥饿的青蛙,这样的比喻实在是太荒谬了。
  "你从你房间中走开了,"他又说下去,从衣橱旁走开,"活见鬼,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她的微笑化成了一个微微的蹙眉表情,他就像一个青柿子那样苦涩。
  不过,他一直是这样粗鲁的……她第一次见到他是一个午后,她发现他在玫瑰园中哭泣,那时他是一名少年,仅仅比那些玫瑰丛高出一点点,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悲伤会持续那么长的时间,但是关于他深深的痛苦的记忆,这么些年一直留在她的心里。
  那个午后之后,她总是频繁地去找他,有时看见他对一位男人和一位妇女挥手说再见,她想那一定是他的父母。当他们的马车驶出视线之外,他还引颈远眺,然后一个劲地踢那些小石子,直到脚边没有石子为止。
  她想起,有好多次她看见他望着远处,脸上带着渴望的表情——就好像在等待什么事或什么人回到他身边。她又想起了,有很多次她看见他试图与别的小孩一起玩游戏,他玩得不太好,她回忆道。他也不像其他一些少年那样,对大自然有着赞赏的感情,那些少年会在每一个叶片上、石头上、花朵上发现一些与大自然相遇的记号。
  但是,乔蒂安可不是这样。
  斯波兰达叹了一口气,最后又回想起了她看见乔蒂安在祈愿的那些夜晚,乔蒂安的那些宁静的祈愿飞入黑沉沉的夜空,被祈愿的星辰所接受。
  噢,她是如何地守护着这些星星呀!她决不让任何一颗死去,缌地呵护着它们,这样,星星所保守着的祈愿终有一天会变成现实的。
  "这么多的祈愿,"她慢慢地靠近乔蒂安,她的乳房已经碰到了他的胸上,"你的内心有多么悲伤,主爷,"她低语道,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方,"悲伤又黑又冷,就像你的外部一样冰冷,在你的内心穿过就像地上的隧道,我实在想象不出这悲伤有多么深邃。"
  她的理解力使他惊讶,有那么一阵子,他一直地想关于他,她还会有些什么样的见解呢。不过他的惊讶很快就消失了,公爵知道埃米尔经常分析他的情感,他确实不需要另一个人来对他进行心理分析,尤其是这个姑娘,她对他不甚了解,却要对他进行情感分析!
  "你能告诉我你悲伤的理由吗?"斯波兰达问。
  他抓住她的手,带着强烈的冲动紧紧地抓着她,但是,当他的手指抓住她的手指的时候,她目光中不同寻常的眼神使他的激动平静了下来。
  什么东西……一种闪烁的光彩……并不像她皮肤上的闪光……一种温柔的闪烁的光彩在他的身上寻寻觅觅,要他忍受住她这样的魅力。上帝,她的目光多么灿烂,实在是太美丽了,让人无法相信。
  她的甜美似乎是一个可以触摸的东西,就好像他可以把一勺好吃的糖放在手中握着一样。
  "精灵,"他嗫嚅着,"你是谁?"他一直地被她灼热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和她周身发散的温柔气息所包围,他将手在她那比丝绸还要柔软的长发上滑动。
  "我的名字叫斯波兰达。"他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其它名字比这个更适合于她的。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了,你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她将手往上移,移到了他的颈部背面,心想不要让这个机会溜走了,现在她要告诉他,她已经想了很久要告诉他的事。"我喜欢使你快乐,使你欢笑,我希望在你孤独的时候成为你的伙伴,主爷。当你需要有人倾听的时候我是你的听众,如果你需要安静,我会坐在你身边,看着你的眼睛,在你的眼睛中我会读出你所有的思想。我的眼睛会回答你,你会发现我的思想将会加入到你的思想中去。我将小心呵护你。"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温柔的话语,他听起来很陌生,好像她说的是外国话。
  为什么那些话语不能是这样的呢?
  他以前从未听见别人这么说过。
  "我会答应你所有的祈愿。"斯波兰达柔声地发誓。"看见你幸福,我的心会为此而歌唱。还有,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将你的愿望变为现实。"
  她的许诺缠绕着他,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双舒服的臂膀拥抱着,那双臂膀可以将他拥抱好长好长时间。
  被拥着,很舒服。实际上她已经答应了一个他很早以前的祈愿了。
  在流逝的分分秒秒中,他被她的善良激发了起来,这份善良对于他来说是显然的,他倚向她,目光注视着她的嘴唇。当他的嘴唇触到她的嘴唇的一刹那,他觉得安祥宁静洗濯着他,就像夏日的海边温柔的海浪拍打着干涩的沙滩。
  她在他的怀中变得柔软,她口中发出轻轻的声音,虽然她的眼睛离他很近,但是他仍然能够看见她身上的闪光。她的手伸向他的后背,紧紧抓着他,这时,他呻吟着,饥渴地想要她,这份需要是如此强烈,几乎控制了他所有的思想和行为。
  他几乎要把她给压碎了,他的嘴唇、身体,甚至是整个的灵魂都要将她的温暖和温柔吞没了,就像黑夜吞没白天一样。深情地,他的吻变得很凶狠,在他的内心,他听到自己的一个指导行为的本能的声音在呼叫,让他停止。但是他的车轮已经停不住了。
  直到响起了敲门声。
  "爵爷!"厄尔姆斯特德大声叫道。
  快得像一个耳光掴在脸上似的,入迷状态被刹车了。乔蒂安猛然地将自己拉了回来,睁开眼,盯着斯波兰达看。
  "请,"她耳语道,"不要停止,你的吻使我力量倍增,在你给予我这个吻之前,我不知道有这么大的力量,现在我尝到了,我想若是离了它,我就不能活。"
  上帝呀,他好像把她拉入怀中又一次亲吻她了……他握紧了拳头,仅仅只是四五个小时前他才发现她的,但是他已经第三次被她降服了……降服了……那无法抗拒的东西就是她,整个的就是她,这时候他知道得很清楚她不是一个梦,这次不是她主动投入他的怀抱的。
  这次是他主动这么做的。
  "爵爷!"厄尔姆斯特德又叫了起来。
  乔蒂安松开了他的左拳,把门拉开了,走廊里站着男管家,他皮包骨头的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
  "请原谅我打扰了你,安伯维尔先生,但是——"
  "她走开了,老爷!"泰西大叫着过来,径直跑向厄尔姆斯特德。"那姑娘——"当她看见那古铜色长发的姑娘站在公爵身边的时候,把话打住了,"我将门锁上了,公爵,真的我锁上了,但她……还有那润肤露!她喝下去了!"
  乔蒂安把头急速地转向斯波兰达,转得太快了,一阵剧痛像要把他的头颈给扯断了,"你把润肤露给喝下去了?"
  "爵爷,"厄尔姆斯特德说,他那凹面的胸脯起伏着,"我是男管家,因此,家中的女仆不是我管理的事,但是,自从弗劳利太太感到不舒服以来,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个女仆已经——"
  "你把润肤露给喝下去了?"乔蒂安又一次问斯波兰达。
  "如果你说的润肤露就是你派人送来的水果汁的话,那么,是的,我喝了,它汁水很多。"
  "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没有喝下去,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用它涂抹了你的皮肤!"
  斯波兰达将手指轻轻地从手臂上拿开,"我的皮肤?"
  "那女仆从那儿离开的时候会发神经了,"厄尔姆斯特德又继续说,就好像他被人打断了似的。"我努力使自己理解,在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她能告诉我的只是她看见乐器自己在鸣奏音乐。我还想问她更多的事情,关于一头驴在门厅里跑过!"
  "一头驴?"乔蒂安问,他想不出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是的,一头驴,先生!这畜牲大摇大摆地走过门厅,然后——"
  "那头猪怎么样了?"乔蒂安问。
  "我没能抓住那头猪,爵爷,"厄尔姆斯特德承认道,挠着自己的秃头,"我也没能抓住那头驴。"
  "我以我那死去的亲爱的妈妈的灵魂起誓,我锁上了她的房门!"泰西痛苦地说,一只手将围裙揉成团,另一只手遮着她脸颊上那该死的胎记,"我不明白她怎么走出来的!"
  "她是锁上了门,主爷,"斯波兰达说,她想她逃离房间这件事会给泰西带来麻烦。"我听见她在门上转动了钥匙,这是一把钢铁制成的钥匙,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对任何一种钢铁制的东西都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厌恶,因此,你要将这个庄园中所有钢铁的东西都换掉,不得延误。本来我可以自己去做这件事,但我没有时间——"
  "你是怎么走出那间房间的?"泰西问,"怎么——"一声响亮的喵喵声打断了女仆的说话。接着,番诺伊跳进屋子里,像蛇似的长尾巴在后面甩动。
  "一只猫。"斯波兰达小声说,吓得她脊梁骨发颤。"它-它说它很饿!天哪!它要吃我!"
  乔蒂安没想到她的脸色会这么惨白,比她原先的苍白要惨白得多。现在她脸色白得让百合花逊色。"看在上帝的份上,一只猫不会吃你!"他皱着眉头,拍着番诺伊让它不要呆在地上,然后,他这才发现有第三个人出现在门边的大厅走道上。
  "我说,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埃米尔问,瞥了一眼厄尔姆斯特德的秃脑袋。"噢!"他看见站在乔蒂安身边的姑娘,发出了一声叫声,"你是谁,漂亮的小姐?"
  "她将润肤露给喝下去了,泰国特先生!"泰西大声叫嚷。
  "你进门的时候,是不是看见了一头驴,泰特先生?"厄尔姆斯特德问,"或者是一头猪?"
  "我在草场中发现了她,"乔蒂安疲惫地说话,不知道庄园会不会重新平静下来,"闪光吓坏了马纳斯,而我摔了下来——"
  "闪光?"埃米尔问,"没有闪光,乔蒂安,我整个下午与特尔威家人一起在外野餐,我敢肯定没有什么——"
  "确实有闪光,埃米尔。我从马纳斯身上摔下来之后,我发现了斯波兰达。"
  埃米尔皱起眉头,"你在草场中发现了斯波兰达?"他问,一对眉毛挑起来了,"什么样的光彩?"
  "她的名字叫斯波兰达。"乔蒂安手拿着番诺伊当作手杖,他指向斯波兰达。
  猫的前爪抓着了她的肩膀,它张开了满是尖牙的嘴,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声。恐惧快要压倒了斯波兰达,她奔出屋外。
  埃米尔抓住了她,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现在,在这儿,不要再发颤了,在它吃你之前,我要把那只可恨的鬼猫置于死地。我叫埃米尔·泰特,乔蒂安的表兄。请叫我埃米尔。"斯波兰达还在他的臂弯中,对着他眨巴着眼睛,他的头发是那种夏日沙滩的颜色,不很金黄,也不是棕色,他那闪光的眼睛也差不多是同样的颜色,只是略微深一点而已。他有一个美好的、快乐的笑容,从他两边刮得干干净净的脸庞上绽放出来。
  她认识他。他就是多年前,乔蒂安总是和他一起游戏玩耍的人。"我的天,你怎么这么一点点,是不是?"埃米尔说,对她的很轻的体重表示惊讶。他仔细地看她的脸,在他的目光撞上她的嘴唇之前,她那紫罗兰色的眼睛已经将他彻底俘虏了。
  嘴唇是红色的,有一点骄傲地鼓起,埃米尔望着它的时候,就明白了这是一张刚刚被亲吻过的嘴唇。这看上去好像乔蒂安和她在草场上一样,在他的卧室里也发现了这位斯波兰达姑娘,他这样想着,两片嘴唇猛然地一抽。
  "她几乎没穿衣服,乔蒂安,"他说,很不情愿地挤出一丝笑容,"她穿的是什么衣服呀,我想这一定是你的衣服。"
  乔蒂安看到斯波兰达穿着的衣袍的前面形成了一个低低的"V"字形,上面鼓起着她那珍珠般的乳房,任何从只要留心去看都会明显地看到它们。
  埃米尔,很显然,他看到了。
  愤怒就像贪婪的毛毛虫那样咬噬着他,他又把番诺伊放回地上,移步走向他的表兄,将斯波兰达拖回自己的臂弯里。
  一种安全感罩着她,直到她看见猫正以饥饿的目光往上瞧着她,这第二次恐惧将她最后的一点能量消耗殆尽。
  不顾一切地,她伸出手臂绕着乔蒂安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满满地亲吻着。
  泰西张大了嘴。
  厄尔姆斯特德抓住了门框。
  埃米尔只是看着。
  一头驴在府邸中乱跑,还有一头猪。
  乔蒂安——一个很擅长骑马术的男人——看见了并不存在的闪光,从他的马背上摔了下来,发现了一位名叫斯波兰达的姑娘。
  这位姑娘喝润肤露,她几乎一丝不挂,在公爵的卧室里,给予了乔蒂安一个足以使冰山融化的长久寻觅的吻。
  这些是不是全都发生在这个下午,他劝告乔蒂安改变这种陈旧的、保守的生活方式的下午?埃米尔在想。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后,这个被称为陵墓的桦诗庄园府邸就变成了混乱的公园。
  埃米尔止不住要这么想,但是他相信给这座阴沉的府邸带来活力的人,就是这位名叫斯波兰达的漂亮姑娘。
  "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她必须得尽快离开这儿,"乔蒂安声称。他在这封他刚刚写完的信末签上了名,他坐在图书室的小书桌前,然后喝了一大口苏格兰威士忌。
  埃米尔坐在一张很大的、白色天鹅绒包覆着的椅子里,看着他的表兄,"今天下午你喝酒是因为你的生活中没有女人,现在你喝酒是因为你有了一位女人。"
  "这姑娘马上就得离开。"
  "你要把斯波兰达扔在外面?是不是这样?她没有钱,没有衣服穿,失去了记忆,不知道她是谁,她从哪里来。你是畜生中最坏的那种!"
  "我不是要把她扔在外面,埃米尔。我会给施鲁斯伯里牧师夫妇付钱,请他们照看她,直到她恢复健康。"乔蒂安头也没抬地合上了信纸,然后用家族饰章封上了信封。
  "但是——但是你已经吩咐人在她的床上铺上丝绸的床单,乔蒂安!你让人将新鲜的烤面包、成熟的水果和一片奶油送到她的房间中去!你让人带口信给在麦伦克劳富特的女裁缝,要做质地柔软的衣袍——"
  "我还能做什么,真该死!"乔蒂安手里拿着信,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在贴着墙、连着天花板的书柜前停住了,"任何东西,只要稍微有点粗糙就会使她的皮肤过敏,我是为了使她可以不再挠皮肤不再喝润肤露而已!她不能吃动物——我说的是猪肉,如果她什么东西都不吃,她就会被刮向她的一阵微风刮倒!"
  "那么,你为什么不坐回书桌让一阵微风将这小小的无家可归的姑娘刮跑呢?"埃米尔要求道,从他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房间的当中,"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从你的生活中消失,是不是?你就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是不是?"
  "我可没有把我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这事将由施鲁斯伯里牧师夫妇代劳。丝绸床单,面包,水果和奶油会一直送去给她使用,直到她搬到牧师夫妇家。还有,我将吩咐将新做的衣袍送到施鲁斯伯里先生家中。"乔蒂安将信递给埃米尔,"你回家的路上正好可以将这封信交给牧师,好吗?告诉他我等着他的答复,最好是明天一早给我回音。"
  "我认为你把斯波兰达送走是犯了一个大错误——"
  "就是在今天早晨你还一个劲地劝我让我重新发展与玛丽安娜的关系,现在你却一个劲地劝我与这女人配对——"
  "你吻了她。"
  埃米尔说出这句话的刹那,斯波兰达的形象突然跳入乔蒂安的脑海中,如此真实,以至于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鳞鳞闪光和野花的蓬勃气息。
  他努力将这份记忆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他想起了自己对她的放纵需要以及完全野性的亲吻她的方式。"一只饿急了的青蛙。"他低声嘀咕着,"一只涂满果汁的蚊子。"
  "蚊子?乔蒂安,我想你是喝多了,你已经在说胡话了。"
  乔蒂安将手指插入头发中,然后拿起了苏格兰威士忌的酒瓶,坐到了埃米尔刚才坐着的椅子上,"她把我比作一只饿急了的青蛙,把她自己比作一只涂满果汁的蚊子。"
  "这个比喻太让你激动了,所以你吻了她。"乔蒂安干脆不用酒杯了,他举起酒瓶,喝了一大口,"还有,银色的雨水,"他合上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她说我的眼睛像银色的雨水、像蝴蝶和飞蛾翅膀上的尘土。这种描述太奇特了,你说是不是?"
  埃米尔不知道沉浸于其中的乔蒂安是不是想让他插话。"是我所听到的很奇特的描述。"
  "当然,我从未见到过昆虫翅膀上尘土的颜色。"乔蒂安说,他的话头越来越健,"蝴蝶可是你的幸运物,不是我的。"
  "有一次,你帮助我追逐一只蝴蝶,那天我们跑着穿过那片野花地,还有——"
  "还有,我发现了一颗小小的宝石。"
  "是的,乔蒂安·安伯维尔,在野花地发现了一颗宝石,在草场中发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她是这样的豪华、灿烂,表兄,没有一点瑕疵的皮肤、迷人的眼睛……还有她的头发!我从未见过一位女子有这样好看的头发。"
  "你想把她带走了。"
  埃米尔觉察出乔蒂安语气中的酸溜溜,他强作笑脸,"我不相信,有男人会对她的魅力不感兴趣。你什么都拥有,不是吗,乔蒂安?一个令人尊敬的头衔,十辈子都用不完的钱财,现在你又拥有了一个男人要为她决斗的女人。"
  "小心点,埃米尔,你的妒嫉心已经显出来了。"
  "我什么时候把它藏起来了?"
  "确实没有。"
  "她是美丽的,表兄,承认吧。"
  乔蒂安什么也不承认,他只是又喝了一口威士忌。"相信一只家养的猫会吃她,她的恐惧也太神经质了。"
  "如果我在这只猫的旁边,我也会这么想的。你为什么亲吻她,乔蒂安?"
  乔蒂安不作回答。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亲吻斯波兰达,他只是无法抗拒。此时他不能将这些忘怀。
  他与她相遇的每一秒钟此时都回到了他身边,他想起他的手指在她红色的头发上滑动然后伸到她的后背上,绸缎般的皮肤在他的手指之下,温暖、柔软,充溢着自然的芬芳。他想起了她身体上快乐的闪光和眼神中温柔的闪光,以及她的善良,还有她满身所涂抹的甜美,而其他女性只是以香水涂抹而已。
  他又想起了她对他的许诺。
  我要使你欢笑。
  "她不能使我欢笑,埃米尔。"乔蒂安含糊不清地说话,"确实,我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的吸引人之处。她说她试图宽恕我吃动物!这是什么样的胡说八道?她还喝下了润肤露,还有她那跳跃的情感?高高兴兴的,却立刻陷入悲伤,然后又马上高兴了。她从一种心情跳越到另一种心情就好像手指在钢琴的琴键上弹奏一样。"
  我想要给你快乐。
  乔蒂安慢慢地舒了一口长长的气,"她想给我什么样的快乐呢,我问你?"他咕咕哝哝,"自从我在草场上发现了她,她除了使我发怒之外什么也没给予我。快乐,她想成为一位能给予我快乐的女人?哈!如果这样的女人确实存在的话,她一定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因为我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发现过一个这样的女人。"
  埃米尔朝下望着他手中的信,"你要把斯波兰达送走,是因为你很在意她,是不是?不管怎么样,以什么样的方式,她也会想办法从你的防卫中溜走,她在令人吃惊的很短的时间里就能做到。问题是你不想在意她,所以你的结论是将她送走,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将她遗忘。"
  乔蒂安不作回答,也不把眼睛睁开,肌肉一动也不动。
  不声不响地,埃米尔走到壁炉边,将信函扔到了炉火中。
  "晚安,乔蒂安。""晚安,别忘了那封信。"埃米尔走了。在乔蒂安身后,壁炉里,象牙色的信笺变成了灰烬。
孤独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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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3 23: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身着紫罗兰的缎子长袍,斯波兰达坐在长长的餐厅饭桌的一端看着乔蒂安,乔蒂安坐在另一端,离得很远。桌子的中央放着两个烛台和一大束花朵,她几乎看不清他。
  "你肯定你的身体很好?"乔蒂安问。"奥斯本大夫让你卧床休息,但是昨天你一点都没休息,只是在我的庄园中漫游。"
  "我觉得太好了,主爷,在这样一个辉煌的早晨邀请我与你共进早餐,你实在是太好了。"
  一丝内疚进驻乔蒂安的心田;他不能与她的目光相遇。这份好意除了在这个申明邀她共进早餐之外,别无其它了。他只是想要她下楼,在施鲁斯伯里牧师来接她的时候她能准备停当。
  他真诚地希望她在离开之前不要再制造什么事件了,她可以和施鲁斯伯里牧师呆在一块,就这些了。
  他对等待在一边侍候他们的男仆点了点头,又靠回椅子上,看着男仆在他的盘子里装满星期四早晨该吃的食物,酥软的鸡蛋,奶油玉米,和一个刚刚出笼的猪腰馅饼。
  当斯波兰达意识到男仆递给乔蒂安的馅饼里面有动物的内脏时,她吓得发抖,天哪,她一个劲地祈祷男仆不要往她的盘子里加上这个馅饼!
  "你不用自己叠被,斯波兰达。"乔蒂安觉得没什么话好说,"那是女仆做的事。"
  "叠被?"
  "那个年轻的女仆——泰西,我想她是叫这个名字,她告诉弗劳利太太,说她去给你叠被,发现被已经叠得整整齐齐。"
  "我没有叠被,主爷,没有什么需要泰西做的。我没有睡在床上。"她想起了她整个夜晚睡在柔软的、透气的帐子上,帐子从一根床柱牵到另一根床柱上。她变成了在霹雳卫郡王国时的大小,她想这样可以积蓄能量,而且帐子实在是个躲避乔蒂安的那只猫的理想的好地方。
  "你没有睡在你的床上?"乔蒂安问,"你睡在哪儿?"
  "在床顶上。"
  "在帐子上?"
  "那是因为我害怕你的猫会闯进屋子。"
  "帐子不会掉下来吗?"
  "主爷,我虽然有点分量,但我很轻。"
  "但是……"她怎么能睡在帐子上?真的,她分量不重,但是要睡在一大块悬挂的缎子上,她实在是太重了。
  不过也许帐子是被牢牢地系缚在床柱上的,他想。"你在那帐子上是怎样起床的?"
  "我飞翔着起床。"
  他皱起了眉头,盯着她看,然后靠近桌上的盘子,"你飞翔?"
  "什么,噢……我说了我飞翔的吗?是的,我所说的意思是,你是知道的,是我——我从一根床柱上爬下来,我是很好的爬杆能手,主爷。"
  他几乎不能相信他之所闻,不过,因为没有他能想得出的更符合逻辑的解释,所以他只能接受她所给予他的解释。"帐子上是没有地方可以睡觉的,确实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稀奇的事情。"
  她将头颈伸长,想越过烛台和花束将他看得更清楚些。"很舒服,在帐子上,我觉得找到这样一个舒适的地方睡觉是没有什么可稀奇的。相反,如果一个令人愉快的依据已经近在手边了,邓要去睡在一个不合意的地方,那者是稀奇的事呢。"
  他意识到这场争论他已经被挤得没有地方了,他想将此结束。首先,她马上就要走了,他永远不再会加入到这样稀奇古怪的争辩中去了。任她确确实实睡在帐子上去罢!"不管怎么说,我对于你昨天夜里呆在你自己的房间中表示感谢。"
  "你……感谢我?"
  乔蒂安吃了一点鸡蛋,"我想是这样的。"
  斯波兰达努力掩饰她的心神不安。作为精灵,她轻蔑地拒绝一切感激。"我从来不希望被感谢,主爷。如果我做了什么事使你高兴的话,我知道我使你快乐了,那就是对我的奖赏。请不要再表达你的谢意了。还有,我没有走出去而是遵循你的指令,那是因为我困了,而我不能在熟睡中走路,所以我就呆在我的房间中了。"
  乔蒂安将叉子放下,放在盘子上,"这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你不觉得困,你会违反我叫你呆在房间里的指令?你会在黑夜中在庄园中漫游?"
  "我会直接走到你的房间中去,主爷,现在我已经知道它们在哪儿了。"
  他抬起头往上看,看见公爵的女客人正在心平气和地啜饮一杯满满的牛奶。
  他站直了,两腿发抖,"牛奶。"他低声嘀咕。
  "很可口。"斯波兰达说,微笑着,"这么新鲜,我想它只可能是从那只能与我分享甜美的可爱的母牛那儿来的,我要给它送去一份礼物,一只闪光的银铃它可以绕在脖子上,我想那会是很合适的,你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男仆没有回答,他很虚弱。
  "什么——"乔蒂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摁铃铛叫厄尔姆斯特德过来。
  那位可笑的男管家很快就到了,手里抱着一只小海豹。"爵爷?"
  乔蒂安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这只壮健的海豹,"你有一只海豹?"
  "我发现它躲在亚麻桌布的底下打地洞,主人,噢!"他指着那位躺倒仰卧在地的男仆大叫了起来,"噢,我的天,可怜的雷纳德怎么啦?"他冲向男仆躺倒的地方,将手中的海豹放到地上。
  斯波兰达抓住这个机会将海豹放走了,那是蒂里舍斯,她把它放到外面喷泉那儿。"他很虚弱,可怜的雷纳德,"她说。她对于把雷纳德吓坏了这件事感到可怕,不过,天哪,这些人类与这么一小点魔法也太隔绝了!如果这些魔力的闪光使人类大叫大嚷或晕劂跌倒的话,那她怎么能生活在这儿呢?她不能减少使用她的魔力,减少使用魔力就如同减少呼吸。
  "斯波兰达,你不要来讨论这种事情。"乔蒂安说,这时厄尔姆斯特德正和另外两位男仆将雷纳德从房间中抬出去。"男仆昏厥过去了,是因为他对于他所听见的不敢相信。"
  显然,烛台和花束使得乔蒂安没能看见男仆将牛奶摔掉这件事,斯波兰达意识到。"这种事情你指的是什么,主爷?"
  她言语中的疑惑口气使乔蒂安相信她确实不理解他所说的,他坐回椅子上,"你说你渴望在夜晚给予我快乐,在我的卧室。"
  "我说错了。"屋子里顿时感觉很温暖,乔蒂安拉了拉领口,在椅子中变换了姿势,"这样的谈话很不合适。"他清了清嗓子,又拿起了叉,吃了一些猪腰馅饼。
  很迷惑地,斯波兰达从座位上站起来,站到乔蒂安的椅子边。她一站到他边上,就注意到他的头发有多不整洁,上面有很多缠绕着的东西。
  小精灵的缠结。
  哈莫妮。
  "斯波兰达?"乔蒂安问。
  只能呆会儿再处理哈莫妮的事,她这么思琢。她不得不,哈莫妮已经捣乱了两次了,现在她不得不说真不知道哈莫妮还会变成什么精灵的淘气样子。
  "为什么我说我要在夜晚你的卧室给予你快乐这句话很不合适呢?"
  乔蒂安的馅饼哽在了喉间,他喝了三口凉开水和一口热茶才将它咽下去。
  最后,他瞥了一眼斯波兰达,又看到了她的慌乱。她不理解夜晚去他的卧室这句话是暗示吗,难道她这么纯洁无知,这真的可能吗?
  不过,她确实不知道亲吻是什么,他突然想起来。
  她并不是那种专事表演的成功的女演员,难道她以前的全部生活是在岩石上度过的?
  他告诉自己说他不在意这些事。她很快就要与施鲁斯伯里牧师生活在一起,不再生活在他的身边,这样的话,她对于性的无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都不关他的事。
  他可不在意这些事。
  但是,真该死,她不能理解夜晚去他的卧室这句话的不合适之处,这怎么可能呢?
  他得搞清楚。他搀着她的手,领她出了这间餐厅,径直将她带到边上的起居室里。
  斯波兰达看到这间小小的、被阳光沐浴着的房间被春天的绿荫点缀——娇嫩的粉红,黄色,白色和菘蓝绿色。"太可爱了,这屋子,主爷。我们可以在这儿进餐,比那间好多了,那间屋子有些太暗了,我有点不喜欢,坐在偌大的餐桌边上我不能将你看得很清楚。我需要看见你,这儿,我能看见你。嗨,我们可以在这儿进餐了。"
  她宣布的指令使他对她的好奇心大增,她是什么人物?她为什么、怎样、以及在哪里获得她的这种命令人的习惯的?有好多有关她的疑问划过乔蒂安的脑际,他的脑袋都疼了。
  "你不能这样对我口授指令,斯波兰达,而且我们永远不可能在起居室用餐。我把你带到这儿是为了讨论——是为了搞清楚,你的天真无知是不是真的可能……"他将手指插进头发中,但马上手就缩了回来。他头发中,从来没有这么多的缠结,它们会把他所有用过的梳子和刷子都弄折的!"斯波兰达,如果你确实不明白在夜晚走进一个男人的卧室的结果是怎么一回事的话,那么在我的床上,你认为你要给予我什么样的快乐呢?"
  她抬起他的手将它放到她的脸庞,然后将自己的脸颊凑上去。
  "只要是能使你快乐的方法,主爷。"她答道,看到了他眼睛中猛然出现的一丝变化,这丝变化使他的眼睛变得黯了,尽管那眼睛银色的深处仍然保留着奇怪的光亮。"在你的床上什么能使你快乐?"
  他脑袋中的疼痛往下沉了一些,上帝,她是怎样地激起了他,而她并没有说要做这个事。
  乔蒂安呼吸急促起来,他从门边走开,离她远一点。"让我们从头开始,好吗?我们将这事儿放简单点,说你和我睡在一起,在我床上,你将做什么?"
  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中有奇怪的亮光闪了起来,积聚着激动的光泽。"我将睡觉,难道不是吗?在夜晚的床上还有什么可做呢?"
  他久久地盯着她看。"没有人告诉过你……在你的生活中没有人向你解释过……谁……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对于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们两人将干什么一无所知?"
  他的不信任对于她来说是太明显不过了,她认定他所指的很重要的床上行为是一件精灵不懂得的人类的事情。"不,主爷,没有人曾经向我解释过当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时他们会干什么这件事。不过,如果你和我一起做这件事会给予你快乐的话,那么,把我带到你床上去,我会和你一起做这件事的。"
  她的诚实平直可见就像她身后的橡木门板,最后,他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她与他曾经遇见的女人有多大的不同呀!成批的未婚女子中,大多数是处女,他知道,但是,她们之中没有一个人会对爱情的方式完全无知。她们熟知性爱,招摇她们的魅力,勇敢地调情,目的很明确地勾引贵族男人,这些贵族男人有的年轻,有的年老,但是他们所有的人都会被她们那些炫耀的展示搞得心里直痒痒。
  斯波兰达却以一种最真实的纯洁出现。
  她的这种全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的样儿使乔蒂安很喜欢她,他顾不得自己的允许或思虑。
  "你想把我带到你的床上去吗?"斯波兰达问,从地上滑行过去站在乔蒂安的身边。"你的眼睛中有一丝闪光……这很像是激动的光泽,在你说出和你一起睡觉这句话的刹那,这光泽开始闪现。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我就和你一块上床。"
  她自己也不理解的这份甜美的奉献,触动了他内心的心弦,他以前不曾意识到它的存在。
  "不,斯波兰达。"
  她靠近他,感受到了从他身体上发射出来的力量,"请,让我答应你的愿望。"
  他感到她乳房的顶部擦过他的胸部,他努力克制他的欲望、他的摇摇摆摆的抵御。"不。"
  他的能力和生气引得她靠近他,她将自己压到他身上,立刻感觉到他的生气流入她的体内就像救生的氧气被深深地呼入体内一样。"我会去做任何一件你让我去做的事。"她许诺道,
  "任何事,只要你想让我去做。"
  更近地,她更近地移向他。她渴望着,好像有一股令她不熟悉的快乐射穿了她,她想要更多的奇妙的快乐,她将手臂绕过他的腰部,将她的臀部往前凑近,然后又往后,高兴地毫不害臊地将她的身体往他身上来回打击,"噢,主爷,这份如此辉煌的感受来自于你的大腿!"
  "我的大腿?"乔蒂安觉得他的嘴唇被一个微笑魔鬼指使着,"斯波兰达,这份感受不是来自我的——"
  "不要移开。"他想从她身边走开时,她说,"请不要移开,主爷。"
  他理解,当然,不过,她认为那是因为他的大腿,那真是荒唐滑稽,真不怕羞。这是他所感受到的最性感的事。也是他所遇到的最令人发笑的事。他的大腿,他这么想着,她认为她的快乐来自于他的大腿!他觉得他自己的笑容张得很大。
  他不能大笑,不,他不能。对这样荒唐的事大笑本身也是一件荒唐的事。但是他内心的愉悦违背了他的意思,他轻声笑了起来。
  "高兴。"斯波兰达轻声低语,"你的笑声表明你很高兴,不是吗,主爷?为什么,你也感受到了这份愉悦!噢,我们一起分享了这份喜悦,那真是太好了!让我们也一起开花吧,好吗?"
  乔蒂安的愉快加深了。非常难以控制他自己,乔蒂安回过头来猛烈地大笑起来,这笑声比他记忆中的任何一次大笑都猛烈。
  "我马上要开花了,主爷!"
  乔蒂安仍然沉浸在剧烈的欢笑之中,他无法决定他到底是得抽身离开还是得让她初尝做爱的滋味。
  这时,他听见了音乐,一曲柔软的、宁静的、遥远的旋律在一秒一秒地变得响亮,好像在向美不可言的顶峰渐进。
  斯波兰达仍然像一株顽固的藤本植物那样缠绕着他,乔蒂安环顾房屋四周,"那音乐是从哪里发出的?"
  她不作回答,她不能回答。这些优美的感受在她体内积聚,要将她的声音她的思想抢劫一空,除了从乔蒂安注入她体内的优美的感受。
  她感到双脚正在离地,知道她正在悬浮往天花板而去,"正在开花,"她呻吟着说。
  乔蒂安听见她对他呻吟着说话,但是他无法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其它事物上,此时他拚命想弄明白这奇怪的优美的旋律来自何处。他下决心一定要搞清楚,最后他将斯波兰达从他的身边推开,然后转而研究那令人难以置信的音乐。
  然而音乐立刻消遁而去。
  斯波兰达又感受到了脚下的地面,"你为什么打断我开花?"
  "你听见音乐了吗?"他问,仍然盯着房间的四周看。
  "音乐?"她靠近他向他压过去,又一次将手臂绕过他的后背,"主爷,我很愿意能理解这份感受的高潮是怎么回事儿——"
  "我确实是听到音乐了,但是它——"
  "现在,我渴望你也能去感受这主要的感受。"斯波兰达继续说,"很显然,你永远没有感受到过刚才我所感受到的情感,因为如果你感受到了,你决不会将我们两人一起开花的事儿给停下来。"
  最后,他朝下望着她,他仍然对那难以言状的音乐感到神秘,但是,他明白此时他应该对那小小的有关他的大腿的无知做些什么事,"斯波兰达——"
  "如果你能将你的大腿仍然——"
  "你不能理解,那份感受——"
  "我是想去理解的,但是你停止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现在。"
  "不,斯波兰达。"
  她目光朝上注视着他,不准备去理会为什么他不去努力获得她所感受到的快乐,"是不是我的感受要比你的感受更强烈?我不准备从我的身上给予你同样的迷人力量,但是如果你知道我能带给你快乐的其它方法,我会很高兴地去做的。能给予你这样极大的快乐,那将使我快乐无比的,主爷。"她的这席话被乔蒂安听见的时候,她衣袍的顶部被分开了,露出了乳房,她已经完全被激起了;从她那变黑和起皱的乳头上他能看得出来,这一眼又将他的渴望点燃了。
  他在想象与斯波兰达做爱会是什么样儿,就像她所说的那样给予,她什么也不取回,这样反而会对他产生出她所奉献的所有,以及他所希望得到的所有。
  "主爷?"
  他生起了愤怒,她引诱他差不多还在他的控制之内,他不能把她的天真无知、他对她所发现的每一件事都那么当回事儿。
  "不,"他粗声地说。
  "但是——"
  "我说不,真该死!"
  她走开了,突然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滴到了地毯上,"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起,我就想使你快乐,然而,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使你愤怒。无论我怎样努力,对你的不文明的性格只能是没有办法!"
  "斯波兰达……"
  她轻轻掠过走向门边,当她到了门边的时候,她记住要将它打开然后才能走出去,就像人所做的那样。
  然后,变成了一股银色的闪光,她离去了。
  乔蒂安起初跟着她,但是地上的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使他止步,朝下细看,他看见一些光束分散在他的鞋边。
  他把它们集聚起来,一些钻石在他的手掌中闪烁。
  小小的钻石。
  他觉得好像以前曾经看见过这些。在某一处地方。很久,很久以前。
  斯波兰达飞下了楼梯,直接通过了楼梯末端的墙,下一秒钟,她已经在户外了,在常春藤缠绕的阳台上浮游,然后是喷泉、宽阔的修剪良好的园子,最后进入了篱笆围绕的草场,里面种着的冷杉和小无花果树在温柔的秋风中吹拂。她一降落草场,立刻就消失进入了光雾之中。
  在这冷冷的闪光的躲身之处里面,她没有能够想通她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使乔蒂安这样的生气。她的父亲是对的,人类的情感与精灵的感受相差很大,天哪,在她的理解中这些就是这样的!
  她将下嘴蜃往里伸,将脸拉得长长的,有点沉浸在自我怜悯之中。她的王族地位使得她要什么就可以立刻得到什么,她很不习惯于现在这样的无法实现自己愿望的忧郁感受——这个愿望就是,乔蒂安。
  她的目标是什么?所有霹雳卫郡的子民们都在等待她去完成与乔蒂安缔结婚姻的任务,这个任务要她怀上乔蒂安的孩子,而现在她所做的只是惹怒他。
  "三个月。"她轻声嘀咕,"这是我所拥有的全部时间。"
  她又更深更沉入灼热的光雾避难所中,当她在思琢如何吸引乔蒂安娶她为妻的方法的时候,她失去了时间的踪迹。
  她在思索他所提到的床上行为,他可以百万年地否认他对此的兴趣,但是她已经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真实。她和他在床上的行为中一定有什么东西激起了他,使他激动。
  他希望与她在床上所做的,她猜想,这不仅仅会给他带来快乐,而且可以吸引他。
  不管怎么样,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必须和他一块到他的床上去。在他对她做完了每一位男人要对每一位女人所做的事之后,他就会娶她。她对此很肯定。也许,他会允许她参与到那来自于他的大腿的快乐之中去的。她当然很希望如此,因为她还仍然保持着对那完全开花的美妙感受的好奇和渴望。
  她急切地要开始她的计划,所以走出了闪光的光雾避难所,她看见黄昏已经降临。天哪,她在光雾里面呆了几乎整整一天!
  "噢!噢!我在-在那儿看见过你!"一个男人在说话,"你是-是你?你-你知道这是私-私人房产吗?属-属于桦-桦诗庄园的公爵,属-属于他的。"他在等着看,看这位漂亮的姑娘是否会嘲笑他的口吃,就像所有的人所乐意做的那样。
  斯波兰达转过身,看见一位男人在对她说话。他的衣服被弄脏了,草儿插在灰色的头发里,举着一条长长的皮带,皮带的另一头牵着乔蒂安的那匹高大、漂亮的黑色骏马。
  她想这男人一定是看马的马夫,"我叫斯波兰达,我保证公爵是知道我在这个庄园晨的。你怎么称呼?"
  她看上去并不介意他的口吃,他笑了,"我叫赫伯金斯。"他说,看了一眼她身上穿着的紫罗兰色的衣袍,虽然他不太懂女士的服饰,但是他觉得这衣服看上去像是休闲的衣袍。他搓着自己的灰白色胡须的下巴,想了想,然后又笑了,"你就是他在草场上发现的那位一丝不挂的姑娘?"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我?"
  "噢,闲话早就传开了,斯-斯波兰达小姐,不仅仅在府邸中传开了,而且周围很快也传开了。爵爷已经被谈论了好多年了,有些恶语中伤,不过不是他的仆人。我们对爵爷都很忠心,我们是这样的,他的在麦伦克劳富特的佃农们也都很忠心,麦伦克劳富特是我住的地方。"
  斯波兰达对这位口吃的友好闲聊者很热情,"那么,他待你们好吗?"
  "我按-按时得到酬劳,爵-爵爷……是的,小姐,他-他待我们很好。但-但是,他是……嗯,我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你不介意吧,但-但是他是个令人难以理解的人,爵爷。他过-过去并不是这么严厉的,显然。当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常常到我的马棚里来,他常常来。从来不多说话,但-但是他看上去喜欢与我作伴,甚至有一次他还对着我微笑。"
  "难道他以后不再对你微笑了?"
  "不,但-但是,他的使人困顿的悲伤,有着使人困顿的悲伤的人是不会微笑的。我和-和他不太多说话是——是因为……是的,他是-是公-公爵……我与-与他在一起有点紧-紧张。但-但我一直祈愿他能-能够快乐。"
  斯波兰达从眼角望出去,她看见赫伯金斯的祈愿飞向了天空,尽管她看不见那些星辰,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的祈愿已经找到了一颗星得。"为别人祈愿意好的事情确实是件好的行为,你会为这样的忘我精神得到好报的。"
  我明白怎样回报你,她这样想,记起了他的口吃。
  "你回庄园之后要留心点,斯-斯波兰达小姐。"赫伯金斯提醒她,看看四周,好像有间谍在偷听他所说的话似的,"我知道爵爷今天不高兴,他不高兴,他什么时候发怒,我永远是知道的。他像疾风似地跑进马棚,好像能把路上所有的东西刮跑似的,然后他骑上马,像是有魔鬼在后面追着他。他今天一早就骑马出去了,骑了有好几个小时,平时他骑上几个小时以后回来,情绪就会变好了,今天可不是这样,他骑马回来时比他出去的时候情绪更糟了,更糟了,所以如果你能离-离开他一段时间那就太-太好了。"
  斯波兰达合上了眼睛。
  爵爷今天不高兴……不高兴……她战胜了刚才的失败情绪,低着头,她的下巴快要触到她的前胸了,"我多么想使他快乐呀,"她尖声说道,"但是他一直是这样生气。""过来,斯波兰达小姐,事情没有那么糟,是不是?你该让爵-爵爷自己去想一会儿,然后他-他会走出来的。你会看到的,当你渐-渐地了解他的时候,你会明白他不是那种坏的人,他-他只不过有点严厉,现在他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的。"
  "了解他?"斯波兰达问,将头抬起来。
  "你比我们这些人有-有更好的机会,除了泰特先生。为什么,你和爵爷一起呆在府邸里面,做他的客人……你会比-比我们更了解他。你一旦理解他了,你就可以使他快乐了,是不是?"
  "但是我以前认为我了解他。"
  "噢?"赫伯金斯绕着他的连鬓胡子,"你-你知道他在假期里喜-喜欢做什么?你-你知道他最喜欢什么颜色?他最喜欢读什么书?在他的生活中最希望完成的是什么事?不管你发现了他的什么都可以,任何一点小的东西都可以使他微笑的。"
  "呀,是的。"斯波兰达低声说,这才意识到她确实不了解乔蒂安的厌恶、习惯、喜好和梦想。"你是对的,赫伯金斯,我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去了解他,我要问他许多问题,仔细观察他所做的事!我要记住他的每一件事。"
  赫伯金斯抿嘴笑了起来,"你可以这么做了,小姐——在这儿呢,马纳斯!"他大叫一声,这时这匹骏马推着他的后背,差不多要将他推倒了,"这是马纳斯,斯波兰达小姐,我-我说不好,但是这匹爵-爵爷的马懂得我。"
  斯波兰达很想去拉拉这匹高大的骏马的耳朵,但是她有点害怕,装饰缰绳的皮带上绕着一圈钢铁的环。
  "马纳斯是匹好马,但-但是他有点不好的性格,不-不好的性格,他咬东西。"
  斯波兰达看着骏马的黑色眼睛,"你为什么咬东西,宝贝?"
  马温顺地嘶鸣,一次,再一次,第三次。
  "它晚上睡不好。"斯波兰达说,"这使它很烦躁,它的马厩太靠近牲口棚的门了,你是知道的,秋天和冬天,夜晚它能感到穿堂风,它就睡不好。春天和夏天,外面萤火虫般的亮光使它睡不着。把它的马厩搬到牲口棚的当中,那儿它就不会感到穿堂风也不会看到有萤火虫般的亮光了。这样的话,它就可以休息好,就不会咬东西了。"
  "什么?你-你是怎么知道它有这些不适的?"
  斯波兰达笑了,"他告诉我的。"
  赫伯金斯眼睛睁得大大的,它们水汪汪的,眼睛要眨动,这姑娘一定是发疯了,他想,或者她是……或者她是小妖精。
  "赫伯金斯?你有什么麻烦吗?"斯波兰达注意到他眼睛中的痛苦表情,她将手指在他那有着连鬓胡子的脸颊上抚摸。
  被她抚摸着,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忧虑都消失了,他感到一种深邃的良好感受。她是好人,这时他明白了,像天使一般甜美。"我在想,你能-能吸引树上的小鸟,斯-斯波兰达小姐。"
  "也许吧,"她答道,眼睛闪着光,"不过,我首先得吸引主爷。再见了,赫伯金斯。"
  她看着他转过身,然后她轻快地走出草场,像流体似地在篱笆下滑动,好像篱笆是由光雾做成的似的,她滑到了另一头,一只麻雀从小无花果树的树枝上飞下来,落在她的肩膀上。
  赫伯金斯笑了,"她能吸引树上的小鸟,马纳斯!爵爷这次可挡不住了!再见,斯波兰达小姐!"她向他招手,继续滑向府邸,一个重新获得的决定充满了她整个的身心,她要使乔蒂安快乐,让他沉浸在他原先的想法中,这肯定不是个办法。
  她很快就发现了一条可爱的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色彩鲜艳的三色紫罗兰花沿着石头的道路而开放,还有苹果树和细细的黑草莓的藤萝。她捡起了三只苹果,心里默想着这些湿漉漉的草莓。她将手伸入缠绕着的黑草莓之中,她看着它们,莓子就放大了,变得充满了汁水。她捡了很多,将这些水果从刀子的衣袍顶口处塞进去,然后回到了府邸。
  她走到了主楼前,在那儿,她看见一位高大的、结实的人从乌黑锃亮的马车上下来,虽然他长得很结实,但是他看上去还是不如乔蒂安健壮,她的这一观察发现使得她很高兴,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喂,"她与他打招呼,小心翼翼地与他的马车保持距离,因为马车上有很多金属的东西。"你已经拜访主爷了?"珀西瓦尔·布拉克特看了一眼这位穿着长长衣袍的姑娘,不知道该作出皱眉的表情还是微笑的表情。她是美丽的,异常的美丽。
  但是她穿着的衣袍,里面塞满了水果,这件衣袍,他注意到,上面有安伯维尔的家族饰章。太有趣了,实在是太有趣了,"我叫珀西瓦尔·布拉克特,布莱韦尔庄园的公爵,"他说道,将手伸上去拍着自己完美的梳理整齐的头发。
  他说话的时候,麻雀从斯波兰达的肩上飞走了,消失在空中,这时,斯波兰达猜想,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那种很友好的人。
  斯波兰达瞧着他,她认为他是位英俊的男人,他的眼睛中有绿荫,就像新长的z绿草,他那厚厚的、卷曲的头发使她想起了富饶的黑色土地。
  但是他的脸上有种萎缩的表情,这大大地减损了他的英俊好看,他的这个萎缩的表情不得不使她觉得他刚刚闻到了一股不合意的气味,"主爷也是一位公爵。"
  "主爷?你是指爵爷吧?"
  斯波兰达皱了一下鼻子,"我想当我们一起提到他的时候,他应该被称作我们的主爷吧。"
  "呵……是的,我想是这样的,"珀西瓦尔自言自语似地说,他的目光往下看着她,看见了她的粉色的小腿肚,细巧的膝盖,还有一双小小的赤脚。
  "你看着我的样儿与主爷看着我时一样。"很快地,他将目光移上去移回她的脸孔,"那是什么样子的?"
  "就像一只饿急了的青蛙。就好像没有比我更好吃的东西似的。你知道吗,甚至当我穿上了这件缎子的衣袍之后,他还像一只饿急了的青蛙那样盯着我看。"
  "确实是这样的。"珀西瓦尔的思绪开始被这可口的猜疑缠绕上了,"你在这儿是不是与乔蒂安住在一起?"
  斯波兰达点点头,伸手抚摸着一片菊花的叶子,"他给我一间黄色的卧室住,今天夜里,我要睡在他的卧室里。"
  珀西瓦尔假装挠着自己的上嘴唇,实际上是为了藏起他的大笑,噢,一则多么惊人的闲话材料呀!"你是什么时候来这儿与乔蒂安生活在一起的?"
  "昨天。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要给予他快乐,但是我——主爷很不容易高兴。今天夜晚我要使他高兴,尽管他不容易高兴。我不知道他将会在床上对我做什么,但是他眼睛中有迷人的激动闪光,所以我一定要在床上给他快乐,你也一起到那卧室里去吗?如果你准备去你可以与我同往,一起到那卧室去。"
  珀西瓦尔的窃笑在他的手掌后面躲藏着,他到这儿来,是怀着狡黠的心计的,他想知道乔蒂安到底对格洛珊斯特果园了解多少情况,不过从他目前所拥有的确定的已闪烁出来的情形来看,他的生意得暂缓一下。
  这姑娘是处女,这是肯定的。不知道乔蒂安打算对她做些什么样的可爱事儿呢。
  不知道乔蒂安是怎么了?他并没有花些麻烦把他的圣女谨慎地安排在伦敦乡下,就像其他贵族对他们的情妇所做的那样,相反,他把她直接带回了庄园……带到了这块领土的那些先生和太太的鼻子底下,他们会热情高涨地议论这位公爵领地内的新带回的荡妇,比议论他们之中的某一位做他的公爵夫人的热情高多了。
  是的,她不是一位荡妇,珀西瓦尔轻轻地自忖,但是今天夜里她在乔蒂安的床上会获得一个极肮脏的头衔的,她也将被爱到一个小小的不文明的责备,在外面乱跑,只是穿着她情人的衣袍。
  当他想到这个下午他到这儿来得到了多少情况时,珀西瓦尔忍不住自己的高兴情绪。玛丽安娜·切斯特登将是他的了。
  "你也进去吗?"斯波兰达又问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思绪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不。我-我突然想起我没有时间去拜访乔蒂安。"他从衣袋里取出怀表,"噢,天哪,快要五点半了,我有一个七点钟的晚宴要参加!我得上路了,小姐,遇见你我很高兴,实在是太高兴了。"
孤独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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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13 23: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斯波兰达小姐回来了,爵爷。"厄尔姆斯特德大声说道。
  乔蒂安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转过身,看见男管家和斯波兰达站在门边等候着。
  他喝了一口酒,眼睛看着斯波兰达,她终于平安无恙地回来了,他松了一口气,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看到厄尔姆斯特德骨头突出的手中拿着一只海龟,"厄尔姆斯特德,你拿着一只海龟。"
  "是的,爵爷,我在厨房里发现它的,它正在起劲地吃花椰菜。"
  乔蒂安皱起眉头,"你在台球桌上发现了一头猪,又在门厅里发现了一只正在奔跑的驴,又发现了一只小海豹躲在亚麻桌布下,现在又有一只在厨房啃吃花椰菜的海龟。"
  "是的,尊敬的主人。"
  "这些动物是怎样进入庄园的?"
  "这恐怕我也不知道,先生。"
  "把这些全赶出去。"
  "我马上去做,爵爷。"
  "噢,还有,厄尔姆斯特德,施鲁斯伯里牧师有什么口信吗?"
  "没有,尊敬的主人。"
  "小心对待这只海龟,好吗,厄尔姆斯特德?"斯波兰达问,抚摸着蒂里舍斯的硬壳。
  "好的,斯波兰达小姐。"厄尔姆斯特德轻轻地推了推斯波兰达,他将她推进了门,然后将门送上。
  "主爷,你最喜欢的是什么书?"
  "什么?"
  "你最喜欢什么书?"
  她走开了一整天,而现在她要与他讨论他喜欢读的书!"你到底去了什么火烧的地方?"
  她微微地抬起下巴,"我先问你问题的,主爷,所以你得在我回答你问题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的大胆言行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庄园的仆人搜索了庄园的每一寸地方,为的是找你,我也在乡村里找你——"
  "天哪,那儿有一只猫!噢,请把它带出去!"
  乔蒂安朝番诺伊瞥了一眼,它正在窗台上打盹,"它正睡着呢。"
  斯波兰达往后退,退到了墙边,乔蒂安确实能看得出她的恐惧。她整个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想如果不把番诺伊弄出去的话,他是无法与她进行谈话的,他发出喵喵的声音将番诺伊从窗台上引开,将这个暹罗种的猫引到了走廊上。
  然后他合上门,"你在我的庄园中,我得为你负责,然而你却失踪了几个小时!你难道不会想一想我会为你在何处而担心吗?"
  她的恐惧减弱了,只剩下了一点小小的颤动,但是她感觉他伤害了她。"你难道不会想一想我走开的原因就是因为你像刚才那样对我大叫大嚷吗?这就是你的不文明的性格,你应该在你快要膨胀爆发的时候就想办法克制。"
  他尽了很大的努力,这才耐下心来——并不是因为她建议他这么做的,而是因为他不希望她再出走。他找不到她的时候非常担心,他在寻找她的时候老是有内疚伴随着。
  "你去哪儿了,斯波兰达?"他问,声音冷冷的,他尽量控制住自己。
  她的受伤害的感觉很快就复原了,她微微含笑,"在草场,靠近马厩的那个大草场,我需要独处静思。"
  一位姑娘在田地之间会是什么样子?乔蒂安很想知道。他在一个草场上发现了她,而现在她又在另一个草场上呆了一整天。"早餐后你就失踪了,现在是五点三十分,你是不是准备告诉我你在田地之中静思呆了八个半小时?"
  "是的,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主爷,在你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本来是不用回答你的提问的,但是,我已经屈尊回答了,现在,作为公平的契约,你必须回答我的两个提问。你最喜欢读的是什么书?有什么颜色是你最喜欢的?"
  "我骑马几乎找遍了这处房产,我也没有见到你在草场上呀。"
  斯波兰达将她厚密的头发从肩膀上移开,"我确实是在草场上,在那儿,我遇见了赫伯金斯,你可以去问他是否见到了我,他一定会说他确实遇见了我。他是一位善良温柔的人,他说在他呆在这儿的这么些年里,你只有对他微笑过一次,你是不是会为此而感到愧疚,主爷?"
  刚才她将头发从肩膀上移开,他能看见她衣袍的顶端。"你衣袍中胀鼓鼓的是什么?"
  "黑草莓,还有苹果。"她取出一个饱满的草莓,举起来,"你是不是注意过这些果子?"
  "没有。"她将果子压到他的手上,"如果你对于不向赫伯金斯微笑这件事不感到愧疚,你真应该感到愧疚,尤其因为他为你做了一个特别的祈愿。他希望你快乐,我也如此希望。在你的生活中你希望有何种获得?你是喜欢在晚上沐浴,还是在早晨?在冬天的第一场雪中散步,你是不是很高兴?你做的是什么样的梦?"
  "我对于提问和回答的游戏没有好心情。"
  "如果你有好心情了,你喜欢做游戏吗?"
  "斯波兰达——"
  "我尽力使你欢笑,你是不是喜欢,主爷?今天早晨你大笑的时候那笑声使我很高兴,我想这也会使你很高兴的。"
  他和她在一起大笑了,他想起来了。连埃米尔也不能像她那样使他这么高兴。
  "你平时经常唱歌吗?"斯波兰达问。"我经常唱歌。你喜欢我和你一起唱一首什么歌?如果你首歌我不会唱,你可以教我。你唱吗?"
  "你为什么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
  微微地含笑着,她拍拍手合在一起,"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了解你的途径。"她这么一回答,他感觉他的愤怒减弱了。她希望能了解他,除了埃米尔,她是唯一一位显示出对他本人而不是头衔感兴趣的人。
  她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望着她,看着她吃着从衣袍中取出的水果,"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这儿与你作伴。"她含含糊糊地说话,嘴巴中满是黑草莓,"因为我认为能够使你欢笑的其中一项就是不再使你孤独,我这么想是不是错了?"
  "不,"他轻声回答。"是的,"他大声说,"你实在是太错了,我喜欢孤独和独处,因此——"
  "我仍然不认为我有什么错,你才该为你对我撒谎感到羞愧呢。"
  "你不能这样责骂我,"他硬邦邦地说话。
  "我就是要责骂你。你是非常需要有人对你告诫的,定时的责骂会使你去掉不文明的性格。"她感觉他的目光盯着她能把她穿透,于是她低下头,目光抵达他办公桌的上部,看见了一封奶油色的信,甚至从她坐着的地方,她都能闻到从信纸上发散出来的很重的玫瑰香味。"这是什么?"
  乔蒂安看了一眼信,"一封信,你不要再劝诫我了,懂了吗?我——"
  "信纸有股玫瑰香味,这封信是一位女人寄来的,她叫什么名字?"
  "这不关你的事——"
  "她是不是叫抒情诗?"
  "你说什么?"
  "这位玫瑰女人的名字。"
  "抒情诗?"
  显然这位女士的名字不叫抒情诗,斯波兰达想。"她叫出神入迷还是叫太阳光彩?她叫同情?和平?她叫颓废,或者叫——"
  "她的名字叫玛丽安娜!好了吗?玛丽安娜!"
  "她的眼睛很迷人?"
  "斯波兰达——"
  "是不是?"
  "是的,"乔蒂安疲倦地回答,"她的眼睛很迷人。"
  "她为什么给你写这封信?"
  乔蒂安尽力把自己交托给这一事实:斯波兰达的好奇心直到她满意了才会减弱。"玛丽安娜是我以前追求的女人,这封信是一封邀请我参加她表兄在伦敦举行的婚礼的请柬。"
  "你是不是要去参加?"
  "我没时间。你不有什么问题吗?"
  斯波兰达最后看了一眼玛丽安娜的玫瑰香味的信笺,她感觉到她的胃中燃烧着一股情感,这股情感和哈莫妮要求一个乔蒂安的吻的时候的情感一样。
  不管玛丽安娜是谁,斯波兰达无论如何不能与她分享乔蒂安。"我得马上想出许多问题,主爷。请说一下在厄尔姆斯特德把我带到这儿之前你在干什么,我不会打搅你的,我只是在这儿看着你,当你想说话的时候,我在一边听着。你刚才是不是在干那些事?"她问道,指着堆在办公桌上的摞纸。
  他看了一眼那些文件纸,自从他发现他把她带回庄园以来,他还没有碰过它们呢。如果他不开始谈判,不将必要的信函发往他的庄家和中间人的话,那么永远不可能得到那座果园。
  风鬼,为什么牧师还没有到?只要斯波兰达在这儿呆着,他的庄园中的成员以及日常的工作就会整个地七上八下地一团糟,政治家他,桦诗庄园的公爵,会继续地又一次地接近这位姑娘,这位姑娘自认为她的职责是将他的惹恼她的不文明的性格去掉。
  她真的是在烦人了。
  "那些文件纸,主爷,"斯波兰达紧加上一句,"在我走进这间办公室之前,你正在精力集中地处理它们,是吗?"
  "我马上就要处理它们。"他说,此时他心情很紧张,生怕她又会责备他,"但是现在你在这儿,我更喜欢一个人单独地工作。"他在他的办公桌前走来走去,绕过她,又坐了下来,将她刚才给他的黑草莓放到一摞文件纸的边上。"我工作的时候,你有很多东西可以招待你自己。你一定想吃更多的东西,总要比这点水果多吧。卡尼太太会为你准备的,也许是面包和蜂蜜。你吃完了,你可以读点书,图书室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你也可以向弗劳利太太要点东西画画或者是做女红,或者,你可以去暖房走走。"
  "暖房?"
  "一大间屋子,里面种满了花草植物。"
  "是些什么样的植物和花草?"
  他耸了耸肩,"植物就是植物。"
  他对大自然的无知使她感觉很悲哀。"你错了,兔子、鹿和松鼠,它们都是动物,但是它们是不一样的。植物也是这样,主爷。你知道吗,在你的领地上,有一块种着紫罗兰的地,它们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土地,如果不把它们拨开来的话,人是很难在里面走路的。"
  她被她自己的话激动了,倚身靠在椅子上,一只深红色的苹果从她的衣袍里掉了出来,在办公桌上滚动,掉到了乔蒂安的大腿上。"在你的领地里,还有报春花、毛地黄、紫杉和柳树。在那个石墙边的鹅卵石路边长着榆树和长春花。你的领地里有成百棵的橡树和桤树,很多很多的黑叶杨,噢,还有,主爷,有好多好多的黄花九轮草,看见它们真让人赏心悦目!"
  她的强调语气是这样强烈以至于乔蒂安差不多要笑出来了。但是他并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她对于他的庄园比他了解得更多。
  太奇怪了。"你怎么对长在我的领地上的植物这么熟悉?"他说着,从大腿上拿起了苹果,将它放在他刚才放在文件纸边上的黑草莓的边上。
  "你只需要去看看就会明白的,主爷,但是你从来不去看看,我觉得你把很多注意力都放在文件纸所写的东西上面了。"
  他捡起一张纸,向空中挥舞着。"你是知道的,这些文件纸是关于一个在格洛珊斯特的很大的果园,我正在尽力争取它。"
  "不要去购买它,或许你可以在明年考虑,但是一定不要在现在。"
  他摇了摇头。如果他再这样等上几个星期的话,珀西瓦尔·布拉克特就会得到这个果园,乔蒂安的膨胀的欲望是要使人确信安伯维尔的家产永远不可能被毁坏,他要使人明白珀西瓦尔不可能得到果园的一片树叶。
  除了这些,斯波兰达懂得多少有关商务投资的事情?
  这姑娘是疯了。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内部的谈话,"斯波兰达说,微微含笑,"我们还有比你发火的事好得多的事,你不这样认为吗?"
  他没有理会她的提问。"既然你对植物这么倾心,我建议你可以去参观一下暖房,离开我一会让我好好工作,你可以请一位园丁陪你去。"
  "我一定会去参观植物暖房的,但是现在,我要在这儿和你呆在一起。"
  他刚想争辩时,有一个念头掠过,让她呆在这儿是赶她走的最好办法,她在这儿呆上一会儿,看着他阅读一大堆报告,她马上就会精力涣散想离开了。
  他打开灯,开始读报告。他读着,有二十分钟过去了,他这才抬起头来。斯波兰达吮着一颗黑草莓,望着他的那副专注神情,就好像是看着玩杂耍的人变出五十个火球那样,她眼睛中全然被吸引的表情显而易见。
  她那样地专注,一棵黑草莓压在粉红色的嘴唇上,看上去是多么美丽。
  不,他告诉他自己,他决不能再一次地向她的迷人魅力让步,不仅是现在,而且是永远。
  他决心要把她给赶走,他又阅读了一个小时,之后看了她一眼。
  她依然兴趣十足地盯着他看。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盯着另一个人看差不多有一个半小时而一点都不疲倦?"她在想她望着他的所有的岁月。"望着你,我从不感到疲倦,我只知道它给予我无上的快乐。"
  他内心的某种东西使他信任她,但是惯常的认识又告诉他,他从来不曾听到过这样超越常理的不合逻辑的奉承,"你想从这些谄媚中得到什么?"他说得很快。
  她感觉得到他正在上升的怒气,而且已经看到了他的银亮的眼睛变得黯淡,变成一种冷冰冰的钢铁的颜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这是一个简单的请求。"
  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和语气中没有一丝的虚假,但是他仍然很不相信她。
  他的臂肘放在办公桌上,用他的手指做成一个尖塔的形状,然后将下巴搁在上面,"去购物吧,"他突然说道,是的,购物,所有的女人都喜欢花钱,贪婪的完全将自己沉浸其中的购物,所有的女人。
  施鲁斯伯里太太可以给斯波兰达指点购物的路线。
  "如果你能让我一个人呆着,好好工作。"他又开始说话,"我可以让你享受购物的狂喜,只要我安排一下,马上就可以。"他的目光盯着她,生怕漏了什么,但是他没有看到她的脸上有什么兴奋的表情。
  "购物的狂喜,主爷?"
  他什么也没看到,除了她美丽脸上的拒绝的表情。"斯波兰达,由我签名的食用卡,你拿着,可以在英格兰所有的商店里买东西。麦伦克劳富特是最近的一个城镇,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去泰尔福特,那儿有更多的商店,两小时的路程。我肯定那儿有很多女装,麦伦克劳富特的女裁缝会送来一些女上衣给你,也许你在泰尔福特会发现其它样式的女装,如果你不喜欢现成的衣服,那么可以请裁缝去做,你也可以自己设计,创造一些新奇的样式。"
  就那样吧,他想。那样一定会使她爆发激动的——总比看着他阅读有趣得多。
  "但是我已经有这息缎子衣袍了,主爷。"
  "什么?你是不是说你不再需要其它东西了?"
  "是的,这是我的意思。"
  她对衣饰完全没有兴趣,这使他很惊奇。但是他还是仍然下决心要找出她的弱点,"宝石怎么样?有很多很多的宝石是够使你在里面游泳。"
  "人是不可能在一堆彩色的岩石当中游泳的,即使可以,那又有什么用呢?在夏日里,它们不可能清洗或者是清洁人的身体,是吗?人也不可能在那上面浮游,也不能,或者是喝它们,喝那些玩意儿。"
  "你认为宝石只是一些彩色的岩石?"
  "它们不是吗?"
  "嗯……是的,但是它们很值钱。"
  "噢?是的,我没有注意过宝石,但是我特别喜欢花草植物。你的房间中特别需要鲜花。我在各个房间中看到的花都不是真的,你希望我在你的房间中放上鲜花吗?"
  "只要你喜欢。"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还在想她竟然认为宝石只是一些彩色的岩石。
  "你喜欢读什么书,主爷?你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
  "莎士比亚的戏剧,"他自言自语,"蓝色,红色还有绿色……"
  她在撒谎,他告诉他自己说,没有人会拒绝宝石!
  很快地,他将手伸入衣服口袋中,取出一些小小的宝石,那是他在起居室的地上发现的。"你看,"他说,将闪闪发光的珍品放到她的面前,"拿去吧,它们是你的了。"
  她看了一眼她的眼泪,他怎么能给她本来是她的东西?
  "我还可以给你更大的。"乔蒂安强调说,心想她是不是觉得这些宝石太小了。
  斯波兰达在想那些属于她的数不清的宝石,她的床是一大块坚固的祖母绿,她房间的窗玻璃是宝石,墙上装饰着珍珠,天花板是由成百万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建造而成的。为什么呢,她父亲的城堡的地面是由蓝宝石做成的呢。
  真的,宝石很漂亮,尤其是太阳光照射在它们深处的时候,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它们很值钱。相反,它们仅仅只是建造城堡的材料,这些材料来自于地面之上和海洋之中。
  "不要,主爷。"她说,将另一颗黑草莓送进嘴里。"我不要宝石。"
  她在对他开玩笑,他想,一直在与人闹着玩直到他将她想要的宝石送给她。
  很好,他将继续问下去直到他发现她的爱好为止。当他发现了她的爱好,他就说不给她。这样,说不给她她所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使她有理由与他嬉闹一阵子。
  "整个世界给你,怎么样?"他提出问题,将手臂展开好像举着整个地球,"整个世界以及世界之中所有的东西。"斯波兰达大笑了起来,"主爷,世界属于每一个人,不是你所能给予的。"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可以给你看世界,带你到遥远的地方去,给予你伟大的冒险。"
  斯波兰达从衣袍中取出一只苹果咬了一口。
  乔蒂安看见一滴苹果汁沾在她的下嘴唇上,他克制不住地想起了露珠在天鹅绒般光滑的粉红色的玫瑰花瓣上闪耀。慢慢地,她伸出舌头舔去了这甜蜜的一滴,乔蒂安想不起有什么比这更性感的事了。
  天哪,他想,他得控制住他自己,从一位姑娘舔去嘴唇上的果汁的动作中,他升起了无端的想象。
  "在我的生活中,有过一次去很远的地方旅行的经历,不过只有一次,"斯波兰达接着他的话茬,然后咽下一口苹果,"我不想再去这么远的地方施行了,我在这儿更愉快,在这儿。生活就是生活,主爷,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事物都没什么不一样,它们都差不多。"
  是的,我真该死,他这样想,眼睛盯着她看。她对服饰或者是宝石都不感兴趣,她对于世界旅行也不感兴趣,他已经说了可以提供给她他所能买下的一切,但是她所有的都拒绝。
  "什么也没有了,"他说,"你从我这儿什么也不需要。"我想要你娶我,她想,我想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那不是真的。"她大声地回答,"我想从你那儿有所得到的。"
  啊哈!乔蒂安想,她也有她的所需。"是吗?"
  "我想要你对着你的仆人微笑,厄尔姆斯特德,弗劳利太太,泰西,赫伯金斯……他们都是好人,就像你庄园中其他的仆人和佃农一样,我敢肯定。如果你能够略微地改正一下你的不文明的性格,发出微笑,那样你的仆人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噢,如果可能,我想要打听知道看管你的庄园植物的园丁是哪几位,我也是一位大自然的看护者,所以我很想认识你的园丁。"
  她的一连贯的宣言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她是一位园丁,她所能忆及的所有事情都表明了她的记忆在返回。"你所想结识的园丁在哪里?"
  "噢,他们在所有的地方,只要我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主爷。"
  "我明白了,你家里拥有一座花园?"
  她想起了她父亲的城堡之上的那片林间之地,那些有趣美丽的树木花朵在这上面生长,"是的。"
  "你的家在哪里?"
  "霹雳卫郡。"
  乔蒂安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地名,他想这只不过是那些坐落在乡村的无关紧要的村庄中的一个。他决定要去查一查地图,找出这个地方的确切位置,"你的姓叫什么?"
  "我的姓?"
  "你的名字后的姓,每个人至少有一个姓一个名,难道不是吗?"
  她从肩上抬直了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我只有一个名字,叫斯波兰达。"
  乔蒂安在胸前交叉双臂,倚靠在椅子里,太明显不过了,她是一个私生女,如果她不是私生女,那她一定有父姓呀,"你多大了?"
  "我看见过三十二个冬天转换成三十二个春天。"
  她和他一般大,这不可能!他想,"你看上去不会超过十九岁,最多二十岁,告诉我实话。"
  "我告诉你的是实话呀。"
  这时他感到她说的是实话,确实是实话,但是他仍然对她的年轻鲜嫩感到惊奇。其他女人在她这样的年纪,早主洒用层层香粉遮盖皱纹,有些人甚至已经有灰头发了!"你母亲在哪里?家里的其他成员呢?"
  斯波兰达又吃了一个草莓才回答,"他们都住在霹雳卫郡。"
  现在该解放她了,别这么问下去了,他想。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想念她,想念她那快速的、明亮的微笑,头发的柔软感觉,迷人的野花香味,她性格中无邪的甜美。
  很多很多关于她的想法浮过她的脑海。
  然后,当他想到他所应该力主的方向时,这些念头就分散而逝了。
  想念她?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不能去想念一位他才认识短短两天的人呀!
  真该死,他现在像埃米尔一样多愁善感。下一件事,就该是他去寻找四瓣叶子的丁香和对着星辰祈愿啦!
  "我要看着你安全地回到你的家人身边。"他顽固地说,"你可以乘着我的马车回去,这样就可以因为我的名义而受到保护。我还要供给你足够的费用,这样你就可以从大夫那儿得到很好的照顾。"
  斯波兰达在手指间来回地捏着一颗草莓,失望抓住了她。她没有能够怀上乔蒂安的孩子,她的父亲以及王国的子民们会怎么说呀?霹雳卫郡王国将会怎么样呢?精灵们没能拥有一个半人的孩子,他们的数量会越来越少,直到一个不剩。
  她从座椅中伸出双臂做出请求的姿势,一只水果从她的衣袍中掉了出来,滚到地上。"我不想回去,主爷!你不能把我从这儿送走,你不能!"
  "我许诺,我要这样做。"
  "不要把我赶走,"斯波兰达乞求说,眼泪噙满了眼眶。她的眼泪把他给搅乱了,他手指击着办公桌面,内心在打仗。
  "请别这样,主爷。"
  乔蒂安站了起来,绕着办公桌走来走去,在她身边站住了,"斯波兰达——"
  "让我呆在你身边。"她啜泣着,"我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呀。"
  她挨近他的胸前,他无意识地将手臂绕在她那轻盈的肩膀上,能感受到她涌遍全身的痛苦。"主爷,你要送我走吗?"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听上去多么像一位小姑娘呀,他想。但是她已经是一位三十二岁的妇人了。三十二岁,这年龄早该自立了。
  他想他不一定要将她送回她的家,她的年龄使他不能对她进行强迫。
  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该对她做些什么呢?"精灵,"他尽可能温柔地说,"你愿意和施鲁斯伯里牧师夫妇一块生活吗?这位牧师就是你昨天见到的那位,他们夫妇俩住在一座很好的房子里,离这儿不远——"
  "不。"她柔声地叫了出来,"我不认识这些人,如果你要把我送到这些人那儿去,我不会在那儿呆的。不管你将我送到哪里,主爷,我都不会在那儿呆的,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你这儿。"
  "但是——"他的话止住了,这时她将双臂绕在他的腰间,用她那娇嫩的身体所拥有的全部力量拥抱着他。他的思绪中爬满了犹豫不决,他明白在他将各种情形想通之前是不可能得出理性的决定的。
  他得允许她今晚留在这儿,在他的楼下呆上一个夜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明天早晨,他就能决定怎样处置她。
  是的,明天早晨事情就将变得更明亮了。
  那一晚,乔蒂安梦见了斯波兰达。
  她在他的床上,光裸着,很温暖,搂抱在他的臂弯间。他又梦见了她的芬芳,如此新鲜甜美,如此完美。他也没有穿睡衣,所以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皮肤顶着他的胸口,她苗条的双腿弯曲着放在他的双腿之间。月亮洒落银光在她那珍珠般的肉体之上,洒落在美丽的粉色嘴唇上,此时在她呼吸的时候,嘴唇轻轻地颤动。她那不同寻常的长发散放在枕头和被单上,就好像她躺在一个古铜色的芬芳的水池之上。
  特别奇怪,他梦见她躺在他的床上,他却没有任何性欲的渴望。
  这是一份全然满足的感受,一份舒畅和亲爱,他记得当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他就非常渴望有这样的感受,那时庄园中没有一个人给予他这样的安详。
  他高兴地叹了口气,希望这个夜晚可以持续得更长一些,这样他就可以更深更深地滑入梦乡。这是他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事物。
  "乔蒂安,行行好吧,快起床!"乔蒂安从睡梦中被蛮横地叫醒,他睁开了眼睛。
  "太晚了,"埃米尔大叫,拚命地摇着他表兄的肩膀,"快一点半了,你还躺着!你能不能快起床呀?有要事等着你呢!"
  "出去,"乔蒂安嘀咕着,还想回到梦乡之中去,他翻了个身,"我还要睡。"
  "见鬼!整个乡村都在谈论你呢,你必须对这些风言风语做出一些事!施鲁斯伯里牧师和珀西瓦尔·布拉克特,他们可是做了一件极好的事——"
  "施鲁斯伯里牧师?他来了?"
  "来了!"
  "那个纸条,"乔蒂安迷迷糊糊地说,"我写的纸条,托你带给他的,如果他来将斯波兰达带走——"
  "什么?他没有来带走斯波兰达!我把纸条给烧了,乔蒂安!"
  "你烧了?为什么?"
  "因为……噢,行行好,我来这儿不是要与你讨论烧掉的那纸条!你这个无赖真该死!你比奈尔·马斯顿好不了多少!"
  乔蒂安用手揉揉脸,怎么也理解不了,那个女人气的奈尔·马斯顿,与被烧掉的写给施鲁斯伯里牧师的纸条有什么关系。
  "你把斯波兰达带来,这成为你的痛苦的事了,乔蒂安,现在你得——"
  "什么?"这时乔蒂安醒了,坐直了,"我没做这样的事!"
  埃米尔将床上盖着的东西掀开,躺在乔蒂安边上的是一丝不挂的斯波兰达。"她在你的床上干什么,表兄?能为你赶走噩梦?至少奈尔是与那些有经验的女人黏糊,而你,却将天真无邪的姑娘带到你的床上!"乔蒂安太震惊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不知所措。
  斯波兰达躺在床的另一边,她的身体蜷成一个轻盈的圆球,美丽的头发是她唯一的覆盖。
  乔蒂安抬着看看埃米尔,然后又低头看看斯波兰达,最后又抬头看着埃米尔,"这不是一个梦。"他低声说,"我已经有两次了,把她认作梦境,两次她都证明我错了。她怎么能——她什么时候——她在我床上做了什么事呀?"
  埃米尔双臂在胸前交叉,"现在,看上去她好像睡着了,问题是,那么,在她睡着之前她在你床上做了什么?"
  乔蒂安从床上跳了起来,将他借给斯波兰达的紫罗兰色的衣袍扔开,"你是不是认为我——你是不是说——埃米尔,真见鬼,你是不是认为我对她干了那事?"
  被他们的大声叫嚷搅扰了,斯波兰达翻转了一下,伸展了身体,轻声地哼哼。
  乔蒂安立刻抓住埃米尔的手臂,将他拉到屋外。他们两人热烈的对话在走廊上继续。"我向你保证,我没有邀请斯波兰达到我的床上!昨天她不断地对我说要和我睡在一块儿,但是——她不懂——并不明白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块儿会发生什么——我没有夺走她的贞操,该死!"
  "她昨天也在你的房中,而且你吻了她。"
  "什么时候亲吻一位女士是犯罪了?"
  "现在她又一丝不挂地在你的床上。"
  "她进屋的时候,我睡着了,我——"
  "行了,很好,很好。你没有夺去她的贞操,但是,对于那些风风扬扬的相反的理解,你将怎么办呢?"
  "那些风言风语在说些什么?"
  埃米尔摇了摇头。
  "不要像条愁眉苦脸的猎狗那样摇头,告诉我你有什么烦恼,这些令人厌恶的饶舌到底说了些什么?"
  "说你呢,说你和斯波兰达。今天一早,我在高芙莱·桑菲尔德那儿听到了一套完整的饶舌故事,他是从赛伯斯汀·潘特娜那儿听来的,这位赛伯斯汀又是从她的姐姐伊丽萨白那儿听来的,伊丽萨白是在她乡亲与霍登太太低声耳语的时候听她们这么说的。我搜集了一下这线索,霍尔登太太那儿得到的。我想你是知道的,布里蒂太太是威里特太太的好朋友,威里特太太又与切斯特登太太过往甚密,切斯特登太太告诉威里特太太说,玛丽安娜太痛苦了,她都躺倒了,只能睡在床上,而且发誓说永远不起床了!我告诉过你,她觉得与你关系很好,她的感觉与你给出的感情相差很大,她父亲也发火了,说你——整个王国中最高的贵族——怎么会拜倒在这么贫贱的人脚下——"
  "埃米尔……等一等。"乔蒂安受不了思绪这么快地转换,这时,他才感觉他的脑袋进入了最佳状态。"什么样的闲言碎语——"
  "是珀西瓦尔·布拉克将这样的消息带到切斯特登领地的,在昨天晚上,为的是更有力地赢得玛丽安娜,毫无疑问他……那蠢驴称斯波兰达为未开化的小丫头!还有,施鲁斯伯里牧师看上去是在劝告这地方的大人先生们,你是知道的,这位所谓的上帝的仆人是多么讨厌的罗嗦,毫无疑问,他告诉每一位平民说他也能发现这一点!现在,这些闲言碎语就要传到伦敦去了,还有——"
  "你所说的是怎样的饶舌之谈呀,真该死!"乔蒂安大声吼道。
  "就是因为你把一位乡下婊子带到你公爵的位子上与你一起生活!如果你把她安置在其它什么地方,没有什么人会挑起眉毛表示好奇。你可以把她安置在伦敦或其它什么靠近你庄园的房子里,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见她。但是事实是,你把她带到了桦诗庄园,这掀起了轩然大波,只有你的公爵夫人才可能住在你的房间里面,斯波兰达在这儿的出现表明你情愿与一个平民的荡妇生活在一起,而不愿正儿八经地娶一个你自己阶级中的一位姑娘!"
  乔蒂安气愤得脸都发青了,他抓住埃米尔的衣领,"她不是一个平民的荡妇,我说清楚了吗?"
  "什么?噢,行行好,乔蒂安,我知道她不是一个平民的荡妇!我只是在重复人们所说的话而已!"
  乔蒂安松开他表兄的衣领,"这些是怎么发生的?是谁最先散布这样可恶的谣言的?"
  埃米尔直视着乔蒂安的眼睛,"斯波兰达,她告诉牧师说她到这儿来是为了给予你快乐,蕴含在任何事物之中的快乐,说这话的时候她正一丝不挂着。昨天下午,她在你的马车道上遇见了珀西瓦尔·布拉克特,她告诉他说她要睡到你的卧室里去并且要使你快乐,这次小小的相遇发生的时候,除了你的衣袍之外,她什么也没穿。"
  乔蒂安又抓住了埃米尔的手臂,"埃米尔,你是不能理解的,她所说的她渴望给予的快乐——"
  "渴望是个关键的词。"
  "听我说!她不断地说她要使我快乐,当她说要给我快乐的时候,她仅仅只是意味着那些。快乐,那朴素又简单,不是床上的那种。她对于做爱一无所知,对于这些没有任何念头——"
  "噢,继续说,乔蒂安。她真的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昨天,她竟然认为快乐来自于我的大腿!"
  "你的大腿,我明白了。乔蒂安,快松手,否则你要将它拗成两段了。"
  "我是想要解释……她贴着我的腿,而我——"乔蒂安放下了埃米尔的手臂,又抓着了他的肩膀,"那不是结局,埃米尔,风言风语所说的斯波兰达是——"
  "那是完全的令人作呕的猥亵,但我想知道的是,你将对此怎么办?"
  "怎么办?"乔蒂安看着紧闭着的卧室门,拼命地想平静自己。他闭了一会儿眼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埃米尔。"我什么也不做,"他答道,声音平稳而冷淡,"风言风语会自行消失的,就像所有的谣传那样。"
  "你们称斯波兰达为你的农民妓女,乔蒂安,我不怀疑她是纯洁天真的,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但是你的名声害苦她了——"
  "我才不该管别人怎么说呢——"
  "想一想斯波兰达吧,她名誉扫地。如果你继续把她留在这儿,闲言碎语会在成群的人以及那些大人先生们之间越传越凶。如果你把她送走,她会在底层人中间成为没有亲人的可怜人,尽管她很漂亮,但是没有一个男人会看她第二眼,你这该死的,你是知道这些的。"
  乔蒂安走下大厅,然后又走回来。见鬼,现在,他该怎么办?
  "娶她,乔蒂安。"乔蒂安盯着他的表兄看,就好像他的脸上长着第二只鼻子似的,"娶她?你是不是失去理智了?她不是那种女人——"
  "你对女人的认识现在一点也不管用了,斯波兰达处境很不好,你必须得——"
  "她的天真无邪使得她仍然保持着完整的处女之躯,因此,我没必要——"
  "事实是,在这种情形下,没有其它什么办法,结果才是每个人所能相信的东西,而人们总是相信最坏的结果。如果她的家人听到了这些谣传,那会怎么样?你可以肯定他们不会轻轻松松地接受这些的,他们会要求婚姻,如果你不答应,他们完全不理由将你带上法庭。"
  "她已经是三十二岁的人了,她的年龄解除了我——"
  "她的年龄与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位未结婚的姑娘应该保持她的处女性和名誉,这与年龄又有什么相干。她的亲属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他们肯定会像一只嗜血的狼那样攫住你,他们会坚持要你娶斯波兰达为公爵夫人,他们将——"
  "但是我没有碰她——"
  "但是你自己不是已经说了吗,你已经玷污了她的荣誉,虽然不是直接的。"
  乔蒂安没有注意听埃米尔所说的放奉承大步走过走廊,在墙角转弯,然后直上那宽大的楼梯。忘记喝茶和咖啡了,他挺气愤,现在他特别需要的是一大瓶烈性酒,正好他的办公室里有一瓶。
  "该死,乔蒂安,"埃米尔咒骂着,"你不能留下斯波兰达一个人单独地处理这件事!她——"
  "我并没有意思要留下她一个人处理这可恶的事,我恐怕她会使它变得一团糟。"
  "那么,你将怎么办?"
  "再明显不过了,她不能再呆在这儿了,要是你没有烧掉那个我写给施鲁斯伯里牧师的纸条的话——"
  "在你写那张纸条之前,斯波兰达就对牧师说了那句话,那牧师早就在传扬闲话了——"
  "在乡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她呢——"
  "如果斯波兰达不愿意去你为她挑选的安置她的地方的话,那怎么办?"埃米尔问,跟随着乔蒂安走上宽大的楼梯。"恐怕在这件事上她没什么可选择的。"
  "你很像是她的曾经丢失了的一位唯一的朋友,闲话就是这么说的。如果你的一位唯一的朋友将你留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你会怎么样?"
  "我不是她的朋友。"
  埃米尔抓住了乔蒂安的手臂,强迫他停下来,"你将对她怎么办?"
  "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别无其他。"
  "甚至现在她还一丝不挂地躺在你的床上,我想说你们两个人不仅仅是认识而已吧。而你如此迅速地否认与她有过关系,这很显然表明她对你来说有过什么事儿。但你太顽固了,不愿意承认。是不是你害怕承认你的感情,乔蒂安?感情是很脆弱的,是不是这样?"
  乔蒂安一甩手臂,挣脱了埃米尔,继续上楼梯。"我会做对斯波兰达有益的事的,我决定了,她可以在我这儿停留,我的话完了。"
  "我毫不怀疑,你最终的决定对斯波兰达是有益的,对你也是极方便的。你是一个卑贱的人,该死的你。"
  乔蒂安僵直地愣在那儿,没有回答。他上了最高一级楼梯,又往下走。
  仅仅是一刹那,他意识到他的下楼梯是个错误。
  霍尔登太太和布里蒂太太站在大理石的门厅里,边上站着惊慌失措的厄尔姆斯特德,三个人立刻发现了乔蒂安。"爵爷,"厄尔姆斯特德说,朝上望着他的主人,"霍尔登太太光临——"
  "我很抱歉打扰了你午间的休息,"麦屈特·霍尔登申明说,注意地看着公爵的休闲长袍,
  "我来是为了邀请你参加我将在下周二举行的家庭宴会。"
  "我是奉霍尔登太太之命陪同她一起来的。"雷吉娜·布里蒂加上一句。
  埃米尔在乔蒂安身后走来走去,然后低声说:"这两个吵吵嚷嚷的婆娘只想出了家庭宴会的招儿,乔蒂安,她们到这儿来是为了亲眼目睹斯波兰达。"
  乔蒂安完全明白这两位老太太的即兴来访的原因,他系紧腰带,丢下一个故意设计好的眼神,以此恫吓这两位饶舌妇。
  他成功了,这两位老太太都退向门边。
  但是她们很快停住了,因为此时正有一个小小的声音穿过门厅。
  "主爷,"斯波兰达说,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站在最高一级楼梯上,"你把我的那片缎子衣袍穿走了。"
  "呵,天哪,"埃米尔嘀咕着,"乔蒂安,她赤身裸体着呀。"
  乔蒂安没有抬头看斯波兰达,确实,他那时正把目光固定在那两面三刀位丫在门达的妇人身上。
  他在她们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束毫无错误的纯然满足的光,在那颤动的嘴唇上弯曲地表示着恶意的微笑。
  他们称斯波兰达为你的农民妓女,乔蒂安。
  愤怒使得乔蒂安咬紧了牙关,甚至现在,这两位忙忙叨叨的老妇还在想着那些加给斯波兰达的恶毒头衔。
  斯波兰达,她的纯洁只有新生婴儿才可与之媲美。
  "你们已经得到了这次光临所想得到的东西了,是不是?"他朝下望着这两位妇人,"她在那儿,站在楼梯顶上,仔细看看她吧,记住每一个细节,这样你们就可以精确地描绘她了。"
  麦屈特·霍尔登双眼从公爵射向一丝不挂的姑娘,挑起一条灰色的眉毛,"我想我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在浪费宝贵的时光,不要争吵了,霍尔登太太,"乔蒂安冷笑着说,"你们有足够的谣言可以去传播了,是不是?你们有这样重大的使命要去完成,我建议你们可以上路了,就是在现在。"
  她们慢吞吞地走了。
  乔蒂安两眼紧盯着房门,他太气愤了,都说不出话了。
  但是脑袋中有声音在大叫。
  不管你将我送到哪里,主爷,我都不会在那儿呆的,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你这儿。
  那蠢驴称斯波兰达为未开化的小丫头。
  我毫不怀疑,你最终的决定对斯波兰达是有益的,对你也是极方便的。
  这声音像一串子弹射穿了乔蒂安的脑袋,他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到墙上被打碎了。
  与此同时,他将埃米尔拉到他那一级楼梯上,面对着埃米尔,"埃米尔,"他轻声地说,声音中充满着痛苦,"将牧师带到这儿来。"
  埃米尔点了点头,微笑着,乔蒂安想要面对"比你更纯洁"的施鲁斯伯里牧师了!"我也将珀西瓦尔带到这儿来",他说,他实在很向往看见他们表兄严厉斥责造成这么大麻烦的这两个人的情景。
  "日后我再处理珀西瓦尔。"
  "但是——"去把施鲁斯伯里牧师带到这儿来,不管欠在什么地方找到他,我只是想叫你立刻把他从躲藏着的什么阴暗角落里拽到这儿来。"
  埃米尔下楼梯,但是又停住了,一个突然的念头闪过,施鲁斯伯里牧师……已经发生了这些事,乔蒂安一定不会仍然坚持要将斯波兰达送到施鲁斯伯里夫妇那儿去的!"乔蒂安,你要叫牧师来是为了什么?"
  "他是撒播谣言种子的第一人,现在他可以该死地将它收场了。"
  "你是不是说你要他否认他的谣传?"
  "太晚了。"
  "那么,你要他做什么呢?"
  乔蒂安朝上望着站在楼梯上的斯波兰达。
  她正对着他露齿而笑。他所回报的那个表情可以使海水枯干。
  "乔蒂安?"埃米尔加重了语气,"你要我对施鲁斯伯里牧师说什么呢?"
  乔蒂安呆呆地,他从斯波兰达那儿回转过来,"告诉他,有一个婚礼要他主持,我想要在夜晚来临之前举行。"
孤独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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