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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沙洲冷 文:纤歌
一．
还是黄州的那轮冷月吗？寂寂的，穿过窗棂，泻一地银色的忧伤。
那时，我是被谪黄州的团练副使。她是慕我才情、知我怜我的温氏女子。
我清晰的记得，那夜，有一轮缺月挂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我正在书房里吟着新作的诗，一阵暗香忽然自窗外袭来。我向窗外四望，只见皎洁的月光里，一位清丽的女子悄然伫立，似乎还沉醉在我的诗行里。看见我的一瞬，她象小鸟受惊了一样逃开了。也就是那夜，她那如水的明眸，还有她翩飞在微风中的淡紫色衣襟永远留在我记忆里。
之后，知道她是邻人温家的女儿，名超超，年至及笈。因爱我诗，夜夜于窗外听我讽咏。
知她慕我，有人劝我纳她为妾。但四十岁的我足以作她的父亲了，怎么能让那么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陪我这饱经风霜之人承受人生的磨难呢。于是，我为她物色了王郎之子。本以为这样的姻缘应该是美满的。可是在我离开后，她竟郁郁而终。
故地重游，桃花依旧，人面却不知何处去。寂寞的沙洲上，伊人已长眠于黄土之中。
幽愤之情无法言表，唯有一曲《卜算子》以祭佳人：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醒。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那世，我是东坡，满腹才情，却一生屡遭贬谪。在饱览人间沧桑，阅尽世态冷暖之后，她仍是我心底最温暖最柔软的疼痛······
二
“等你走后心憔悴，白色油桐风中纷飞······”听着隔壁传来《寂寞沙洲冷》的歌声，我又想起她。
没人知道我曾经是东坡，更没人知道我还记得她，她是我心底最温暖最柔软的疼痛。
只有今夜的冷月似乎还记得，它晶莹着，象流到腮边的那颗泪。
晚饭前，母亲叮嘱我明天经过步行街时，一定要去那个“雪巢”时装店看看。隔壁的张阿姨给我介绍了那个女老板。
我根本不想谈恋爱。尽管作为影视经纪人，我有太多机会接触漂亮女孩子，尽管有一些女孩子对我倾心已久，尽管我是孤独的。
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
母亲最近总是和我唠叨让我赶快找个对象结婚，我是个孝子，所以为了母亲的愿望，我开始强迫自己努力、再努力向婚姻的围城迈近。
那是一个特别的女子。当我在“雪巢”时装店门外见到她时，正午的阳光刺得她眯着眼，那是一张非常精致的脸，象谁呢，我想不起来了，只感觉那张脸上有着明媚的忧伤，那忧伤仿佛一道闪电突然穿透了我的身体。
但她却不是我要相亲的对象。她是“雪巢”时装店老板的姐姐。是室内设计师。名如其人，温如媚。和“雪巢”时装店老板交往后，我也认识了她。
“雪巢”的女老板叫温如雪。同样是个精致可人的女子。大学毕业后，靠自己打拼，拥有了这家不大不小的店面。
三．
我终于谈恋爱了。和如雪。
如雪，是那样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和如雪认识快一年了，她对我的好让人说不出有多感动。但我爱如雪吗？我不知道。那我为什么和她恋爱呢？是为了不让母亲再一次失望吗？好象也不是。那么我一定是爱如雪的了。可是每当一个人独处时，我想的却不是如雪······
那天，在“雪巢”里，如雪向我介绍说“这是如媚，我的姐姐”时，我发觉如媚的眼光象极了一个人，那是我心底最温暖最柔软的疼痛。然后和如媚握手时，我又有一丝不为别人察觉的慌乱。这是我面对女人时，从未有过的。我的手在她的手上攸然滑过，好象被柔软的火苗烫了一下。从那天起，我就一直不敢看如媚的眼睛。在忽然想起的瞬间，也在躲闪着。
我是为了如媚才爱如雪的，这个念头在我的脑子里象个不祥的预感，突然闪现。我有些惊恐不安。因为我是不能爱如媚的。不仅因为她是如雪的姐姐，还因为她已有了自己的归宿，尽管那是个并不幸福温暖的归宿。
四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过了春节。
情人节的晚上，陪如雪在“迷幻”咖啡屋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并尽到我护花使者的义务把如雪送回家后，我在午夜的大街上，遇到了如媚。她正在自己开的那辆宝马车旁，痛苦的呕吐着。
看到她醉得不成样子，我只好开她的车，把她送回家。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她的家，华丽的装修却掩饰不住主人的空虚寂寞。房间干净得象没人住过，没有一丝温暖的褶皱。
如媚的酒还没有醒过来。一路上，她就不停的说着。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里我知道了，她那个做房地产开发商的丈夫，又包了一个新“二奶”。
直到躺在床上，她才安静了。
我轻轻的为她盖上被子。刚要离开，她却忽然抓住我，喃喃地说道：不要走，不要走。说着泪就流了下来。
我心痛地把她轻轻拥在怀里。那一刻，我不够清醒的爱上了她。
那一刻是湿润的，那是花瓣的露珠流淌在我的嘴唇上吗？听见了花开的声音。我也流泪了。那是我第一次听见花开的声音。
五
夜深了，如雪房间的灯还亮着。她还在痴痴看着插在花瓶里的玫瑰，每次见到苏醒，她心里的表情就是这样的，但在脸上却从没有表露过。对着玫瑰，她不用再掩饰了。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收到玫瑰。但却是第一次收苏醒的玫瑰，而且是求婚的玫瑰。苏醒说：母亲希望他们三月份时把婚事办了。如雪说：好。
从见到苏醒的第一眼，如雪就知道他是她今生要等的那个人。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３００天。他送她玫瑰时的眼神是温柔的，在门口和她告别时的眼神也是温柔的，温柔得让她意乱情迷，几乎快合上双眼等待他深情的一吻了。可是他却绅士般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小姑娘，快进去吧。
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可他还从没有吻过她。有一次，她和大学的同学静煲电话粥，正聊到热乎时，静忽然出现片刻的停顿。她问静，你走神干嘛呢？静嘿嘿一笑，说，刚偶老公要出门，亲了偶一下。然后静在那头低低的坏笑着问如雪：你们都在什么时候接吻呀？如雪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去，说什么呢你。静不知道为什么竟执着起来，非得让如雪坦白。如雪说：苏醒从没吻过我。静“啊”了一声然后说：不会吧？他爱你吗？如雪有些不高兴了，辩解道：人家苏醒是绅士呢。尽管那样说着，可是如雪心里也突然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但很快她又释然了。因为她是那样爱苏醒。
如雪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把自己的初吻献给她生命中最爱也是唯一的男人。
六
当阳光照在如媚的床上时，如媚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苏醒还没有醒过来。他在如媚的床边，有些局促的伏在一角，坐在那沉沉地睡着。微侧的脸干净得如孩子一样。
如媚看着这个象大男孩一样的男人，充满了怜爱与自责。
她没有唤醒他，轻轻地下了床。她在卫生间里洗了洗脸，换了身衣服，没有吃早饭就悄悄地离开了。离开前她嘱咐钟点工，给苏醒准备好早餐。
七
梦里还是那花开的声音。以致我醒来后，在阳光下也有些恍惚。如媚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在几个空荡荡的房间晃了几个来回，也没见到如媚。
钟点工告诉我她已经出去了。我赶紧给她打电话，电话却一直打不通。
我又去了她的办公室，也没有。我只想告诉她一句话：一直以来，我爱的是她。她是我前世的记忆，我要唤醒她。我发疯似的满世界找她。
最后，我来到“雪巢”。隔着玻璃窗，我看到如雪正对店里的女孩子说着什么，脸上挂着幸福甜美的微笑。
如雪怎么办？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我，这时才想到如雪。可我爱的并不是如雪。如果我不爱她却和她结婚，那更是害了她。我为自己的背叛找着种种借口。因为这一世，我再不能辜负超超了。我要把超超从她的苦海里拯救出来。
八
坐在“雪巢”时装店附近的火锅店里，如雪一个劲儿的让我多吃点，她说我最近瘦了好多，一定要多补补。我说：如雪，我们不能结婚了。如雪诧异的看着我。我说：是真的，我爱上了如媚。一直爱着。
隔着火锅热气腾腾的水雾，我看到如雪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这时，我已经没有任何资格或者说是能力去安慰她了。
突然觉得自己自私得近乎残忍。
和如雪在“雪巢”门前告别，如雪又问我：真的么？
我希望自己对她说：不是，是玩笑呢。可是我说不出来。我要继续去找如媚。
那好，你走吧。如雪微笑着和我告别，可眼睛里却汪着一层泪。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雪巢”。走了没多远，忽然听到如雪又在后面喊我。我停下来等她。她气喘吁吁的跑到我面前，脸被冷风吹得红红的。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堆药，对我说：刚才忘了给你，给你买的感冒药，别忘了按时吃。天冷，多穿点。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还有你送我的戒指。好好照顾姐姐，不要让她再受苦了。说完，如雪从手指上脱下那枚定婚戒指。
我哭了。在冷冷的风中，我为自己冷冷的心哭了。
九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让那一天重来。我一定会珍惜如雪，不去想什么前世今生的约定。
“嘭！”的一声，我和如雪被马路上一辆想超车的大卡车撞得飞了起来。
我昏了过去。
在瞬间的黑暗后，眼前突然亮如白昼。一个黑衣小鬼和一个白衣小鬼扯起我便走，我跟着他俩，梦游般走过奈何桥，到了阎王面前。
我突然看到了超超。难道如媚不是超超吗？她怎么在阴间？超超正苦苦哀求阎王，让我返回阳间。阎王看到超超的美色，色心骤起。以作他的妾为交换条件，放我还阳。
阎王答应让超超送我一程。走出阎王殿，我问超超，你怎么还在阴间？超超凄然一笑：苏醒，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如雪呀。你只看得到我的形，却认不出我的心。也许我们注定是无缘的了。
我放声大哭。不肯再走。可是黑无常和白无常不由分说的把我推出了阴界。
十
我醒了过来，一群人围在我的病床周围。我问母亲，如雪她没事吧？母亲擦着眼睛说：如果不是如雪推了你一把，你就没命了。
远远的，我听到病房外面如媚失声痛哭。
十一
我为如雪选了一块最的好墓地。周围植满了梧桐。
春天，我去看如雪时，梧桐花开了，一串串淡紫色的花绽放在绿叶间，迎风摆动，就象记忆里翩飞的那淡紫色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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