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美国往事》如烟似梦

斩言剑手 · 发表于 2005-12-2 16:17:00

看书乱说（二十三）《美国往事》如烟似梦
??
??高原寂寥，野旷世净，举首望去，月明星稀，寒风霜凛，夜眺回家的路，心里想，哦，该回住地了。
??从外面回来，便在大衣内袋里掏出一支烟，摸出火柴，划燃，火光映着自己的脸，一半儿黑暗，一半儿光明，眼神由于长期在这高原山地，也有些呆滞，凝漠，看了一会，那情形竟会有些二、三十年代美国哈莱姆区枪手的感觉，麻木，毫无目的地望而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知下一步去做什么？
??于是，烟头红红一亮，深深吸进一口烟，闭着气，就那样在分分秒秒的跳动中感受着时光给予的烟，岁月曾经的梦，幻想希望的天……
??许多年以来，一直以为梦与烟只是人们赋予人生的一种莫名的象征，却一直没有把他当作一回事，就那样天天认定一些事物而迷迷糊糊地虚度了若许时光，知道的就是知道的，认为的也是认为的，谁也改变不了谁，特别是关于心灵方面的一些习惯意识，让谁来改变呢？直到有那么一天，突然觉得天色渐渐渐蒙明，寒星悄悄漠逝。冷霜凛覆的山野，呼着晨风的白气，冉冉隐没在幻化的空间。而深潭岸边的密树已染叶红枝，阴黯得一种色素。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冰冷的水里，已经多少天，还是许多年，清醒后，待要自拔时，却已经无能为力，身疲体虚，但见天上云游而去，苍鹰伴风而行，水面烟消雾逝，粼波耀眼翻新，世间旷寂谧簌，独想可为何在，似行梦中，更在烟里，却只是：
??山峦叠翠远，群嶂数峰间，
??行云知去处，何故有回旋？
??看，远处的水草树枝在水面上影影绰绰，直直竟觉得地刻勒进自己的早已沉重的心灵，于是，想想，这么多年，才生出烟与梦的感悟，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出现。
??云涯箫暮人，狂沙醉苍茅。
??生亦作为去，此后无回朝。
??许多往事不堪回首，许多故人难以言说，许多清梦醒来如初。看，从口里不经意喷出来的青烟，一会感伤地淡淡而来，一会悻悻地郁郁而去，那丝丝缕缕的烟，如魂，如思，悠悠而在，究竟要上哪去呢？
??大约在2003年那段时间，迷上了一个电脑游戏，据说是个试玩版，英文名叫：MAFIA，中文名译为《黑手党》，那游戏由一个黑帮人物发迹开始玩起，渐渐长成，整个游戏情节很深沉，也很残忍和血腥，却有那种二、三十年代美国老纽约城的那种唯美的怀旧感，让人渐渐喜欢上那个时代的建筑，马路，汽车和行人，以及各种商店、酒吧和海边码头、铁路车站，再配上那个时代的爵士乐，管弦乐、长笛、小号，及不时杀人时传来的阵阵枪声，和老式汽车的引擎声，真是把玩家拉回到那个时代，并因此迷住，从而进入到游戏中三十年代的美国社会中去。
??后来，因为说起这个游戏，就有人推荐看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在上个世纪没能原原本本地打入中国市场，或许因其中的暴力和色情镜头，或者是因为这部电影所要表现的主题不是那种非进步即揭露、非教育即引导的好影片，然后就对这部引进的内部版的电影进行重新组合，再行剪辑创作，因此，没人能原本地看到原来的初版，于是，这部电影，对我来说，足足等了二十年，直到今天，才有幸观看到长达三个小时四十六分钟的原版电影。因为，在这之前，曾记得在外国电影杂志上有那么一个意大利的导演，叫瑟吉奥莱昂内，据说是通心粉式的西部片大师，曾导演过《镖客三部曲》和《美国三部曲》等许多电影，大约在1983年，他以大卫阿里森在美国辛辛监狱写的一本名为《流氓》的小说为蓝本而改编的电影《美国往事》在戛纳电影节播映后，不久在美国审批通过，之后，年复一年，声名雀起，响誉世界。
??这部电影，经过几十年磨打和认定，最后成为莱昂内电影生涯中所执导影片的巅峰之作。后有人评述，没有几部电影能够与其相比，特别是人物刻划与时间流逝的叙事寓意上，画面的寓义，音乐的涵指，故事的引喻，人物的隐晦，潜藏着的种种关系，友情与爱情与色情，朋友与背叛，历史与现实，思想与人生，中西方对映的是非观念的强烈反差，等，才知道，这样的作品是世界电影史上划时代的里程碑式的经典影片。于是，或许觉得《流氓》这部小说的名字很直接明快，就想找来看看，这部小说到底写了些什么？会使电影得此殊誉。那期间，总以为，电影受制于进口审批，而小说，就要容易找得到得多。于是，从那时起，斩言就一直在找那本叫《流氓》的小说，知道那本小说也是一本通俗小说，如同福赛斯、普佐、谢尔顿、华莱士的通俗小说一样，在大陆随处能够找到，就这样一直找，逢书友便问，遇店铺摊点即找，有时就到夜里十字街口的临时摆在地面的旧书摊去找去问。大约有那么三、五年的时间，找了这么多年，这本书，仍然没能看到中译本，所以就一直牵挂着了。或许，对这部没见到的书一直心存期盼，于是，就把这本书当成一本无可比拟的书，是一本举世奇书，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找到。这正像一个钓者一样，想象着水面，就联想到一条红鳞美态的大鱼，但不知这条鱼什么时候能钓到。
??关于这本书，一直就是一个愿望，直到今天，也没能看到这本书，于是，就老想着与这本书有关的另一件事，那就是回到了原来的愿望上去，找到了莱昂内《美国往事》的下载电影版本。
??这部电影，就感觉好长，好长，像人生一样，苦难时是无限的漫长，欢乐是那样的短暂，追忆时是过眼云烟，找寻时是年岁高铸！是的，斩言记得那是分了三个时段才得以看完的电影，每次看，都不想就这样看完，希望再慢一些，再慢一些，希望它拍得更多一些，更好一些，撕开我们曾经有过，却不曾记取的往事和恶孽。但是，人生终究要结束，电影也总是要完结。因此，我看完这部电影后，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无论小说，无论故事，无论戏剧，无论电视和电影，都从未有过的这种惊颤的感觉。
??是的，电影结束了，故事讲完了，诺得斯来到中国剧院，望着那淡淡的烟丝缕缕，最后那开心的一笑，渐渐特写的人物——十多年后的演员德尼罗那苍桑的镜像，成为电影终了的静止画面。就这样，望着微胖的德尼罗的童稚似的笑脸，在我的意识中模糊了，淡化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结束了。
??但是，我的心，因为这部电影，久久不能平静，意识里，想到许多许多。美国化的原版小说，意大利式的叙事电影，故事，美国派的黄金梦想与无情破灭的故事。意大利电影常用的惊悚和拖沓，还有，灰暗的天空，阴涩的街巷，老式的汽车、迷乱的码头，栉比的高楼，真情的兄弟，锋利的刀子，斑红的血迹、温馨的酒吧、场景的器乐，美艳的女人，激情的性欲，滞郁的眼神，无奈的岁月……那些数不胜数的罪恶，偷盗，仇恨、爱情、残忍、暴力，凝血，腥红，悚响，排箫等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一幅幅，一幕幕，一声声，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在眼前晃动，置换，闪现，映象，在脑海中游荡，在心灵，在神智间，不断地搅动着我的思绪，我的现实。许多年来，多少往事在，何必岁月中？我的存在，我的感知，我的过去，和现在，还有那模模糊糊的将来。
??把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是莱昂内在电影史上的一个伟大的创举，我们欣慰在这有生之年能够有幸观赏这样一部聚人、生、情、性、景、色、音、画、事为一炉的老式电影，这样的电影，也许，今后，很难有这样好的题材和故事，以及演员和演技。或许，很难有这样的导演来把握和传达这样的电影表述和寓意。同时，这部电影，因为莱昂内聘了五个作家来对原小说进行改编，并加进去了许多出人意料的假想内容和夸张情节，然后，莱昂内又取其精华，用了十三年的时间，熔在其电影故事和镜头中，推出了一个现实与梦幻相杂合的一部忆事电影。这样的电影，我们一生中能看得到几部呢？要知道，现在的艺术创意和叙事表现都有一种浮燥，生活如此，作家如此，小说如此，剧本如此，导演如此，演员如此，制片如此，后期制作亦是如此。小说改编出来的电影就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浮燥，很难有那样耐心的导演来精雕细刻地制作一部电影了，更少有人来耐心地看一部这样娓娓叙来的长镜头、少对话，静画面，还有那主要演员经常用眼神和面部表情来演绎一部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和命运的电影，这样，我们也就能幸好地观睹到如此之伟大的电影叙事巨作。
??这是一部意大利导演讲述美国第二代移民故事的电影，所以，其中更多的电影叙事成份带有欧洲式的意大利表演特性，给人一种理想的浪漫与现实残酷相交织的心灵震撼和精神悸动，给人一种从未有过的振奋和新异，让我们在千篇一律的好莱坞黑帮模式的电影中得以独开眼界，心神撞破，窥得新天。不敢想象，同样的小说，同样的故事，同样的情节，国人导演中，这样代那样代的老少“名”导们，会把这个故事怎么表现，会拍成什么样子？也不敢指望，好莱坞的大导们会对这部电影进行怎么样的商业打造，然后让我看到的是另一部类似科波拉作品的翻版，那样，我们同样会感到一种腻噎，看了以后，同样不会产生一种可以跨越《教父》而直奔电影王冠摘取其明珠的那种效果，如果有人说它是《教父》的翻版，倒真不如把它看成是《公民凯恩》续曲的终结。
??《美国往事》最先于1984年在法国戛纳电影节上以227分钟首版初映，是这部电影最完整的版本。一个月后，这部电影在美国首映时，被剪成150多分钟，很难想象，被剪掉70多分钟的电影会是个什么样子。九十年代作为大陆内部引进的版本，是被重新肢解裁剪拼贴整理出的“直叙”版，而把原版电影那些秩序打乱了，按照东方国人的意思来了一次再创作，按照我们的思维习惯来个直接顺序地播映。不过，斩言没看过这个版本，要是看了的话，今天见到的这个原版本一定会不习惯，一定还想按国人版来看。
??《美国往事》是现实东西方对人生认识理念的结合和探索，人生的意义，人生终极的追求，人生如烟，往事如梦，梦想的实践就是生命的付出，残酷的生活就是人生的屠戮，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是付之一笑，视死如归，不问缘来。
??这部电影的情节其实并不复杂，主要讲述了以诺德斯（小说中称为“面条”）与麦克斯及德博拉三个人的关系为主线，其中穿插了他们的成长，犯罪，金钱，理想，爱情，8*，以及兄弟，朋友，背叛，死亡，自杀，追忆的三十五年时间所发生的一些耐人寻味的故事。
??小说调用文字给予读者视觉语言的想象，电影调用镜像给予观众文字表述的想象，这样，使我们得到了异曲同工的美的效果和深刻记忆。产生了一种回味无穷的心灵撞击，从而今生不忘。
??因此，莱昂内就是样的，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通过莱昂内妙手精裁，撒手聚来，一切都归于一个主旨上：友与情，罪与罚。“暴力**与恩怨情仇、无耻之尤与侠肝义胆、卑鄙叛卖与义薄青天、酣畅淋漓与忧伤怜悯”，谁是谁非，谁正谁邪，观众通过电影的牵引，走到时间的尽头，自然会生成自己的见定，这点，电影是成功的，它演示的是镜头和在任何人身上在那样的环境里都可能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和情，但结论却由观众自去揣摸，电影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等着自己去想吧。不会像《教父》那样，美国社会的种种问题不需要我们再作反思和比照，美国社会的政治不需要我们再去关心和究测，而美国往事，却因为人间的情和事，就可以感觉到那是直插进美国那个社会的最隐秘处而让美国社会痛不欲生的撕裂尖叫，更好地让人们来思考那种人性进入暴虐社会的阵颤和快感。
??半个世纪的演绎，四个小时的爱恨情仇，麦克斯政治理想成功后身心交瘁，自杀身死；德博拉扬名影坛的红颜渐老，不堪回首；诺德斯逃走天涯的无奈回忆，何处曾经；美国时代发展的天旋地转，而留下来的，只是那轻曼的乐曲和中国剧院的皮影戏的晃动……
??关于这部电影，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它让我们惊叹电影竟能把我们的身心勾结，让我们愿意不愿意也得屈从它把那一幕幕、一出出的镜画看完，而且不会放弃每一个镜头。哦，还想说，《美国往事》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竟会产生那种奇妙的魔法和可卡因一样的致幻，竟会让我们不能掩盖和修饰自己，把自己的过去和灵魂剥得体无完肤，因为，它让我们看到曾经的自己，它让我们想到了早先的童年少年青年，它让我们延伸了我们曾经想为而不敢为的事例。对于这部电影，许多人都作了更多的探索和研究，许多人为之付出最辛勤的耕耘，试图通过这部电影找寻到自己的另外的思想和天地，但是，更多的人，看过这部电影，都会惊叹一声，原来人生如此，原来我们并不幸福。
??关于这部电影，记得那些撞出心灵的镜头还是想复述一下：
??明暗比对的侧光中，诺德斯的女友在画有枪眼人形印的雪白的床单上被枪杀的那血腥的那幕；黑帮追杀诺德斯到中国剧院，那枪手用枪管拨弄热恋男友的女人**的那一幕；诺德斯在中国剧院吸食大烟，那老式电话的铃声不断地响着，却没人接听的那一幕；诺德斯在厕所里偷看德博拉跳舞，德博拉故意露出小小**的那一幕；诺德斯与蓓姬在卫生间互看隐私的闹趣那一幕；多米尼克因为等女人不急，禁不住食品诱惑，一点点蚕食了那块奶油蛋糕的那一幕；诺德斯发明的盐袋沉水浮球时那种罪恶破坏了晨湖宁静的美的那一幕；多米尼克被枪打中后，说“面条，我滑了一下”而死去的那一幕；三男一女在美国长长高丛红灰色墙下，送别诺德斯的那一幕；诺德斯出狱后，麦克斯开车来，让他在车上体会僵尸美人的那一幕；抢窃珠宝行诺德斯那似乎对美国社会不满而放肆行*多萝时的那一幕；诺德斯到车站送德博拉那撕心若裂的那一幕；诺德斯带兄弟们在婴儿医院换警察儿子的那一幕；诺德斯与德博拉三十多年相会，见到儿子大卫后，那苍桑无奈一笑的那一幕。最后，苍老不及心灵的麦克斯的面部特写，最后，诺德斯在中国剧院那一笑，笑什么呢？
??就这些场景和故事，每一个镜头都是后来电影人无法跨越的经典镜头，还有谁再来演绎这些唯美于灵智间的镜像呢，这个时代可能很难找寻得到了。
??关于这部电影，客观地说，仍有其自己的看法，也算是一种完玉之一瑕吧，莱昂内不知是有意，还是闪失，我们还是看到了这部电影的阴影那面。因为它有几处仍然没有交待和处理好，哪怕是用一些快镜头和画外音也是可以表述完整的，而他却没能做到，所以我们仍感到有些不足和遗憾。一是诺德斯在狱中那段，一点故事也没有，人如死去一般，没有故事，没有朋友，让人觉得突兀，十二年就那样出狱了。二是诺德斯到水牛城的那几十年，不知做什么去了，也是没有故事，没有朋友，到如今，仍是孑身一人，现在回来，真有隔世之感，诺德斯给人的感觉是从地狱中回来的，现实感无形中被削去了几分。三是诺德斯与后来这个被杀女人相爱的铺垫，一点也没有，就在海边爱如旧恋，给人不适。四是观众关心的麦克斯自杀后，诺德斯能否与德博拉言归于好，因为，诺德斯强奸德博拉后生的孩子大卫现在已经成人，他们怎么相认相处呢？五是关于肥摩与蓓姬的家事也没有一个简易交待。也许还有，斩言仅看到这些。
??哦，可怜的诺德斯，自古红颜薄命自是天经地义，可是帅得惊动纽约黑帮却不是你的错，凭你一手身法，凭你一脸俊容，凭你一胸智在，打个天地又有何难？烙个浮名又有何妨？可是，你怎么总是那么好命不济呢？总是那么忧心忡忡？似乎，你要得到的性和爱，永远只能用暴力来完成，而你想过一个平静的日子时，那么，夕阳已经西下，暮色渐渐远来，黑暗却已经来临，你还有希望可待吗？
??哦，诺德斯，你的现实是就是幻想的破灭，你的幻想就是现实的终结，你的现实与幻想，最终都会一笑而终！
??梦，旧日似梦，有多少是美梦不醒，又有多少是迷梦曾经？想想，多少次的想，还有多少次记忆？那是回想？还有，那烟，那渐渐涌来的往事，似梦如烟，烟啊，又徐徐吐出那闭在胸中的青灰色的烟，看见这烟，淡淡的烟，那缕缕萦萦的烟丝雾影，薄缭绕梁间，循着帘外望去，才会把我的思绪引发出去，捕捉那些可见不可见的形和影，用以充实自己，寻找自己的希望，是否也像莱昂内借诺德斯的命运暗示人生梦幻的那样黯然无光？
??二00五年十二月一日斩言剑手于丽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