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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阳光
年年立秋过后，总有一段风轻云淡、秋阳高照的好天气。
二十年前，我家曾住的红砖平房有一个宽敞的后院。
记忆中，秋日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掩地洒落下来，慷慨而明亮。
家里的两只大樟木箱子全敞了盖摆在院子里，我妈一件一件地把箱子里迭压了整个夏季的衣物挂在长竹竿上：我爸那件深色咔叽布中山装的领子早已磨起了毛边，可依然挺括厚实；我妈的灰色列宁装也旧了，洗得有点泛白，但很干净；蓝色海魂衫和纱线衣是哥哥们的，那件织成元宝平针的纱线衣是我妈辛苦拆了十几对后纱手套才织成的；我的红底碎花小棉袄是我妈托隔壁的腾姨妈帮手缝的。
那时侯，小孩子的衣服总是故意被大人缝制的大一些，这样一件衣服就可以穿好几年了。记得年幼的我穿着衣襟过长的小棉袄，走起路来磕磕绊绊，常被哥哥们取笑。
…………
我妈在明亮和煦的阳光下眯缝着眼睛，脸上带着满足而专注的神情，她一丝不苟地收拾：细心抻直冬衣上褶皱，用力掸拍着半旧的被褥——那细微的尘埃边在透明阳光里低回飞舞起来。
秋天的天空蓝而高远，小孩子也有安静如画的时候，儿时的我常坐在屋檐下的小矮凳上看天，看风，看我妈。天总是极蓝，没有鸟飞过，甚至也没有云，却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无声地流淌过心头。
老樟木箱子里溢出隐隐的樟脑丸味——仿佛是陈年的旧空气，不很新鲜，但让人感觉到安宁和遥远，似在述说着一些过去的日子和心情。
相隔多年，我仍然依稀记得我妈晾晒衣被时的满足神情，玫瑰色的阳光在她脸上跳跳荡荡，欢跃无比。樟木箱子里装的是我们全家人的衣物，每一件都是那么地熟悉而亲切，这些衣物箱子和这个家都是我妈心里的全部。二十年前，我爸我妈工作的单位地处山区，南方的冬天潮湿阴冷，而那时家里并无多余的被褥冬衣，我妈万般疚心下的极力所为，也只能是在冬天来临之前，晾晒衣物、翻弹棉絮而已。
而洒落后院的秋日阳光，也仿佛感知我妈素朴的心思，得了重托似光照灿烂。
黄昏，我妈含笑收回晾晒了一天的衣被，招呼我说妹妹快来，摸摸被子，看暖和不？
我跑来把小脸贴在温软暖和的棉被上，喜悦地答：妈——很暖的哦。
我妈便轻轻地笑。
今秋又至，不知如今远地的母亲可还记得晒衣被么？
秋日的阳光依旧那样，那样地炽热。
98.11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1-23 21:35:0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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