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一个巧妙的易容师,从车站出来,眼前竟然没一条熟悉的街道。所幸乡音未改,出租司机问我走哪条路,我说中山东路。其实,即便他绕一个圈子,我恐怕也看不出来。车里放着南京音乐台的广播,一个我曾经熟悉和喜爱的主持人。这才不禁让我有种到家的感觉。
父母亲与我的印象中相比,明显觉得苍老了,门口遇见邻居的孩子,个头已经窜到了我的腰。街在变,人也在变,一切都在变化。
我到了家,埋进自己的小房间里,慢慢得熟悉家的味道。从莱比锡登机,到回到家中,我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不过莫名的感觉竟难以成寐。我于是出门走走。
从家出来,穿过一条幽幽的巷子,便到了秦淮河畔的夫子庙。眼前霓虹闪烁,三十米外一间酒楼里音响的声音夹杂着穿流人群的喧嚣声,构造出一幅热闹的夜市景象。此刻尚是暑天,闷热和吵杂让我有些晕,分不清楚眼前的和记忆中的夫子庙。
三年来,变化最小的,恐怕莫过于这片热闹的步行街了。我甚至觉得它二十几年来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仿古的楼台水榭,攒动拥挤的夜市。甚至招揽客户的招牌上,跳楼价,大出血这些字眼。
夫子庙是须在傍晚来逛才能体会出滋味的。倘在白天,那些仿古的建筑上崭新锃亮的油漆,日光下总让人觉得不伦不类。暗黑色的秦淮河水,也断难产生那种“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的旖旎心情。
夜幕里的秦淮河,夫子庙却是极诱惑人的。刚接近牌楼,一阵阵炸豆腐干的香气就扑鼻而来。豆腐干淋上酱油辣汁,那是南京的一绝。套用南京的俗语,叫打嘴巴也舍不得丢,可别贪多。待逛完了整个夫子庙,才会懊悔,没有多长一副肠胃。而另一种诱惑,那时逛夜市的人。傍晚,许是人们最轻松快乐的时光。少男少女们从身边经过,留下爽朗的,妩媚的,狡诘的欢笑。在这片变幻迷离的霓虹中,久久不散。
我却没有往街区的另一端走去,而是转弯,插进花鸟市场。那是我每来此,必逛的地方。这里没有热闹的霓虹灯,也没有外面的吵杂,靠近贡院,一处闹市里的世外桃源。
花鸟虫鱼,在这个世界里很渺小,这里也并不热闹。两边铺子里的灯很是昏暗。我看见一个老者坐在他的铺子边,那微弱的光线照着他的背,拖下长长的影子。脸上到底有多少皱纹是看不清楚了。他只看着远处的霓虹,愣愣得发呆。或许在那片街区,有他遗失的过去。我走过去问他,那盆菊花怎么卖。他打量打量我。说”养花和人一样,需得有缘,我的花,向来只卖给有缘人。这盆花你是养不活的,小伙子。“然后继续望着那片霓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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