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
是我。在萧条的秋,写一封情书给你,一字一句,你要认真,如受夫子教诲的认真,不得异议。
你须知,此书,是字字抵万金。
怎么变了。首先我说的是这句。在聚会时,大家说起你,拿近照给我看。我看了很久,想了很久,仍不明照片上的人与你有何关联,这人比你瘦,比你失意落魄。好似非洲难民。我看了,心惊,散会后,回家赶紧翻旧照,片中少年咧嘴大笑,要多天真就有多天真,是我爱的纯良面容。
如今,藏到何处去了?那人不是你,我想。
那日与你通话。我手握话筒,一个电话里,流年散开,经过多少等待。我暗暗想像着你微昂着头,瞪着眼,有些凶狠的样子。其实,你只是不明白。而我也不明白。
前天有人致电,聊了许久,只听一路哭声,我惊讶,不过是失恋,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可怕的?为何会瘦。为什么茶饭不思。这人当真是不明白,她在,他也在,只不过是爱情离开了,还听见,它高歌而去,余音袅袅。
我明白,谁曾走动,谁的来回,每一次如在心上踩出一道坎,扬起灰尘,经年累月,终会堆积成长城。黄土盖天,多年后,再也不见谁不变的容颜。
难道不是吗?你怎么说话这样客气,性情变得如此冷淡。
你问,怎么我都不会变。我假笑,那是我驻颜有术。这时,你说我又似当年的小孩子。像小时候常玩的炸豆,一撩拨,便气得跳跳炸炸,也不怕吓到旁人。我就想起想起从前短发时候,恨恨训你,我的愤然,你的沉默。我的少不更事,你的老成,一如当年。我拨开回忆的迷雾,我看见两个被流言困住的孩子。
那样冷的天呵,星月暗沉,我们坐在操场边上看天色,轻声说话。你光着脚,刁着烟,任风吹。你多么任性。
烟,先吸入,再吐出来,很简单。你说,学不会是我笨的缘故。笑看我被烟呛得泪流满脸。
哦,我多么无知,竟然学不会抽烟。这使我不能忍受,半是赌气,抢过香烟,抛向半空,似红红的流星划过夜空。操场回荡少女的怒叫,少年的朗笑。
此后,在离我一百米内,不得有烟味。我恨恨告诫你,你也只会笑。然而,你后来还是离我远远的。并不因为我的告诫,而是她。你我如在场场暴风雨后,跑啊。在轰然的水花里,一拍,两散。
与你我认识的人这般说,你的爱情失败,是培养得不够好。
这班单蠢的家伙!爱情要如何培养?又不是细菌。
我拂袖而去。我不要再听有人说你的不是。
直到有一天你给我留言,你说你多么难受,你不想活。我立即冲到电话机前,劝慰你,千万别这么想。要知道,你说不想活了,马上就会有人追问你怎么还不去死?——这社会有时恶毒得让人悚然心惊。
世人爱锦上添花,愿意雪中送炭的呆子越来越少。没有人记得要为他人付出半刻的真心,而不为什么。
答应我。
不要逼得自己狼狈不堪,再病,人前也莫呻吟,没几人会真情切意地听。要明媚健康,唇红齿白,要与泥沼污泽毫不相干,有瓜葛也主动扯断,这样的新鲜模样才符合人人乐见的形象。
再落魄,也鼓气振作。 不要躺下赖住哭,少有人动心念停下扶,他们只会昂然践踏,马蹄笃笃。
不许想睡,不要怕,我永远在你身边。来,一二三,拉着我的手,你睁大眼,跟我数着拍子,一起推开窗户,看一切阔然开朗。
你看,绿水青山。
莫娆,二十五晚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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