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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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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1 13: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 阅读模式

我的长发曾经是沐沐最钟爱的,他喜欢贴着头发轻轻地嗅,说那上面有着梨花的味道。

秦沐
  才情卓然的花园子秦沐是在充满梨花的梦境中长大的,而在繁华喧闹的京都,很少能看到美若天仙的梨花。
  当秦沐走进废弃已久的小石园时,已是黄昏日暮。黯淡的荒草随风轻摇的景象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伤。他隐约记得后园有几株高大美丽的梨树,那些在春日如云朵般大片盛放的梨花曾是他婴儿时最甜美的梦境。而现在,小石园已成为新调来京的户部侍郎祝大人的私宅。
  作为京中最负盛名的“花园子”,秦沐以其精湛的造园之法而在朝野赢得了极好的口碑。京中的豪宅大院大都出自他的手笔。
  而对于小石园,他始终觉得那是心中一个不可碰触的梦,一个遥远又甜蜜的梦,掺和着梨花似有似无的香气,美丽又不真实。在秦沐看来,小石园是不应该被打扰的,它历经了太多的京都之雨,它沉默,而这种沉默应该继续。

小石园
  当父亲再次买下小石园时,正值酷暑,我渴慕已久的京都之雨始终没有落下来。
  整个夏季,我都觉得自己精神倦怠。知了聒噪的声音如同细密的银针深深浅浅地刺入我的耳朵。我知道那些令人烦躁的知了来自于安静的梨树。每当倚靠着梨树时,我就觉得安全和快乐,那种感觉是威严的父亲和慈爱的母亲所没有给过我的。有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朵梨花,在春天里舒展,盛放,然后凋零。或许这就是对我生命最完整的诠释。我总是在不断的回味,因为那个过程太快,在曾经走过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思考。而现在,我有着太多的时间可以去回想,没有人知道,回想其实是一种最深刻的惩罚,而遗忘却是一种极度的恩赐。我已经失去了遗忘的资格。
  日益荒芜的小石园依然是我心中的家园,这里有我所需要的安静、梨树和对于沐沐的怀想。哪怕那只是个忧伤的梦,也依然有着如同梨花一样的干净美丽。

怒放的梨花
  秦沐最终还是接受了祝大人重新修造小石园的请求。自那日起,他便搬进了小石园边的一座简陋小屋,以便自己造园工程的方便。
  在那段日子里,曾一度中断的梨花梦在夜晚再度怒放。这让秦沐觉得安心,他觉得那或许是一种暗示,暗示他应该接受祝大人的请求,去极力完整儿时那个遥不可及的梦。他希望小石园能真正回到那皓皓梨花满园盛放的光景。
  秦沐每日在小屋里潜心绘制造园图纸,除了梨树梨花,小石园零零种种的格局已经在他的印象里几乎消失,他只能从时隐时现的小径和那些断阱残桓中依稀辨别小石园当时的旧貌。这令秦沐痛不欲生,对于过去点滴美好的追忆都是一种煎熬。记忆在这一刻被翻到了蒙尘残破的一页,小石园是毁于一场大火,而纵火的人是幼年时的秦沐。
  年幼的秦沐只是想吓退在梨树边掘土的家仆,他爱那些梨树,他并非真正心存恶意。一个七岁的孩子心地纯如梨花,有心为善,无心作恶。但幽雅的小石园还是因此而消失了,只有那些梨树还是如他所愿,年年梨花怒放。

缨缨
  多年后,沐沐以其出色的造园技艺而在人才济济的京都声名雀起,我猜想那或许是对于自己幼年烧毁小石园的一种心理补偿,但他不知道,那其实是周全了我的完整。
  在很长时间里,我都不敢正视沐沐的眼睛,他的眼神太忧郁,太不温暖。我知道他心无杂念,只是一心一意的想珍惜我,爱护我,有时我觉得甜蜜,有时却觉得累。我常常花好长的时间休息,这让我觉得满足。
  当再看着沐沐的眼眸时,我就有了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自己已不再是户部侍郎祝诤的掌上明珠,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官宦千金。我用手轻抚他的眼睛,在他耳畔轻语最温柔的词句。“缨缨、缨缨”,我的名字在沐沐的嘴里变成了最美妙动人的调子。
  虚掩的窗棂处,丝丝缕缕的月光如偷欢的仙女,悄然又迅速的闯入。我低吟了一声,觉得此情此景的快乐似乎到了一种极致。我听见梨花坠落的声音,于是痴痴地笑起来。沐沐在此刻起身,神色有些黯然。他也听到那声音了,是一种狂欢过后的寂寞的声音。


  秦沐听到了那声音,似乎是一个女子轻盈盈的笑声,伴着月光,很不真实。在那些梦里,常常充满着一种别离的气味,这让他很不耐烦。造园的事已经令人很烦恼,他不愿意再牵绊在那样一种忧伤的情绪,那种滋味他尝过,现在无心再尝。
  造园所需的石料木料,砖砖瓦瓦和零零种种都陆续被运入小石园。白天,造园工匠们的声响日益嘈杂,令人忘乎所以。秦沐除了审视每日工程的进展,和监员刘晨商议关于造园工程的种种外,便是在小屋里阅读些书卷,有些是关于园林造诣的,而有些仅仅是恬淡的尺牍文章。这可以令他暂时忘记梦里的那种离别,然而夜幕降临,一切还将进入轮回。
  缨缨在每夜都显得新鲜欲滴,他们彼此厮守狂欢。秦沐奇怪那种浓重别离的气味是从哪个方向飘来的。
  缨缨吃吃地笑:“是梨树,梨树那边常常有风吹过。”

金风玉露一相逢
  我始终都没有忘记初遇沐沐时的情景,那时京都正是漫天雨雾的季节,我站在忽如轩外看雨中的梨花,我没有察觉自己的头发衣裳已经有些淋湿,这时有人来拉我的衣袖,并且有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遮挡了将要落到我头上的雨丝。我心里一阵慌乱,但很快发现那是李沐,父亲的得意门生。沐沐一直是个寡言的人,但因为那把白色的油纸伞令他让我觉得温暖。那把白色大伞似乎是一朵硕大美丽的梨花,遮住了密密的雨,却没有挡住缓缓的风。我那鹅黄底子水蓝色竹纹的裙摆随风飘摇,模糊中我看见沐沐纯净的微笑,他说:“小姐的头发上有梨花的香味。”
  当沐沐再次来到我面前时,我不知是喜是忧,金钏银镯在我微颤的手上来回晃动,叮当作响。我一时语塞。正是云淡风清的夜晚,那片梨花显得特别安静,安静地能听到花瓣与花瓣间低语厮磨的声音,情深情浅全在一刹那便被确定。而沐沐呢,我不知道,那眼神深地望不到底。我唯一知道的只有记忆里的一把梨花似的白色大伞。

相逢何必曾相识
  秦沐猜测自己曾经与缨缨的种种,然而那种对记忆的检索还是令他一无所获,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对缨缨的怀想。但那些旖旎的梦还是在继续,对于梨花执着的爱还是在继续。
  造园工程进展的缓慢而顺利,庭台轩榭从楼基开始慢慢初露端倪。对于梨树林后的假山的处理,秦沐依然毫无头绪,那应该是整个园林最神奇的所在,但他仅仅记住了幼年时对此的美妙感触,然而实质的内容却消失怠尽,甚至连轮廓也模糊不堪,记忆里唯一剩下的是走出山洞后满目耀眼梨花的情景。
  秦沐对监员刘晨说:“站在山顶,应该是能看见小石园全景的,就如同是一幅青碧山水画卷,远远近近,疏疏密密,尤其是忽如轩,它应该是山顶上一眼能观望到的主景。”
  刘晨笑了笑:“您对此已经改了多次,可我知道您还是不满意的。”
  秦沐没有听清刘晨的话,他突然想到,山洞的另一端出口应该在山顶,除了小石园和忽如轩外,垂下头,他还能看见大片如云朵般的梨花,只要轻轻一跃,他就能踏进那温柔的云朵里。

半把桃木梳
  半夜里,一阵熟悉的黯哑断裂的声音把我从大片云朵的梦境里惊破,于是惶惑拼命地寻找那半把桃木梳,幸好它依旧安然地躺在我的手心里,浮雕的云纹也仍然轻巧秀气,没有丝毫的不妥。我松了一口气,知道那声音是来自于当时折断木梳的任性念头,它一次次敲击着我备受折磨的心灵,有些错误可以淡忘,却不可能被原谅。
  另半把桃木梳应该在沐沐那儿,可是我猜测漫长的时间已经足以把它弄丢,连沐沐自己或许都已经忘记了,那曾是他送给我的唯一信物。可我始终都记得,桃木梳在断裂时所发出的痛苦呻吟,由于当时被一种理所当然的因由所说服,使我对此无动于衷。我试图不再回想那不愉快的往事,但却还是不断的在接受来自于冥冥中谴责,它以桃木梳断裂的声音来提醒我曾经犯下的过失。对于这件往事的感伤常常令伴随我的梨花都黯然失色。而我能做的只是牢牢抓住仅剩的半把桃木梳,用它慢慢梳去那些暗淡不快的过去。

深深院落
  开池的土被越堆越高,有时在阳光下显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动人光泽。秦沐对此有种说不出的快慰,透过那泥土,他似乎能看见自己意念中的小石园,安宁恬淡,曲径通幽,是一个在繁闹京都中人人都渴慕的桃花源。
  随着工程进展所不断遇到的问题,秦沐在那十一张造园图纸上改了又改,以期达到最完美的效果。在此期间,祝大人来看过两次,在他静如止水的脸上,秦沐看不出他对小石园的工程是否满意,这位年逾古稀的老者有着长久为官者通有的不动声色的态度。在当初要求秦沐接受重修小石园时,也没有像他所遇到的其他主顾那样,对于自个儿的私家园林提出诸多繁琐的要求。在一百多年来,小石园曾经几易主人,秦沐也在那儿度过自己的童年光阴,他不知道祝大人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小石园的,他只是对秦沐说:“院落要深远,园后的那片梨树别动。”

听雨
  我终于等到了我渴慕已久的京都之雨,它们细腻地如同蚕丝一样,并慢慢地将我缠绕,一层一层。有时我怀着顽皮的心情伸出手,它们便在我的手心化开,凉凉地,有些寒意,然后又迫不及待地从我手指缝间逃走。相对我而言,它们或许更喜欢那些盛放的梨花,我这样想。
  在那段雨季里,我总觉得周身潮潮的。藕色的衣服上泛着一层水气,翡翠戒指略微暗淡,失去了先前滋润的光泽,头上的发髻似乎也有些凌乱了,一支点翠的小钗在头发上摇摇欲坠。我发现深衣的袖口也有些磨破,心情就突然灰了下来。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念到沐沐了,然而当我想到时,依然那么情深意浓。我已经把过去的许多事情淡忘了,只有沐沐的笑容一直印刻在心里,那种温暖是不容易被忘记的。
  想到沐沐的时候,我就将深衣袖口破碎的事慢慢淡忘了。

曲径通幽
  秦沐始终能感觉到有什么正萦绕在他的周围,但他无法清楚的辨别。十月的京都,雨不断地下着,时缓时急,从江南一带采集来的石料被搁在了中途,进退两难,秦沐在小石园里心急如焚。监员刘晨不时地来报工程缓慢的进程,脸色凝重而谨慎。秦沐常常一言不发,只是用笔在小石园图稿上圈圈划划。
  由于绵绵不绝的秋雨,工期被无限的推延了。秦沐常常望着窗外的雨发呆,而忘记了自己所身负的责任。刚开凿好的曲池已被雨水浇打的一片模糊,很快就变得泥泞污浊,丑陋不堪。秦沐对此毫无感觉,他真正担心的只是那些看似坚强的梨树,他害怕它们会在那如丝绸薄纱似的细密雨雾里安然倒下,声音沉闷,如同躲在寒夜冷裘里,孤独女子的幽咽。
  事实上,梨树一直都那么坚强,它们仅仅是在雨水中显得有些忧伤,但从未放弃过灿烂绽放的努力。秦沐在此刻突然想起缨缨,这个始终缠绕在他梦境里的名字,一个女子的名字。秦沐曾设想过她的美貌,想象她如同梨花般洁白而又艳丽。

如梦令
  在桃木梳断裂后不久,沐沐就因伤寒而去世。他走的很匆忙,连最后离别的话都来不及言说。我因此而一直活在自责之中,那把折断的桃木梳曾是掌管情爱的神明们给予我的深切祝福,是我的任性将它变成了一场恶意的诅咒,而最终受到伤害的仍是自己。
  留在我身边的半把桃木梳背后,有半阕沐沐亲手刻下的如梦令:烛火双双影里。曾记,曾记,有诺不弃不离。我苦苦思索它的前阕,并坚信那是解开咒语最灵验的方法,但始终一无所获。因为沐沐的辞世,我始终神智恍惚。后来我被囚禁到了一间狭小黑暗的屋子里,终日不见阳光,但却因此而获得某种意想不到的自由,当我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时,已是多年之后。每当夜晚,我便可以随意到后园去看我钟爱的梨花,可以坐在梨树下细细思索那半阕丢失了的如梦令,我始终相信那是我重获幸福的唯一途径。

歌声未断
  恼人的秋雨终于在冬季的寒风里悄然离开。这让秦沐及那些造园的工匠们欣慰不已,断断续续的工程总算可以重新进入正轨。秦沐与刘晨计划着那些厢房屋舍亭台楼阁都要在元日前完工,那样在对整个格局做必要的修整后,便可以于暖意融融的春日里在园子的各处种上相应的花木。
  造园工程进展的越来越顺利,秦沐却有一种难言的惆怅,他知道自己与梨花相伴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或许与缨缨相伴的日子也将就此一去不返了。
  不知从哪儿隐隐飘来一阕声声慢,妖娆的女声,唱着离人的忧伤和倦耽。整个漫长的冬季,秦沐开始懒于关注园子的进程,除了园后的梨树外,只有那阕时有时无的声声慢会令他神思专注,秦沐甚至觉得那曲子正是来自于缨缨之口,来自于那个貌似梨花的女子和那个满是梨花的梦境。

灵壁岩
  在那阕幽幽的声声慢中,小石园迎来了那块众望所归的灵壁岩。
  我一生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灵壁岩,如此的玲珑剔透,鬼斧神工。据传那是历经了千辛万难从江南运来的,光是途中所受的风雨就已经让人备受劳苦,而开采更是花费了诸多人力物力。我想象它最终伫立在全新的小石园里的情景,想象它将是如何的令人心旷神怡。它的每一个眼似乎都能洞察世情。每当风过,便有丝丝缕缕的声响从它身上散开,那声音决不亚于撩人的声声慢。
  但灵壁岩的出现并未就此而让沐沐的脸上展开笑颜,当京都的雨季过后,我就很少能看见他笑了。我不明白那是为什么,也没有潜心思虑,我曾专心关注的沐沐一时为小石园逐渐崭新的面貌所替代。那是我曾经住过的小石园,但又不全是,那更是有着沐沐的小石园,合欢替代了银杏,曲池替代了荷塘,琴室替代了藏书阁,灵壁岩替代了太湖石。

忽如轩
  祝大人第三次来小石园时,正直开春,造园的工程也已将近尾声,连假山内的石阶也排的差不多了。秦沐陪着祝大人慢慢转了整个园子,一边询问还要在哪些细节上略作改动,最后两人在园后的忽如轩中停了下来。
  在忽如轩外,便是园里最显珍贵的梨树林。当祝大人手扶着忽如轩的朱漆雕栏唏嘘不已时,忽然禁不住老泪纵横。眼前熟悉的景象令他感慨万千,这是他曾经拥有过的府宅和悠闲生活,在这里有他的第一个女儿,聪慧美貌却年少早夭。他不明白青春少艾的女子是否总要为情所苦。于是他只能带着伤心欲绝的夫人,离开了自小生长的繁华京都。
  此刻的祝大人已经淡忘了那个曾叫李沐的得意门生,他唯一不能忘却的是那个他视若珍宝的大女儿,所以他斗胆将她独自一人留在了小石园。祖坟里躺着的是她的衣冠冢,梨花树下却埋着她真正的血肉身躯。

阳春白雪
  此时父亲于我已显得非常陌生,二十多年前他将小石园转给了一位秦姓大户后,便带着眷属家仆匆匆离开了。现在的我已不想看见父亲,我在梨树下无忧无虑惯了,那里有阳春白雪似的梨花,和藏在那其间的阳春白雪似的爱情。我不希望有谁来打破这种安静。
  唯一一度打破这些的是秦家的小少爷秦沐。我相信那是沐沐以另一种身份新生了,以另一种身份重新进入了小石园,这令我欣喜若狂,我知道自己终于又与沐沐重逢了,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身份,却是相同的小石园。在若干年之后这种重逢显得异常的弥足珍贵。
  天真淳朴的沐沐时常跑到后园来看梨花,他爱它们,却从不靠近它们。他总是坐在南面的是梦阁窗下,脸上带着单纯甜蜜的笑容,远远观望,不愿去惊扰它们。
  然而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那些目光呆滞的秦家家仆手拿铁铲,慢慢靠近阳春三月里雪白似的梨树。我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是梦阁
  年幼的秦沐坐在是梦阁的窗下,一如往常远远观望阳春白雪似的梨花。他不知道将会要发生什么,他只是想倾耳细听那些曾占据自己婴儿时梦境的美丽花朵,在微风里会发出如何悦耳的声音。但是他听到的却是家仆们手中铁铲相击的叮当声。
  秦沐突然预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那些害怕通过梨树摇曳的枝叶向他层层递来。他转过头,看见了是梦阁边那几丛不知所措的月季,他皱了皱眉,那些月季令他厌烦。
  秦沐重新回到了是梦阁的窗下,看着火慢慢地飞舞起来,然后安静地笑了。还在梨花边挖个不停的家仆们也看见了那来的突然又怪异的火,他们惊叫着四散逃开。
  秦沐对刘晨说:“是梦阁边那一块儿别种月季了,会冲到那些梨花的,改种竹吧。小石园里哪儿都没有这儿种竹适合,它们才配的上那些梨树。”

东晋的翠竹西汉的月
  是梦阁的窗棂边,新立了几丛翠竹,那些在月光下的清癯身影代替了十多年前曾常年住在那儿的几株神情茫然的月季,它们在那场大火中香消玉陨。而美丽恬静的小石园也正是在那场大火中变成一片废墟的。然而我并不因此而感到痛心,正因为那场火而换得了我多年的清净,唯一惋惜的是,沐沐再度与我相离,大火后,他们举家搬到了城南。
  我知道沐沐放火烧园是为了我,我知道即使再世为人,他也没有忘记那个貌若梨花的缨缨。虽然我曾经清澈的眼睛已经枯涩,曾经洁白的皮肤也已经灰暗,甚至脸颊上也陷下了一个大洞。可是他的一把大火,周全了我的完美。
  在小石园即将完工时的那个夜晚,月亮玉盘般在空中低垂,竹影婆娑中,我突然开窍似的记起了沐沐在桃木梳上刻下的如梦令。举目而望,神明开颜。我轻盈地向怒放的雪白梨花飞去,那里有我失而复得的幸福。

完璧
  在小石园即将完工时的那个夜晚,秦沐再度梦见缨缨。在那个梦里,缨缨美貌的脸上似乎有着与往日不同的,异乎寻常的神采。她轻轻环抱住秦沐的腰,在他耳畔低诉一阕他似乎相熟的如梦令:“昨宵伴茶相忆,梦里佳人如璧。执手已不语,烛火双双影里。曾记,曾记,有诺不弃不离。”缨缨说,她马上就要离开那片梨花林了。
  天微亮时,秦沐就让刘晨叫上工匠去梨花林下掘土,众人迟疑地执行着命令,他们都知道那是秦沐决然不可碰触的圣土。秦沐却显出异常的镇静,他希望就此而解开自己对于那些迤俪梦境的迷惑。然而就在铁铲碰到棺木的一瞬间,秦沐忽然记起了梦中女子的容颜,于是他命人重新将土掩好。
  秦沐无法接受一个曼妙女子忽然变成白骨的情景,在他心里,缨缨依然是个巧笑嫣然的女孩。他记起缨缨是在二十七年前的夏天香消玉陨的,那时京都正值雨季。而雨季过后,他则以另一个身份降临于世。秦沐记得母亲曾说过,他那时的哭声伤感但明亮,如同与久别情人的再度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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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1 13:46: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中想说点什么?思绪在文字的忧闷中断线,随意的飘荡.......
希望拥有一盏属于心灵的窗灯,一扇为我开启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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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2 14:0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的字里,最喜欢这篇.:)

厌了所以倦了,冬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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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2 16: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总是那么古典和宛约,像读情凄凄意切切的宋词,柳永的那种.历史那么大,切下来一小块还是那么美,喜欢
一个人仅仅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http://www.blogcn.com/user66/gazhi/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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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4 10: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刚经历好一个错误,然后边写边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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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24 11: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还可以这样啊?

错误还会成全一篇好字。

厌了所以倦了,冬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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