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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十一长假七天，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原定的出游、走亲、串友计划，都因为天气的原因统统作罢。大抵因为同样的原因，整个长假期间也没有人过来拜访我，呵呵。十分清静的一个假期，我几乎天天在家睡大觉。这使我觉得很幸福。成年自己一个人在市内上班，每个休息日回来一会儿，也总是来去匆匆，一半的时间被耽误在路上。甚至因为加班值班的原因，不少时候根本连休息日都不能回来。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间。
唯一对此感觉不满的，是女儿。因为早在她前些日子过生日的时候，我就在电话里承诺她，要在长假里带她去市新华书店买书、去公园开碰碰车、去爬山、去商场买芭比娃娃。可这一下雨，闹得人根本都不想出门，所有的承诺都化成了泡影。
作为补偿，女儿提出了条件，就是在整个假期里，我每天至少得下一次厨房，按照她点的食谱做一顿她爱吃的菜。对此提议，妻当然是拍手叫好。看她那兴奋的样子，我甚至都怀疑女儿如此提出条件，就是两人事前串通好的圈套。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也只能无怨无悔地执行。
自从结婚之后，我这十来年已极少再动锅铲。说真的，由于自小家贫的原因吧，我在六七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帮父母做饭。不过那时候，做的是最简单的：红薯稀饭，炒萝卜丝。这自然并不能训练我的厨艺。但那却培养了我对厨艺的兴趣，而且也鼓舞了敢于下厨的勇气。后来在上学期间，以及刚刚参加工作那阵，我曾有过自己做饭的一段日子，这使我在做家常饭方面，虽然不敢称为高手，但至少有下厨房的资格和能力。妻在做饭方面，绝对是我的徒弟，虽然她早已青出于蓝。
我记得结婚后，妻给我烧的第一顿稀饭就是糊的。她给我炒的第一道菜：酸辣白菜吃起来是苦的——因为盐放得太多了，而辣椒又给炸糊了；可是我仍然吃得眉开眼笑，直夸她温柔勤快——当然她也听出来我只夸她的勤快，而绝口不提饭菜的色香味的含义。妻于是苦练厨艺，从烧稀饭开始，直到蒸馒头，如今都已变成了高手。但毕竟妻不常在外吃饭，没有我“见多识广”，总是得我在外面学点新花样之后，回来再教给她——当然，虽然是我教她的，她做出来的味道肯定比我做的纯正。因为下盐放料，这些年她已经比我更有把握。而且因为我不爱吃鱼，也就不大会做鱼。但妻却是连鱼也能摆弄两下子的。所以有时候我会感慨：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比“咸鱼”弟子。
而女儿要求我做的菜，当然就是超出了我们家日常食谱的，妻很少试做的新花样。鱼香肉丝、葱爆羊肉、剁椒鱼头、麻辣鸡……灌汤蒸饺之后，那天，妻说：这几天净吃菜了，今天吃面条吧。我当然是同意的，但我希望吃的是焖面或者糊汤面，妻想吃的是炸酱面，女儿呢，却还在一门心思地难为我，觉得做这些饭太简单了，对我的惩罚不够。最后折衷了一下，决定做一顿烩面。
这也不算是什么难事，我当时一口就答应了，并在早饭过后就着手准备。俗话说：烩面就吃一锅汤；但真正的烩面老手都知道，除了汤之外，烩面片儿的质量高低，也直接影响了烩面的味道和口感。有些外地人认为烩面就是咸面片儿，就是在汤水里面下的手擀面或机制面条，只不过面条切得宽了一点而已——这实在是一种只看外表的想当然。如果有机会把烩面和那种咸面片儿放在一起比较一下，就会知道二者从工艺到成品的滋味儿有多大差别。当然，味道的差别正是来源于那工艺的差别。
烩面的面片儿，是特殊加工的。一般要在下锅前的两三个钟头开始准备。所以如果午饭要吃烩面，就要在早饭后先把面和上。炸油条的时候，是用的碱水和面，目的是让“垧”出来的面又膨又软；而做烩面的时候，却要用食盐水和面。食盐水的浓度倒没有特别要求，我也没有仔细研究过，到底以多高浓度的食盐水和出来的面口感最好——大约凭感觉吧。把面在盆里揉一阵，揉得表面看起来光滑滋润，用手摸一摸就象是锦缎的感觉，这时候面就揉成了。然后再把这些面用手揪成鸡蛋大小的小团，在案板上，用擀面杖擀成长条形，两面抹上植物油，一片一片地摞在盘子里。抹油的目的，一方面是防止这些面片而粘连在一起，另一方面也是用油滋润出来的面片儿，在下锅之后，香味儿能浸到面片而的内部。为了将来容易把面片而拉开，面片儿擀成的时候，顺便还要用擀杖的尖头儿在面片儿的中间用力划上一道儿，这样在将来拉面片儿的时候，中间部分很容易就能撕成两半儿。
面片儿全部擀好，抹上油摞在盘子里之后，这时候找一个干净的笼单，或者就是塑料食品袋吧，蒙在盘子上，放在那里就不用管它了，你可以去做你想要做的其他事。看看书，听听音乐，或者上上网，写写文章。等过了几个小时，快中午要做饭的时候，你再把这些面片儿端出来，你会发现，这些面片儿已经“垧”得又软又筋，厚厚的只有一拃长的面片儿，可以拉到几尺长，变得又薄又透，而且还不会断开。
烩面的具体作法大体分两种，一种是高汤烩面，就是用熬得上好的肉骨头汤，或者是自己配的药膳汤，用来下烩面片儿——配药膳汤的有的地方又叫滋补烩面。这种做法一般是不炝锅，用熟肉，味道全出在那碗汤上。另一种是炝锅烩面，用生肉，做之前先炒肉炝锅，整锅烩面的汤味儿，就看你炝锅炒肉烹调料的水平了——这种做法带点考究炒菜水平的意味儿。现在居家过日子的都是小人口，一般都是三口之家，或者和老人住一块儿的四五口之家，家中当然不可能常年备着一锅高汤的，所以自己在家做，以炝锅烩面为主。
先把姜、八角、花椒等调料预备好，然后把肉切成薄片儿状——肉多肉少要看你的吃肉能力，但绝对不可无肉，否则炝锅是炝不出味道的。然后呢？然后就把炒锅放到火上，倒一点清油，烧至油热，把姜、八角等调料放进去，嗞啦一声，然后迅速把你切节的肉片儿倒入锅内，猛火翻炒。据我的经验，这样炝锅炒肉的时候，是温度越高，炒出来的肉越香。但温度过高，甚至有时候锅内的油已经燃烧起来，冒着熊熊火焰，这时候如果动作慢，容易把姜等佐料炸糊。这个就*你的眼力和手头来把握了。
把肉翻炒至七八分熟，加上酱油、料酒等，加一小勺水，盖上锅盖焖一下，约摸肉快熟了，就加上水。水的多少，要根据你想做几碗饭来确定，这个不用我教了吧。等到锅中水开，掀开锅盖，这时候就该下烩面片儿了。
拿起你早已准备好的、已被油浸垧得又软又筋的烩面片儿，两手扯着它的两端，顺着势一点点地抖拉，眼看着又厚又短的面片儿，在你两手中越扯越长，从半尺来长扯到一米多，而面片儿也越来越薄，越来越透亮。扯得好的，能把烩面片儿扯得隔着面皮儿看得见人影，但面皮儿仍然不破不断。所以烩面在有些地方也叫“扯面”。
面片儿扯得足够长，以致于你的两臂都平伸了，这时候用手拉着你擀面片儿时在上间划的那道逢，轻轻一拉，一片面片儿分成了两片，连同你手中捏着的两端，就变成了一个环形。怎么样？很有成就感吧？也很有艺术的魅力吧？呵，不要得意了，把面片儿下到锅里去，继续下一片。
等全部面片儿下锅，锅仍然翻滚着。用勺子轻轻地搅一下，以便这些面片儿受热均匀。这时候不要再盖锅盖了，就这样敞口直到面皮儿熟透。这是我的经验。如果这时候盖一下锅盖儿，面片儿被蒸气哈熟，将来吃起来很显面味儿，口感不好。
过三五分钟，等那些面片儿差不多都熟了，这时候你拿出早已准备叧的时鲜青菜，下到锅里翻一下。注意青菜不要煮得太过，否则夺味儿，有个七八分熟都好。按我的口味儿，炝锅烩面里，加菠菜或小白菜口感最好。当然，如果是小白菜，要适当早下锅一两分钟。如果是菠菜，菜放入锅内就熄火，单*那滚沸的烩面汤，就把菠菜烫熟了。
这时候，你就可以熄火盛饭了。加上些生的香菜，蒜苗，那种醇而不腻、又香又鲜的感觉，肯定会让你食欲大增。能吃辣点的人，不妨再放点辣椒油。
吃烩面加辣椒油，实在是最奇妙的享受。我们家爱吃的，是自己打的朝天椒的粉，然后用鸡油在锅里“焙”一下，平时调菜也许比不上在超市买的成品辣椒油，但在吃烩面的时候，那种鲜香和着麻辣，让人一边吃一边鼻尖冒汗，那种享受的感觉，远非可以用文字描述出来的。
女儿吃得兴高彩烈，小孩子不怕丑，辣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吃两口就得拿面巾纸擦擦。她问我烩面的烩字是怎么写的，为什么叫烩面。我没有给她讲“烩”字在烹调学上的含义，因为讲了她也听不懂。我告诉她：烩面的烩，左边是个火，右边是开会的，是人和云。意思就是一家人热热合合地，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亲亲热热的话，是不是有种幸福的感觉？
女儿点点头，说跟爸爸妈妈一起在家吃烩面，真的很幸福。我对她说，西方人——就是美国人，因为女儿对西方人的概念就是美国人——他们吃的西餐，半生不熟的牛羊肉，小麦面就会烤面包；吃饭的时候一人一个盘子，谁也不理谁，还笑话我们中国人吃饭团团围坐，又说又笑不卫生；也笑话我们中国人吃面条会吸吸溜溜地响着不文明。但是，他们那些千篇一律的三明治、面包片，哪能吃出我们中国饭的滋味儿？象这烩面，如果不是用辣椒油调得让人止不住哧哧哈哈地叫辣，如果不是那些长长薄薄的面片儿让人吸得哧溜溜直响，如果不是亲人们坐一块又吃又笑，如何能体现出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吃饭的乐趣？
这是饮食文化的差异，也是饭菜种类的差异。吃饭，有时候并不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吃饭，有时候吃的并不是饭菜本身的滋味。
女儿点点头，但看着我的目光却是懵懂的。我知道，我这段感慨，作为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她是不可能理解的，点头只是尊重老爸的表示。但不管怎么样，简单、普通的原料，却能使这顿饭吃出如此的天伦之乐，也不枉了我在这个长假里的下厨之举。 | 
附：我的花少，绝对不是残花败柳，，，，，嘎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