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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珠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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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0 11: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 阅读模式
夜幕铺天盖地的将白日还明亮斑斓的一切都细细遮掩,在月色中才能看到一些并不清晰的影子,莫鹭背倚着一株老桃树,看着眼前灰暗模糊的景象。她知道自己正身处一片桃林,她记得这片桃林是她自小唯一的乐园,那些妩媚的桃树与灿烂的桃花总是以它们独有的姿态点缀着她简单规矩的生活。然而现在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些花枝的暗影在夜风里悄然摇曳,这使她想起了一些美丽的往事。那些难以忘怀的事情存在于过去的岁月,却象是发生在昨日。它们如同那夜里的常鹤,在她不经意时翩然而至。他在桃园的某棵树上刻下一道痕迹,然后悄然离开。光阴飞快地流逝,而刻痕则越来越深,越来越刺目。
  事实上一切都已人事全非。莫鹭明白,虽然现在她正偎在常鹤温暖的怀里,虽然他们同倚着一棵开满桃花的老桃树,然而她知道一切都是虚象,那不是桃树上的刻痕。虚象不会持久,美丽耀眼的东西都不会持久,它们会很快消失在晨曦初露的时候,就象是她与常鹤一同把酒言欢,抚琴高歌的快乐时光。
  莫鹭在疲惫中看见那串古朴的玉骨珠依然静静地环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但莫鹭却觉得它越来越沉,沉的她快抬不起手,抬不起手来最后摸一摸常鹤清润的脸颊。她如今才发现这串小巧的手珠其实是一个不公道的谎言,它没有理睬任何人,却将她深深瞒骗。
  莫鹭觉得伤心并且绝望,她一直以为是那串手珠带来了常鹤,而常鹤给了她快乐,可快乐似乎还未及开始,一切便要结束了。



十四岁那年的立秋,师父在历代祖师的牌位前,替我行了受珠之礼。对于一个向来乏于调教的女孩来说,我的出挑玩劣着实令师父伤透了脑筋。我出生在一个桃花怒放的季节。师父说杏为艳客,桃为妖客,出生在这一季的女子必然妖娆。但我想自己一定是个异数,我的调皮捣蛋恰巧与师父所言背道而驰,这使他始终惊异不解,又为此费心劳神。在深思熟虑之后,师父决定提前将那串九弄阁代代相传的玉骨手珠交给我。作为九弄一派至高无上的信物,这串相传由祖师爷常鹤的眉骨与指骨磨成的手珠,饱含了一代代本门弟子的出色与坎坷。师父希望这串珍贵重要的手珠能镇住我的任性与不羁,自此收敛身心,承传衣钵,光耀本门。
我记得那天行礼时,正是黄昏,即将褪去的阳光散发着柔和而怡人的光芒,透过窗棂照进中堂,黄梨木的地板因此而折射出一种诱人的黄褐之色,令人陶然忘机。我安静的跪在历代祖师的牌位前,心中空明一片。我觉得自己少有这样乖巧听话的时候,然而事实上这间屋子的确给我一种难言的威严,令我不敢造次。我甚至可以感到祖师爷常鹤正站在屋子的一个角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看着自己如今已零落依稀的子弟如何庄重而可笑的进行着一种代代相传的古老仪式,看着九弄阁逐渐湮没在人才辈出的草莽江湖。他置身事外的态度令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一个往昔开山立业,声名赫赫的大人物,变得如此超然物外。
当仪式结束之时,我清楚的明白从此我就是这串玉骨手珠的新主人了。我为此而扬扬自得,不管它曾周周折折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也不管它过去的主人是如何的英明神武,它最终还是落到了我这个声名默默的黄毛丫头手中。这使我突然感叹上苍总是以这种令人费解的阴差阳错的安排来嘲弄那些在百丈红尘里苦苦挣扎的芸芸众生,那嘲弄即深且痛,令人自怨自嗟又无地自容。我对自己这番随意而发的感慨显出无比的惊讶,我记得自己只是个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小姑娘,而这番感叹显然与我尚轻的年龄不符,但这似乎也昭然了一些被掩藏的事实,或许那已然早熟的心智早已匿于我心深处,只是被天真活泼的外表所掩盖,而蒙蔽了所有人的眼,包括我自己,但一切却未逃过常鹤锐利的眼睛。这位在我梦里桃林中无意邂逅的男子一眼就将我看穿,正如他所说,我有着满腹心事,却从不愿向人坦言。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懂得识人看人,但这样言简意赅的简短言语却着实令我一惊,因为我的确不太清楚自己的心里到底隐藏了些什么心事。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我居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但相比往心中一探究竟,我更愿一如往常无忧的生活,因为我害怕知道答案,害怕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会改变自己平静美丽的生活。但事实上,自这位纤尘不染的白衣男子在我梦中频繁出现后,我无波的生活就已经被打破了。

常鹤的出现似乎与那串古朴雅致的手珠有着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我记得那日黄昏,行过受珠之礼后,我便因敌不过倦意,而早早睡去。在梦中,我发现自己正徘徊于西郊那片熟悉的桃林。林中的桃花开的很盛,它们在各自的枝头上自由怒放。我甚至可以听见它们彼此间的呢喃细语,与巧笑娇言,这一切让我觉得即熟悉又陌生。
我在林中徐步穿行,突然发现桃林深处正站着一位白衣男子,他垂下的长发在风中互相纠结缠绕,显出某种阴暗与隐晦的气氛。我看见他的腰畔佩着一柄古剑,背上背着一张古琴,装束古怪而别致。我满怀好奇,试探着问他:“喂,你是谁?来这儿作什么?”他听见有人言语,便缓缓转过身来。我发现这个有如春光般明媚的男子正以一种略带嘲弄的温和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我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他则在出其不意间优雅地朝我伸出左手,说:“我一直在这儿等你,莫鹭,等了二百多年,如今终于把你等来了。”

自小我就随师父师姊住在忘忧小岛。虽然这儿地处偏远,人烟稀少,可我却从未因此而觉得寂寞无趣。直至常鹤在我梦中出现后,我却突然感觉生命就此而与众不同,流光溢彩,如同桃花在年洋洋的春光里绽放,自此展现自己的无限风情。我相信常鹤的出现是为了使我完美的生活出现某种缺陷,而这种缺陷却使我的生活变得更为妙不可言。
每夜我总是在常鹤幽雅无尘的的琴韵歌声中踏入梦里的那片缤纷桃林。这位态度高贵的白衣男子如一个迷,就这样莫名地占据了我的梦境。我记得初次聆听常鹤歌声的那个晚上,我们正如同相交已久的故友般浅斟低酌。香醇的花雕很快让我显出醉意。在朦胧中我听见常鹤对我娓娓而道那些我从未耳闻的陈年旧事,感觉如沐春风。在不经意中我伸出手去轻抚常鹤颈下高突的锁骨,在我看来那在衣襟中半隐半现的锁骨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美艳非凡。我看常鹤的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颜色,他说:“你醉了,莫鹭,我抚琴给你听。”
在醉意阑珊之中,我隐约听见七弦琴古拙典雅的音色在宁静的桃花林中悠悠扬起,常鹤曼声唱道:“俗缘恶情勿上心,一上心,人易老,人一老,发易白,发一白,红颜美人便迟暮。俗缘恶情勿上心,一上心,人易老,人一老,发易白,发一白,红颜美人便迟暮。俗缘恶情勿上心,一上心,人易老,人一老……”

美丽的白衣常鹤就像是我梦里的桃花,每夜都散发着醉人的气息。我觉得那袭白衣是这世上最美的一件白衣,是一朵独一无二的白色的桃花。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是一套麻衣素服。我问他:“你这是哀悼谁?”他说:“人死了,可又不甘心,所以独自伤心。上辈子活的太精彩,精彩的都不知下一世该怎么活。物过盛而衰,太好了反而就不好了……”常鹤看了我一眼,“这个问题太难了……我也没想明白,你就更不会明白了。”
我当然不会明白那么难的问题,然而我想我更不明白的其实是常鹤的心思。我发现常鹤的目光总是含着无限心事,而那目光又总是游离于我的目光之外,这让我觉得忧伤并且不安。但这痛苦却是如此的短暂,我没想到自己竟会在多日之后的一个月圆之夜毫不容情的将他逐出自己的美丽梦境,逐出那片美丽非凡的桃林。
记得那晚,我俩兴致都很不错,喝光了整整一大坛的花雕,这让两人都很快陷入醉境。我从未有一下子喝那么多酒的经历,并猜想他也是。我看着这位平日谦和端庄的男人一改常态,嘻嘻笑着,抱起那张古琴,步履蹒跚的朝桃花深处走去。我大声喊他,他也不理我。我呆呆坐着,脑子里重复交叠着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片段,感觉有种无法挣脱的痛苦。常鹤很快又从桃林里走了出来,依旧抱着琴,发上和衣上都沾了些零落的桃花。我跌跌撞撞地朝他怀里扑去,说:“你别走,我一个人呆在这儿怕的很。”那时,我未曾想到我们之间已被琴所阻隔,我的人也还太弱小,无法将他满满地环抱住。我急的哭了起来,他松开琴,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我听到琴摔在地上折断的声音,那声音让我胆战心惊,惧怕异常。常鹤的手臂一用劲,将我环的更紧了,他说:“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呢,怕什么呢……”我疲惫地抽泣着,无力作答。与他伟岸的身体相比,我就像一头稚幼的小麋鹿,力量微薄,容易惊怕。
常鹤在我耳畔喃喃低唤:“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如往常一样,正茫然的注视着远方,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他真正所喊的人不是我,我不知道那是谁,或许是一位故友旧识,或许是结发之妻,可那一定不是我。我气的浑身发抖,将他狠狠地一推,说:“你给我滚,这桃林是我的,你胆敢擅闯此地。”常鹤一脸迷茫的看着我问:“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气的你要赶我走,我若真做错了什么,听凭你如何罚我。”我说:“这林子是我的,我爱叫谁来就来,叫谁走就走,容你多问吗?”
常鹤忧伤的看着我,一条腿软软的半跪下来,右手紧握着那柄奈何剑撑在地上,嘴里含糊低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莫鹭……”
我不知常鹤最终是如何走出那片林子的,我只记得自己醒来时已是泪流满面。常鹤白衣飘飘的影象,带着股浓重的怨恨之意,在我眼前隐隐晃动,我想喊他,但身子却软绵绵的叫不出声来。
自此之后,常鹤与他美妙无比的琴歌便在我梦中销声匿迹,只是他的举手投足却总是在我模糊的记忆里断断续续的回旋着,令我不知所措。每晚我都在桃林里枯等,一个夜晚接着一个夜晚,梦里的桃花开了又谢了,可他始终都没再出现。酒醉后的言语让一切都变的无可挽回。在整整一年之后,我终于彻底绝望,我知道常鹤不会再回来了,我知道那些美丽的日子如同青春韶华一去不复返了。



我十六岁那年初学吹箫,那是师姊阿五姐姐教的。师姊阿五长我一岁,但却比我懂事的多。作为一位貌若桃花,才华横溢的女子,她终年待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幽僻之地,无疑是暴殄天物。然而她并不在乎,在我看来师姊阿五始终以一种随遇而安的态度对一切都泰然处之,而我却不能做到。匆匆一别,再不归来的常鹤已令我伤心欲绝,不可自拔。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经受怎样的打击。此时的我就象是一匹在悬崖边狂驰的野马,刻骨铭心,摇摇欲坠。
我在这年中秋的黄昏,偷跑到西郊的桃林里吹箫。箫声幽咽,在桃林里时缓时急的回绕,这让我再度想起了常鹤的琴声及那曲令人黯然神伤的琴歌。我记得那歌很短,也很伤怀:俗缘恶情勿上心,一上心,人易老,人一老,发易白,发一白,红颜美人便迟暮。
我看见常鹤正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我,神情悠然。林中桃花纷飞,箫声绵长,那景色如同一幅淡彩的工笔画卷。一切都静止凝结,飞逝的流光,半放的桃花,云和风,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我梦中的常鹤,但那分明是真的,飞扬的眉,流波的眼,冷酷的嘴唇,春风一样的神色和那柄古拙的奈何剑,除了比梦中更为清晰真实及那身黑衣短装外,什么都没有改变。常鹤还是常鹤,他终于还是回来了,他终于还是回到我身边了。
我说:“你终于还是回来了,你不生气了吗?”常鹤迟疑了一下说:“是箫声把我引到这儿来的。”我发现他说话时表情茫然,似乎对一切都并不知晓。看来他并不认识我,或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我觉得有股凉意正自下而上穿透脊梁,向周身蔓延。他不是常鹤,我的常鹤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桃林中美丽非凡的画卷事实上只是一幅年月久远的绢帛古画,我用手轻轻一触,一切便显出了真相,脆弱的绢帛瞬间裂成了无数片,它们以一种无比优雅的姿态随风四散,如同秋日的落叶,离开枝头,便誓为尘土。

师姊阿五的闺房清雅脱俗,如同她人一样。她是个太完美的女子,太聪慧,太才气,太诗意,太温柔,太妩媚,太娇弱,太绝伦。可是一切都太好了,总让我觉得有什么不妥。正如常鹤所说,物过盛而衰,太好了反而就不好了。虽然我对此并不太明白,但我知道他所说的一定意义深远,卓尔不凡。
美丽的阿五在漫长而清幽的日子里始终坚持着一个信念,她相信在未来的某个不可知的日子里,将会有一个人骑着骏马,佩着宝剑,带着她绝尘而去。那马儿会象天马一样一路飞驰,带着他们去天之崖或海之角。师姊阿五从未将这一想法告之于人。她害怕遭受别人无端的嘲笑,笑一切纯属无稽之谈。这嘲笑会象针一样深深刺伤她的心。因为她是个完美的人,不容许有这样一点小小的过失,哪怕只是一点点。因此,也没有人知道那位将在未来的某个不可知的日子里把阿五带走的人是谁,或许她自己都不太清楚。在十七岁之前,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过那人的影子,然而在十七岁那年的中秋夜晚,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却蓦然出现了。
阿五记得那夜她正在闺房后的露台上抚筝。那露台精致清爽,四面围着青纱。秋夜风凉,阿五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觉得这晚的夜色里透着点说不出所以然的古怪。虽然天际的圆月依然冷艳,露台四周随风飘摇的青纱依然无暇。
“四段锦”如同天籁之音,从清泠的筝弦上,从阿五的纤指中慢漫溢出,穿过轻灵的青纱,向无边的黑夜渗入。常鹤就是在那一刻出现在露台前,出现在师姊阿五面前的。阿五只觉得眼前一晃,露台的青纱外便凭空多出了一个人。那人的模样在番飞的青纱外时隐时现,令师姊阿五心神激荡。夜色很浓,但她还是隐约看见来者穿着一身黑色短装,长长的头发,腰边佩着一把古剑整个人的轮廓都很硬,象是用浓墨在上了矾的宣纸上狠狠刻下的。枯涩硬冷的线条令“四段锦”更显得温柔似水,无可比拟。
阿五发上的银簪如月亮般泛着光,阿五的长发如流云般随风而拂,阿五的眼色如桃花般妖娆可人。阿五看见那男人坚定的眼神在一次次扬起的青纱中闪烁。她听见他说:“姑娘,能否给在下指条出园的路?”
后园里琴声脉脉,夜色茫茫,没有人看见我正倚在不远处的一棵杏树边,他们没有看见我那双忧郁愤怒的眼睛。

这个在后园中与师姊阿五偶遇的男子叫常鹤,是西郊河对岸双匣镇上的铸剑师傅。当听到他的名字时,我有种出乎意外的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知道那一定是常鹤,他又回来了,他不落痕迹的再度闯入一个人的宁静生活,那个人不是我,而是我的师姊阿五姐姐。我记得当师父听到这位铸剑师傅的名字时,正在中堂给历位祖师上香。他只是安静的朝祖师常鹤的牌位看看,以一种不动声色的超然态度掩饰了我想要知道的一切。我知道一切都将是个迷,谜底深藏在每个知道它的人的心里,他们彼此互不知晓,一生只揣摩回味自己心中的那个谜底,觉得那便是真相。事实上真相有无数个,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而我心中的则是常鹤对我撒了个弥天大谎。因为我过于天真,或者说过于聪明,所以接受了那个谎言。
那个叫常鹤的铸剑师后来成了师父的坐上常客,他们时常把盏谈笑,感觉亲密而投机,师姊阿五曾说他们象一对真正的知己,而在我看来,他们间的交谈则更象是翁婿间的对答。

师姊生命中那个要带她去天涯海角的常鹤已经出现,可我的常鹤呢,他现在又在哪里。在所有关于九弄阁的书卷文集中,有关祖师爷常鹤的记载都全是一片空白,这使我感到深深的恐惑与不安。我想象祖师爷当年离开尘世时的情景,如同常鹤离开我的梦境一般,一切都如出一辙,似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令人不寒而栗。

师姊阿五说,后天常鹤会在七里沙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阿五脸色苍白,看上去有些忧虑。我问:“什么事啊?”阿五轻声说:“小孩子家懂什么呀。”我看见她抬起右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划出一个绝伦的弧度,结果又虚弱无力的垂下。我冲她哼了一声,说:“不说就不说,稀罕什么。”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屋子。走过窗户时,我忍不住朝里头张望了一下,发现师姊阿五正对着镜子发呆,这样子不禁又令我想起常鹤,想起他曾对我说:“你发呆的样子真好看。”自他从我梦里消失后,我便时常发呆,可惜那样子他再也没看见。

在常鹤去七里沙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梦里竟意外的与他重逢。我看见他脸上洋溢着明媚得意的笑容,令我感慨万千。他几乎没有和我说几句话,我只记得那晚温柔的月色遍撒桃林,我们一同在桃树下观望月光。
我很想问他一切的前因后果,但最终没有开口。我觉得那一定是个很难的谜语,可惜我还不知道答案。我不知道自己其实一生都不知道答案,这个答案在常鹤的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发霉腐烂。它躲在最幽深的角落里消亡,瞒过了这世上所有的人。

清晨,那片灿烂的桃林同美丽的常鹤一起被第一缕探进窗棂的曦光惊破,瞬间在我眼前消失了。我突然记不清这夜里我梦见了什么,我只记得有一只温暖的手曾搂住我的肩膀,那感觉如此美妙,却又如此忧伤。

当莫鹭赶到七里沙的时候,看见师姊阿五也在那儿。常鹤微笑着站在一边,手里牵着匹枣红色的骏马。莫鹭想一切都已经结束,她的桃林又将开始永恒的安宁。
师姊阿五拉起莫鹭的手说:“我要走啦,你好好照顾自己,不要顽皮。”莫鹭点点头。她觉得阿五姐姐连一个小耳垂也是那么美,自己是永远也比不上她的。常鹤将阿五轻轻抱上马。阿五长裙委地,宛如一朵盛开的白水莲。
莫鹭转过身,她不愿看到这样的分别,那滋味比莲心还要苦,还要涩。她听到身后有一声马嘶,回过头,她看见常鹤从马上垂下身子,把嘴紧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些什么,可凭你肉眼凡胎,又能知道些什么?!”
常鹤扬起奈何剑,诡异的笑着,朝莫鹭手腕上的玉骨珠挑去。十九颗珠子“哗”的一声,顿然凄惶无助地朝沙地上争相跌落,像一个不知真相的被弃者的眼泪,惶恐的,不安的,无可奈何的,风一吹,一些珠子很快被沙土所掩没,了无痕迹。莫鹭想哭,可眼睛像一潭干涸的池子,没有一滴眼泪。
莫鹭眼睁睁的看着常鹤带着师姊阿五绝尘而去。蓦然间,常鹤的歌声从远方飘渺而清晰地传来,仍是当年那曲他在梦境中与她把酒言欢时而唱的小调。曲子一如往昔悠悠动听:“俗缘恶情勿上心,一上心,人易老,人一老,发易白,发一白,红颜美人便迟暮。”
莫鹭觉得她的头发已经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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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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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0 12:25:00  | 显示全部楼层

极具画面感。桃花,美人,白衣,爱情。

厌了所以倦了,冬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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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贵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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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3 09:10:00  | 显示全部楼层

得失之间,又有什么规律呢?

楼主很喜欢古典唯美的故事和文字,提一把,大家来看。

我看到青草以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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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4 09: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

我一定尽快完成插画,回报朋友们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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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4 10: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你的那些用精致美丽的文字讲述的古典故事.

一个人仅仅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http://www.blogcn.com/user66/gazhi/index.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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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0-14 21: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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