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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宝贝
文： 高 玉 芳
我家窗前的写字台上，栖落着一只蜡嘴鸟，名字叫漂亮宝贝。
它，小鸽般身材，袭一身浅灰色的羽毛，乌头顶，配一喙黄玉般的勾勾嘴，黑亮的眼睛上方，有两道雪白秀长的眉毛。这种技艺鸟，擅长空中叼珠衔弹的绝技，深得父亲的喜爱。
漂亮宝贝是父亲从死鸟堆里救出来的。父亲是农大鸟类学教授。在送来做标本的鸟中，它还一息尚存：羽毛乱蓬蓬，身子筛糠般的抖动。下眼皮浮上去，雾一般遮住了眼睛，。救命如救火！我父亲把药片研成粉末，掀开它嘴巴塞进去，不料它死到临头充硬汉，它狠狠摇着头，把药连连甩出来，甩得父亲满身白药点子。父亲微笑摇摇头，不慌不忙重新往鸟嘴里塞好药，然后将鸟嘴和鼻孔一起捏住——一憋气，它只有咽的份了。如此填鸭式的治疗搞了半月，它才死里逃生。
在父亲的调教下，漂亮宝贝的技艺甚是了得。有一天，父亲把四只玉米粒般的彩珠猛的掷向天空。阳光下划出四道美丽的虹线。漂亮宝贝箭也似的飞出去，翅膀一张一合，追捕着珠子，空中响着“哒”“哒”的衔珠声。眼见最后一粒珠子离地面不足二尺了，漂亮宝贝一个鹞子翻身，接着一个“海底捞月”，擦着地皮儿飞上去，稳稳衔住。转身落在父亲的手掌上，一翘尾巴连吐四珠。好天气时， 我们去树林里散步。 漂亮宝贝在树上跟着我们。它在墨绿的松涛间一飞一落，忽隐忽现，仿佛一个滑板高手在海中恣意冲浪。只要喊声：“漂亮宝贝，回家喽！”它便飞下来，停在父亲的肩上。自此，父亲不再栓它——床头别根棍，它就安静地立在上面。成了鳏夫老爸的形影不离‘伴侣’。
春寒乍暖，年迈的父亲心绞痛突然发作，躺在了床上。正赶上家里没人。药瓶里只剩下十几粒速效救心丸。父亲拿药时，手已麻木不听使唤，药粒全顺着床缝掉到床下。父亲混身动弹不得，闭上眼绝望了：完了，老命休矣！这时，床底下一阵悉悉索索，父亲睁眼一看：漂亮宝贝不见了。隔了一会，它冒出来，飞到父亲的手上。它浑身脏兮兮，沾满了床下的浮尘。嘴里衔满了珠子般的药粒。它身子一抖一抖，吐在了父亲的手心。父亲心头一热，一口把药粒吞进嘴里。基于平时的训练，漂亮宝贝把透明的药粒当成了珠子衔回来。哪知道，你是帮父亲闯过了一道鬼门关！当初父亲从死亡线上把你拉回来，没想到你又成了父亲的救命恩人！这不是生死至交吗。
过了几天父亲病好些了我们又去散步。漂亮宝贝显得格外兴奋。它在树丛间飞舞，很快飞出了我们的视线。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响。漂亮宝贝一溜歪斜得朝我们飞过来，重重摔在父亲摊开的手上。父亲颤抖的手上染上了鲜血-----
我家窗前的写字台上，栖落着一只蜡嘴鸟，它的名字叫漂亮宝贝。那是老教授父亲眼含热泪，戴着老花镜，拿漂亮宝贝的遗体精心制做的标本。它羽毛光鲜，栩栩如生。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哀怨、困惑地注视着我，注视着父亲，注视着眼前的世界。
[此贴子已经被扑窗寒于2005-9-27 10:34:1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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