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发新帖

[原创]小说: 录取通知书

[复制链接]

7

主题

9

帖子

9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积分
9
发表于 2005-9-25 10: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 阅读模式



一 等待
自从过了年回到生产队,春杨就明显感觉周围的环境和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至于是怎样的不对劲,她又说不清楚。但说不清楚并不等于没有,她就朦朦胧胧的感觉周围的人有些异样,特别是队长吕金龙那张阴冷的脸和他老婆的那双眼睛。
越是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就越容易让人感到不安。春杨就是这样,竟莫名的恐慌起来。
是不是感官故意作怪?春杨有时候就这么想。
说起感官,那真是不可理喻的东西,它除了能感知已经发生的事情以外,似乎对没有发生和正要发生的事情都很有预见性。春杨一直认为她的感官和其他人不同——对未发事件更敏感些。
这种感觉是一个不祥的兆头,它像一个阴影时刻时刻的笼罩着春杨,让她心神不宁,让她在忧郁和猜想中度过了十来天。
倘若她能够抽出时间到大婶大妈屋里坐坐,或许这种感觉会缓解一些,但是春杨没有与人闲聊的习惯,就喜欢一个人独处一室,或看书,或写字。因此她也就只能在惴惴不安中打发着日子。
直到某天晚上,大队召开知识青年大会,春杨的这种感觉才像流星划过夜空一样,突然的明朗了一下。
她发现到会的人好象比平时少了些。为了弄个实在,她抬起身又将会场扫视了一眼,然后在心里肯定的说:“没错,是少了好些人。”
少了那些人?这些人干什么去了?她一点都不清楚,也没有向其他人打听。一散会,她就急忙回了生产队。
早上醒来时,她有了主意。
乘大家吃烟休息的工夫,她拔脚就向邻队杨知青那里跑去。
在洋芋地里,她找到了正在刨土豆的杨知青。
“喂,你知道什么消息吗?”
“消息?哪一方面的?”
“比如昨天晚上有些知青没有来开会,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吗?”
“这个哇?我知道。赵刚是他父亲单位来人把他招回去了。另外就是唐娟接到录取通知书……”
杨知青后面说的什么,春杨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听到“唐娟接到通知书“的时候脸就已经没了颜色,接着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田埂上。
听到声响,杨知青抬起头才发现春杨的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怎么了?……哦,你是不是认为你一定会被录取?”杨知青不明不白的问了一句。
春杨倒像是听懂了,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很肯定的点点头。
“哦——那就耐心的等等吧,也许真能考上呢,听说你在学校读书时,是出了名的才女。”
春杨没有再回她的话,站起身哀哀戚戚的向自己的队走去。
出工的人看见春杨的眼睛有点红,但大家没有像以往那样盘问她,春杨也就一声不哼的低了头默默的干活。
收工回去,春杨一头倒在床上痛哭起来。整整的哭了两个多小时,眼睛又红有肿,听到外面出工的哨子响了,匆忙的洗了把脸,又扛起锄头出工去了。
大伙的天空都很晴朗,惟独春杨的这块天是阴的。
他们在说什么,春杨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她和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她心不在焉的边铲草皮边想心事。
一连几天,春杨都是这样红着眼和大伙儿一起出工收工,回到家后就又蒙着被子痛哭。
从拿着准考证进如考室的那一刻起,春杨就依稀看见自己的天空有了一线曙光。但现在曙光消失了,天空依然很黑暗。
就像杨知青所说的,再耐心等等吧。春杨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的又等了十来天。这十来天对春杨来说简直就像在地狱中一样。后来回忆起这段时光的时候,她说:“我都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二 知道真相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信件。春杨不放心,亲自到公社去问了,回答说没有。
未必我还要等上一年?想到这里,春杨又哭了起来。
也不知是今晚夜太寂静还是春杨的哭声惊动了四邻,她听见墙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就听见有人在轻轻叩门。
她抹了一把眼睛,站到门边轻声问:“谁?”
“是我。你开开门,我有重要事情要给你说。”门外的人说。
春杨略为迟疑了一下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公社农中校的校长刘金跃老师。刘老师跨进门,反手把门插上,又往里面的那堵墙走了几步然后站住了。他说:“你的通知书被公社那帮人扣压了。”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录取通知书被公社扣压了!”这次刘老师把末尾几个字说的很重。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扣压我的信件?”这句话春杨已经是带着哭腔在说了 。
“我听说邮件一送到公社,他们就把你的信拿走了。”
“哦……啊……”春杨只觉喉咙被什么东西梗住了,连呼吸也有点困难。想使劲把它咽下去,却愈发感到哽得疼痛,说把它吐出来吧,它却稳稳当当的卡在那里,任春杨恩恩啊啊的忙乎了半天,它就是纹丝不动。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刘老师没有尝试过悲极却又哭不出来是什么感受,看见春杨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楞在那里。
“哇——”还好,春杨终于哭出了声。但这一声哭却把刘老师吓了一跳——它就像山洪爆发房屋倒塌一样猛烈而雄壮。然而也就这声以后,春杨的哭声又低了下来。她蹲在地上,用双手捂住脸,泪水就从手指间汹涌而出,又顺着脸颊往下一串一串的掉到地上。
“别哭了,听我把话说完。”刘老师轻轻拍拍春杨的肩头。
“你什么时候听说的?”春杨仍然捂着脸,带着哭腔问。
“大概有十来天了吧,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
“为什么?”
“我堂客说你性子很倔,告诉你了怕出什么事情。”
“有什么可怕的,不就一条不值钱的小命吗?”
“我看今年也就算了吧,等明年再说。”
“你以为明年他们就变菩萨心肠了吗?”说到这里,春杨又抽搐起来,两个肩膀很有节奏的上下的蠕动着。突然她揉揉眼睛,望着刘老师说:“怎么又想起要告诉我了?”
“堂客说你这几天可能预感到什么了,看你怪可怜的,这才让我来告诉你。”
“你说我怎么办?”春杨不哭了,怔怔的望着刘老师。
“我看今年就算了,明年再考,或许明年形势有变。”
“不行,我找他们要去!”春杨突然下定了决心。
“这可不行。他们说没有,你怎么办?或者他们问是谁告诉你的,你怎么说?我可惹不起那些人。”
刘老师边说就边往门口走去,在他抽出门闩的那一刹那,又回头对春杨说:”你知道今天吃烟时候,吕金龙说什么了吗?他说‘范春杨若是从我手里走了,我手板心煎鱼给她吃’,看来他们是串通好了的,你的小心提防他才是。”刘老师说完,拉开门钻到夜色中去了。
春杨插好门,蹲在门边又流了一阵子泪,后又扑到床上用被子捂着嘴凄凄惨惨地哭起来。
哭声在空寂昏暗的屋子里悠悠的飘荡着。火苗像个不谙事的小姑娘,在春杨的哭声里欢快的跳起了摇摆舞——一忽儿左摇,一忽儿右晃,一忽儿又呼的一声往上猛力一窜。好像这哭声是音符,是乐曲。
春杨嘴在哭,心里却翻腾的非常厉害。在她的记忆里,如此悲痛欲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去年父亲去世时,那时候春杨哭,是因为失去了唯一的亲情之爱;而这次却是失去了命运的转折机会。想到命运,想到自己的处境,春杨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于是本已渐弱的哭声复又高了起来。
有人说哭声是悲者思想的折射反映,这话真一点不错。
春杨的哭声这时就好象比先前要流利畅快了许多,或许她想把积压在心底的所有苦痛都在这一瞬间释统统释放掉,于是那哭声听起来就显得格外的酣畅——像汹涌奔腾的小河,又像丁冬作响的泉水。
不仅如此,哭得也极有层次——时高时低、时缓时急,抑扬顿挫,轻重缓急都恰到好处,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哭家。
哭是春杨释放苦痛的唯一方式,是她对世道不公的真情倾诉;是小人物无奈者另一种语言表达。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男人情到伤心处尚且如此,作为女人似乎就更理所当然。因此但凡一个人哭,都有她的道理。春杨的道理正理由足,自然她的哭就有点史无前例,比起那些新娘哭嫁就显得更动人更有味道。所谓新娘哭嫁,不过是哭给婆家人看的一个做作,而春杨的哭发自肺腑,是绝命的呐喊,所以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催人泪下。
夜被春杨的哭声镇住了,四周静的可怕。
灯油被她哭干了,只剩下豆粒大小的一点微火。
想必她的泪也流干了,只见她从床上翻身爬起,拿着脸盆到外面厨房舀了一瓢水,一下把脸捂到水里……
良久,她抬起头,把头像拨浪鼓似的摇动了几下,用帕子沾干脸上的水珠,又对着镜子梳了梳发,然后呼的一口气吹了火,锁好门钻到黑暗中去了。

三 夜奔广顺

虽说已经是三月天气,但夜深时风凉飕飕的依然像冬天那样刮人,就如书上所说余寒未尽。那风吹在春杨只穿了一件单衣的身上,让她尝试了乍暖还寒的味道。然而心里的火很快提升了外表的温度,使她感觉不到寒冷。
在一幢破砖瓦房前,春杨停住了脚步。她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举起手拍打着门。相必夜深屋里的人已经进入梦乡,拍了好一会都不见屋里有动静,于是春杨更用力的拍打着门。
“谁呀?”春杨终于听见屋里有人问话。
“是我,梦先,快起来穿衣,我有事,你陪我走一趟。”也不管屋里的人是否能够听见,春杨急不可耐的说了一大通。
春杨跨进门,一把捉住梦先的手说:’快穿衣服,跟我回广顺一趟。”
“都快两点了,回去干什么?明天早上……”
“不行,这事很急。你现在就跟我走。”春杨没等梦先把话说完就接过了话头。
梦先回卧室穿衣服去了,春杨又在屋外喊“把电筒拿上。”
“春杨,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两个大姑娘走夜路怕出事。”梦先的母亲被吵醒了,在被窝里对春杨说。
“不会有事的,大妈放心好了。我知道怎么做。”
“反正你们路上的小心些才是,两个大姑娘我总有点不放心。”
“大妈一定放心,梦先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
梦先换好衣服出来。春杨一把逮住她就往外走。
“我说你什么事这么急啊”非得要夜半三更的往家赶?”
“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办。”
“好几十里山路,走到你家恐怕都天亮了,什么事啊这么急?”
“你真的不知道?我考上大学了,但是录取通知书被公社扣压了。”
“这和你回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明天一大早要赶到县里去,我要告他们。“
“哇——你要告他们?你……”梦先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被春杨捂住了嘴。“别哼声,前面好象有很多男人。”春杨在梦先耳边小声嘀咕着,随即春杨把梦先拖到旁边石凹里蹲了下来。
三四个男人说着流话从春杨她们藏身的地方走过去了。
看见他们转过山坳去了,春杨站起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好险啊!”春杨说。
“我怎么没感觉到险呢?”
“你真个傻妹子——”春杨气恼的撮撮梦先的头。“如果让他们看见了,我们今晚上就完了。你没听见他们说的那些下流话吗?那有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的?”
“你耳朵真尖,我就没有听见。”
“我嘴在说话,但是耳朵却一直注意听周围的动静,眼睛也不敢偷懒。我怕遇见坏人。如真有什么意外,我回去怎么向你母亲交差?”
这么一说,兴许把梦先吓着了,梦先不再说话。
见她真有点怕了,春杨又说:”别紧张,不会有什么的。我们就不要说话了,而且电筒也要灭了。”
“这么黑,不照电筒怎么看的见?”
“不要紧,我们走慢一点就是了。”
“不能照电筒,又不说话,这样就一心一意的去害怕了?”
“如果说话,人家很远就知道对面来了两个女的。如果是坏人,他就会躲起来,等我们走进把我们按住。电筒照着,也等于告诉人家我们是姑娘,知道了吗?”
梦先不说了,春杨抓过她的手紧紧的攥着,然后两人默默无语的赶着路。
风依旧紧一茬慢一茬的吹着,除了风吹着灌木丛或者草木发出的蟋蟋簌簌的声响之外,时不时还会有不可名状的声音突然惊乍乍得响起,这时两人就都不约而同的紧紧抱在一起,等响声停息后两人才又分开继续赶路。
除了风声她们还听见自己的脚踩在泥沙和石子上发出的沉闷的嚓嚓嚓声。
夜似乎比刚才更黑了,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两人的步子越迈越快,后来几乎是近似于小跑的步子在走路。也许真是的太紧张了。
公路像是由无数的之字构成,随着山的凹凸一会弯进去一会又拐出来,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个张着的大嘴,把两人吞进吐出,吐出吞进。
这本是春杨走熟了的公路。自打74年下乡开始,她已记不得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的走过多少次了,但她从未有过这一次的这种体验。高低起伏的群峰白日里是那么的祥和亲善,而现在,就像一个戴着面具生活的人,一到了晚上就露出原始面目,显得那么的狰狞那么得可怕。春杨不由自主的耸了耸肩膀。
“快看,那好象是电厂的大烟囱……我们就要到家了!“春杨突然捏了梦先一把,梦先高兴的 随她的手指看了过去。
不错,她们看见大烟囱正往外喷吐着浓浓的黑烟。
“跑啊,”临近家门的喜悦给无疑她们注射了一只兴奋剂,两人就牵着手飞跑起来。

四 晨闯招生办

“嘭嘭——嘭嘭——妈妈,开门——”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激动,
“谁?”春杨听见她母亲不耐烦的问话。
“我,春杨。”
门开了。一家人都已醒来,母亲披着衣服靠在床上,几个弟妹都睁大眼睛不知所以的望着春杨和梦先。
“什么事情晚上赶回来?”母亲终于说话了。
听完春杨的叙述,母亲着急的说:“你把他们得罪了吧。才把你卡住。”停了一停,母亲又说:“你有把握吗?你要告他们。”
“我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站的正走的直,不怕他们。不管能否告倒他们,我一定要告!”春杨说完,安置梦先睡下,自己就到厨房做早饭去了。
把早饭做好,天边已露出第一抹晨曦。春杨匆匆扒完一碗饭,然后对梦先说:“我办完事可能就直接回生产队了,你睡好后起来吃饭,然后自己回去。”
又到床边对母亲说:“我这就到县里去。完事后就直接回生产队。”说完就一头冲出了门。
广顺到县城大约有十六七里路,为了节约时间,春杨决定走铁路。
枕木间的距离正好是春杨的一个大跨步,她在木轨上飞快的换动着脚步,同时脑子也没有歇着。她想,如果父亲在,知道我靠上大学会高兴成啥样?倘若知道我的录取通知书被扣压了又会是怎样呢?会不会像母亲一样无动于衷,或者轻描淡写的随口问问就了事……不!绝对不会是这样!春杨很坚决的否定了这个想法。自言自语的说:“父亲说不定比我还着急,他会说”春杨,快走,再加一把劲……’”
十多里的路程春杨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它一步一步的量完了。七点四十五分春杨已经站到县招生办公室的门牌下了。
约莫八点时分,一个30多岁的女同志向这里走来了。她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春杨,边开门边问:“你找谁?有什么事吗?”
春杨没有立即回答,她跟进去看女同志坐下了这才开口说:
“我叫范春杨,是七四年下到荣隆公社先锋大队五小队的知青。去年恢复高考我也参加了。我一直在生产队等通知书,可却听说我的通知书被公社的人藏起来了。”
春杨说话时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女同志的眼睛,她见女同志很用心的在听,好象还在认真思考着,于是不等女同志问,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昨天晚上听说了,就连夜往家赶,所以一大早就来这里了。”
“这消息可靠吗?你听谁说的 ?”
“绝对可靠。是生产队一个和我关系不错的社员的爱人告诉我的。他是公社农中校的校长,他告诉我时,说这绝对是真的。”
“你在生产队表现如何?他们为什么要扣压你的通知书?”
“我的表现绝对不错。我每天都出工,挣的工分比男同志都多。你们可以派人去生产队调查。这都是因为我得罪了队长和某些人。队长还在队里放出话说‘她范春杨如果从我手上走出去了,我用手板心煎鱼给她吃‘。”
“哦,这么嚣张吗?是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他们?” 刚才女同志一直是望着办公桌在听春杨说话,这时她抬起了头。
“一些龌龊事情。因为我看不管,因为我不屈从!还因为我无意间窥见了他们的秘密。”春杨的话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听到这里女同志站了起来,说:”你等一等。”就走了出去。春杨看见她上楼去了。
一会,女同志和一个40左右的男同志走了进来,春杨正想,这会不会就是招生办主任,却听见男同志问话了“你就是范春杨?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梢等一下。我派人跟你一起回生产队。”
在等的空隙里,主任问春杨:“你有把握是被录取了?都填的怎么学校?”
“复旦新闻系。武汉大学新闻系。清华大学新闻系。我想我应该没有问题。”
“哟,怎么尽是新闻系,还都是有名气的大学。喜欢写作?”
“我就喜欢读书和写作。本来我不敢填这些好学校的,可是荣隆中心校几个老师都说我没有问题。这些都是他们叫我填的。”
主任正要再说什么,看见大门口走进两个人来,就说:“好,他们回来了。你跟他们一起回去。”说到这里,那两个人已经走了进来,主任接指着我对他们说:“这是范春杨,她的录取通知书被公社扣压了。你们先去公社了解了解情况,回来马上给我汇报。”回过头他又对我说:“你有什么话尽管给他们说。我们会给你做主的。”
春杨就跟在唐老师和赵老师身后又向荣隆奔去。
到了荣隆,唐老师和赵老师说:’我们要去公社摸摸底,你先回去,有事我们会来找你的。”
春杨就回到生产队干活去了。

五 初试锋芒

两位老师径直去了党委办公室,在那里他们只碰见了书记的秘书兼团委书记的小罗。唐老师向小罗说明来意后,小罗说:“你们说的事情好象没有听书记说起过,通知书上写的是报考者的名字,怎么可能被人拿走,这是根本没有的事情。”
“没错,信封上是写着报考者收,就因为通知书信封上有范春杨的名字,所以才有人把它拿走了。”唐老师一针见血。
“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赵老师看罗秘书装模做样显得有些气愤。
“我们现在姑且不谈通知书的问题,只说说范春杨这个人怎样?”罗秘书望着两位老师说。
“那你就说说看。”唐老师点点头。
“我听说这个知青在生产队的表现不怎么好,群众反响很大。”说到这里罗秘书有意识的顿了顿,见两人并没反应,这才又继续往下说:“经常有社员到公社告她的状,所以……所以即使她考上了,生产队也是不会放她走的。”
听到这里,唐老师向赵老师使了一个眼色,说:“既如此,我们到生产队走一趟,教育知青我们也有责任。”说完二人赶紧退了出去,直向先锋五队奔去。
两人就好象是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归来,那股血腥味还弥留在呼吸里,所以谁都不说话,只管嚓嚓的迈着步子。
先锋五队离公社不算太远,约莫一竿烟工夫就到了。
地里干活的人远远看见来了两个城市模样的人,都不越而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奇的打望着他们。
“范春杨是在你们生产队吗?”还未走近人群,唐老师就扯开喉咙大声的问。
“你们找范知青啊?她不在。”一个尖脆的女音传了过来。
“她跟那些男的挑粪去了。“这个声音有点沙哑。
从罗秘书的话里,唐老师已经预感到这里面有戏,至于这出戏是谁在导演,现在暂时还不清楚,但他认为,只要一踏上这块土地,这出戏也就拉开了序幕。所以发出问话以后,他就注意着人们的反应。看见人们在交头接耳,虽然听不见说的什么,但他估计这一定和范春杨密切相关。
走到田边,他们站住了。
“你们找范知青有什么事吗?我带你们去。”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把锄头一丢,拍拍身上的泥土几步就站到了唐老师面前。
“没什么,随便问问。”唐老师显得有些谨慎。
“哦,还以为是来调范知青的,哎——她早该走了。”老人跺跺脚长叹一声。
老人的话让唐老师眼睛突然有一亮。
“你说什么——谁早该走了?”
“你们不是来调她回去的?你们为什么不调她走?”老人显然是个急性子,只顾着自己的想法说话。
“我们听说她在生产队表现不好,就来看看,也好教育教育她。”
“范知青冤枉。”老人又习惯的跺跺脚。
“老人家,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到你……”
“你们是来调查范知青的吧?”唐老师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来的真是时候,唐老师想。不用说他已猜到来者是谁。
这是一个30出头的矮个男人。鼻子长得鹰勾一样,眼睛又细又长,说话的时候,一眨眨的,隐隐射出一股不易觉察的凶光。唐老师注意到了,心想,绝非善良之辈。
“我是这个队的队长吕金龙,我们到屋里去说吧。”吕金龙说完向两人作了个邀请动作,然后转身带着二人向他家走去。
队长的家很近,几步就到了。在跨门槛时,吕金龙指着旁边那座新修不久的泥瓦房说:“范知青就住那里。”唐老师随他的手指望那里瞅了一眼,目光就收了回来。
这是一个木质结构的标准四合大院,质地很结实,式样却有些古老。很像是地主豪绅的旧宅。院子中央有一口很大的天井,把整个院子分成了上下左右四间。
吕金龙把两人招呼到上堂屋桌边坐下,就拉开了话题。
“听说你们是来调范知青的?”一坐下吕金龙就迫不及待的问。
“还不肯定,我们先来了解了解她在生产队的表现。回去向组织汇报了再作决定。”赵老师把话接了过去。
“哎呀,这个人可是不好说。生产队群众反映很大。”
“哦——群众怎么说,你倒是说来听听。”唐老师说。
“ 恩——恩——吕金龙清了清嗓子就开始了他自以为的权威性发言。
"自从范知青来到生产队,队里就不清净了。一,好吃懒做,还有些小偷小摸,生产队大家都很穷,种点小菜也不容易,但是她……嘿嘿——嘿嘿——‘说到这里,吕金龙干笑了几声,不知是为捏造的谎言而得意还是暗自庆幸没有错过任何一次整治范春杨的机会。
“接着往下说,有什么尽管说出来。“唐老师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好,我接着说。二,不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脱离群众。她不像何知青能够和大家打成一片,做什么有请示有汇报的;三 搞分裂。和生产队那那几家人拉小圈子,与和何知青打架;四,——”
门口有了喧哗声,吕金龙顿住了。
收工的人正从门口经过,每一个人经过门口时,都忍不住往里望一眼,然后赶紧把目光掉开。唐老师看见范春杨也从门口过去了,但她没有往这里面看。
“人家工作同志大老远的来,也不烧点开水喝。”队长夫人左手叉在腰上,双腿八字样张着站在大家面前,一副参与政事的模样。
见状,唐老师侧过头对赵老师说;“我看今天是不是就谈到这里,我们回去请示了再说。”赵老师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打算。那我们就告辞吧。”
见两人要走,吕金龙站起身来相送。
经过范春杨门口时,两人本来打算进去坐坐,见吕金龙紧紧跟在身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吕金龙表现的很热情,一直把二人送到刚才干活的土边上,才停住脚步,看着二人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才放心的转过身去。
“这个狐狸,就怕我们去找范知青,连声叫他别送,他还送那么远。连罪状都是早准备好了的。”唐老师有些愤愤然然。
“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
“岂止文章,简直是一出戏,我要他这出戏唱不成。”唐老师说完狠狠的往地下啐了一口,似乎啐出的不是口水,而是吕金龙这个人。
可以望见公路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段很重要的对白。
说话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穿一身军装,看他们手中柃着包,像是赶集回来。
男的说:“吕金龙那小子心这么黑怎么选他当队长?”]
“他婆娘更厉害。也不知道范知青怎么得罪了他们,反正她在生产队日子不好过。”
“怎么得罪?吕金龙那狗日的本就不是个杂种。他那婆娘也不是好东西。”
“他硬是把范知青盯的紧。何知青从不出工还照样分公粮。范知青出了工他还不给人家记工分。”
夫妻两人旁边走边说,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走来的两个人一直尖着耳朵在聆听他们说话。及至走了过面对面才发现,于是夫妻二人都闭了口,擦肩而过的瞬间,都互盯了一眼。
唐老师心里说,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得找这个人好好谈谈。

六 短兵相接

听完两人的汇报,主任沉吟了一会说:“看来这件事情有些棘手,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范春杨走的,这样吧,你们先去休息休息。我再给地委汇报汇报。晚一点我们在商量明天的行动。”
地委招办听了主任的电话汇报,立即作了口头批示“限你们七天内妥善处理好范春杨一事,哟扑什么变故随时上报。”
放下电话。主任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口气,上级的指示明确的不容置疑:只要考生本人没问题,既然考上了,就得去读书。
他正想站起来,就看见楼底那个接待来访的女同志走了进来,只好把刚抬起来的屁股又放了回去。
“范春杨的事情怎么样了?顺利吗?”
“还好。”
“那个女孩子捉起话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是块读书的料子。”
“也许就是有才,所以急于跳龙门,或许就和他们有一定距离。”主任像是在对女同志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女同志走后,主任把唐老师和赵老师叫到了办公室。给他们布置了明天的任务。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春杨正低头插秧,,猛然听见天坎上有人叫自己,就急忙抬起头来,看见唐老师和赵老师正站在天坎上向自己招手,二话不说就啪嗒啪嗒的向田坎边跑去。唐老师把手伸给她,她说不用,双手一撑就翻到田坎上站稳了。
春杨一边在衣服上搓着手上的泥水,一边用眼睛热切切的注视着两个老师,心里在问“怎么样了?我有希望走吗?
“你去把腿上的泥洗一洗。”唐老师说。
春杨洗好脚回来,唐老师说:“我们去后面的打米机房坐坐。我们给你讲些事情。”
春杨跟在两人身后进了打米机房。房主人很热情的把他们领到一间有桌子的屋子里坐下就出去了。
赵老师从包里拿出一沓信笺纸,又把钢笔帽拎开递到春杨手里说:“你把下乡几年的情况以及和队长他们的矛盾写一下,重要地方详细点。”
“也相当于向我们提供他们诬陷你的一个证据,我们要凭它向组织汇报。”唐老师在一边补充着。
“我懂了。”春杨说完就趴在桌上低头写起来。两人不再多说,就坐在一旁边抽烟边看她写。
半个小时以后,春杨放下了笔,把那沓写的密密麻麻的信笺纸递到唐老师手中。
两颗头立即并在一起,看完一页,两人掀起页角数了数页码,然后才又继续往下看。看完,唐老师拍拍信笺说:“写的好,洋洋洒洒十几篇,通顺流畅,真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赵老师说:“你不用去插秧了,回家把这个再抄一份,回头我们再找你。”说完两人出去和房主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春杨把那沓纸紧紧抱在胸前,好一会才把它叠好放进裤兜,走到门口笑眯眯的和主人说了声打扰了就急忙回生产队去了。

从打米机房出来后,唐老师两人就直接去了公社党委办公室,这次的运气比上次要好一些,他们还没跨进门就看见靠在椅背上养神的书记陈沧海。
不知是真没感觉到他们的到来还是假装不知道,两人进去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见他还没反应,唐老师才把他叫醒。
看着唐老师递过来的介绍信,陈沧海慢条斯理的说:“情况我都知道了。你们怎么能听范春杨胡说八道?”
“范春杨不会捏造这么个谎言去找招生办吧?”
“未必不可。一个思想不健康的人什么事情不可以做?”陈沧海没有正面回答,但意思很明显。
“那你认为范春杨是无中生有?”唐老师反问一句。
“而且这消息是知内情的人透露给她的。”赵老师看陈沧海矢口否认,干脆挑明了。
“照你们说来,是真有其事了?那你们说说,我们拿到她的通知书做何用?我没子女要读大学啊——你们有凭据吗?没凭据怎么可以红口白牙的乱说,这可是个原则问题。”陈沧海越说越激动,嗓门也提到了高八度。
“正因为是个原则问题,所以我们要了解问题的真相。“
“好,那我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你,这是根本没有的事情。这样你们是不是就可以放心的走了呢?”陈沧海把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假若我们告诉你,范春杨已经被荣昌师范录取,我们这次来是来调她档案材料的,你怎么说?”
“哦——有这等好事,那值得庆贺啊。不过——”
“不过这个人暂时还不能走。”陈沧海的话被门外进来的人接了过去。
“两位认识一下,这是我们陈良秋社长。”陈沧海指着刚进来的人说。
“社长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今年就算了,等明年再说。让她继续接受锻炼。”
“说说理由吧!“
“理由很简单,她还必要继续接受教育。”陈良秋一副不容商量的架势。
“你们这做法有违国家政策法令规定。”
“让她接受再教育也是国家政策规定吧?我们也并没说一定要她永久呆在这儿,如果她锻炼好了,她走人就是,这又违法哪一条哪一款啦?”陈良秋说完从嘴上拿下烟头狠狠的在桌上摁了几下。
“怎么才叫锻炼好了?你们认为她什么时候可以锻炼好?”
“这就看她个人的表现了。只要听不到群众的呼声,生产队同意放人了我想那个时候应该没有问题了。”
“其实有才华什么时候考都一样,干嘛非得今年走。你们说是吗?希望你们做做范春杨的思想工作。”陈沧海望着唐老师,把烟伸进烟缸弹了弹。
“那好,我们去做做范春杨的思想工作。”两人急忙起身告辞。

七 获取证据

“狗东西,看你有好硬,我非灭你威风不可。”唐老师一副愤愤难平的摸样,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盯着他看。赵老师拉了他一把,说”快吃饭,我们还的去生产队。”唐老师不再哼声,低头狠狠得夹了一大筷子面条送到嘴里。
他们赶到生产队的时候,看见春杨正靠在门框上望着通往公社的路,见他们来了,就主动的迎了上去。
“刚才和你们书记谈了,事情不太顺利。我们现在回县里,你再跟我们走一趟,把你在生产队受迫害的事情亲自给主任仔细说一说,那份证明材料也你自己交给他。”
春杨就锁好门,怀里揣着那份关系她命运的证明材料随招生办的工作人员又踏上了去县城的 路。
到县里时候,已经是五点三刻,主任接过春杨的材料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拿着它上楼去了。一会又见主任和另一个男同志走了进来,那个男同志指着主任手里的材料问春杨:“是你写的吗?”
“是,唐老师他们把我从田里叫起来,说是把下乡几年的情况写个书面材料,我就一口气写了这么多。”说完这话春杨也许敏感到什么不对,于是又假上一句:“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我的意思是写的好。这么短的时间写了那么多内容,语句通顺流畅,字也龙飞凤舞的。哈哈,不错啊。”
然后那男同志转头对主任说:”这么好的读书料子怎么能留在农村呢,我们国家急需人才啦——你们抓紧时间办她的事情,有什么困难我们宣传部还可以协助。”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我们这里人手很紧。”主任说。
回过头来主任又对春杨说:“你明天回生产队继续好好的干活,其他任何事情一概别过问,有事情唐老师他们知道来找你,你自己别主动去找他们。我们会尽快通知你入学的。”
有了主任这句话,春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就像俗话说的“吃了定心汤丸”。所以晚上回到家里脸上带着喜色,母亲问:“检到金子了哇“这么高兴。”春杨就又忍不住伤感起来,她想,如果父亲在,他一定会问“春杨,是不是读书的事情有结果了?”随即肯定会高兴的嚷着“我女儿读大学有希望了——”尾音还会故意拖得长长的。那里像母亲这样,脑子里只有钱。

且说公社这边。
看唐老师他们跨出公社大门,陈沧海就对衬良秋说;“等一会再吃饭,先把这个事情安排一下。”他们把罗秘书叫来对他说:“下午你找个人去把谢长庚和吕金龙叫到办公室来。”然后两人才一前一后向食堂走去。
下午五点左右,吕金龙和谢长庚来到办公室,陈沧海这样对他们说:“你们不是不想让范春杨离开生产队吗,那你们就写个材料交上来,这材料嘛——起码得让看了的人没有话说。尽量把这个人不好的地方表达出来,范围要广一点,事情要多一点,理由要充分一点。”
“ 回去就抓紧时间写,写好后立即交上来。”
“你们可以召集几个人座谈一下,这样便于积累材料。”罗秘书在旁边补充。
“要得,我们回去马上就写。”吕金龙不停的点头,像鸡在啄米。
“喂——伙计,你说我们回去召集那些人好一些?”吕金垄问谢长庚。
“这个由你看着办吧,我不好出面。还有我对那些人也不清楚。”谢长庚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却一直打着小鼓鼓。
“是不是那里出纰漏了,为什么陈书记如此交代我们。莫非——”想到这里,他似乎有了主意,便对吕金龙说:”你写好后,不用给我看,直接交给陈书记就行了。我这两天人不怎么精神,这就直接回去了。”
看谢长庚抽身走了,吕金龙往他离去的方向“呸”的一口啐了过去,双手叉在腰间,自言自语的说:“老狐狸,跟我耍滑头,当我不知道你啥东西吗。想溜,我得套上你一只脚。”
回到家里,吕金龙就展开笔墨,趴在堂屋那张桌子上煞有架式的写了起来。他老婆收工回来见他正咬笔沉思,忍不住问“写啥?那么费神。”
“说了你也不懂。”
“哟——我硬是不懂了,只有你懂,你懂到董家坨去了。”
“婆娘家家的懂什么,说你不懂就是不懂。”吕金龙神秘兮兮的样子更吸引了那婆娘,走过来一把就抓了过去。
看着看着,那婆娘不动了,像在思考,一会又接着看起来。吕金龙看她的专注模样嘿嘿笑了两声,说,:“你补充点吧。”
那婆娘就一本正经的扳着指头数落起来,听的吕金龙耳朵都起茧疤了。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照你说,我今晚上就莫想瞌睡了。”
“哼,要整人还吃什么斋念什么佛?材料多点总要气壮些吧?”
还真别小看这婆娘,竟然和公社书记想到一块去了。
这句话给了吕金龙以启示。他豁然开朗了。
趴下又急急忙忙的写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吕金龙对婆娘说:“吃完饭,你去给我找几个人来,我要他们也出些证明材料。”
吃完饭,那婆娘把碗一丢就出去了,
天黑尽的时候,那婆娘回来了,身后稀稀拉拉的跟着几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但每个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吕金龙婆娘一改平日的傲气,脸上堆满了笑容,殷勤的招呼大家入坐。在桌子中央还放了一壶放了糖精的冷开水。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座中有人在心里这么说。但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
吕金龙终于到桌边坐下了,他清了清嗓子,对大家说:“今天把大家伙请到这里来,是有点小事要麻烦大家,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我会尽力帮忙的,乡里乡亲嘛,抬头不见低头见,。”
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吕金龙见大家没有什么反应,就直接点兵点将了。
“吕笑天,你先发言,说说范知青给生产队带来那些坏影响。”
被叫做吕笑天的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他那老实巴交的木衲样,准保让你想起人们常挂嘴边的那句俚语”三扁担也压不出个屁来。”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取了这么个动听的名字。
吕笑天头也不敢抬,嘴咕噜咕噜的响了好一阵,连一句成型的话也没有吐出来。
“赵山,你说。”吕金龙很不高兴吕笑天的做法。于是叫下一个。
“我……我……没什么说的。就是那次她的胡豆被人刮了,我听她站在土边骂人。”
“恩——也不错。我们再找找范知青的缺点,这也是对她进行帮助教育。”
依然是死寂一样的沉默。
吕金龙正要发话,突然看见他婆娘站在厨房边给他使眼色,于是跟了进去。出来后,吕金龙拿起了下午写的稿子开始念了起来。念的时候,他没有完全按照原文,有很多地方作了口头修改。于是大家没有听出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尽管感觉吕金龙今晚上有道道,但文章里似乎没有,于是吕金龙叫大家在那上面盖上自己的手印时,大家都没有犹豫就一个一个的盖上了鲜红的手指印。

第二天十点左右,唐老师和赵老师就到了生产队,他们在保管室门口碰见了老贫协主席李幺爷。唐老师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能让别人听见。”于是李幺爷就带着他们往家里走。
一坐下,李幺爷就咳咳喘喘的说起来。从他絮絮叨叨的一大通话里,唐老师把他归结为以下几点内容:一,他的自留地平时都是范知青帮种帮收。二,她比任何知青都能干,地种的很好。三,天天都出工,又不偷懒。四,挣工分多。
说完这些后,李幺爷站起身到厨房去端来一钵冷开水,坐下又接着说起来:“我洗衣服挑水都不方便,范知青收工以后经常帮我担水还帮我洗衣服……”说着李幺爷端起水喝了一口,又说“可是生产队那些人要整她。经常找她的岔子,哎——”李幺爷长声吆吆的叹了一口气。
听他说完了,赵老师摊开本子,对李幺爷说:’老人家,我们对你刚才说的话作了记录,你可不可以在上面盖上你的手印?“李幺爷马上伸出那双枯瘦如材的手,在那张有关范春杨命运的字的下端,恭恭敬敬的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唐老师又掏出范春杨的那份自述,读了一遍给李幺爷听,问他:”范知青写的属实吗?都是真实的吧?“他说:”真的,真的,”“那请你老人家也在这上面盖个手印行不行?”“我盖,我盖。”李幺爷又一次伸出了手指。
一连几天唐老师他们都在生产队转悠,但是范春杨不知道。
吕金龙也不知晓。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的行踪有点像侦察员摸哨卡。除了被询问的十几个人知道外,消息几乎没有泄露出去,吕金龙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几天下来,范春杨那份自诉材料上密密麻麻的盖满了大小深浅不一的鲜红指印。另外还有一些同样盖着鲜红手印的证明材料。
一切都准备就绪,唐老师他们回招办去了。

八 万事具备

晚上范春杨做了个梦。早上醒来她还在回忆梦里的内容,就听吕大娘在门外喊:“范知青,你今天怎么吃,拿来我给你做。”春杨舀了一碗米过去,就出早工去了。和光琼走到一起的时候,光琼悄悄对她说:“你有希望了。”春杨正要细问,队长女儿说:‘你们嘀咕啥?“光琼就急忙走开了。
扯秧子的时候,春杨边扯边想昨天晚上的梦。及至人全都上了田坎她也不知道,只听金翠喊:“人都走光了,你还不赶快起来。”春杨这才匆匆爬上田坎,走到家门口。吕大娘已经端着煮好的饭菜站在门口等她了。
十点过,她正低头插秧,突然听见旁边的孝娃说:”那两个找你的人又来了。“春杨急忙抬起头,唐老师他们刚好走到田边。
春杨爬上去,唐老师递给她一个信封,信封右下角几个字让春杨心跳不已。她双手按住信封紧紧的贴在胸口,脸上洋溢着笑。
“今天我们还要去公社办些交涉,你明天拿着通知书去公社办理粮食及户口。抓紧时间去学校报道。”
目送着唐老师他们走远,春杨把信封揣在兜里又跳下田插秧,这下男女老少都看见了,七嘴八舌的问春杨。
“是调你走了吧?”
“是读书还是去工厂?”
“这一走恐怕不会回来了?“
“……”
“这下就脱离苦海了。”
收工回来后,春杨把通知书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边看眼泪水就忍不住往外滚。这一天春杨依然像以往一样出工收工。
社员问她:“都要走了,还不好好歇着?”
“闲着也没事,不也就做这一天了吗?”
“也好,多和我们说说话,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晚上收工回去后,不时有社员来坐一坐或者站一站,虽然还是平常说的那些话,但是春杨却感觉出了另外的情意。即使平时很少一起交谈的也来站一站说上几句话。
早上一起床,春杨又跟在大家的后面出工,小六子回头说:“今天还要干?不会是舍不得吧?“
春杨说:“我做最后一个活。”收工的时候,春杨对记分员说:“把我今天早上的记在李幺爷头上。“
吃完早饭不久,吕金龙牵和牛正要走,被春杨叫住了。
“吕队长,请你出个材料。”说着春杨把通知书递了过去,吕金龙接过去看了看,说:“我还没有接到公社的通知。”
“那你什么时候去公社问呢?”春杨说。
“一会就去。”吕金龙说完,把牛牵到坝子里,让小六子把它牵走了。

再说唐老师他们把通知书交给范春杨后又去了公社。他们把有关文件给陈沧海看了,好久陈沧海才抬起头说:“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知青你们也要。”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了吕金龙的材料。唐老师把它推回陈沧海面前说;“你看看这个,这是生产队二十多个社员对范春杨人格的证明,你要不要看看?还有贫协主席的。”唐老师不客气的把那些盖着鲜红手印的材料统统放到了陈沧海的眼前。陈沧海还真的看了起来。
刚看完两页,桌上的电话响了,陈沧海抓起了电话。
“恩……恩……是 ……是……照办,照办。”
放下电话,陈沧海不再看材料,而是一脸不悦的说:“既然上面要人我们也没有不放的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
“范春杨走之前要在生产队大会上给社员公开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范春杨犯那门子错误了?”唐老师怒不可谒。“你把这些材料给我好好看几遍。”唐老师呼的一下把材料摔了过去。
不料陈沧海却站起身说:”我还有事,有什么要交代的找罗秘书。”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罗秘书自己来了。
唐老师说:“一,希望你们尽快通知大队和生产队,协助范春杨办好一切必备手续。二,把范春杨的档案交给我们带回到招生办。”
罗秘书说:“我会及时通知大队和生产队的,至于档案嘛,整理好后我们派人给你们送去。”
“那好,希望你抓紧一点。”唐老师说完和赵老师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唐老师等刚一出门,陈沧海就回到了办公室,他对罗秘书说:“把这个材料归纳整理写到范春杨的党案里。”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了吕金龙的材料。

尾声

吕金龙赶到公社,在门口正好和罗秘书碰了个满怀。罗秘书一看是他,就说:“来的正好,让范春杨完清手续走人。”说完就进去了。
吕金龙感觉大势已去,也就没有多问,转身回了生产队。
范春杨见他灰溜溜的样子,笑了一声就主动迎了上去。
春杨把时间抓的很紧,第二天就把一切手续办理完毕。第三天走之前,她去商店买了些糖果和烟,等大家休息的会儿,她就走过去发烟发糖。发到吕金龙面前时,范春杨说:“吕队长。我一会就要走了,没有时间吃你的手版心煎鱼了。我在队里呆了好几年,才听说你有这等手艺。”吕金龙红着脸接过烟,尴尬的干笑了两声,然后把把烟叼在嘴里猛吸了几口,黑着脸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
春杨起程了,老老少少依依不舍的送了她很远一段路程。
春杨眼睛红红的 。
有激动;
有感怀;
有留恋。
”春杨,走快一点,“为她挑行李的两个小伙子在她前面招呼她,
“来了。“春杨答应一声就大步追了上去。

20005年4月25— 29日23。45分

[此贴子已经被奔跑的火光于2005-9-25 18:18:05编辑过]
范光春 重庆市荣昌安富中学 邮编 402466 QQ 157972703 邮箱 wugu999@163.com http://www.wyjy.net/grwj2/wj.asp?userName=歌以解忧 读是乐,写也乐,苦中寻乐.乐不思蜀. 淡名利,,图自在,难得自在,自在如仙.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2

主题

331

帖子

331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积分
331
发表于 2005-9-25 22: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语言蛮好,但总地看,处理得简单了些,略显表面了。一家言。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0

主题

10

帖子

1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积分
10
发表于 2005-9-26 10:32:0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回复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关于我们
关于我们
友情链接
联系我们
帮助中心
网友中心
购买须知
支付方式
服务支持
资源下载
售后服务
定制流程
关注我们
官方微博
官方空间
官方微信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