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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巴山夜雨”
――裘帕·拉希莉的《疾病解说者》读后
不知怎的，读完印裔美籍作家裘帕·拉希莉的短篇小说集《疾病解说者》，浮上心头的竟是这样一首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继而，一缕若隐若现的东西轻轻弥漫脑际，挥之不去。那是什么？失落？期盼？抑或是一种怅惘与自信的混合物？
这本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集子，据说是作者的第一个短篇小说集，共收录了作者的九个短篇小说。从小说表现手法上看，似乎没有多少西方现代派的技巧，每个故事都很容易读懂，文字干净利落，情节完整且并不复杂。小说的主人公应该大都是与作者相似的从印度到美国的移民，无论是《停电时分》中的苏柯玛、《柏哲达先生来搭伙》中的柏哲达先生、《疾病解说者》中的达斯夫妇、《真正的看门人》中的布莉妈妈，还是《森太太》中的森太太、《上帝福佑我的家》中的桑吉夫等，在眼花缭乱的美国大地上，他（她）们身上表现出来的瑰丽缤纷的印度文化，一如百花园中的异类，奇葩斗艳而又孤芳寂寞，香逾四季却又无奈尴尬。其中的奋斗与困顿，抗争与失望，喜悦与痛苦，不是那些未经历过“君问归期未有期”之人所能理解的。
我最喜欢的是那篇《第三块大陆，最后的家园》。一个印度穷学生到美国求生，碰到了一个一百零三岁的守旧老太太。由于工作的缘故，印度穷学生“我”租住了这个十分古怪的老太太的房子。起先，“我”对这个老太太诸事不惯，然后，竟然渐渐适应并且习惯。本来，“我”对满身闪现着印度传统的妻子很看不顺眼而一直与妻子保持着距离，但最后却因为老太太的一句“她真是一位完美的女士”，而终于在当天夜里便与妻子靠近，并开始“亲吻”，“开始有点害羞但很快就大胆起来，我们在彼此的怀抱里找寻到了快乐和安慰。”故事虽然平淡无奇，但内涵却丰富深远。是“我”由“传统”走向“现代”，继而又回归“传统”，还是妻子由“传统”终于向“现代”靠拢，终于抛弃了“传统”？答案似乎非常明了，但又让人感到十分模糊。作者在小说的结尾写道：“我不是唯一一个、也断不是第一个远离家园追寻幸福的人。很多时候，我仍然会为我走过的每一里路、吃过的每一餐饭、认识的每一个人、睡过的每一个房间而迷茫不解。这一切尽可以显得平平常常，然而总有一些时候，它们却是超乎我的想象之外的奇迹。”我不知道，作者所说的“奇迹”，是否包含了一种对其本身文化根源的特别缅怀，但读完故事之后，却分明感到一场“夜雨”正静静飘落在文化与精神的后花园，一种蓦然回首的美感不期而至。
那其实的确是一种对作者自身文化根源的探寻以及对人类心灵原乡的向往与回归，是一种异乡人的“思念”与现代人的“寂寞孤独”混同在一起的苦涩与痛楚。有人说，我们正处在一个没有“柔情”与“思念”的物质社会，支撑我们心性的那座精神纪念碑，早在一场没有暴风雨的灾难中倾倒。我却始终认为，供我们憩身休闲的“后花园”并未在那场没有硝烟的金钱与道义较量的现实战场上化为废墟，而是物质与功利的海市蜃楼扰乱了我们的视线，使我们一时找不到精神后花园的园门而已。
从书中所附的照片看，拉希莉应该完全可以算得上是美女作家的。由此，我不禁想到了与拉希莉年龄差不多的卫慧、棉棉、安妮宝贝、九丹等中国的美女作家们，想到她们所崇尚的“现代”“另类”以及她们在“刀刃上舞蹈”的美艳无比的舞姿。在现代性土壤大大肥沃于我国的美国，据说，拉希莉的《疾病解说者》自问世以来，几乎囊括了包括美国普利策文学奖在内的美国所有的小说奖。相较之下，结果似乎很是意味深长。
不同文化、不同情感的碰撞、排斥或交融，在当今世界当然是不足为奇的，正如作者特意将小说集定名为《疾病解说者》的意图那样，我们每个人都会象卡帕西先生作为一个医生的翻译那样，面临如何向别人倾吐内心的问题。站在被同化，或者被吸收的酒后的街头，许多心领神会的沟通正在解构，许多久别重逢的温情正在冷却。我们拿什么固守我们可能正在失去而为数不多的那些梦境，让精神的芳香依在，让沉思的吟唱仍存，让“巴山夜雨”的歌声不息？我认为，拉希莉的《疾病解说者》会给我们每一个从事文化工作的人以非常有益的借鉴与启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