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曲折幽深,一眼望不到头。我的童年里也有这样一条小巷,青灰的屋檐、古老的石壁、厚重的墙门、苍劲的老树,一间房屋紧拥着一间房屋,一个庭院紧抱着一幢小楼。走进她的每一步,你都能从那剥落斑驳的墙体上读出一点东西来,那是历史,是岁月的痕迹。今夜,循着这张老照片,再次轻轻叩击老墙门,等待旧日的生活在我面前一页一页地展开。。。。。。
记忆中的小巷两旁的房屋多是木结构的二层瓦房,沿着小巷鳞次栉比,排列得十分整齐,只是由于年深日久,一部分房屋已经显示了它的破旧。推门进去,先是一石板地铺成的堂前间,再往里是一四方方的院子,里面植花种草,也有鸟笼挂在墙边,院内四五户人家,家家门口有个水缸……房间多在二楼,窄窄的木梯,随着脚步吱嘎作响。虽然院子有些狭仄,内室显得阴暗,但整个院落处处蕴含着精巧智慧。玲珑的飞檐,中间装饰有排列成不同图案的瓦片,门柱上栩栩如生的浮雕等,目光能及的边边角角多是卷云或卉状花纹什么的,为老宅院平添了几分古朴而神秘的色彩。
最喜欢坐在临窗的小桌伏案而书,这源于我对老屋里那种镂空的花格子窗的喜爱,她成为我读书时代收录人间雅致风景的眼睛。透过那一扇扇窗格,可以看到对面人家围墙上有早起的牵牛花,那娴雅紫色的花瓣,带着被露水滋润过的清新;可以看到电线杆上一只麻雀在跳上跳下,也许是三四只,恰象一小串轻盈调皮的音符在奏着青春的舞曲;也可以目光笃笃地看窄窄的小巷上方挤出的一线湛蓝天空,偶尔也有云儿飘过,于是你的心跟着慢慢升起,又慢慢的飘去,那么轻轻的填满了剩余的时间。
后来,认识了戴望舒诗中的那条幽长的小巷,柔美的诗句令人怦然心动,于是,又爱极了雨后的小巷。特别是梅雨季节,天潮潮、地湿湿,雨多不大,一点点、一绺绺,柔柔的、疏疏的,将小巷的石板喷洒得光光亮亮。喜欢在霏霏细雨里独行,撑一把透明的伞,细细密密的雨点由轻而重,雨落在上面是那种清而脆的滴滴嗒嗒,心里忽然就柔柔暖暖起来,那一刻真得怀疑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如果不是一身时髦的衣裳和高跟鞋,俨然就是诗人笔下那个撑了雨伞,独自彷徨在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丁香一样结着怨愁的姑娘了。如此,这雨一落,还无端让人觉出某些情节来,这时的雨与小巷就会立时变得富有情调,巴不得时光也在瞬间凝固了。
而最为温馨的还是小巷的黄昏。有人拿着扇子生炉子;有人叱叱嚓嚓地炒菜做饭,炊烟袅袅;有人捧着一大盆衣服,在天井旁卖力地搓着衣服;也有老头们围着桌子下棋,一边悠然地听着收音机,不时哼上几句。偶时闻见远处传来“砰”的声音,知道是爆米花的来了,大人小孩会收拾好盛米的罐子,带上柴火,糖精朝声响跑去。浅浅的一碗米倒进铁锅,爆出来的,就是满满一大堆的米花和一大堆满满的快乐......此时的小巷象一幅风情画,没有什么大红大绿,却透着一股朴实劲儿,朴实的人,朴实的生活气息。
如今的我已经很少出入那个小巷了,长大,工作,嫁人。而我童年居住的老屋也因为旧城改造拆除了,小巷还在,出于文物保护的需要,小巷里还保存了相当数量的老房子,老墙门。去年我还回去过一次,看她默默地用裸露的外墙支撑着乏力的躯体,我知道她还不愿意在故地的版图上抹去自己的痕迹。
“往古者,所以知今也”,或许正是这些大大小小老街小巷的存在,作为现代崛起的铺垫和映衬,才使我们的城市显露出一种历史的纵深,一种文化的渊源,一种古与今的平滑接续和延伸。而于我,小巷是一种启蒙,就像一首儿歌,唱熟了就再也忘不掉了。突然想起顾城的诗歌:“小巷/又弯又长/没有门/没有窗/你拿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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